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丹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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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阳字号,是英**售时候的老货,这两条凯字号,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也有新旧之分。叶兄还是挑一下吧,我尽量在其他地方帮你下。”
毫不知情的叶孟言随便选择了那艘阳字号,这是条由英国船“SUPERB”改装的,具有五十年舰龄的,具有光荣历史的护卫舰。郑思楚见他选择了这条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了一下。
“小叶子的运气,啧啧,居然挑到了那条……”
港务人员领叶孟言去看船,他挑中的虽说是最陈旧的一艘老舰,但保养的十分到位,甲板用沙子打磨的铮亮,舱室撒过石灰,没有昆虫没有耗子(也许是因为本地气候寒冷的缘故),船外壳刮的干干净净。金属部分虽不闪闪发光,却也没有锈迹,舰尾黄铜铭牌镌刻着四个斗大的楷体字:“丹阳军舰”。
看到这铭牌叶孟言居然激动起来,一边抚摸一边情不自禁的感叹道:“想不到,真是想不到,这里还有古董级别的宝贝……”
其正是大名鼎鼎的阳字号军舰!号称是见证了三代海军将士英姿的阳字号军舰!
明美海军的“阳字号”双桅护卫舰,乃是上世纪中叶海军青黄不接的时候,英国人支援的宝贝。当时海军接连遭遇灵异事件,在役中小型军舰连续触礁,未下水的又在船坞里连续失火,一时间极度缺乏可用的护航舰艇。因此加勒比海就被法国海盗作为自家后花园肆虐。法国人的敌人就是英国人的朋友,英国人见明军不支,立即以优惠价出售四十八艘双桅纵帆船以解明国燃眉之急,被明海军命名为“阳字号”。
这么多年过去,主力部队的阳字号陆续退役除籍还原为木柴,只有少数在边远地区服役的阳字号宝刀不老,经过改进后依旧充当护航舰艇的主力,在很多时候还被当作战斗舰艇使用。但即便如此,八舰队驻扎安康的十二艘双桅护卫舰里,阳字号也就恰好只有这么一条而已……
其余都是阳字号的下一代凯字号,因为前些日子舰队战斗减员严重,本部迫不得已,把三条老船的船员组调到高等级军舰上去。
“叶兄要不换一艘,那边两条凯字号要新一些。”
“不用,不用,我看这条挺好,我一见到就喜欢上了。”倒不是叶孟言不愿意,只是他不想让别人看笑话,自己选择的丹阳,有什么好后悔的?
郑思楚让叶孟言自己在三条旧船选择一艘新船时心里还没什么,但见到叶孟言运气惊人的选择了最旧的那一艘却不后悔,心里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就决定在其他方面上给叶孟言弥补点什么,比如说调拨最新的火炮,最好的军需之类。他是长官的心腹,自然有这个小小的权力。
长官大人说大船没有空职,叶孟言可以理解,这个时代一条船就是一个拥有自己精神,凝聚力、排外性都很强的团队,空降进去的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俗话说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所以叶孟言内心固然有很大的失落感,在人前还是很好的掩饰了过去,就连细心的郑思楚也没有发现。
挑好了船,组建船员组也要自己动手,接下来的日子里,叶孟言就和上足了发条的机器一样忙碌起来。这次郑思楚去日本只找到他这么一位船长,要是他做不好工作,还会连累郑思楚。
八舰队的军官没有分很多的派别,叶孟言想象中的基层一步一步升上来的士兵派,军校派,半路出家的派别互相争斗的场面没有出现。
这也是被实际情况逼的,因为八舰队规模本来就小,总共就三四百名军官,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再怎么闹小团体主义也闹不大。极地的冰冷也把内部倾榨争夺的名利之心给冻住了,毕竟身处对俄作战一线,不同于后方吃饱喝足坐办公室的,意气之争闹大了也没意思。
丹阳号再怎么破,毕竟是叶孟言指挥的第一艘军舰,他的军事生涯,就此起步。有了长官面前的大红人郑思楚的帮忙,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是雷厉风行,他不顾修船厂的反对,擅自卸载了八门火炮,腾出空间来装物资,加挂了新的侧帆,又在舰尾增设了一个小厨房。舰员定额是一百人,但由于人员要优先配给大舰,一时间只能配给丹阳号六十人。
叶孟言对此没有什么怨言,操作一条阳字号三十人就足够了,其余都是炮组人员,他削减了火炮后,也用不了那么多的人。另一方面,人员少了,空间大了,意味着军舰的生活改善了,续航力增大了。
这天叶孟言得到通知,兴冲冲的去和六十名舰员见面,初见之下,叶孟言被这些家伙征得没脾气了。有关部门好心的很,想到叶孟言以前是民船船长,想必对海军舰员不是很熟悉,加上正规水兵实在紧缺,便自作聪明建议的派给叶孟言一群刚刚服役的民船船员和新兵。美其名曰:“在工作中磨合,在实践中成长。”
这些家伙都是所谓的“三类新人”,即指新归化人,新内附人,新明人。新归化人,是内地是指刚刚从欧洲过来,连语言都没学会的白毛猩猩,在这北方,都是指从加拿大过来的北欧和法裔亡命之徒,和在海豹船上捕鲸船上的彪悍海员,这类人难以管教,稍有不满就生会生变,同是白种人的俄国敌人就在海那边,谁也不知道这些被强征来的人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就哗变叛逃过去。
新内附人,顾名思义,就是指刚刚归顺的美洲原住民了。美洲洪荒大地,只有南美的印加后裔文明程度很高,明人认为他们是殷商大军的直系后裔。其他地方的居民虽然被掩盖在殷遗民这个统称下面,其实也是五花八门的很。北方的冰原居民,阿留申海岛居民,西北海岸的长屋居民……语言风俗不一,宗教习惯不同,过去的苗疆比起他们来,也是望尘莫及。这些原住民多是在与八舰队贸易的时候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便自愿来加入军队,也有的因为过去和俄国人的深仇大恨,举族内附。总的来说,忠心可嘉。

新明人,是内地那些在美洲扎下根来,已经淡忘了故国家园的人们,这些人和苦大仇深的前辈不同,自认为是美洲人,对于光复阿反攻阿报仇阿漠不关心,甚至还万分嘲笑,他们只在乎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可怕的是这类人这类思想的市场越来越大。数典忘祖,鄙视之。
全是军队深恶痛绝的家伙……
还好郑思楚好心,坚持给叶孟言派了五个资深军士,有了这五个人的强力弹压,其他的五十五人才能够尊重这位新上司。
叶孟言也没脾气,对三类人一视同仁,要求大家抛弃隔阂共同奋斗。他有训练一群无能的叛逆船员的经验,夏南商会里那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不都被周瑶瞳姐姐训的服服帖帖么?叶孟言看得多了,也就自然学了手段。总结起来无非是恩威并济四个字。或者说,一手萝卜,一手大棒。打一棒子,给个蜜枣。
这次叶孟言却决定从思想上入手,只有让三类人认识到了光复故园的深刻意义,他才能指挥如意。
“诸位,我不求你们消灭敌人,只求你们保住自己。”叶孟言的第一次训话,语出惊人的第一句就吸引了部下的注意力。
他的目光缓缓的扫过新归化人,新内附人,和新明人,余光看到五个军士流露出不满的样子,心里暗暗的吃惊,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太超前了?
于是他立即改口:“那是不可能的……”
“大家聚集在这里,也是有缘。我会尽我所能来帮助你们完成任务,因为我不希望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让我失望……”
他见到五个军士的表情稍稍好了些,就继续发挥,最后咳嗽了几下,道:“今天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开始训练。解散。”
他把这五个军士留了下来,自掏腰包请五人下了次馆子,五个人都很感激,席间叶孟言才从他们的口风中知道,原来海军和民船不同,他这种管理方式十分少有。接下来的几次接触令他明白海上男儿习惯于服从比自己强的角色,也只推崇英雄主义和个人崇拜。他叶孟言要想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还嫩得太多。海军条令强调以威御下,并非是没有道理,不尊重人权的。
叶孟言去找到历代海军名将传,翻到第一人便看到如下一段:“先,策意以德服人,常以小恩惠加彼等,而军不可用。后大悟,不加恩惠,唯整素军纪耳。身先士卒,万事为先,定条令三百,严明赏罚。虽律令严峻,而士不觉苦。越明年,海军大治。策有言曰:‘尝闻人论将道,可无仁无恩,不可无威。勋章可以不要,但军棍不可或缺。深得吾心。海军之成,唯钱与猫也。’”
叶孟言在英国人船上呆了一年,对那个暴虐但是威信很高的海盗船长也用心观察过,他有学有样,很快的,就让部下了解到他是怎样的人物。
只有在讲话时叶孟言才发挥出了自己的风格。那一次出海训练回程,叶孟言举行了讲评会,会后又大谈特谈光复的意义来提高只为了军饷的人的精神境界。
“贼人杀了我们五千万同胞,消灭了我们五千年风俗。话说我国总是如此,每每发展到一定时候,北方穷疯了的野人就要来抢,他们凭什么?”
叶孟言耳朵极尖,听到下面有人窃窃私语道:
“我们祖上是欧洲人,来美洲是为了享受更好的生活,不受那些贵族的奴役。而不是为了已经死掉的人流血和丧命。我们的罗马灭亡了,也没有人去光复,为什么一定要光复大明故土?”
“咱是美洲本地居民,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打鱼捕猎。后来明人来了,看在大家两千年前是亲戚,我们才加入大明。……别的大陆上的事情,咱不想管。”
“是啊,既来之,则安之。唐山的人,早已在奴役下忘记了自己的历史,忘记了我们,把我们当成了外国人洋毛子。我们过我们的,管他们做什么?”
听到部下有这些议论,叶孟言大喝道:“既然归化大明,就有光复唐山的义务!”
“有人说在美洲生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还要回去?我给你们算笔账!”
“大明南七北六一十三省,一年的皇粮国税是多少?你们知道么?”
他仔细的算了一笔账:“以江苏一省的松江一府论,亩产三千斤,各种国税地税合计,每亩地每年缴纳八千个钱,相当于八两银子,也就是三个金元……全国有多少府?全国有多少亩地?松江的赋税产出,只能算是全国的中等水平!”
他这却是信口开河了,有明赋税,也就江南最重,江南之中,又以松江为甚。他这么说,也就只能哄骗哄骗面前对故国缺乏了解的三类新人,连一般的夏南小孩子都骗不了。
这下子部下们都来了劲头,五个军士干部也来了兴趣。叶孟言继续侃侃而谈,吹嘘了一番故国如何流奶与蜜总结道:
“这是多大的一笔钱呢?你们算不出来吧,我也算不出来。但是,只要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我们的故国,是多么的富饶!我们的财产,是多么的丰裕!”
“现在呢?这些钱,这些粮在哪里呢?被恬不知耻的猪尾巴们占据了,民脂民膏被挪做铁杆庄稼,被人享乐挥霍一空。建州叛逆勾结内地的匪徒,占据了我们的财产已经一百七十九年!一百七十九年啊!那是不知道多少兆的粮食和银钱!我问问你们,你们都是好男儿,应该怎么办?”
大家都怒吼道:“丢他妈,抢回来!”
叶孟言激动地道:“对,对,弟兄们,一百七十九年的积债,等着我们去索要。”
“你们说,怎能不光复?怎能不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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