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旅行社的正厅，白骨森森，正是日间打斗遗留的残骸，还未来得及收拾。就连那凝固在墙面上的毛头毛手，在灯光下也显得狰狞无比。
孟姬俍和陶韬相互握着手，借以壮胆。孟姬俍年长，拉着陶韬小心翼翼地踏入房内。
“……叔叔……这……”陶韬站在门口，九月底的夜间早已下凉，室内阴风阵阵。
“我真是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法术……难道人的能力真的比不过这些旁门左道之术吗……”孟姬俍自言自语道，一脚踢开办公桌下的残骸，打开待机一天的电脑，收回监控仪。
“叔叔……”陶韬的声音颤悠悠地在大厅里回荡，“……居然都记录下来了！”
他指着电脑上的画面，正是孟姬俍推门而入时毛孩扑上前去的画面。
孟姬俍看着画面，眼中的辉光忽闪而过。陶韬却没有注意。他呆在房里浑身不自在，巴不得快点回去。
旋即两人迅速逃离旅行社，忐忑地回到家中，匆匆洗漱完毕，便挤在书房的电脑前回放监控记录。
“误打误撞记下这么多事！”孟姬俍轻笑道。好像运行不太稳定，不过画面和音质还能接受，应当再改良。
记录的时间是从早上七点三十六开始的，只见陶韬趴在窗前，神色古怪地望着对面。接着是整个街区的全景画面，依次停留在各个店面，有事从开的窗户中飞入，停留片刻，在有人的地方停留时刻比较长。
“这个只是实验品，靠瞳孔、红外以及电磁等进行自动定位，成品定位的方案更多，还可以多机合体，效果比这理想多了。”孟姬俍说起自己的成果，津津有味。陶韬听个半懂，只顾咋舌。
“慕容雪……”陶韬看到背景停留在慕容雪的金门法师事务所窗前，巷口的身影是身着衫头插筷子的慕容雪。
“他的指标很奇怪，监控仪竟会被他吸引。”孟姬俍嘀咕道，截取了慕容雪的数据分析。
“哪里奇怪了？慕容雪是个少年法师。”
“法师？可能身体异于常人吧。”孟姬俍一笔带过。这时耳机里传来清晰的人声，是慕容雪的声音。
只见慕容雪侧身站在巷口，跟巷子另一边的人在说话。
“为什么要针对他们？”慕容雪说。
“残族的任务。你也知道，他们背后的势力是血族。残族和血族的事迟早都要了结。碟仙已经出发了。”苍老的声音答道。
“包括我吗？”慕容雪说。
“小雪……你本不该卷入这些事……”
“凡是会对我好兄弟陶韬造成威胁或困扰的，我都会干预……”慕容雪上前一步，镜头跟着一晃，陶韬立马认出站在慕容雪对面的老头竟是今日前来闹事的老头，也即是慕容雪的师父六指神算。
“身为狼族的首领，既然已与残族签订盟约，自当尽心遵守。”
“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孟姬俍暂停问道。
“不清楚。”陶韬一脸茫然。为什么觉得孟姬俍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孟姬俍继续播放记录。
“要我杀其他人可以，要我杀陶韬，我办不到！”慕容雪语气十分强硬。
“所以为师今日会代你去杀。”
“你敢！”慕容雪又上前一步。
“当初我只答应救他，但没说我不杀陶韬。你的事务所开得正是时候嘛，跟天机堂选了一个地方。”老头笑道，转身上楼。慕容雪紧随其后。
“怎么总是跟着他跑？”孟姬俍有些纳闷地检视了一下数据。监控仪在没有输入特定指令的情况下跟踪监控一个特定的人，还真是奇怪，难道被他身上什么东西吸引了吗？
陶韬哪管孟姬俍的唧咕，正凝神看着。
后面又是一段长长的对话。
老头语重心长地对慕容雪说：“小雪，凡事都要讲缘分。陶韬的事，你还是放弃吧。”
“师父，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慕容雪一向温和，此时却有些恼怒。
“当初你答应老夫的事，也没有完全办成……”老头微挑眉角，显然不想与慕容雪争辩。
“不是。要不是我大哥，你的事我早办成了。你不也说不介意的吗？”
“当然不介意，我要杀陶韬跟你的事情无关。而且陶韬的事，原本也跟你无关的吧？”老头捻捻胡子，不屑一顾道。
“无关？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本来就该杀他的。若不是因为你，他早就死了。”
“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非得杀他不可？”，慕容雪显得十分困惑。陶韬在一旁也听得十分困惑。怎么难道有人一直想要杀自己吗？太可怕了，什么世道？看样子不是慕容雪从小保护自己，早不知死几次了。想到这些，陶韬突然掌心发汗。
“我想要什么并不重要。对于残族而言，世世代代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解除魔咒。”
“解除魔咒？什么魔咒？难道残族不是为了要争夺魔界第一族的位置而不断在掠夺杀戮吗？”
“对于成为魔界第一大族而言，确实是魔界各族的理想。但是身为魔界各族的首领和长老，长年的杀掠其实是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唯有成为魔界第一大族，才有机会集聚足够大的力量去破除魔咒。你身为魔界的一员，想必长老们也跟你提过吧。”
“我没兴趣。只要能够守护他，别的事我都没兴趣。魔界变成什么样都跟我无关。”慕容雪收敛了怒容，语调变得温和起来。
“可是你已经身在魔界。何况，就算今天你能阻止我，难免他日遭逢更强劲的对手。”
“我不知道除了残族和血族，魔界还剩下哪些强劲的对手。何况血族已经放出话来，说他们已经找到了破除魔咒的方法……”
“小雪，你太天真了。残族和血族誓不两立。要是血族破除了魔咒，你认为他们能容忍残族从魔咒中解脱出来吗”
“我只是因为你的关系而同意加盟残族，并不代表我会为残族做事。”
“小雪，看来有些事，我不得不在这里给你说个明白。”
“有什么好说的呢？”
“已经十二点多了，还要看吗？”孟姬俍暂停画面，轻声问道。
“要……”陶韬正看得起劲。慕容雪和他师父提到自己的时候，总是说得不清不楚，想起这段时间来许多事，他想借机弄个明白。
“明天要上课……”孟姬俍再度提醒道。
“我再看会儿就睡……”陶韬坚持道。
“你很关心慕容雪的事。”孟姬俍叹气摇头道，“我睡觉去了，你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陶韬点点头，继续看。
“……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我师父，也答应过我要保护他的安全，可是你现在居然要去动陶韬。师父，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雪，看来很多事情，你真的不明白……”老人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两千八百年前，一个男孩出生在武陵桃溪畔的农家。因为天生六指，出生后，家人为防世人笑话，截去多余的指头，丢进了桃溪。我便是那节多余的指头。凡是天下残缺丢弃之物，大部分都不甘心就此离开这个世界，于是各自修炼，残族因此得以壮大，终成魔界一大旺族。我也是在有了千年道行之际，成为享誉三界的预言师，才得以被残族重用。修炼是漫长而艰苦的，而且一旦入了魔道，就算最终修炼成功，也不得不忍受寂寞长生之苦。而魔界的天下在夜晚，一旦到了白天，不得不忍受万箭穿心之苦。像我们平时与人相处，与常人无异，但世人哪知身为魔族的痛苦，我有每年八月半之苦，而你则是每个月便有一次炼狱之痛。所以我说，魔界众生，没有一个是真正喜欢魔界的。就连血族这样长生不死，又无炼狱之苦的魔族，也会产生生不如死的感觉，而且长年饮血，早已腻味，不饮则如万蚁噬心，这都是身为魔的标志。直到七年前，我在武陵桃溪执行任务时遇见了你，那时我就知道，或许能凭借你的力量，助我脱离魔苦。”
“原来你真跟大哥说的一样，是为了得到我的力量才帮我！”慕容雪显然很吃惊。
“不。我得到你的力量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你的力量聚集在我体内，却从无用处。”
“现在你当然那么说。那时候我年幼无知，要不是大哥及时制止我愚蠢的行为……”
“我承认，当初帮你的动机之一确实是想得到你的力量。可是还有一个原因，我收你为徒的真正原因……我想，也许你所追求的理想，正是我想要的理想……当初我被人类抛弃时，一心想要修练成魔，报复人类，可是在遇到你之后，我发现，或许人类，才是我们修炼的终极目的，虽然被人抛弃，却还是想要回到人世，想要跟人呆在一起，这种愿望，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这样的希望……”
“……”
“小雪，我不知道现在陶韬在你心目中究竟是什么地位，但是我看得出，即使你堕入魔道，却还是一心想要再度修练**。”
“是。虽然身为狼人……”
！——
陶韬突然打了个激灵。慕容雪说自己“身为狼人”，狼人，那是……什么样的人……魔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