第八章 雪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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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月十五日很快就到了,叶孟言早早的梳洗整装,还去了海边浴室泡了澡,特意用新海绵把身体擦得干干净净,打肥皂时心中一片得意:自己笔杆子的打拼果然有成效,不但在西洋归化人里名声鹊起,就连唐人会馆注意到自己这个所谓南洋新人,还对他发出了看戏的邀请,看布袋戏,不就是邀他去参加在夏南的南洋人聚会,承认自己的付出和努力么?
到了下午他就坐不住了,只能强迫自己倒在床上,一直挨到五点钟太阳落山,气温变的凉爽之后才出门。南洋会馆坐落于唐山老街区中心,他难得的打了一辆人力车,坐在车上神清气爽得意洋洋,看着昆仑车夫闪闪发亮的腱子肉竟然能联想起看戏后那情理之中的大餐,他们会怎么招待自己呢?是佛跳墙还是东坡肉?会不会是流水大席?
老街区路窄,已经在儋州普及开来的四轮马车都进不来,故而沿途都是清一色的人力双轮车。这种车用新大陆的橡胶做轮胎,虽然不快但跑起来平稳异常,在儋州甚至新大陆其它地区都很常见,由于车夫都是黑瘦健康,一口白牙跑的飞快的昆仑人,故而被明国人称作昆仑车。叶孟言沿途所见昆仑车上清一色都是整整齐齐的明国衣冠,看样子都是去看戏的同路人。叶孟言还遇到好几顶古怪的立乌帽,大家见到头上戴的帽子相同,彼此打量打量后就拱手会心一笑,有时还会摇着扇子互相恭维两句。
刚刚过了两天前邂逅女孩的那个街角,昆仑车夫还没有来得及摇铃铛,那一边就冲过来一辆昆仑车,差一点就迎面撞上,两车擦过时都刮花了彼此车座侧面老大一块漆皮,叶孟言这边的车夫大怒,站在街上用不知道昆仑地哪个部落的土语大骂起来。
那边的昆仑车夫不甘示弱,亦用不知道哪里的昆仑土语反击,两人越骂越急,竟然把叶孟言和那个客人晾在一旁。叶孟言厌恶的闭上眼睛,这些归化不久的昆仑人性子总是如此,还希望他们快点吵完各走各的路好啦。
“这位兄台,可是去看南洋会馆布袋大戏的?”那边有人喊他,叶孟言睁眼循声望去,就是对面昆仑车上的客人,也不过廿五岁上下,高挺的鼻梁,细长的眼睛,面白无须,穿一件黑色圆领衣,戴一顶金色立乌帽。
见到彼此金色立乌和黑色立乌相互辉映,叶孟言回答道:“正是,南洋会馆布袋戏,敢问阁下?”
金立乌回答道:“一样一样,不过走到门口,发现忘记带一件东西,所以赶回去取,想不到居然在这里停下了。”
叶孟言微笑点头,对车夫说:“走吧,不要吵了。”
车夫吵架正在兴致上,却对叶孟言道:“不行,他的车刮花了我的车,一定要让他赔!请等一等。”
那边金立乌也催车夫快走,可车夫也是不依。见到两名昆仑人如此执拗,两顶立乌相视而笑。金立乌原本想要大声斥责,可见到昆仑人钵子大小的拳头,就言不由衷地道:“昆仑人果然质朴可爱,那就只有等一等了。”
头戴黑立乌的叶孟言也点头称是,这时候两车夫吵架已经惊动周围的店铺,连楼上的人也推开窗户,伸长脖子看吵架,反而让两顶立乌帽的主人都尴尬起来。
见围观的人愈来愈多,金立乌帽怒道:“我又不是演马戏的猴子猩猩,他们居然拉长脖子看,瞧那样子,就和伸长脖项的鸭子没什么两样!”
叶孟言道:“他们可没在看我们,两个黑炭头吵架才是他们注意的重头,也许看客们巴不得两个昆仑人打起来吧。”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远处跑来一群小孩,一个个眉飞色舞,都喊道:“看乌鬼和夜叉打架咯,看拉车的乌鬼和拉车的夜叉打架咯……”
又有小孩子喊道:“昆仑车上那两个大人是不是也来睇打架的?他们坐在车上睇好清楚哉,我们在这边看勿清,从大人的裆下钻进去看罢。”
有老人家也说:“真是世风日下,两位衣冠楚楚的君子,见到打架居然还作车上观,唉……”
这边楼上人兴奋道:“陆阿彩,我赌金帽子的乌鬼赢,五毫!你敢勿敢下注。”
那边楼上人骂道:“那个不敢,猪肉荣,我押黑帽子的夜叉赢,十毫!”
听到这些言论,两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叶孟言的昆仑车夫肤色浅一点,被看客称作乌鬼,金立乌的车夫肤色正是纯粹的黑色,被看客叫做夜叉。金立乌突然一拍大腿,惊道:“坏了,布袋戏要开始了,这可怎么办?”
叶孟言也着急起来,他情急之下扔了五十毫的铜币在两个车夫面前:“都不要争了,拿去分了吧,我们下车跑过去。”
“我还要回去拿东西呢,”戴金立乌帽的青年还在犹豫,叶孟言已经从车上下来,大声道:“老兄失陪,我先走了,看戏要紧……”

见到叶孟言在人群里挤出一条缝,他也扔了个五十毫的角子,跳下车来:“罢了,车不坐了,东西也不拿了,看戏要紧,兄台等等我……”
眼见他们逃走,人群就是一片起哄,楼上甚至有瓜果皮屑什么的扔下来,他两人提着宽大的衣服一口气跑了老远才停下来歇息,戴金立乌帽的青年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靠着街边的石灯笼道:“今天真是不顺,好久没这么用力的跑过了,简直累死我啦。”
叶孟言也累得不轻,歇了一会后两人各自在小摊上买了一杯木瓜水,一边走路一边啜吸解渴。叶孟言喝完木瓜水才想起来还没有自我介绍,他还没相好如何开口金立乌已经主动对他道:“在下岳岚剑,八桂苗裔,在夏南做一点小生意。”
“叶孟言,南洋沙捞越人,刚到新大陆闯荡。”
岳岚剑头上的金立乌立即晃了起来:“沙捞越是个好地方啊,我去年还向那边发过货。”他又问:“阁下就是那个写作《新唐山大兄传奇》的叶孟言?”
“正是在下。”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叶孟言才知道这一位是儋州烟草雪茄行业的新秀,其产品供销欧洲,连那位科西嘉皇帝也都赞不绝口。说到烟草岳岚剑就打开了话匣子:“儋州菸草是全国,不,是天下最好最纯正的,儋州气候水土得天独厚奠定了烟草的品质。无论英法普奥西葡哪一国,他们都喜欢夏南菸叶。”
雪茄一词出自殷遗民语言,但汉语“雪茄”一词还是徐志摩确定的,取燃灰白似雪,烟卷状如茄之意。这十九世纪时代的人自然没有雪茄这个称呼,还是简单的称之为菸草,反正后来那种香烟现在也没有诞生。
岳岚剑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柏木盒,打开来烟草香气四溢,他抽出其中两根,递给叶孟言一根,颜色深郁,叶孟言虽然还真的没抽过这种正宗古巴货,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抽雪茄的场合,古巴雪茄,就是要在铺了羊毛地毯的屋内慢慢享用才有气氛。他含笑把雪茄装进口袋,但是被岳岚剑抢了过去:
“就在这里抽,街上一样有味道。”见到他还在发呆,岳岚剑解释了一句,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剪子,帮他剪去雪茄的帽顶,嘱咐说:“切口务必要清洁平顺,否则抽起来就不顺当了,但是也不要全部切除,要用火种来点燃。”
岳岚剑从路边店里借了火,叶孟言把雪茄菸横拿着,缓缓地旋转雪茄,直到前端熏成黑色才告一段落,两人慢慢的抽着菸,享受着吞云吐雾的乐趣,岳岚剑突然神秘的对叶孟言说:“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顶级菸草的制作方式……”
“愿闻其详。”
“和茶叶里面那有名的吓煞人香一样,顶级菸叶也是由少女们精心制作的。吓煞人香采摘时要放在少女椒乳间由体温慢慢烘焙,而顶级的菸叶,是要放在少女**上慢慢卷制,吸收天然的女儿香来增加味道……”
随着他的讲述,叶孟言也在雪茄的撩人香气里想象那儋州(古巴)伊比利亚和殷遗民的混血姑娘掀开裙子搓制雪茄时露出的一对对健美修长笔直小麦色的美腿,顿时感觉到身上一阵燥热,不得不咳嗽两声来掩饰过去。
“我刚才就准备回去拿这么一盒来孝敬老家伙们,可惜路上撞了车。”岳岚剑懊恼道:“不过遇上了叶兄,也算是巧遇吧。”
叶孟言笑说:“初次见面,兄长就赠我名菸,真是不好意思。”
“我是有用意的,”岳岚剑严肃的说:“我也还要拜托老弟一件事情呢。”
两人边走边说,岳岚剑说出一番话来,令叶孟言不由得目瞪口呆,他还没有想好回答,两人又拐了几个弯后就到了画栋雕梁的南洋会馆,林采编正在大门口焦急的等待着他。
“这件事情,请容我想一想。”叶孟言推辞说,这人的请求也太强人所难啦。
岳岚剑点点头:“确实要想一想才能明白,毕竟以前没有人这么做过。”
南洋会馆位于唐山街区的太和街,建于二百年前,大门有石刻对联一幅:“客馆可停骖七溪,百粤允矣同联梓里;仙部堪得地千秋,百世遐哉共镇夏城。”整个会馆布局严谨,红墙黄瓦泛翠流金,飞檐挽天蔚为壮观。大殿装修华丽,壁画花饰繁多,前后风檐镂雕细致,檐墙彩绘构画新颖。大大的戏台是以青石垒砌为台基,红木雕梁,采用了传统的戏台布局,台底还浅埋水缸若干口以增强音响效果,整个看台能容纳一千余人。
林采编热情的和叶孟言打招呼,叶孟言也载笑载言,可他心里还在回想岳岚剑的话语:
“帮我在文章里面做做宣传,你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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