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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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里。”凯姆说。
“你确定?”帕札尔诧异地问道。
“绝对没错,这就是斯芬克斯卫士长的家。”
“为什么这么肯定?”凯姆冷酷地笑了笑。“这就多亏了我的拂拂了,只要它张牙舞爪,连哑巴也会开口说话。”
帕札尔才觉得有些不妥时,凯姆马上接着说:“很有效。你想知道答案,答案就出来了。”
他们两人注视着孟斐斯最贫困的郊区。这里的居民虽然和其他埃及人一样都能吃得饱,但是大部分房子都已破落不堪,卫生也是问题。住在这里的有等待就业的叙利亚人、到城里来赚钱的乡下人和收入微薄的寡妇。这绝对不是埃及著名的斯芬克斯的守护人所应该任的地区。
“我去问问。”凯姆提议说。
“这一带不太安全,最好不要独自冒险。”
“好吧,听你的。”
帕札尔惊讶地发现,他们所经过的人家全都门窗紧闭,埃及人向来重视的好客之情,这里全然感受不到。狒狒心浮气躁地颠跳着前进,面凯姆则不断查看着屋顶。
帕札尔不明白他的用意,“你在担心什么?”
“弓箭手。”
“为什么会有人要谋杀我们?”
“要调查的人是你,如今得到这样的结果,表示事情并不单纯。我要是你的话,我就收手了。”
帕札尔敲了看似牢固的棕桐木门。
里面传出有人走动的声音,但没有人开门。
“开门,我是帕札尔法官。”
屋里再度恢复寂静。强行侵人民宅是违法的行为,帕札尔内心矛盾不已,希望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你想你的狒狒……”“杀手宣誓过,它的食粮也是由公家给付的,它的参与必须列入报告。”
“现实必须把理论融会贯通。”
“那好啊!”凯姆说。
狒狒的神力果真出乎帕札尔的意料之外,不一会儿就把门撞开了。幸好杀手是站在法律这边的。由于窗户前挂了几张席子,屋内的两间小屋里一片漆黑,第二间房间的角落里躲着一名白发妇人。
“别打我。”她哀求道,“我发誓我什么都没说。”
“你放心,我是来帮你的。”
帕札尔边说边将她扶起来,但她的双眼却充满了恐惧。“狒狒!它会把我撕成碎片。”
“不会的。”法官安慰道,“它是警方养的。你是斯芬克斯卫士长的妻子吗?”
“是的……”
她回答的声音徽弱得几乎听不到。帕札尔请这位妇人坐到席子上。“你的丈夫呢?”
“他……他出远门去了。”
“你们为什么搬离宿舍?”
“因为他辞职了。”
“我正在调查他的调职有无违法之处,公文并未提到他辞职的事。”帕札尔开门见山地说道。
“可能是我弄错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你的敌人,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法官柔声地问。
“谁派你来的?”妇人仍存戒心。
“没有人派我来,是我自己要调查的,因为我不想批准一个不明不白的决定。”
泪水浸湿了老妇人的双眼。她颤抖着声音说:“你是……真心的吗?”
“我以法老之名发誓。”
“我丈夫已经死了。”
“你说的是真的?”对方的告白让帕札尔震惊得无以名状。
老妇人又继续说:“军方向我保证说会为他举行葬礼,并命令我搬到这里来。
只要我守口如瓶,我可以按时领到一小笔抚恤金,直到我死为止。“”他们有没有说他是怎么死的?“
“是意外。”
“我会查明的。”法官向她保证。
但妇人的反应出奇地冷漠。“这又有什么关系?”
“我帮你安排到一个安全的住所吧。”
“我要留在这里等死。走吧,求求你。”
埃及皇宫的御医长奈巴蒙都六十多岁了,但保养有术。仍有无数头衔与荣誉勋章的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会客与宴会上。至于诊所里,则有一群野心勃勃的年轻医生替他看诊。因为厌于见到别人病痛的神情,奈巴蒙选择了从事有趣又利润丰厚的美容外科。
女士们个个想要消除脸上的缺陷,而让她们的对手黯然失色,只有奈巴蒙能让她们重现年轻迷人的神采,青春永驻。御医长此时正想着自己未来墓**前的那道豪华石门,那代表了法老的荣宠,帝王亲自将大门侧柱徐成深蓝色,这是多少王宫大臣梦想得到的殊荣啊!奈巴蒙富有、闻名并听尽备方阿谈奉承,他医治的全是不借出高价寻医的外国皇亲与巨富。在答应为他们诊治之前,他都会先详细研究一番,然后只收病情轻微、容易治愈的病人,因为若是医治失败,将有损他的名声。
他的私人秘书通报说奈菲莉来了。
这个女人惹恼了奈巴蒙,因为她拒绝加入他的团队。他气极了并决定,假如她取得了执照,他绝对会想办法剥夺她所有的行政权,并让她远离王宫的。有人说她天生有学医的禀赋,而且对物体放射力的感应能力让她能做出又快又准确的诊断,因此在表明敌对立尝为她安插下层工作前,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想帮你安排个工作。”
“我后天就要到萨伊斯去了。”
“我知道,不过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奈菲莉着实非常美丽,奈巴蒙一直幻想着能有一个这么年轻美貌的情妇,好让他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场合更有光彩。然而,她浑身散发的高贵气质却使他不敢造次,平常那些无往不利的赞美言词,要诱她上钩恐怕不是很容易,但她确实令人忍不住跃跃欲试。
“我这名患者的病例很有趣,”他接着说,“出身中产阶级的大家庭,家境富裕,还是名门望族。”
“她怎么了?”
“是喜事:她结婚了。”
“哦?这算是病吗?”奈菲莉觉得莫名其妙。
“她丈夫有个请求,要重塑她身上他不喜欢的部位。”奈巴蒙没告诉她,为了这次手术,他已收了对方十罐稀有的香膏与香料,因此绝对不许失败。“我很希望你能帮我,奈菲莉,因为你的手很稳。而且我会替你写一封对你很有帮助的推荐函。
你愿意见见我的患者吗?“
他根本不让奈菲莉有时间答复,便将西莉克斯夫人带了进来。
那位夫人一见到奈菲莉,惊恐地遮住自己的脸。“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我太丑了。”西莉克斯夫人的身体巧妙地用宽大的长袍遮掩着,但仍看得出圆鼓鼓的身形。
“你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我……没有特别注意。”
“喜欢吃糕饼类的食物吗?”
“喜欢。”
“少吃一点会比较好。让我看看你的脸好吗?”奈菲莉温柔的语调使得西莉克斯不得迟疑而拿开了双手。“你看起来很年轻嘛。”
“我二十岁。”
“为什么不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可以呢?”
“我丈夫说我的样子太难看了!我要让他开心。”
“这样不是太委屈了吗?”
“他很坚持……而且我答应了!”
“你要让他知道他错了。”
一旁的奈巴蒙渐渐开始有了怒气。“我们不需要评断患者的动机,只要满足他们的愿望就好了。”
“我不愿让这个女孩活受罪。”奈菲莉反驳道。
奈巴蒙终于克制不住愤怒了:“你出去!”
“乐意之至。”
“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奈菲莉。”
“我觉得这样才是尽医生的天职。”
“你什么都不懂,你的医生生涯到此结束了。”
听着书记官亚洛不时发出轻咳声,帕札尔不禁抬起头来问:“有麻烦吗?”
“是一封通知书。”
“给我的?”
“给你的。门殿长老要你马上去见他。”
帕札尔不得不放下笔墨前往。
在皇宫前面,有一间木造的门殿,这里是法官主持正义的地方。法官在门殿里听取控诉、分辨是非黑白、保护弱者不受强权欺压。长老执掌的门殿就在王宫前,形状像个四方形,最内侧便是法庭。每当首相晋见法老王时,总不忘和门殿长老寒暄几句。
此时法庭空无一人。长老坐在一张金黄色的木椅上,穿着前交叉式的缠腰布,沉着一张脸,他坚毅刚强的性格是众所周知的。“你就是帕札尔法官?”
帕札尔恭敬地行了个礼,面对省**官使他有点焦虑不安。
“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对自己满意吗?”长老带着评论的口气问道。
“我最大的愿望是世人能变得聪明,再也不需要法官。然而这个幼稚的梦想越来越模溯了。”
“虽然你到孟斐斯的时间很短,但我已经听到不少有关你的传闻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职责?”
“那正是我生命的全部。”
“你的工作量很大,也很有效率。”
“依我看来还不够。等我更了解工作上的难处时,我会更有效率的。”
“效率……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让每个人都获得公平的待遇。这不正是我们的理想与准则吗?”帕札尔反问道。
“谁说不是呢?”长老的声音都哑了。他站起身,开始蹬起方步。“你针对牙医喀达希所提出的意见,我觉得并不妥当。”
“我怀疑他。”
“证据呢?”
“我的报告中说了,我没有找到证据,也因此我才没有对他采取任何行动。”
“那么何必做这种无谓的挑战呢?”
“我想引起您对他的注意,我想您的资讯应该比我的更完整。”
长老一动也不动,却难掩怒火。“说话留意一点,帕札尔法官!你言下之意是说我暗藏文件资料喽?”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愿意进行调查。”帕札尔连忙解释。
**官口气松动了些,继续问道:“喀达希的事就算了。你又为什么去惹戴尼斯?”
帕札尔仍不改坚决的态度。“至于他的罪行已是不容置疑的。”
“控告他的诉状上不是还附了一句批注吗?”**官问他。
“不错,的确是写了‘结案归档’的字样,所以我才特别先审理此案。”
“你可知道这旬……建言是我写的?”帕札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话:“这些大人物应该以身作则,而不该仗着自己的财势剥削平民百姓。”
“你忘了还有经济因素的考虑呢。”
“经济需求一旦压倒了司法,埃及就等于被判死刑了。”
帕札尔的强力辩驳动摇了门殿长老。他年轻的时候也跟帕札尔一样,有着同样的热情,抱着同样的观念。然后,他开始面对一连串棘手的案件、升迁的考虑、必要的妥协、协议与和解、对上级的让步,加上年纪渐长……“戴尼斯什么地方让你不满?”
“这个你知道。”
“你认为他的所作所为必须判刑?”
“答案很明显了。”
门殿长老无法向帕札尔坦承说他刚刚才和戴尼斯谈过,而且戴尼斯还要求他把这名年轻法官调走。他想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有多坚持,“你真的决定继续调查吗?”
“是的。”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马上把你遣调回你原来的村子?”
“我知道。”
“难道这个事实还不能改变你的想法?”
“不能。”
“你真的一点道理都讲不通吗?”
“其实你只是企图影响我的决定。戴尼斯是个投机取巧的人,他享受不正当的特权,从中获利。既然这件案子在我的管辖权限内,我为什么要去忽视呢?”
门殿长老听了他这番话,陷入沉思。平常,他秉着为国服务的信念,处事总是十分果断。但是帕札尔的态度使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想起他也曾经如此年轻、充满干劲、无所畏惧。将来,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幻梦也一样会破灭,但他有这份向不可能挑战的勇气,错了吗?长老心里虽然不免认同,但仍想说服他。“戴尼斯有钱有势,他的妻子又是商界女强人。多亏了他们,物资运输的作业才能进行得这么规律、顺当。你推翻了现状又有什么好处?”
“请你不要把我当成了被告。事实上,就算戴尼斯被判刑,来往于尼罗河上的货船,也绝不会从此消失的。”
沉默了好久之后,长老又坐回位子上去。他知道帕札尔说得没错。“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帕札尔。”
第九章
著名的萨伊斯医学院位于尼罗河三角洲。奈菲莉在医学院的教室里已经沉思了两天了。凡是要执业的医生都必须在这里接受一项测试。很多人都无法通过这项测验。在这个八十岁高龄并不算稀罕的国家,保健单位自然是非精英分子不能录用的。
年轻的奈菲莉能成功战胜病魔,实现她的梦想吗?她知道有许多失败的例子,但仍不放弃挑战。最后还要通过萨伊斯医药会的严格考验。
有一名祭司帮她准备了肉干、蜜枣、水,以及一些医学书籍供她温习,不过有些概念却渐渐变得模糊了。她一会儿忧心,一会儿又充满信心,干脆不再多想,而只是凝望着校园四周种满了角豆树(角豆树产的荚果汁甜味美,在埃及人眼中是甜美温柔的最佳象征)的大庭园沉思。
太阳下山后,负责种植没药、以烟熏疗法为专业的药剂师来了。他带她到实验室,里面有另外儿名同事等着。每个人都要求奈菲莉开出处方、取药、评估药性、辨识一些复合物质、详细描述各种植物、树胶脂与蜂蜜的采收情形。有好几次,她觉得有点混淆不清,不得不绞尽脑计地想。
五个小时的口试后,五名药剂师中有四名让她及格。唯一否定她的人说,奈菲莉有两次弄错剂量。他也不管奈菲莉是否已经筋疲力尽,仍坚持继续测验她的专业知识。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尽管离开萨伊斯好了。
奈菲莉耐心坚持着,对一切逆来顺受。最后,评审终于让步了。
通过测试的她,没有听到任何祝贺之声,她独自回到房中,人才躺下便沉沉入睡了。
在测试中不断刁难她的那位药剂师,隔天一早就来叫醒她。“你有权继续。你愿意继续吗?”
“任凭吩咐。”
“你有半小时的时间梳洗用餐。我要先警告你,接下来的测验十分危险。”
“我不怕。”
“你还是考虑一下。”
到了实验室门口,药剂师又警告了她一次:“你不要不把我提醒你的放在心上。”
“我不会退缩的。”
“随便你吧。拿去。”他给了她一根开叉的棍子,“进实验室去,用里面的药材配一副药。”
药剂师说完,待奈菲莉进入之后,随后关上了门。实验室里有一张矮桌,上面摆了几个小玻璃瓶,靠窗边最远的角落里,有一个紧闭的竹篓,篓盖编织得不密,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
奈菲莉往后退了几步,篓里的竟然是一条奎蛇。
这种蛇毒性极烈,但它的毒液所调制出来的药方,对治疗出血、神经失调与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却非常有效。现在,她终于了解药剂师的意思了。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她镇定地将篓盖掀开。篓中的蛇也十分谨慎,并没有立刻钻出巢**。奈菲莉动也不动,专注地看着蛇爬到篓子边缘,然后爬到地面。这条蛇约一公尺长,动作极为迅速,头上的两只角好像随时会从前额进出来似的,充满了挑战的意昧。
奈菲莉紧紧握着棍子,身子往蛇的左侧移动,企图用棍子开叉的部位嵌住蛇头。
手往下插的同时,她切上了眼睛:要是失败的话,蛇就会顺着棍子而上攻击她。
突然,她感觉到蛇身在她手下愤怒地窜动。她成功了。
她跪下来,抓住蛇头的后方。她要让它吐出珍贵的毒液。
坐上了往底比斯去的船后,奈菲莉根本没有时间休息。几名医生各自就他们的专长向她提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以便验收她的学习成果。
奈菲莉一向很能适应新环境,即使发生了再怎么料想不到的事,她也绝对不惊慌。
人世的一切突发状况与人心的变化多端,她都能以平常心面对。她很少注意自己,为的是要更仔细专注地观察大自然的力量与奥秘。她当然也希望过幸福的生活,但是厄运逆境却击不倒她,反而更能促使她走出阴霾,追求欢乐。
对那些折磨她的人,她从来不怀怨愤之心,她从医的决心,不正是因为他们才更加坚定、稳固的吗?重回故乡底比斯,她心中充满了无限的喜悦,这里的天空比孟斐斯还蓝,空气也更清新。总有一天,她会回来陪伴父母亲,每天再到童年的乡间小路上散步。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托给布拉尼照顾的小猴子。
帮她开大门的是两个理了光头的祭司,高高的围墙背后有几间神庙,医生的授职仪式就在这里举行。这里是女神穆特掌管的领地,“穆特”两字既是“母亲”也是“死亡”
的意思。
迎接奈菲莉的医生会长说:“我收到了萨伊斯医学院的报告,你愿意的话,可以继续接受考验。”

“我愿意。”
“做最后决定的将不是我们人类。现在你要静心冥思,因为召唤你的将是另一世的评审。”
会长在奈菲莉的颈间接上一条打了十三个结的绳子,然后叫她跪下。“医生的秘密(所有的执业医生都熟知”医生的秘密“一文,这是医学的基础)在于认识心脏。
所有有形与无形的血管,皆从心脏散布到全身各个器官,所以当把手放在病患的头上、颈上、颈背、手臂上、腿上或身体其他部位,为他听诊时,记得要先倾听心跳脉搏的声音,然后要确定心脏的位置正确、心跳正常,要知道身体内布满了管道,这些管道除了输送空气、血液、水、泪液、***与粪便外,也有气运行。你要特别保持血管与淋巴的洁净。病发时,便会干扰气的运行,你要能借由观察表像深入探查病因。此外,对病人要真诚,诊断后只有三种可能,要老实告诉他们:“你的病我知道,我会为你治疗‘、’你的病我会尽力而为‘或者’你的病我无能为力‘。
现在,迎接你的命运吧。“
神庙里一片寂然。
奈菲莉跪坐在地,双手置于膝上,双眼闭合,等待着。这时候的她已然飘出时空之外,虚心的沉思使她不再焦虑。自古以来,埃及的祭司医生团体便一直致力于疾病的治疗,对他们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两名祭司扶她站起来。面前那道雪松木门开了,里面是一间小教堂。方才那两名祭司不再陪她进去。她独自一人,心里没有惧怕也没有希望,进到了长方形的内室,身形隐没在黑暗中。
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了。
突然,奈菲莉感觉到有人潜伏在漆黑之中看着她。尽管她双臂紧贴着身体两侧,呼吸也变得急促,但并不因恐惧而放弃。她已经靠自己的力量到了这里,现在,她也要靠自己的力量自卫。
忽然,从神殿顶上射下了一道光,照在靠着内墙的闪长岩雕像上。这尊雕像雕的是塞克美女神直立行走的模样。这头慑人的母狮每到岁未年终,就会散播各种疫气、疾病与毒菌,企图消灭人类。这些病害到处流传,致使人类面临痛苦与死亡。
只有医生有能力对抗这个可怕的女神,而她却也是医生的守护神,惟有她才能教给他们医术与药方的秘密。
奈菲莉经常听说,凡是正面注视塞克美女神的人都会死。
因此她应该垂下双眼,不去看这尊奇特的神像,避开这头愤怒母狮的脸(阿拉伯人之所以没有毁掉这尊塞克美像,其实是因为他们害怕的缘故;他们称她为“卡纳克的食人女魔”。现今在普塔赫神庙里还能欣赏到这尊雕像)才对,但她却反而抬起头来。奈菲莉注视着塞克美。她祈求女神能够感应到自己从医的使命,求她透视自己内心最深处,看清她的真诚。那道光越来越强、照亮了整尊石像,光芒亮得让奈菲莉睁不开眼。
这时候、奇迹出现了,可怕的母狮露出了微笑。
底比斯医生会会员集合在一间宽广的柱子大厅里,大厅中央有一个水池。会长走向奈菲莉,问道:“对于医治病患,你有强烈的企图心吗?”“女神可以为我作证。”
“我们要向别人提出建议,首先必须自己亲身经历。”会长拿出一个装满谈红色液体的杯子,“这是一杯毒汁。喝了之后,先辨识出毒性,再加以诊断。正确的话,你便可以得到解药自救,否则就只有死亡了。塞克美是不会让埃及有坏医生存在的。”
奈菲莉于是接过了杯子。会长让她有最后选择的机会,“你也可以选择不喝,马上离开现常”即使如此,她还是慢慢地喝下了苦苦的汁液,希望能察觉它的毒性。
送葬队伍沿着神庙的围墙往尼罗河方向前进、队伍后面跟着一群丧家雇来的哭丧妇。
放着石棺的拖车,前头有一只中拉引着。
在神庙顶上,奈菲莉正挣扎在生死边缘。
尽管全身软绵绵的,她仍然能感受到太阳照在身上又暖又舒服的感觉。
“你还会冷几个小时,不过你的体内不会有任何毒性残留。你的判断快速而准确,让我们所有的会员赞叹不已。”
“我如果错了,你们会救我吗?”会长没有回答,只嘱咐说:“要想照顾别人,就必须对自己残忍。你复原之后,马上回孟斐斯接受第一份职务。旅途中,一定会有艰难险阻。像你这么年轻、天分又高的医生,多少会招来忌妒,因此你可要张大眼睛,慎防人心。”
神庙上头有几只燕子飞舞着。奈菲莉想起了老师布拉尼,那个对她倾囊相授的救命恩人。
第十章
帕札尔越来越无法专心工作,每个象形文字里,他都会看到奈菲莉的脸。
书记官拿了二十几片粘土板给他,“这些是军械库上个月雇用的工匠名单,我们要确定一下每个人都没有犯罪记录。”
“用什么方法最快?”
“查大监狱的登记簿。”
“你可以去办吗?”
“那要等明天了。今天我得早一点回家,我女儿过生日。”亚洛心情愉快地说。
“那就视你玩得尽兴了,亚洛。”
书记官走了以后,帕札尔把刚才写完的戴尼斯的出庭通知和起诉要点又看了一次。
不一会儿,眼有些花了,人也累了,便去喂睡在办公室门外的北风吃东西,然后带着勇士出门去。他信步走到一个安静的社区,就在教育国家未来精英的书记官学校旁边。忽然一声门响打破了寂静,接着传来一阵喧哗声,混杂着笛子和铃鼓的声音。勇士竖起了耳朵,帕札尔也停下脚步。原本只是互骂,后来则变成互殴,还不时听到痛苦的尖叫声。
勇士最痛恨暴力了,此时更是紧紧地缩在主人的脚边。
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书记官服饰的年轻人,从学校围墙上跳进巷子里,然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往他这边奔来,嘴里还一边大声朗诵着歌词,那是一首为那些登徒子所写的淫秽歌曲。当他跑过法官跟前时,月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
“苏提!”帕札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跑着的人也突然停下来,转过身子,“谁叫我?”
“当然是我了,这里又没有别人。”
“人就快追上来了,他们想把我碎尸万段。我们快跑吧!”帕札尔便听话地跟着他跑。勇士也兴奋地加入,可是它没想到这两个男人如此没用,才没几分钟,就因为喘不过气而停下来了。
“苏提……真的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是你啊,帕札尔!再加点油,我们就安全他们最后躲进一间空仓库,虽然位于尼罗河边,但是离武装卫兵巡逻的地区倒还远得很。
帕札尔喘着气说:“我希望我们很快能再见面,可是是在不同的情况下。”
苏提却是兴致盎然,“这种事真是太好玩了,不骗你!我刚刚才从监狱里逃出来。”
“监狱?你是说著名的孟斐斯书记官学校?”帕札尔瞪大了眼。
“在那里我迟早会无聊死。”
“可是五年前,你离开村子的时候,不是很想成为文人吗?”
“为了能进城,我什么借口都编得出来。唯一痛苦的是要离开你这个惟一的朋友。”
“我们在老家时说有多快乐就有快乐,对不对?”帕札尔显然又怀念起村子来了。
苏提在地上直躺了下来。“对,是很快乐……但我们都长大了!在村子里玩乐,过真正的生活,对我来说已经不可能了。孟斐斯,我有我的梦想!”
“你实现这个梦想了吗?”
“刚开始我很有耐心学习、用功、读书、写字、聆听具有启发性的教导、去认识一切存在的事物、造物者所创造的一切、托特所记录的一切、天空的自然现象、大地的丰富蕴藏、山中所隐藏的、流水所冲走的、地面上所生长的(苏提念的是一本智慧书中的开头,这些书是书记学校必修必抄写的)……多无聊啊i幸好,很快地,我就常常光顾啤酒店了。”
“那种**?”帕札尔几乎不认得眼前这个儿时玩伴了。
“别这么道学了,帕札尔。”
“以前你比我还爱看书的。”
“天啊!”苏提开始抱怨起来,“什么书啊,什么智慧格言啊,他们已经在我耳边唠叨五年了。难不成你要我也像那些老师一样?‘爱你的书要像爱母亲—样,因为世上没有比书更重要的东西,圣贤书有如金字塔,文具盒则是书的孩子。要听从更有智慧的人的建议,要去读他们存留在书中的言词,要成为一个知识分子,不要偷懒,也不要游手好闲,要用知识灌溉心灵。’我背书的功力不错吧?”
“说得真好。”
听到帕札尔衷心钦佩的语气,苏提却噬之以鼻,“全是盲人的幻想!”
“快说,今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听他这么一问,苏提大笑起来。从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开心果,已经变成一个高大男人了。乌黑的长发,率直的眼神,大嗓门,整个人好像熊熊烈火般地生气盎然。
“今天我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晚会。”
“在学校里面?”
“没错,在学校里面!我那些同学几乎每个都太阴沉、太缺乏生气、太没个性了,他们需要喝点酒才能忘掉宝贵的课业。于是我们又是呕吐又是唱歌的!那些优等生不但头戴花环,还把肚皮当鼓敲呢。”苏提站了起来,接着又说,“这下惹得学监带着棍棒闯了进来。我哪会承认,但同学硬是把我供了出来,我只好逃了。”
帕札尔惊呆了,“你会被退学的!”
“那样最好!反正我又不是当书记官的料。不去伤害任何人,不去折磨别人的心,不让别人贫困痛苦……算了,我放弃这个属于圣贤的乌托邦世界。我多么渴望有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冒险!”
“什么样的冒险?”
“我还不知道,不,我知道了,从军。那样我就可以到世界各国历险,并接触到其他不同的人下。”
“你这是在冒生命的危险埃”
“冒险之后,我才会更珍惜我的生命。如果我死亡会摧毁一切,那么又何必架构生命呢?相信我,帕札尔,我们应该把握青春、及时行乐。我们虽然比不上蝴蝶,但至少也要懂得追寻美丽的花朵。”
一旁的勇士低低咆哮了一声。帕札尔机警地说:“有人来了,我们走吧。”
“我的头好晕。”
帕札尔于是伸出手臂,苏提用力攀住,才勉强站起来。
“靠在我身上。”他对苏提说。
“你一点都没变,帕札尔,你还是像岩石一样坚定。”
“你是我的朋友,我也是你的朋友。”
他们走出仓库,摸着墙走进曲折复杂的巷道之中。
“幸好有你,他们找不到我了。”夜凉中,苏提的酒醒了,“我再也不是书记官了,你呢?”
“我实在不敢坦白说。”帕札尔显得有点顾虑。
“你是通缉犯?”
“不是。”
“走私商人?”
“也不是。”
“那你是专门抢劫善良百姓的?”
“我是法官。”
苏提一听愣住了,他扶着帕札尔的肩膀,定定注视着他。
“你这是在取笑我?”
“怎么会?”
“说的也是。法官耶……奥塞利斯神啊,太不可思议了!你可以派人去抓坏人?”
苏提羡慕地问。
“我有这个权力。”
“小法官还是**官?”
“小法官,可是是在孟斐斯。我带你去我家,你就安全了。”
“你这样没有犯法吗?”
“又没有人告你。”
“要是有呢?”
“友谊就是一项神圣的律法,我若是背叛朋友,也就没有资格当法官了。”
于是两人互相鼓励了一番。“帕札尔,以后有事尽管找我,我以性命担保一定帮忙到底。”
“苏提,这句话我们已经说过了。以前在村子里把血融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比兄弟还亲了。”
“对了……你手下有警察吗?”
“有两个,一个努比亚人,另一个是一只狒狒,两个都一样可怕。”
苏提心中一凛。
“放心,你最多只会被学校退学。只要没犯什么严重过失,就轮不到我管。”
“能再见到你真好,帕札尔。”
苏提向勇士挑战,看看谁跑得快,勇士便绕着他蹦跳不停,这是它最喜欢的乐子了。
看他们处得如此融洽,帕札尔心里很是开心。勇士有好的判断力,苏提则有一颗宽大的心。不过,他对于好友的思考模式与生活态度却不敢苟同,甚至担心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后悔莫及,但他知道苏提对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们俩若是合作,必能因个性的互补而发觉更多真相。
苏提走到帕札尔家门口,看门的驴子并未有任何阻挡的意思。进办公室后,纸和书板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因此脚也不停便往楼上走。“这里虽不是什么王宫大宅,不过倒也有模有样。你一个人住吗?”
“也不能说是一个人,北风和勇士就住在隔壁。”
“我说的是女人。”
“我工作量那么大……”帕札尔讪然说道。
“帕札尔老兄啊!你该不会还……守身如玉吧?”
“的确是的。”苏提这么一开玩笑,他更难为情了。
“我啊,早就破身了。在村子里的时候,因为有几个张牙舞爪的恶妇守着,所以没事发生。但到了孟斐斯,可就海阔天空了。第一次**是跟一个娇小的努比亚女人,之前她就已经身经百战了,你不知道,第一次享受到那种乐趣时,简直幸福得快要死掉了,她教我怎样爱抚、怎样恢复体力玩一些让两人都能尽兴的游戏。第二次是跟学校守卫的未婚妻,她想趁还没嫁人前先尝尝那滋味,哈哈哈,她那丰满的双峰,美妙的臀部就像涨水前尼罗河中的小岛,她不但教了我不少细腻的技巧,还跟我一起大声尖叫哩。后来,我又找上了两个在啤酒店工作的叙利亚女孩,这次的经验可真是空前绝后,帕札尔,她们的手柔细得有如香脂一般,就连她们的脚轻轻拂过肌肤,也会叫人兴奋地颤抖不已……”苏提不断爆出雷般的笑声,这让帕札尔无法再作矜持,只好陪着好友笑了一阵。
“不是我吹牛,光是听我的猎艳名单,烦都能烦死你。没办法,不抱着女人我就睡不着。贞洁是一种可耻的毛病,一定要赶快医治。从明天起,你的事就交给我吧。”
“呃……”帕札尔不知如何启齿。
苏提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你不愿意?”
“我还有文件要处理……”
“帕札尔,你说谎的技术还是没有进步。你呀,根本就是恋爱了,你想保留给你的爱人,对不对?”
心事被好友一语道破,帕札尔避重就轻地说道:“通常都是我责问人的。”
“这可不是责问!我并不相信什么伟大的爱情,不过,既然是你,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不然你也不会又是法官,又是我的朋友了。这个美人儿叫什么名字?”
“我……她什么都不知道,很可能只是我自作多情。”帕札尔急急辩解道。
“她结婚了?”
“你开什么玩笑?”
“不,我是认真的。我的名单里刚好还少个贤妻良母。我不会刻意寻找,因为我还有点道德良心,但如果机会自动送上门,我当然不会错过。”
“通奸是要受法律制裁的。”帕札尔警告他说。
“那也得有人发现才行。爱情的最高原则就是要懂得不作声,当然嬉戏的时候是例外。我不逼你说出心上人是谁,我会自己去找出答案,必要时会帮你一把。”
苏提躺到席子上,头下放了个枕头,想再确定一次,“你真的是法官?”
“我不会骗你。”
“那么我需要你的一点建议。”
帕札尔心想他大概是有了麻烦,便暗暗向托特祈祷,希望苏提所犯的罪是他的权限所及。
“是这样的,上个礼拜我勾引了一名寡妇,她三十岁,有着柔软的身躯和火辣辣的嘴唇,丈夫在世时经常虐待她,因此丈夫一死,她就解脱了。我们在一起非常快活,她交代我到市场上去卖一头乳猪。”
“她经营农庄?”
“只是养了几头牲畜。”
“结果你拿乳猪去换了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我什么都没换。昨天晚上,那头可怜的猪已经被我们烤来吃掉了。
我虽然对自己的魅力信心十足,可是那个年轻寡妇很吝啬,对家产也斤斤计较。要是我空手而返,她恐怕会告我偷窃。“”还有什么其他问题?“
“欠了别人一点钱,但全是些小事。现在我最担心的是这头乳猪。”
“你安心睡觉吧。”帕札尔边安慰他边站起来。
“你上哪去?”苏提问道。
“我到办公室去参考一些档案,应该有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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