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声音，那少女的歌声也一变，越发的婉转起来。叶孟言心有所触，却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他索性坐在防波堤边上，两条腿伸到外面。这堤不是很宽，两个人一站一坐，正好并排。
夜色撩人，两人各自唱歌、看海，各想各的心事，并不互相说话。
海边风大潮气重，叶孟言听到木屐的声音，知道是那个少女离开，过了一会，他也回去了。这也睡的倒是很香。第二天清早他便去了唐人屋敷，预备在那儿找份工作挣些船票钱。
他在长崎下船时候买了一套成衣，此时也穿脏了，他也不在乎，进了唐人区，便买了几个包子，用纸袋装了，边走边吃。一口咬下去，发现是正宗薄皮大馅的山东大包子，不觉热泪盈眶。他有多少年没吃过这么正宗的包子了？
华街很有家乡感觉，叶孟言边走边吃边看，这里各种商业，也有各种报纸出售，多数是过期报纸的合订本，或者是周刊月刊，只有黑岛家发行的《长崎新闻》是一种难得的日刊。叶孟言正打算重施夏南故技，卖弄笔杆子混口饭吃，却被人把肩膀一拍。
“叶兄弟，吃了么？一起去吃早茶。”
叶孟言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是昨天那个年轻军官，还记得此人自我介绍时说叫郑思楚，便笑道：“郑兄早安。”
郑思楚穿着正式的海军春秋白色军服，后面还跟了两个军官，气色显得格外的好：“有事找你，我们去茶楼上坐坐如何？”
两人上了茶楼，要了些吃食，边吃边谈，两个军官也坐了下来，一个叫余英男，另一个叫张澍。三人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正是大有所为的年龄。
“我看叶兄的样子，是急于回去咯？”
叶孟言正在破开一只蜂蜜粽子，说：“东洋虽好，怎抵故乡啊。”
余英男忙着吃糯米鸡，听得此言连东西也不吃了，只冷笑道：“说起来，长崎比起美洲，离故乡还近一些吧。”
叶孟言不紧不慢的吃完一只蜂蜜粽子，才对三人说：“我也在海上服役过，也去过金瓯军港，和夏南海警厅关系也不错，你们有话，明说好了。”
郑思楚面色一红，望了余英男一眼，余英男就说：“我来说吧，八舰队缺一批军官，你老兄要不要从军？”
叶孟言沉吟不语，张澍便对他说了一番话出来。原来北方正在和暴俄作战，急需军人，他们三个都是奉上峰命令来长崎招募军官和兵士的。
叶孟言故作惊讶道：“膺惩暴俄不是报纸上的口号么？现在和英国还没有达成合约，大军怎可轻出？”
张澍又是一番解释，北海虽然一直都是三不管的荒芜地方，但自从我明迁播美洲，合并印加帝统以来，日本以北的整个海洋和陆地在地图上都是属于明朝，也得到了另一个海上强国英国的背书。
近三十年来，西北海岸采金、毛皮、伐木行业都发展得十分迅速，1780年皇明正式经营北太平洋地区，这才发现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来，那些地图上属于明的领土，都被俄国人抢先一步占有了。
俄国人在彼得时代就在白令的带领下发现亚洲美洲之间的海峡，当时正是太阳王称雄欧洲的时候，明国地图上的领土虽然溅落四大洋、五大洲，可全部的人力物力都用来开辟北美荒地，一时间连南洋都顾不上，更无暇注意北方的情况。
到了1780年，明美终于想起来北方海洋还是自己的，于是派了五百军人坐小船去行使天赋之主权，这才目瞪口呆地发现俄国人已经牢牢的在北方扎下了根。俄国人是同纬度扩张，天生又适应北方酷寒，又有着北极熊特有的贪婪劲头，六七个人带门鹰炮就敢占据一大片地方（沙俄侵占乌苏里以东地区之史实），而且是住下来就不走了。
幸好明海军千方百计拼凑军舰，连秘鲁的西班牙军舰都借了来，这才组织了一个特遣队，逐一拔除了俄国人在沿海的各个贸易站和小据点，断了俄国人漫长的后勤线路，挖了他们的根本。到了1785年，终于把粮食匮乏的俄国探险者从美洲赶走。
后来这个特遣队就升级为第八舰队，整个北方海区也成为军事管理区，实行战地管理。俄国人不甘心失败，屡屡来犯，双方的交战从那以后就没有断过。
按照常理说，俄国人在河中和蒙古与满清为敌，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的原则，明应当和俄国交好才对，但就是为了北亚海域，两个国家已经红了眼。等俄国人转过来支持满清，有了满清的粮食支援，他们和明在北海咬的更凶。
“今年年初，我们吃了三个败仗，舰船损失大半。”余英男道：“现在新舰快过来了，可北方地广人稀，兵源匮乏。一次大战，我们只能投入一千人的预备队。”
第八舰队军管整个北方，靠着黄金毛皮两项的收入日子十分舒服，可是环境实在是恶劣，抱着金子也招募不到人员，所以他们这次动了日本的主意。
像叶孟言这种具有海上经验，有穿越过麦哲伦海峡的人，自然是他们极力拉拢的对象了。大家又说了一会海上生活，叶孟言知道这是考验，也十分配合。
“昨天我就注意到了。”郑思楚说：“今天一看，叶兄果然是海上的好男儿。”
“加入我们吧，我们的口号是：从北向南，收复河山！”
“踏平长白山，饮马黑龙江！”
三个人跳了起来，杀气腾腾的喊着口号，影得周围人一片侧目。
不知怎么的，叶孟言就觉得这是个机会。他摆手示意三人坐下，低声问：“好说，我知道海军最讲求科班出身……”
三人都笑：“我们三个都是丘八，只上过三个月的速成学堂。八舰队和其他舰队不一样，只看才能，不看出身！只要通过军官等级考试，就能够实授军衔。以叶兄穿越麦哲伦的才干，拿个三尉不成问题的。”
叶孟言想想也是，新大陆舰队的海军军官最讲究科班出身，还划分电雷、青岛等等派系，边远地区的单位能把人招募到就不错了，还有什么心思看科班不科班。这和未来招聘教师的道理是一样的。
郑思楚心中也是大喜，这次他们在长崎足足招募了八百兵士，但军官却没有招募到，好容易打听到长崎有一个七舰队转业的船长，但那个家伙要价又太高，开口就要五千元的安置费。他犹豫几次也没签约，终于拍板决定答应的时候，经费又在宿屋里被人偷走。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让他遇到了叶孟言，这家伙又有几分真才实学，真是瞌睡送上了枕头。
只要找到了合格的军官，那么为什么携带公款去宿屋的问题，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叶孟言又问：“第八舰队待遇怎么讲？”
余英男回答：“待遇在海军里面是最好的了，薪水津贴发的都是黄橙橙的金子。”
郑思楚补充说：“还分土地，我们三个，个个都是千亩地的地主。”
张澍继续补充：“升官也快，以叶兄的才干，几年就能坐上分舰队司令官。”
叶孟言心中冷笑，这些他岂不知道？在夏南的时候他就听说了很多关于西海岸的笑话，其中有很多就是和第八舰队有关的。
传说在第八舰队主基地，因为地方太破，几千人的镇子全都是军官，连养猪的都是三尉。每月工资都是金子不假，可金子却买不到什么东西，因为根本就没有卖的。升官当然很快，分舰队司令官，指挥几条捕鲸船的也算是司令官。
如果叶孟言是寻常人士，他早就拒绝了这个邀请。北方寒冷艰苦鸟不生蛋，不知吓跑了多少英雄豪杰，然而叶孟言不在乎，他在海盗船上都坚持了下来，区区高纬度不在话下。这种地方，正是他大所作为的舞台。
就对着北极熊和冰山，来展现穿越者的伟大过人之处吧。
他心中越是得意，脸上就越是凝重：“北方苦寒，不去……家有娇妻，不去……”
“叶兄谬矣，自古天降将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空乏起身，增益其所不能……”
……
这三个人大概是在北方呆久了，和外界接触的少，没看出叶孟言打着欲擒故纵的打算，只觉得眼看有眉目，就坚决不能放过。
叶孟言中间还和三人说了些子海上生活，极为投机。三人更是觉得捡到宝，纷纷眉开眼笑。孰料叶孟言最终还是站起身来，淡淡的道：“北方虽好，终非故土。三位，就此别过。”
三人此时哪里还会放他走？叶孟言快步出了茶楼，三人立马跟了上来，余英男怒，拍着桌子道：“叶兄弟，我们好心相请不说。我只问你，你还有没有一点光复故国的觉悟？”
叶孟言淡淡的道：“光复故国，决战岂只在战场？士农工商，三百六十行，有人在农场工场流汗，有人在战场流血，这有什么分别？有哪个不是在为反攻故国做出自己的贡献？”
余英男气鼓鼓的不说话，郑思楚便道：“也罢，不说此事，叶兄自回美洲，我们自回北方。只是大家有缘相识一场，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不如我做个东，大家去好好放浪形骸一次。”
叶孟言半推半就，被郑思楚轻车熟路的带进一处豪华温汤。四人要了醇酒妇人，放浪形骸了一把。
薄暮时分四人才从温汤出来，此一来关系又深一层。郑思楚却也不多说，又请叶孟言去海鲜馆吃海鲜。席上三人只是说些闲话，并不提邀请叶孟言从军的事情。这下子叶孟言却不好意思了。
吃完饭，郑思楚等三人便告辞离去，叶孟言反而慌张起来，故作镇定的拱手告别，见三人远去并不回头，他连忙将三人喊了转来，道：“思楚兄，我想明白了。昔日顾炎武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日为国持戈，自是男儿本分。”
他以为郑思楚会欣喜若狂的跳起来，但是郑思楚却严肃地道：“北方苦寒，叶兄可不要轻作决定。”
这下子叶孟言弄巧成拙，变成他求郑思楚了。
然而叶孟言也是厚脸皮：“没关系，麦哲伦我都过来了，怎么会怕北海雾？光复故国，无分前方后方，在哪儿都是为国尽忠。”
四个人都嘿嘿的笑起来。
（不敢说人品爆发，厚着脸皮更新。诸君多发贴提意见，我睡前手机上网看，第二天统一加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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