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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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札尔在凯姆和拂拂的陪同下,搭上了快船前往三角洲地区最大的纸莎草种植区,在此垦植的是申请了皇家许可的美锋纸厂。有须毛伞形花和三角柱形长茎的纸莎草,在泥浆和沼泽中,可以长到六公尺高度,形成一片浓密的草丛。这种珍贵的植物顶端,密密地长满了形状如伞的花,其他部位则各有不同的用途:木质根可制造家具;纤维与茎皮可编制草席、萎筐、纲袋、绳索、细线,甚至可以做成穷人穿的鞋子和缠腰布;至于茎皮下层丰富的粘稠汁液,经过适当程序处理之后,便可成为举世闻名的纸莎草纸了。
纸莎草自然生长的量并不足以供应美锋纸厂的需求,因此,纸厂又开垦了大片的土地,以增加纸莎草产量,一部分并用来外销。对所有埃及人而言,纸莎草翠绿的茎代表了年轻活力。众女神的权杖均为纸莎草的形状,神庙里也都是用石头雕成的纸莎草柱。
草丛中开了一条大路,途中,帕札尔遇见一些赤身背着一大捆草柬的农民。他们一边嚼着嫩校,吸了汁液之后便把渣吐掉。随后,他来到了干燥的大仓库,放在里面的材料有的用木箱装,有的用陶土瓶装。仓库前面有几个专家正仔细地清理筛选过的纤维,然后才能铺到席子或木板上。
制作草纸时,先截取长约四十公分的草茎,再切成长条片状,然后将这些长条片以互相垂直的方式铺成两层。接着由另一组技师将这两层茎条覆上一块湿布,并以木褪敲打一段时间,茎条干了之后,便会自动紧密地粘合在一起,无须借助任何添加剂。
“很神奇吧?”
对帕札尔说话的男人矮矮壮壮,脸很圆,但没有什么皿色,乌黑的头发用发油抹得服服贴贴。他的手脚都很胖,骨架也粗,但看起来相当有活力,甚至有点过度急躁的感觉。
“你的到访让我倍感荣幸,帕札尔法官。我叫美锋,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他拉拉缠腰布,整理了一下细亚麻布衬衫。虽然他衣服的布料都出自孟斐斯顶尖的纺织工之手,但是他穿起来却不是太小就是太宽太大。
“我想跟你买一些纸。”帕札尔对他说。
“你跟我来,我让你看看最好的样品纸。”
美锋把帕札尔拉进他存放高级纸张的库房,里面堆满了一卷一卷的草莎纸,每一卷都大概有二十张。美锋摊开了其中一卷。“你仔细看看这纸的光泽,摸摸看这质地多么细致。还有纸张的颜色黄得多美。绝对没有其他厂商能够模仿得出来。日晒的时间长短是秘诀之一,当然还有其他重点我就不便透露了。”
帕札尔摸了摸纸卷的末端,赞道:“的确很好。”
美锋掩不住内心的骄傲。“这种纸是专门供给那些抄写与补充古代智慧书(代代相传的格言集)的书记官用的。下个月,宫中的图书馆也订了一打。而且我也供应陪葬用的‘死者之书’的抄本。”
“你的生意好像很不错。”
“如果日夜赶工的话,是不错。不过我不觉得苦,因为我喜欢这份工作。供应纸张,记录各种作品与象形文字,这不是很重要吗?”
“我的经费有限,买不起这么好的纸。”
“我还有品质差一点的,但也相当不错。绝对耐用。”
这次看的纸很合用,但是帕札尔觉得还是太贵了。
美锋尴尬地搔搔后脑,说道:“帕札尔法官,你对我很好,我也希望有所回报。
我重视法律,因为这是幸福的根源。是不是就请你接受我的馈赠呢?“
“我很感激你的慷慨,但是我不能接受。”
“请你一定要收下。”
“无论任何形式的礼物都视同贿赂。如果你愿意让我迟一点付款,也必须正式通知,并加以记录。”
帕札尔坚持不收赠礼,纸商也不便再勉强他。“既然这样,好吧!我也听说了,你对那些不守法的富商是毫不留情的。你真是勇气可嘉。”
“职责所在罢了。”
“最近,孟斐斯的商人品行越来越差了。我想法老的圣旨应该可以遏阻这种令人遗憾的转变吧。”
“我和我的同僚都会尽力的,虽然我并不十分了解孟斐斯人的习性。”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近几年来,商人之间的竞争极为激烈,为了打击对手,常常会不择手段。”
见美锋说得愤慨,帕札尔便问他:“你受到过打击吗?”
“大家都一样,但是我会反击。刚开始,我只是三角洲地区一个大地主家的助理会计,当时纸莎草种得并不多。由于薪水微薄,工作时数又长,我便向地主提出了一些改善措施,他不但接受了,还升我当会计。如果不是遇到那件不幸,我是可以平静过日子的。”
他们两人出了仓库,走上一条两旁长满了花的小径,小径尽头便是美锋的住家。
“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这绝对不是行贿,我向你保证。”
帕札尔笑了笑。他感觉得到这位纸商还想说话,便助了他的兴:“你说的不幸是什么?”
“一次不甚光彩的遭遇。我娶了一个年纪比我大的妻子,她是爱利芬丁岛的人。
虽然偶尔有些小摩擦,不过大致上我们处得还不错。我回家回得晚,她也可以接受。
有一天下午,我觉得不太舒服,大概是太过操劳吧,便请同事送我回家。没想到竟看到我妻子和园丁两人躺在床上,我气得想杀了她,后来又想告她通奸……可是惩罚实在太重了(通奸是非常严重的罪,因为婚姻原本是建立在夫妻彼此的诚信上,而通奸就等于背叛了自己的诺言)。结果我只是立刻宣布和她离婚。“”真是一次痛苦的经验。“
美锋又继续说道:“我受伤很深,便借由加倍工作来忘记痛苦。后来地主给了我一块没有人要的地。我自己设计了一套灌溉系统,让这块地有了价值:第一次的收成就大丰收,加上价格公道,顾客也很满意……最后还获得宫廷的认同!能成为皇宫的纸供应商,我真是太高兴了。我还得到厂你刚才经过的那片沼泽地。”
“恭喜!”
“努力就会有收获。你结婚了吗?”美锋话锋一转,脱口问道。
“还没有。”
“我后来又冒了一次险,结果证明我是对的。”
美锋吞下了一锭含有**、油莎草(**是一种树脂,油莎草则是一种芳香的芦苇)与排尼基芦苇成分的圆片,以使口气清香。
“我来为你介绍我的年轻妻子。”
西莉克斯夫人一心只担心着险上出现皱纹,烦恼得不得了。
因此,她自己制造了具有光滑肌肤作用的胡芦巴油。她先将豆荚与豆果分开,然后捣成糊状再加热,表面便会结成一滴一滴的油了。西莉克斯小心翼翼地敷上含有蜂蜜、红色天然含水苏打与北方盐的面膜,还用雪花石膏粉按摩身体的其他部位。
多亏了奈巴蒙医生的手术,她的脸和身形都按照她丈夫的意思变得优美了。当然了,她还是觉得自己太重,也有点太胖,不过美锋对于她圆滚滚的臀部却不甚在意。在招呼丈夫享用丰盛的餐点前,她在嘴唇上涂了口红,两颊上抹了温和的乳液,眼睛周围也涂上绿色的眼影,然后又在头皮上擦了消毒剂,其中的主要成分蜂蜡和树脂可以预防白头发。
西莉克斯最后戴上了一顶用真发制成、而且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香气的假发,她十分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这顶宝贵的假发是丈夫在他们的第二个小孩,也是第一个男孩出世的时候送给她的。
女仆进来通知她美锋来了,还带了一位客人。
西莉克斯惊慌失措地又拿起镜子来。她打扮得够不够仔细?或者有什么她没注意到的小缺失?会不会受到批评?然而她也没有时间再化妆或换衣服了。
她也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出了房门。
“西莉克斯,亲爱的!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孟斐斯的帕札尔法官。”
年轻的妻子微微一笑,带着一种得体的拘束与颁腆。
“我们接待过很多买主和技师,”美锋接着又说,“但是你是我们第一个接待的法官。真是太荣幸了。”
这名纸莎草纸商的新别墅,总共有十来间房间,光线都不太强。西莉克斯夫人怕晒到太阳,因为肤色会变黑。
有一名女仆端了新鲜的啤酒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孩,女孩子一头的红发,男孩子则像极了父亲。他们向法官敬了个礼后,便笑着跑开了。
“唉,这两个孩子啊!我们是很爱他们,可是有时候实在是累人。”
西莉克斯点点头,也同意丈夫的话。很幸运地,她的两次生产都很顺利,加上产后长时间的调养,并没有使身材走样。为了掩饰身上几处难以消除的赞肉,她穿了一件上等亚麻织成的宽松长袍,还点缀着一些小小的红色流苏边。她戴的耳环是从努比亚进口的,小环上套了一块象牙宝石。
主人请帕札尔坐上一张长形的纸莎草模。
“很特别吧?我喜欢有创意的东西。”美锋解释着说,“如果造型讨人喜欢,我会大量制造销售。”
帕札尔对于别墅的格局感到很惊讶,所有隔间都又长又低,而且没有阳台。
“我头有点晕。在屋子里,比较不会热。”
“你喜欢孟斐斯吗?”西莉克斯问帕札尔。
“我比较喜欢我本来的村子,”
“你现在住哪里?”
“我办公室楼上。地方有点小,自从我就任以后,大小案件一件接着一件,档案堆得到处都是。再过几个月,可能就太窄了。”
“这个简单。”美锋说,“宫里档案室的管理员跟我关系很好。国家仓库的场地就是由他决定安排的。”
“我不想享受特权。”
“这不是特权。他迟早都会传唤你进宫会面,不过当然是越早越好。我把他的名字告诉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啤酒的滋味好极了,由于特别存放在一些大坛子里,仍然十分新鲜清凉。
“今年夏天,”美锋说,“我要在军机库附近开立一个纸莎草仓库,这样送货到行政机关就快多了。”
“那里刚好是我的管辖区。”
“好极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的监督一定会又严格又有效率,如此一来,我的名声就会更稳固了。尽管现在有这样的趋势,但我实在不敢舞弊,因为总有一天会被抓到的。埃及人向来不喜欢作弊的人。就像谚语说的:谎言永远找不到船渡河。”
帕札尔灵机一动,忽然问道:“你听说过一起谷物走私的交易吗?”
“这件丑闻一旦爆发,关系人一定会受到重罚。”
“可能牵涉到谁呢?”
“据说有几个人打算侵占一部分已经入仓的谷物。只是谣传,不过大家都这么说。”
“警方没有调查吗?”帧札尔追问道。
“调查了,没有结果。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用餐好吗?”美锋这么一问,便把刚开始的话题又结束了。
“我不想太打扰你们。”
“我和我太太都很欢迎你。”
西莉克斯轻轻点了一下头,向帕札尔面露微笑,表示欢迎。
帕札尔于是和他们一起享用了美昧的餐点:有鹅肝酱、鲜嫩的蔬菜沙拉配上橄榄油、新鲜豆、石榴和甜点,此外还有拉美西斯大帝登基那年制造的三角洲红酒。
孩子们坐在另一桌,但直嚷着要吃大人桌上的蛋糕。
“你打算建立家庭了吗?”西莉克斯问道。
“我工作太忙了。”帕札尔答道。
“娶妻生子不才是人生的目的吗?人生最大的满足莫过于此了。”美锋很肯定地说。
红发女孩趁着大人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块蛋糕。不料父亲眼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骂道:“不许你出去玩,也不能去散步。”
女孩一听放声大哭,并直跺脚。
“你太夸张了。没有这么严重。”西莉克斯护着女儿说。
“什么都不缺的人还偷东西,太叫人痛心了!”
“你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我父母亲很穷,可是我从来没有偷过任何人的东西,我也不许我的女儿有这种行为。”
受惩罚的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把她带走好吗?”西莉克斯照着丈夫的意思做了。
“教养儿女难免碰到这种情形。所幸众神保佑,欢乐的时刻要比痛苦多得多了。”
美锋叹了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满足。
美锋给帕札尔看了要给他的那批草莎纸,顺便帮他加强纸的四边,并多给了他几卷颜色较白、质地较差的纸,可以用来打草稿。
两人这才热情地致意道别。
孟莫西光秃的头顶泛红,泄漏了他极力隐藏的愤怒。
“谣言,帕札尔法官,这全是谣言!”
“可是你也做了调查。”
“例行公事嘛。”
“没有结果?”
“没有。有谁敢侵占储藏在国家谷仓的谷物呢?太荒谬了。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因为空虚谷仓位于我的管辖区内。”
警察总长尴尬地放低声量说:“这倒是真的,我忘了。有什么证据吗?”
“有量好的证据:一份文书。”
孟莫西看了文件说:“查核员记录有一半的存粮被取用……这有什么不对吗?”
“储藏塔还是满满的,我亲自看过了。”
孟莫西站了起来,背转过身望向窗户外头。“这份文件签了名了。”
“是假名。派任的查核员名单上没有这个人。要找出这个奇怪的人物,由你负责应该最恰当不过了吧?”
孟莫西恨他如此直截了当不留情面,不免语带讥讽:“我想你大概已经询问过谷仓总管了,对吧?”
“他说他不知道和他谈这笔交易的人叫什么名字,而且他们只见过一次面。”
“你认为他说谎?”
“应该没有。”
虽然当时狒狒也在场,但是总管没有再说什么,因此帕札尔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必定是阴谋!”总长言之凿凿。
“有可能。”帕札尔也同意。
“很明显,总管就是主谋。”
“越明显就越值得怀疑。”
“把这名盗匪交给我吧。帕札尔法官,我有办法让他实话实说。”
“绝对不行。”
“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孟莫西实在不明白这个年轻法官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暗中派人全天候监视储藏塔。盗贼那一伙人来搬运谷粮时,就可以现行犯的罪名加以逮捕,也可以马上知道所有罪犯的姓名了。”
“但是总管的失踪会让他们有所警惕。”
“所以要让他继续担任原有的职务。”
“这个计划太复杂也太冒险了。”孟莫西有点迟疑。
“不会呀。不过你若有更好的意见,可以听你的。”
孟莫西果然提不出更好的做法,只好妥协。“好吧,我会做我该做的事。”
第二十六章
布拉尼的房子可以说是惟一的避风港,让帕札尔受尽折磨的心得以稍微经解。
他写了一封长信给奈菲莉,再度向她倾诉他的爱意,并祈求她能早日表白她的心意。
如此骚扰她,他也感到自责,但就是无法压抑这股热情。从此,他的一生就交给奈菲莉了。
布拉尼在第一间房间里,为祖先的雕像供奉鲜花。帕札尔则在一旁静思。绿萼矢车菊和酪梨树的黄花可以让人永怀祖先,并能让奥塞利斯天堂里的贤人长伴左右。
祭拜完毕之后,师生二人爬上了阳台。帕札尔最喜欢这个时刻,天光逐渐谈入夜色,等待着明日重生。
“你的青春已经像是老去的肌肤再也回不来了。年轻的你很快乐,也很平静。
但是现在你要做的,是成就你的人生。“”我的一切,你都知道。“帕札尔只简单回了老师这么一句。
“有些事你并没有告诉我。”

“跟你是无须多说的。你觉得她会接受我吗?”
“奈菲莉从来不会虚情假意,她表现出来的都是真实的感受。”
阵阵的焦虑涌上帕札尔的喉头,使他难以言语:“我大概是疯了。”
“觊觎属于别人的东西,这本来就是疯狂的事。”
老师苦口婆心的教诲,却只是让帕札尔更惭愧痛苦。“你曾经教我要以稳重精确的公正态度累积智慧,不要为自己的幸福烦恼,要努力让世人平和地往未来前进,努力建盖神庙,使果园为众神而果实累累(这是神庙内先贤石柱上的刻文),我把这番教诲全忘了。如今我却为情所苦,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这样也好,继续往前走到你的极限,直到你无法回头为止。遵循天意你便不会误入歧途。”
“我没有忘记我的职责。”
“斯芬克斯那件事?”
“进了死胡同了。”
“一点希望也没有?”
“除非找到第五名退役军人,或者苏提在亚舍将军那里探听到什么消息。”
“看来希望很渺茫。”
“就算要等上几年才能得到新线索,我也不会放弃的。你别忘了我手中握有军方说谎的证据:那五名老兵已经正式宣告死亡,可是其中却有一人回到底比斯当了面包师傅。”
“第五个人没有死。”布拉尼认真地说,好像老兵就在眼前似的,“别放弃,厄运总有离开的一天。”
布拉尼说完,师徒两人静默了许久。他说话时郑重的语调使得帕札尔心烦意乱,因为他知道老师有预见未来的能力,有时候他就是能看得见尚未可知的真相。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家。”布拉尼先开了口,“该是我到庙里度过余生的时候了。
我的耳中将充斥着卡纳克神庙众神的沉默,我也将与永恒之石交谈。今后的每一天将越来越宁静,在这个人生的重要阶段作好准备之后,我便要面对奥塞利斯神的审判了。“帕札尔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急忙说道:”我需要你的教导。“
老师却似心意已决。“我还能给你什么建议呢?明天我将拄着拐杖前往西方极乐,和所有人一样留在那里不再回来。”
帕札尔仍不放弃希望,继续找理由想说服布拉尼。“倘若我发现埃及罹患了可怕的疾病,而我又有机会起身对抗,你的道德威望将是我不可少的助力,你也将扮演决定性的关键角色。所以请你再等一等。”
“无论如何。我到庙里去之后,这间房子就是你的了。”
谢奇用枣核和木炭点了火,把角状坩埚放到火上,再以风箱助长火势。他把熔化的金属倒人各种特殊的模型中,希望能研究出熔炼金属的新方法。他记忆力超强,因此过程与结果均不加以记录,以免泄露了机密。两名助手长得十分健壮,体力也惊人,他们能够用长吹管连续吹好几个小时,以维持旺盛的火势。
难以摧毁的武器马上就要完成了。法老的军士佩带着无坚不摧的剑与长矛。将一一砍裂亚洲敌军的头盔,刺穿他们的甲目。
他正沉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打斗的尖叫声。谢奇打开实验室的门想一探究竟,却刚好跟两名警卫撞个正着,他们抓着一个满头自发、双手通红的人,那个人气喘吁吁,眼中充满了泪水,缠腰布也扯破了。
“他私自闯进金属储藏库,”一名警卫解释道,“我们想要询问他时,他却拔腿就跑。”
谢奇立刻认出了牙医喀达希,但却全然不显得惊讶。
“放开我,你们这些野蛮人!”喀达希怒斥道。
“还敢大声,你这个小偷!”警卫长反骂他。
到底是什么疯狂的念头闪过喀达希的脑海?长久以来,他一直梦想能得到神铁来制造他的手术工具,使自己成为无人可以匹敌的牙医。为了他个人的利益,他丧失了理智,将阴谋计划都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我已经派人到门殿长老那儿去了,我们现在马上就需要一名法官。”警卫长说道。
为了避免招致怀疑,谢奇只好顺着警卫长的意思。
门殿长老的书记官半夜三更被吵醒后,认为事情并未严重到非叫醒长老不可,尤其长老又特别注重睡眠。于是他看了看法官名单,挑出了最近才任职的帕札尔法官。由于他等级最低,应该让他磨炼。
帕札尔没有睡。他梦想着奈菲莉,想象她就在他身边,温柔地安慰并鼓励他。
他诉说着调查的过程,而她则描述着病人的种种,他们一起分摊对方工作上的负担,享受一种简单的快乐,每天旭日东升便又是充满希望的崭新的一天。
忽然间,北风大叫了起来,勇士也开始狂吠。帕札尔赶忙起身打开窗户。看了武装士兵出示由门殿长老书记官发出的调派令后,帕札尔便罩上短披风,随着士兵到了营区。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站了两名卫兵,他们手中的长矛相互交叉着。见到法官时,他们移开长矛让出通道,谢奇就站在实验室门口等着迎接法官。看到帕札尔,他有点讶异:“我以为来的会是门殿长老。”
“抱歉、让你失望了,上级下令派我来。发生什么事了?”
“偷窃未遂。”
“有嫌疑犯吗?”
“罪犯已经被捕。”
“那么只须说明事实、将罪犯起诉并立刻判刑就可以了。”
谢奇似乎有点不安。
“我要亲自问话,他人呢?”见谢奇没有反应,帕札尔便主动问道。
“在你左手边的走道上。”
罪犯原本坐在一块铁板上,有一名武装士兵看守着,他一见到帕札尔马上跳了起来。
“喀达希!你在这里做什么?”帕札尔着实大吃了一惊。
“我本来在营区附近散步,他们却无缘无故袭击我,还强行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
“他说谎。”警卫抗议道,“这个人擅自进入储藏库,才会被我们拦截伎。”
“胡说!我要告你们伤害。”喀达希大声否认。
“储藏库里放了些什么?”帕札尔问道。
“一些金属,大部分是铜。”
帕札尔心里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便问牙医:“你是不是缺乏制造器材的原料?”
喀达希仍矢口否认:“这全是一场误会,我是无辜的。”
这时候,谢奇走到帕札尔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帕札尔应道:“随你的意思。”
他二人进入实验室,四下无人,谢奇才问道:“我在这里进行的研究必须绝对保密,因此你开庭时,是否能禁止旁听?”
“当然不行。”帕札尔一口便回绝了。
“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
“不要再坚持了。”
“喀达希是个有名又有钱的牙医,他的行为实在另人费解。”
“你在做哪方面的研究?”
“武器装备,你懂吗?”谢奇骄傲地说道。
“你的研究工作并无特定的法令规范,如果喀达希被控偷窃,他必须依照正常程序为自己辩护,而你也得出庭应讯。”帕札尔态度一如往常,公事公办。
“这么说我必须回答问话喽?”
“当然。”
谢奇捻捻胡须说:“这样的话,我还是不告他的好。”
“这是你的权利。”
“我是为了埃及着想,不管是在法庭或其他地方,消息一旦走漏,后果将不堪设想。
喀达希就交给你了。对我来说,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至于你呢,帕札尔法官,别忘民你有责任保密。“谢奇结束的语气略带有威胁的意昧。
帕札尔和牙医一起走出营区,他对喀达希说:“你不会被起诉了。”
“可是我要告他们。”喀达希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帕札尔知道他在气头上,便心平气和地分析给他听:“证人的证词对你不利,你在不寻常的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你又有窃盗嫌疑……从这几点看来,你的胜算实在不大。”
喀达希咳了几下,啪的一声把痰吐掉说:“你说得对,那就算了吧。”
“我可不能算了。”
“你说什么?”喀达希反而觉得莫名其妙。
“我可以半夜三更起床,也可以办理任何的案子,但是你不能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你得向我解释清楚,否则我就以侮辱法官的罪名将你起诉。“牙医的话开始变得含含糊糊:”上等的纯铜!我已经梦想好多年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储藏地点的?”
“监管营区的士官是我的病人……很爱说大话,于是我就想碰碰运气。以前,军营的守备没有这么严密。”
“所以你就打算偷?”
“不,是买!”喀达希反驳道,“我打算用几头肥牛来换取金属,因为这些军人都很贪吃,买卖成交后,我的器材就能够又好又轻又精确。可是这个小胡子,一点人情昧也没有……怎么讲也讲不通。”
“不是所有的埃及官员都很**的。”
“**?你太夸张了吧!难道凡是进行交易就一定是非法的吗?你对人的看法未免太悲观了!”喀达希一面嘀咕着,身影越走越远。
帕札尔在黑夜里信步走着。他并不完全相信喀达希的说词。金属储藏库、军营……
又是军队!不过这次的事件似乎与那几个退役军人的失踪并无关连,只不过是一个逐渐走下坡的牙医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手艺退步所做的挣扎罢了。
今晚是满月。传说月亮里面住了一只持有刀械的兔子,它是个好战的精灵,总要把恶鬼的头都剁下才甘心。帕札尔倒是十分乐意请它当自己的书记官。夜晚的太阳慢慢变大又慢慢缩小,渐渐变亮后又渐渐变暗。这艘飘荡在空中的小白船将会把他的思念传送给远方的奈菲莉。
尼罗河水向来以有助于消化而闻名,清淡的河水能使体内毒素迅速排出。部分医生认为河水之所以具疗效,乃是受到生长于河岸的药草影响所致。每当涨水时,河中便满是植物微粒与矿物盐,埃及人民总会将这珍贵的河水盛在千万个水罐中,以防河水变质。
不过,奈菲莉还是检查了去年所储存的水以防万一,若发现容器内的水有混浊的现象,她便丢一个甜巴旦杏到水里,一天过后,水就会变得清澄甜美。有几罐水已经放了三年,水质却丝毫末变。
检查之后,她开始留意起洗衣工的一举一动。在宫中,这个职务总要分派给值得信赖的人,因为衣服的整洁一向极受重视;在各个大小社区里,也都是同样的情形。洗衣工洗完衣物拧干之后,还要用木棍捶衣,然后再高高举起用力抖动,最后才将衣物披到两根木桩间的晾衣绳上晾晒。
看了一会儿,奈菲莉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缺乏精力,这几天来衣服都灰灰的。”
“有什么办法?这份工作可不简单,女人的肮脏衣物真是叫人困扰。”洗衣工粗声粗气地抱怨。
“光用水是不够的,试试这个消毒剂和香料。”
暴躁的洗衣工从女医生手里接过那两个瓶子。奈菲莉脸上的微笑消除了她的戒心。
为了避免虫害,奈菲莉让村民在谷仓中洒了一些木灰,这种灭虫剂既有效又便宜。
涨水前的几个礼拜,就可以开始屯积谷粮了。
当她巡视最后一个谷仓间时,又收到了卡尼送来的香芹、迷选香、鼠尾草、枯著和薄荷。这些药草晒干或磨成粉后,便可做为奈菲莉所开处方的药引。这些药剂的确减轻了老人的病痛,加上亲人陪伴,他的病情更是好了许多。
虽然奈菲莉一直保持低调,但是她高明的医术却还是受到了注意,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地许许多多河西的农民都来找她看病了。她绝对是来者不拒,而且看病也绝不马虎。
经过一整天的辛劳之后,她还要和两名经过她挑癣做事谨慎细心的寡妇,利用晚上的时间准备药丸、软膏与膏药。睡不到几个小时,天一亮便又有病人大排长龙等着看病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医生生涯竟是如此景况,但是她喜欢替人诊治,每次看到一张张忧虑的脸庞重新绽放宽心喜悦的笑容,她便感到无比欣慰。奈巴蒙逼得她不得不与这些地位卑微的人接触,实际上倒也帮了她一个大忙。在这里,上流社会的医生时兴的那套巧妙词令全不管用,这些工人、渔民、家庭主妇只想以最低的花费获得最迅速的疗效。
她已经请人把“小淘气”从孟裴斯带来,每当疲倦时,小绿猴就会耍把戏逗她开心。
看到小淘气,她就会想起和帕札尔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么耿直、固执,却也那么令人挂心而难忘的一个人。有哪个女人能够和一个以事业为重的法官一块儿生活呢?十来个搬运工把挑来的篓子放在奈菲莉的新实验室门口,小淘气则在篓子上跳来跳去的。篓内装的是柳树皮、天然含水苏打、白油、**、蜂蜜、松脂,以及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动物油。
“给我的?”奈菲莉惊奇地问。
“你是奈菲莉医生吧?”其中一名挑工问道。
“是的。”
“那么就是给你的。”
“这些东西多少钱……”奈菲莉迟疑了一下。
“已经付过了。”
“谁付的?”
“我们只负责送货,其他一概不知。请你签个收据。”
奈菲莉又惊又喜,不再多问便在木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配出复杂的药方,独自医治重症病人了。
傍晚时,莎芭布在她住处的门口出现,但她并不诧异,只说:“我一直在等你来。”
“你料到我会来?”
“镇风湿痛药膏很快就会配好,现在什么成分都不缺了。”
莎芭布头上戴着芳香的灯心草发饰,颈间有一条光玉髓莲花串成的项链,已经一扫前几日的穷苦模佯。她身上穿的亚麻长袍,自腰部以下全部透明,展露出了修长的双腿。
“我要让你医治,而且只让你医,其他的医生全是招摇撞骗的庸医。”
她的一番夸赞,让奈菲莉有些别扭。“这么说不会太夸张了点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出个价,我绝不还价。”莎芭布豪爽地说。
“你送的礼物实在太贵重。现在我手上的昂贵药材,多得足够让我医治数百个病人了。”
“不过得先从我开始。”
奈菲莉对她出手如此阔绰十分好奇:“你发财了吗?”
“哎!我又重操旧业了。”莎芭布坦承道,“底比斯不像孟斐斯那么大,民风也比较单纯保守,不过这里的有钱人也同样喜欢上啤酒店找漂亮的女孩。我请了几个年轻女孩,在市中心租了一间漂亮的房子,付钱给了地方警局局长,然后就开了店,声名很快就打响了。你眼前所见到的正是最好的证据。”
“你真是慷慨。”
“你错了。我只不过是想接受最好的治疗。”
“你会听从我的建议吗?”
“我一点都不敢违背。我只是经营酒店,并不亲自下海。”
“想找你的客人应该不少吧?”
“偶尔我会满足男人的**,但纯粹是享乐而不求报偿。现在想碰我可没那么容易呢。”
听了她这番直来直往的话,奈菲莉脸上泛起了红晕。莎芭布顿觉失言。
“医生!我没有冒犯你吧?”
“没有,当然没有。”奈菲莉急忙回答道。
莎芭布直肠子的性情就是改不了,急得奈菲莉连辩解也不知从何说起了:“莎芭布女士,我……”“你叫我女士?你在开玩笑吧!”
奈菲莉不再理会她的言语。“好了,把门关上,衣服脱掉。在痊愈之前,你每天都要来敷药。”
莎芭布躺上了按摩石板,幽幽地说:“你也一样啊,医生,你也应该是很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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