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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湍急的水流惊险异常。苏提抱起豹子荷在肩上,并警告她说:“不要再挣扎了。
掉下去会淹死你的。“”你只不过想让我出丑而已。“
“要不要试试看?”
她不免害怕,便安静了下来。在深度齐腰的河水中,苏提踩着脚下的大石头,歪歪斜斜涉水而过。
“爬到我背上,双手环抱住我的脖子。”
“我应该是会游泳了。”
“要练习以后再说。”
说时迟,那时快,苏提脚底下就踩了个空,吓得豹子失声惊呼。当他恢复平衡,继续灵巧迅速地前进时,却感觉豹子抱得他更紧了。
“轻松一点,脚踢踢水。”
她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焦虑不安。忽然间一个巨浪打在苏提头上,不过他并未灭顶,反而趁着浪头漂浮到了岸边。
上岸后,他插了一根木桩,绑上绳子,然后将绳索的另一端抛到对岸,由另一名士兵系牢。这时,豹子本可趁机逃走,但她没有。
这次袭击行动的幸存者与亚舍将军的弓箭队也都来到了河边。最后过河的步兵太过于高估自己的力气,根本不把绳索当一回事,还笑闹着将手松开。结果由于身上的武器太重,他身子一沉便撞到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整个人昏死过去,并开始往水里沉。苏提见状立刻扑身跳入水中。
连续吞噬了两个人的河水,仿佛见猎心喜般地越发波涛汹涌起来。苏提在水底游了几下,找到那名落水的士兵。他用两手抓住士兵的腋下,让他不再下沉,并用力将他往上拉。此时士兵突然恢复知觉,手肘便往后撞,苏提胸口吃痛不由得松了手,士兵也立刻消失在湍流之中。苏提再也憋不住气了,只好放弃了。
“这不是你的错。”豹子安慰他说。
“我不喜欢死亡。”
“他只是个愚蠢的埃及人!”
她话还没说完,苏提反手就是一巴掌。她错愕之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我!”
“是吗?”
“你们埃及男人常常打女人吗?”
“埃及的女人和男人有同样的权利和义务。仔细想想,你只配让人打一顿**。”
他一面说,一面脸带威胁地站起身来。
“走开!”豹子有点心虚。
“你后悔说了那些话吗?”豹子紧闭着双唇不出声。
外头传来一阵骚动,苏提心生警惕,其他士兵也都跑出帐外。他一把抓过弓和箭袋,同时对豹子说:“你著想逃就逃吧!”
“可是再被你抓到,你就会杀了我。”
他只耸了耸肩。豹子又骂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埃及人!”
原来外头的吵闹声并非敌人来袭,而是亚舍将军与他率领的精英部队到了。这个好消息很快便传了开来。曾当过海盗的士兵兴奋地抱伎苏提说:“我能有机会认识你这个英雄人物,真觉得骄傲!亚舍至少会赏你五只驴子、两张弓、三支铜制长枪和一面圆盾。
你不会被埋没太久的。孩子,你很勇敢,像你这样的人并不多见,就算在军中也是一样。“苏提真是欣喜若狂。他终于达到目的了。现在该是他向亚舍将军的亲信打探消息、找出疑点的时候了。他不会失败,他会让帕札尔以他为傲的。
一名头戴盔甲、体形庞大的士官呼问道:“你就是苏提吗?”
“就是他。”当过海盗的士兵抢着说,“多亏了他,我们才能攻占敌人的堡垒,而且他还冒着生命的危险拯救溺水的士兵。”
“亚舍将军任命你为战车官。从明天起,你要协助我们追捕那个卑鄙的埃达飞。”
“他逃走了?”
只见士官气愤地说:“他滑溜得像只泥鳅。不过叛乱已经弭除,我们迟早都会抓到这个王八蛋的。他设下的陷阱害死了我们数十名勇士。他就像是凶残的死神一样每晚杀人,还到处收买各部落的族长,一心只想制造纷争。苏提,你跟我来,将军要亲自为你颁赠勋章。”
对于这类为了满足某些人的虚荣心而夸大吹嘘的仪式,苏提向来敬而远之,但是这次他接受了。他历经干辛万苦,为的就是见将军一面。
苏提缓缓前行,旁边两列士兵热烈地欢迎他。不但用头盔敲击着盾牌,还高喊着胜战英雄的名字。远远望去,亚舍将军完全没有一点战士的气派:矮矮小小,整个人缩成一切,倒更像是熟悉官僚作业的书记官。
苏提走到将军面前十公尺处,突然停了下来。
其他人从背后推他,又是催促又是打气:“去啊!将军在等你呢?”
“孩子,不用怕!”
苏提于是又往前走,却是面无血色。亚舍也踏前了一步:“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人人称赞不已的弓箭手。战车官苏提,现在我正式授与你勇士金蝇勋章(评价极高的荣誉勋章,有一部分已经出土。苍蝇象征了模范军人的攻击性与毅力)。你要好好保存这个珍贵的勋章,因为它证明了你的英勇。”
苏提张开了手。同袍纷纷向他道贸,大家都十分好奇,想看看、摸摸这个至高无上的勋章。
然而受勋的英雄本人却显得心不在焉。大家都以为他是情绪太激动了,一时失了神。
当晚将军特别为他开了庆祝酒会。当他纵酒欢庆过后回到帐篷,大伙儿无不极尽轻薄之能事来开他玩笑。美丽的豹子该不会还有其他的“突袭行动”吧?走进帐中,苏提躺了下来,双眼睁得大大的。他不看豹子,豹子也不敢跟他说话,只独自蜷缩在角落里。
亚舍将军简直就像是贪婪地寻找着猎物的吸血鬼,不是吗?这个高阶军官的面孔在苏提的脑海中再也无法磨灭,就是他,曾经在隔着他几公尺外的地方,折磨并谋杀了一个埃及人。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这个口是心非的叛贼。
清晨的阳光从高高的窗口射了进来,照在一根石柱上,在这个五十三公尺深、一百零二公尺宽的巨大厅室里,还有一百三十三根相同的柱子。建筑师为卡纳克神庙建造了全国最大规模的石柱林,柱上绘饰了一幅幅法老王向众神献祭的画面。图案鲜丽耀眼的色彩只有在特定的时辰才会显现出来,因此也只有一年到头都住在里面,才能随着光影的转移,一根柱子换过一根柱子,一幅景象接着一幅景象地看遍这些世人所无法得见的宗教仪式。
有两个男人一边闲聊,一边缓步走过中央通道。前面一人是布拉尼,跟随在后的是阿蒙神的大祭司,他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专门负责治理这座神圣的神殿、监管神的财富并维护品级秩序。
大祭司带着点惋惜的语气说:“布拉尼,我听说你所提出的请求了。你曾经指引那么多年轻人走上智慧之路,如今却想退出俗世,隐居神庙之内。可惜呀!”
“这的确是我的希望。我的视力已减弱,双脚也不听指挥”但是你似乎还没有衰老到如此地步。“”外表是会骗人的。“
“你现在退休,未免嫌早了一点吧?”
“我已经把所学的一切都传授给奈菲莉,现在也不收病人了。至于孟裴斯的住所,从今天起就送给帕札尔法官了。”
布拉尼退意已决,无论大祭司怎么说,他总有说词婉拒。大祭司听他提起奈菲莉便说:“奈巴蒙并不支持你的爱徒。”
“他让她接受严苛的考验,却忽略了她实质的内在。虽然她看似柔弱,却有一颗无比强韧的心。”
“帕札尔是底比斯地区的人吧?”
“是的。”
“你好像非常信任他。”
“他是个热情如火的人。”
“火是有毁灭性的。”大祭司提醒着。
“控制得当,却能照亮一切。”布拉尼则有信心地这么回答。
“你希望他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命运自有安排。”
布拉尼的言语中每每透着机锋,大祭司不禁叹道:“你有很深的内涵呀,布拉尼!
你提前退休将使埃及失去一个人才。“”自有后浪推前浪。“
“我啊,也想退休了。”
见大祭司面露倦容,布拉尼应道:“你的担子太沉重了。”
“的确,而且一天比一天重。太多的行政工作,使我几乎没有时间沉潜。法老和他的幕僚已经答应我的中请,再过几个星期,我就要搬到圣湖东岸的小屋去,专心修习古代文献。”
“到时我们就是邻居了。”
“我不这么想,你的任处将会豪华得多。”
“你的意思是……?”布拉尼不解地问。
“你已经被指定接任我的职务了。”
戴尼斯和妻子妮诺法接受了美锋的邀请,尽管他只是个野心勃勃的暴发户。妮诺法还强调说,“暴发户”这个形容词再适合他不过了。然而,这名造纸商却拥有不可忽视的实力,他懂得应酬,加上他的工作与竞争能力,才使他前途无可限量。
瞧,他不就已经借助了某些影响力而得到宫廷的认同了吗?戴尼斯是绝对不容许自己忽略这么有潜力的商人的。因此他想尽办法说服了万分不情愿的妻子,一同前往美锋在孟裴斯新仓库的开幕餐会。
今年尼罗河涨水涨得恰到好处,农田灌溉的水量适中,人人得享温饱,埃及甚至还有余粮可以外销到亚洲的各个附属国。伟大的孟裴斯城财富满溢。
戴尼斯和妮诺法坐在高椅背的豪中大轿上,前方还附有一个矮脚凳,两旁的雕花扶手不仅让乘轿人坐得舒服,更突显了他们姿态的高雅。头顶上除了掩避风沙的华盖之外,还有两把遮阳伞可以隔开偶尔十分刺眼的夕阳余晖。
在路人的注视下,四十名轿夫踏着轻快的脚步前进。由于车辕长,轿夫的脚又多,市民们便戏称这顶轿子为“蜈蚣”,至于轿夫们一想到提供这次特别的服务后,将又有一笔丰厚的酬劳,不禁脱口就唱起了“宁可轿子重,不愿轿子空”。
眼见路人个个目瞪口呆,花费再多也都值得。戴尼斯和妮诺法的出现,真使参加美锋与西莉克斯举行宴会的群众羡妒不已。
在孟斐斯人的记忆当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轿车呢。对于众人的称羡,戴尼斯只反手一挥,不置一词,而妮诺法则因为少了那么点金饰而频称可惜。
两名仆人为宾客斟上了啤酒与葡萄酒。所有盂裴斯商界人士都齐聚于此,庆贺美锋得以挤进权力的小核心。如今他必须自己推开这扇已然半开的门,要以绝对强势的作为证明自己的实力。戴尼斯夫妇对他的评价将具有关键性的影响,因为到目前为止,所有商业界顶尖的人物无一不是经过他夫妇俩的认可与提携。
因此一见到他们抵达,美锋便紧张地迎向前去招呼,顺便介绍妻子西莉克斯。
由于丈夫一再的告诫,西莉克斯一声也不敢吭。妮诺法上下打量着她,脸上满是鄙夷的神情。戴尼斯则环顾了四周,问道:“是仓库还是卖场?”
“两者都是。”美锋恭敬地回答,“如果一切顺利,我会扩大规模,然后把两个功能的用地分开。”
“野心很大。”戴尼斯不屑地说。
“你觉得不好吗?”
“从商不能太贪心,你不怕消化不良吗?”
“我的胃口一向很大,而且我消化得很快。”
妮诺法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毫无兴趣,她宁愿去找老朋友聊天。戴尼斯明白妻子心里已经有了谱:她觉得美锋太讨人厌,太咄咄逼人,也不可靠。他所说的那些理想抱负跟劣质石灰岩一样不牢固。
戴尼斯阴视着主人说:“孟裴斯并不像外表显现得那么容易融入,你要考虑清楚。
在三角洲的产业上,你可以全权做主,在这里,你却得忍受大城市的种种不便,可能常常得为一点芝麻小事而疲于奔命。“”你太悲观了。“
“我劝你还是听我的话,亲爱的朋友。每个人都有极限,你可不要好高务远。”
“老实说,我还不知道我的极限在哪儿,所以我想做各种尝试。”
戴尼斯眼见暗示似乎无效,也就开门见山地说:“孟斐斯当地一些历史悠久的纸莎草制造商与贩卖商所提供的纸,已经十分足够了。”
“我会以品质更好的纸和这些老字号的厂商竞争。”美锋依旧自信满怀。
“你不是吹牛吧?”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美锋接着反问道,“不过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防着我?”
“我只是为你着想。面对现实,你将会省去很多麻烦。”
“我想你还是多为你自己想想吧。”
戴尼斯薄薄的嘴唇都变白了,他冷冷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美锋长长的缠腰布不断往下滑,他拉了拉腰带说:“我听说你犯法吃了官司。你的事业也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辉煌了。”
他们的声量提高,其他宾客自然也竖起了耳朵倾听。
“你竟然敢拿这种无凭无据的话来中伤我。戴尼斯的名声是受到全埃及人民敬重的,而你美锋却只是个无名小卒。”
“时代在变了。”
“你根本是在散播谣言,恶意中伤,我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美锋对于客人的污蔑,义正词严地驳斥:“我想说什么话,我会在大庭广众下直说,别人要怎么造谣、要做什么不正当的勾当,那是别人的事。”
“你想告我?”戴尼斯气得直发抖。
“你觉得你有罪吗?”美锋温温地反问。
妮诺法夫人挽起丈夫的胳膊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子。”
“你小心点。”戴尼斯怒气难消地警告着,“只要一次失利,你就完了。”
“我已经采取防范措施了。”
“你实在太异想天开了。”
“也许你会是我的第一个客户呢。我会针对你的需求,研究出一系列价格合理的产品的。”
“我考虑考虑。”戴尼斯最后咬牙切齿地丢下这么一句话。
在场的众人意见不一。虽然戴尼斯以前的确成功地赶走了不少光说不练的人,不过美锋对自己的力量却似乎很有把握。
眼看一场精彩的对决就要展开了。
第二十八章
苏提的战车沿着崎岖不平的路前进,一旁是陡峭的岩壁。亚舍将军的精英部队搜寻反叛余孽,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却毫无所获。将军认为这一带已经恢复平静,便下令收兵。
多了一名掩护的弓箭手,苏提依然默默不语。他只是神色黯然地专心驾车。豹子很幸运能够享受到特别待遇,她安坐在一只驴子的背上,而不像其他俘虏只能步行。亚舍特别给予上一场战役中的英雄这项特权,其他士兵自也无话可说。
夜里,豹子和苏提同睡一床。对于这个平常总是热情、外向的青年,突然变得如此沉默寡言,眉宇间也不时流露着一股伤感,她真是讶异极了。她忍不住想探知原因:“你是个英雄,你将会接受表扬,会成为富翁,可是你现在却像一只战败的公鸡。到底为什么?”
“俘虏没有问话的权利。”
“只要你随时保持作战状态,我就会和你缠斗一辈子。可是……你不会是不想活了吧?”
“闭嘴,不要再问了!”
豹子果真不再问,却脱下了衣服。她全身**,将金发往背后一甩,跳起舞来。
她缓缓地转圈,嗣体的每一面都呈现出最美的姿态,并用手轻轻滑过胸脯、臀部和大腿,勾勒出俊美的线条。她软若无骨的身子,摇摆出了女人柔似水的天性。
当豹子娇媚地往他身边靠时,他还是不动。她解下他的缠腰布,亲吻他的胸,然后整个人趴到他身上去。她很高兴,因为她发现苏提的精力并没有消失。虽然他极力抗拒,但是豹子看得出来他还是想要她的。

“我以后会怎样?”
“到了埃及你就自由了。”
“你不把我留在身边?”豹子有点惊讶。
“光是一个男人是满足不了你的。”
“只要你变得富有,我就满足了。”
“当个体面的贵妇人,你一定会觉得无聊。而且别忘了,你发过誓随时可能背叛我。”
“你战胜了我,我也会打败你的。”
豹子继续用低低的、软软的音调引诱着。她趴在地上,头发散乱,两脚张开,唤着他。苏提再也忍不住爆发所有的热情占有她,他知道这个女魔鬼必定施了什么魔法,才重燃起他内心熊熊的欲火。
“你不再悲伤了。”豹子看着他,微带疑问地说。
“不要去猜测我的心事。”
“那你就告诉我。”
苏提还是没说,只吩咐道:“明天我停下战车时,你立刻到我身边来,听我的指示行动。”
“右轮有吱吱嘎嘎的声音。”苏提向弓箭手说。
“我没有听到埃”
“我的听力一向很敏锐。有这种杂音表示车子可能有毛病,最好检查一下。”
苏提原本走在纵队的最前端,他脱队后,将战车面向着一条通往树林深处的小径停妥。
“我们来看看。”
弓箭手服从了长官的命令。苏提一个膝盖跪在地上,检查了他说有问题的车轮后说:“坏了。有两根辐条快断了。”
“修理得来吗?”“等工兵队的木工来了再说吧。”
这些木工刚好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紧跟着被捕的俘虏。当豹子跳下驴子跑向苏提时,士兵们还不忘秽言秽语地取笑一番。
“上车。”苏提大喝一声,推开弓箭手,抢过缰绳便驱车奔往树林。大伙儿都反应不过来,楞在当场,没有人明白为什么战争英雄会逃队。
豹子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惊讶:“你疯了啊?”
“我要履行承诺。”
一个小时过后,他们在遭贝都英人杀害的战车尉埋尸之处停了下来。豹子帮着挖尸体,心里却吓得要命。苏提将长官的遗体用大片的布包起来,并分别将两端系紧。
“他是谁?”豹子颤抖着声音问。
“一个真正的英雄,他将回到自己的家园,与亲人重聚。”
苏提没有说出,亚舍将军很可能不会允许他有如此的行径。
当他把尸体处理得差不多了时,豹子却大声尖叫起来。
苏提才一转身,背后便挥来了一双大熊爪,他躲避不及,左肩被割了一个大口子。
他连忙扑倒在地,打了几个滚,想躲到巨石后面去。这头凶猛野兽直立起来有三公尺高,体重虽然重却不笨拙,口边唾沫四溅。它饥肠辘辘,恶狠狠地张开血盆大口,怒吼了一声,把四周的鸟雀都吓飞了。
“把弓给我,快点!”豹子将弓与箭袋掷给苏提。她躲在战车旁不敢离开,毕竟在这里比较有安全感。就在苏提抓起弓箭时,熊掌又挥扑了过来,抓伤了他的背。
这回,苏提脸贴在地上,血流如注,再也动弹不得了。
豹子见苏提倒下,再度发出尖叫声,转移了那只庞然巨兽的注意力。它迈开沉滞的脚步,向早已吓得四肢发软的豹子走去。
此时,苏提跪了起来,眼前掠过—一阵红晕。他使出最后的一点力气拉开弓,朝那一片棕色绒毛射了一箭。大熊腹侧中箭,立刻回转身来,大口一张,四脚一撤,便往发箭的方向狂奔而来。
苏提强忍着痛,眼看就要晕死过去之际,又及时射出了第二箭。
孟斐斯军医院院长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苏提的伤口太多、太深,应该毫无存活的机会。他很快就会解脱,不再痛苦了。
据利比亚女子豹子说,这位神箭手不顾熊爪的威胁,射出了最后一箭,大熊也因为眼睛中箭而身亡。她于是将鲜血淋漓的他拖到战车旁,并使出超人的力气把他拽上车。
她也没忘记处理那具尸体。仅管碰触尸体的感觉令人作呕,然而苏提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不就是想把遗体运回埃及吗?幸好,马匹都十分温驯听话。它们本能地循着原路往回走,认路的本领可比豹子强多了。一具战车尉的尸体、一个奄奄一息的逃兵和一名在逃的外邦女子,这支奇怪的队伍就这么被亚舍将军的后行部队给拦了下来。
幸亏有豹子的解释,战车尉的身份也经过证实,真相终告大自。战死沙场的战车尉获得了追封,并在孟斐斯制成了木乃伊。豹子被发配到一个大地主手下当庄稼女工,至于苏提则因勇气可嘉受到表扬、不守纪律受到了处分。
凯姆向帕札尔暗示了事情的经过。帕札尔惊愕地喊道:“苏提人在孟斐斯?”
“亚舍将军已经凯旋归国,叛逆也已经肃清了。只剩下首脑埃达飞还在逃。”
帕札尔管不厂这些,他只关心好友。“苏提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
“为什么他没来找我?”
凯姆不知怎么接口,转过身去低声说:“他不能动。”
帕札尔按撩中注,发了火吼道:“说清楚一点!”
“他受伤了。”
“很严重吗?”
“他的情况……”凯姆犹豫着,没有把话说完。
“老实说!”
“他恐伯不行了。”
“他人在哪里?”
“在军医院。”才说完,他马上又加了一句,“我不能保证他还活着。”
“他失血过多。”军医院院长说明他的病情,“开刀只会徒增痛苦,还是让他平静地死吧。”
“你能做的只有这样吗?”帕札尔冲着院长质问。
“我已经无能为力。他被熊爪撕扯得伤痕累累,能支撑到现在我也很惊讶,可是要想活命是不可能的。”
“可以搬动他吗?”
“当然不行。”
帕札尔下定了决心:他绝不让苏提在医院的病房中。“帮我找一副担架。”
“你不能搬动这个垂死的人。”
“我是他的朋友,我知道他的心愿:他要在自己的家乡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辰。
如果你坚持不放人,你就要对他负责,也要对众神负责。“医生可没有把帕札尔的话当耳边风。死不瞑目的人都会变成幽灵,回到人世间复仇,即使身为医院院长也逃不过这个劫数。
“你签个名,让我把他带走吧。”
帕札尔花了一个晚上,把二十多份比较不重要的档案整理出来,这些可以让书记官忙上三个礼拜了。必要的话,亚洛可以传信到底比斯最高法庭通知他。他原本希望能找布拉尼帮忙,但是他却已经住进卡纳克神庙准备退休了。
天才蒙蒙亮,凯姆便和两名护士把苏提搬出医院,安置在一艘小船的舒适船舱内。
帕札尔一直陪在好友身边,用手紧握着他的右手。有几次,他仿佛感觉苏提醒了,他的手指在动。然而,不过是一瞬间的幻觉罢了。
“你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奈菲莉。军医不愿为苏提动手术,你能替他检查一下吗?”
她向棕搁树下等着看病的十几人解释,说临时有急诊病人要看诊,她得先告退一下。
然后她让凯姆帮忙搬了几个药罐子聚。
“军医怎么说?”她问帕札尔。
“遭熊重创的伤口太深了。”
“这趟旅程,他的情形如何?”
“他一直昏迷不醒。只有一次,我好像感觉到他动了一下。”
“他身子强壮吗?”
“壮得跟石柱子一样。”帕札尔从未怀疑过苏提的勇壮。
“得过什么重病吗?”
“完全没有。”
奈菲莉替苏提检查了一个多小时。她走出诊疗室时,—下了这样的断语:“我会尽力医治他的。”
不过她接着又说:“但要冒很大的风险。但是若不开刀,他非死不可。开了刀至少有一线生机。”
傍晚时分,她开始动手术。帕札尔在一旁担任助手,为她传递她所需要的手术工具。
奈菲莉先为他施行全身麻醉。她将矽石混合鸦片与曼德拉草根后,磨成粉。
由于药性很强,每次只能取用极少的剂量。动到伤口时,她便将药粉和人醋中,然后再把得出的酸液盛到角状的石杯内,以备局部麻醉消除痛楚之用。麻醉的时效则利用她的手钟来计算。
她手持比金属更为锋利的黑曜岩所制成的小刀与解剖刀,割了下去,手势既沉稳又精确。她改造了肌肤,用牛肠制成的细线将每个伤口缝合,并在缝合处一一贴上纱布绷带,以便使伤口愈合得更快一些。
手术进行了五个小时,奈菲莉已然精疲力竭,但苏提也得救了。
奈菲莉在比较深的伤口上敷上了鲜肉、油脂与蜂蜜,待隔天一早,再将敷料换新。
敷料中含有一种温和、具保护作用的植物组织,能够预防伤口发炎,加快结痂的速度。
三天过去了。苏提终于从昏迷中苏醒,奈菲莉让他喝了点水和蜂蜜。这几天来,帕札尔一直守在他的床边,见到好友醒来,不禁雀跃不已。“你得救了,苏提,得救了!”
苏提则迷迷糊糊地问道:“我在哪里?”
“在一艘船上,就在我们村子附近。”
苏提对他的细心觉得感动,“你没有忘记……我确实想死在这里。”
“奈菲莉帮你动了手术,你会好起来的。”
“你的女朋友?”
“她是个医术高超的外科医生,一个顶尖的医生。”
苏提试着想坐起来,却痛得忍不住哀号了一声,又跌回床铺。
“现在千万不能动。”
“叫我不能动……”
“有耐心一点。”
“这只熊真是把我四分五裂了。”
“奈菲莉已经替你缝合了伤口,你很快就可以恢复力气了。”
突然间,苏提露出了惊恐的眼神。帕札尔以为他又要昏倒,紧张极了。可是苏提忽然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急迫地说:“亚舍!我一定要活下去,告诉你关于这个魔鬼的事情。”
“你冷静一点。”
“我必须让你知道实情,法官大人,因为你有责任为埃及维护正义。”
“我在听,苏提,可是我求求你,别激动。”
苏提的怒气稍稍平息后,缓缓道出:“我看到亚舍将军拷打并谋杀一名埃及士兵。
当时他和一些亚洲人在一起,也就是他声称讨伐的叛逆。“帕札尔怀疑好友是因为高烧而产生了幻觉,但是苏提虽然宇字句句都是想了又想才说出口,态度却从容而肯定。
“你当初怀疑他是正确的,现在我为你带来了证据。”
帕札尔却认为太过薄弱。“我需要确实的证据。”
“这样还不够吗?”
“他会否认的。”
“我的证词也一样有力啊!”
帕札尔要他先稍安匆躁,并提醒他说:“你复原之后,我们再商讨对策,但先不要跟任何人谈起。”
“我会活下去的。我要等着看这个混帐东西被正法。”
苏提忍着痛,咧开嘴强笑问道:“我没让你失望吧,帕札尔?”
“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没话说的。”
奈菲莉在河西的名声越来越响亮了。这次手术的成功震惊了整个医界,有些医生遇到疑难症还会求助于她。她不会拒绝类似的要求,但有两个前提,一是以村民为优先,二是让苏提住进德尔巴哈利(此址位于底比斯河西地区,著名的哈特谢普苏女王曾在此建了一座大神庙,至今参访的人仍络绎不绝)神庙疗养。卫生当局答应了她的要求,这名奇迹般被治愈的战场英雄,就此成了医学界的荣耀。
德尔巴哈利的神庙中有一间岩石凿空而成的礼拜堂,专门侍奉因赫台,那位古王国时期伟大的治疗学家。医生都会到这里来静思,祈求先人的智慧以便使自己的医术更为精进。有时候,康复期的病人也能够佐进这个神奇的场所养玻他们闲步于廊柱之间,欣赏着叙述哈特谢普苏女王功绩的浮雕,并且还可以在种满了**树的庭园里散步,呼吸树脂散发出的芳香气息。这种树是自索马利亚海岸附近的神秘国度特别引进的。庙里有一些铜管连接了地下水管,将具有疗效的水输送到铜制容器中,苏提每天都要喝掉二十几个容器的水,以避免感染或手术后的并发症。幸赖于他拥有惊人的生命力,病情恢复得极为迅速。
帕札尔和奈菲莉沿着花径斜坡往下走过德尔巴哈利一阶阶平台。帕扎尔打破沉默说:“你救了他——命。”
“我运气不错,他也—样。”奈菲莉回答说。
“有什么后遗症吗?”
“会留下几道疤痕。”
“这会更增添他的魅力。”帕札尔说完这词话,与奈菲莉相视而笑。
灼热的太阳高高挂在头顶上。他们在斜坡底找了—处刺槐树荫,坐了下来。
“你考虑过了吗,奈菲莉?”她没有塔腔。她的回答将注定他一生的幸与不幸。
正午的炙热,把一切烘烤得懒洋洋,毫无生气。田里的农夫在芦苇草搭盖的小棚子底下吃午饭,饭后还得睡个长长的午觉。此时,奈菲莉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全心全意地爱你啊,奈菲莉。我希望能娶你。”
“一块儿生活……我们办得到吗?”
“我绝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了。”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爱情的创伤是很容易遗忘的。”
“你实在太不了解我了……”
“我知道你很认真,所以我才害怕。”
帕札尔遭到拒绝,突然有了——个想法:“你另有意中人吗?”
“没有。”
“要真是这样,我会受不了的。”
“你会忌妒?”
“不只是忌妒,是无法形容的感觉。”
“你把我想象成一个十全十美、毫无缺点、所有美德兼备的女子了。”奈菲莉叹了口气说。
“你并不是一个幻梦。”
“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有一天梦醒的时候,你会失望的。”
“我看到了你活生生的模样、闻到厂你的香味、你就在我身旁……这难道都是假象吗?”
“我觉得害怕。假使你错了,假使我们都错厂,到时候的痛苦是难以忍受的。”
“我永远不会对你失望。”面对奈菲莉的疑虑,帕札尔依旧斩钉截铁。
“我不是女神,等你了解了真相,你就不会再爱我了。”
“不要再说服我放弃厂。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生命中的太阳。
奈菲莉,你的光芒四射,你知道吗?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无论你愿不愿意,我的生命已经属于你了。“帕札尔激动地道出了内心的话。
“你错了。我们未来的事业分属于不同的地方,你在孟斐斯,我在底比斯。我们会隔得很远,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奈菲莉却仍冷静理性如常。
“我的事业根本不重要!”
“不要违背了你的使命。再说你会允许我放弃我的职责吗?”
“只要你要求,我就做得到。”
“这不是你的本性。”
帕札尔收起适才高亢的声调,转而变得温柔:“我惟一的希望是能够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你太极端了吧?”
“如果你拒绝我的求婚,我就再也活不下去了。”
“要胁似乎不是你的作风。”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帕札尔不愿她误解,急忙辩解并问道,“你愿意爱我吗,奈菲莉?”她张开眼睛,受伤地望着他:“我不能骗你。”
说完,她便踩着轻盈优雅的脚步离去。仅管日照炎炎,帕札尔却感到全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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