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伪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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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烟,我深深地吸,却无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注定了你要去做一些你不愿意做但非做不可的事,可以叫有所为有所不为,也可以叫生活所迫。
我说:“那个人呢?就……那个……帮你付医药费的人呢?”
晨露将并没吸几口已燃完烟头按灭。摇摇头,笑:“怎么说我是丧门星呢,妈妈去世不到一年,他的股票就连接亏损,亏得很厉害,房子卖了、车子也卖了——他没有能力包我了。”
“那年我也在小丁的帮助下上了大学,我自由了。”
我一直觉得口干舌燥,不停地喝茶,喝得太多不免有些内急,现在实在忍不住了,匆匆出去解决,回来推门前幽暗中恍惚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有点熟悉,没有在意。进门后见晨露正在补妆,望着我笑了一下,笑意很温柔,我猛然心跳加速,想明白了一件事,想也没想又迅速跑出去。
果然是她,黄小欢。她坐在吧台边和一个女孩子聊天。大概是看见我气冲冲地走过来,仿佛有点吃惊,露出一丝笑意,问:“你也在这里?”
我瞪着她,一把将她拉到一边,低声狠狠的问:“你跟踪我?”她用力一挣,脱开了我的手,说:“没有。我……”我又一把将她手臂握住,逼视着她的眼睛说:“你不乖!”欢欢显然着了急,低声说:“你放开我,我在执行任务!”神情间多了一些凛然之气。
这时我听到晨露的声音,“糟糕,惹起麻烦了”,前面说过,我曾有一次类似的情况,这声音准确地说不是用耳听到的,应该是脑子里响起了。我回过头,看见晨露正风姿绰约地走过来。
欢欢又一次用力挣脱我的手,用仍然仍然娇柔但已有几分急切的声音说:“许力,你坏蛋!”
我看着她。她睁大眼睛看着我,带着哭腔又说:“她不是你女朋友,为什么你们单独在一起!坏蛋坏蛋坏蛋坏蛋……”说着转身就往外面走,走了几步又回头说:“我不想看见你了!”
这两天本来我心里就烦燥之极,刚才晨露又说那么多让我心乱的话,她这一闹,不知道哪里生出火气,我抓起身边的一张椅子向地上掼去,大叫道:“他妈的!关我什么事呀!”
当时我绝对是晕呼呼的,因为等我头脑稍微清醒一点时,我发现我已经坐在一辆出租车上。晨露坐在我身边,静静地注视着我,我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臂。我仿佛记得刚才我是拉住欢欢的,连忙把手松开,晨露揉揉被我捏红的手,说:“清醒了?有必要这么冲动吗?”
我说,是呀,有什么大不了的。晨露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背,眼睛看着前方,我觉得一阵暧意。
车走得很慢,风轻轻地从窗外吹进来。
我想起一事,说:“你知道吗?我有时听得见你的声音——不是说出来的声音。是你内心的想法。”
晨露转过头,凝神注视了我几秒钟,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她眨眨眼,答非所问地说:“你去给你那个警察女朋友解释一下吧,我可不想让一个警察恨我。”
我说:“我都不知道她算不算我的女朋友。刚才……我是不是真的对她有点恶?”
她沉默了一会,点点头,却同样答非所问说:“你觉得她真的是在跟踪你吗?”
这天晚上我仍然不能入睡,昨天我是为那只锅盖想不通,今天我首先为晨露想不通。我现在仍然无法确定她请我喝茶的原因,以及她告诉我她的经历的目的,包括她为什么能知道我有时能感觉到她心里的话。
同时我又为欢欢想不通,她十六岁时就成了我的女朋友,我了解她一直是个温柔斯文的女孩子,虽然偶尔也有小女孩的小性子,但从来不会对我发火生气,记得有一次我和表姐一起上街买东西,让她误会了,一个人偷偷地哭,也没问过我。今天为什么对我发火,何况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她算不算我的女朋友了,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警官,有这种冲动的必要吗?
我又习惯性地在纸上画,没画出什么结果。想拿笔记一些事,发现好久好久没用笔写东西,已经不习惯了。于是就在电脑上把这两天的事详细记了下来。每记录到一个我产生疑惑的地方,我就另外拿纸记下来。
到第二天清晨,我终于记下了一大段文字,自己看了一遍,觉得文字还颇有吸引力,煽一下情可以当小说了。另外的纸上也满满地记了一大页,除了问题还有我所能想到的简要答案,内容是:
1、是谁在锅盖上留下的掌印?(小丁、晨露、我)
2、晨露的公司到底失窃了什么东西?(不知)
3、晨露请我喝茶以及告诉我那些故事的目的?(不知)
4、我为什么能感觉得到晨露的话?(第六感、错觉、幻觉)
5、晨露说她“知道”是什么意思?(理解、敷衍、和我互相感应)?

6、欢欢到底跟踪的是谁?(我、晨露)
我看着这六个问题,除了最后一个我今天就能够得到答案——如果欢欢还是以前的欢欢,她不会隐瞒我,其它的五个竟然全部和晨露有关!
我拿着那张纸,没有一丝头绪。要搞懂这些问题,只有从晨露那里入手,那么,我主动一点和她接触,她好象对我印象也不错,不会惹火烧身吧,她还是挺漂亮的,又优雅又风趣,还有些神秘,除了有一点不良的过去,不过那不是她的错……就这样胡思乱想中我睡着了。
电话把我吵醒,来电显示是张帅的,一看时间上午11点了。我只好撒谎,说昨天晚上回来被车撞了,腿痛得厉害,走不了路,只好在家里上班,顺便把市场报告做好。张帅问我严不严重,我说事不大,可能骨头没事,张帅又问是个什么车,我只好胡扯是辆白色的小长安,没有牌照。
我迷迷糊糊地就那么一胡扯,没想到这事成了真的!
那天过得很无趣,先是想找欢欢,但没有她的手机号码、单位电话。她家里的电话号码以前倒是有,不过有五年没打过了,一时间想不起来。然后坐到电脑前,忽然想起那份市场报告的底稿在公司的电脑里面,于是给张帅打电话,本来是要他找人给我用电子邮件发到我的信箱,张帅说他会安排。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是公司的陈小姐。装作一瘸一拐地领她进来。陈小姐带了一束花来,问我伤重不重,我把刚才给张帅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她又给了我一张pcanywhere中文版的光碟,说公司我用那台电脑已装好并设置成了被控端,控制密码一会老板用手机短信发给我,这几天我的工作张帅会在电脑上安排好,我每天连接我自己在公司的电脑就行了。然后她要告辞,我说我想请你吃午饭但这里方便面都能没有一袋。她笑了笑,说不用了,thanks,忽然又恍然大悟,说,OK,你等等,我下楼给帮你买些吃的。
陈小姐在公司是我的助手——张帅知道我英文不大好,有不少中英文之间的互译都是由她进行的。我明白张帅很有意想她成为我的女朋友,不过这位长得还算漂亮的大学生一身充满了无聊的小资情调,比如非要喝什么咖啡,非要用哪几种香水,说话中英文夹杂,所以我和她说话要特别小心,没听懂就不发言,听懂了也要慎重说话,避免发生“够**”之类的笑话。都说爱上了小资女人的男人会很痛苦很累,幸亏我不敢喜欢她,辜负了张帅的好意。
她再次上来的时候,我已收到密码并装好的软件,试了一次,顺利地接通了我在公司电脑。
回头向她致谢,看到陈小姐神情间仿佛欲言又止,我说你一定有话给我说。陈小姐笑笑说:“也没什么,刚才我两次上楼,都看见一个男人在你门前,第一次他问我小光是不是住这里,我说不是他走了。第二次上来,我看见他仍然在楼梯口。”
我住这里是是父亲留给我的房子,据我所知,这里住的全部是六十岁以上退休的医生护士。听到她这样说,我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恐惧。问她那个男人的样子。
陈小姐说:“二十多岁,黑黑的,穿得有点土气,说普通话,口音不太正……他也许对你不利。”我看着她,她若有所思地说:“……followmyfeeling。”我没听懂,她笑:“凭感觉!我的感觉很准的。”
那股恐惧没来由地在我心中扩大,我忽然想起一个追求陈小姐的年轻警察是公安局办公室的,便要他的电话。陈小姐很快从那里问到了欢欢的手机,我告诉我我很不安全,要她尽快来我家。欢欢说离得太远,考虑到堵车,可能要40分钟才能到。
陈小姐要走了,我说我送你。我想的是楼下去等欢欢,楼下有不少退休的阿姨叔伯在跳舞,应该比我独自一人在房间里要安全得多。仍然装做不方便一瘸一拐地地下楼,陈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扶住我走。果然在楼梯口看见了陈小姐说的那人,面孔黝黑、干瘦,衣着十分老土,衬衣扎在一条脏兮兮的迷彩裤中,皮带是塑料的,但这人目光稳定,神情自若。走近时,我看清他那件衬衣我前几天也买了同样的一件,这种所谓国内名牌的衬衣零售价应该在500元左右。我站在他面前,听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凝视了他大约几秒钟,他仍然目光稳定,神情自若。看着我从他面前经过。
下了楼,陈小姐扶住我走,那些退休的老头和一身大红扭秧歌的老太太便大声喊我,平时很少见他们这样主动。我禁不住笑,陈小姐当然明白,红了脸把手放开。小声说:“我走了,多不好意思的。”
我看着她匆促的背影,突然想起,她的背影和晨露竟然十分相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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