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雪暗凋旗画, 风多杂鼓声 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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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院门被急促的敲打的时候,墨香在做梦,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她看见天上是新鲜的红色,鲜嫩的就像是母亲才做的裙子,幕雨穿着红裙子在旋转,但是转着转着,她就变成了林思敏的样子,荡得高高的秋千上,少女的裙子随风扬起,连同飞扬的笑声一起,两个姐妹一起站在上面,那本不是大家小姐该做的,但是林敏思不怕,她喜欢,就连被她一起带上来的姐姐也喜欢。但是,要选秀女,秀女,但是我不要当进宫当妃子啊,墨香莫名其妙的想着,我不是订婚了吗?墨香回头,想找什么人,啊,他送了母亲的灵会江南老家了啊,不行啊,墨香害怕的想,我不要,不要进宫。父亲说:“你愿进宫吗?”墨香想说不愿意的,但是她说不出来。母亲笑着说,不愿意,咱们就不嫁了啊,咱们不嫁。一边说着,她的头就那么掉下来了。红色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她的鞋。墨香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墨香庆幸的听着门口的吵嚷,虽然眼睛睁着,还是什么也没看,但她依然感谢敲门的人。她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嘴里喃喃的说谢谢,从心里真心实意的说谢谢。
瑾钩气恼的看着几个乱糟糟的丫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连个开门的都没有!奶奶不在就乱成这个样子!”
小丫环小弦急忙披好外衣就急急忙忙的去开门。外头上夜的婆子才进来了。见了瑾钩就想是见了主心骨了,“瑾钩姑娘,不好了,快去看看吧,”瑾钩听得这个婆子说得晦气,刚要发作就听得她接着说:“青雀跑来说赵姨娘不好了,肚子疼得了不得,偏生奶奶和爷都不在,几个大姑娘也跟着奶奶,奴才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来讨姑娘的示下。”
瑾钩心中一紧,出了什么事,但好歹知道院子里没有主事的人,姑娘还小,拿不得主意,自己先不能乱,深吸一口气,秋天的夜晚,气息凉爽而醒心,回头吩咐道:“紫巾好生护着姑娘,玉版带着人去请奶奶回来,现在必是在老太太那里的,翡翠,翡翠!翡翠去了哪里!”瑾钩看见翡翠屡叫不至,有些生气。玉版低低的说:“白天因前头忙不过来,翡翠让奶奶叫去大厨房帮忙了。”瑾钩无奈的说:“白天也够了,晚上也没回来?”玉版低了头没说话。瑾钩也忙不得这时候拿着翡翠的错处,“算了,馨染去看着院门,就说我说了,今天晚上除了奶奶说话,一律只许出不许进。”
这时候,陪在墨香外间,得了示意出来看看是什么事的紫巾扯扯瑾钩的衣角,在她身后悄悄说:“不能封院。”瑾钩一想,马上反应过来了,如果真封了院子,只怕奶奶就说不清了,但是也不能就让房里的人乱跑,指不定就跑出什么乱子来,只是不能明说罢了。她点点头:“罢了,就先各人看好自己的位子,等奶奶回来示下。无关人等不要乱闯。”分派完了任务,瑾钩先就带了几个生过孩子,比较有经验的婆子先去了幕雨的东厢。留下了惶惶不安的小丫头们不得安睡的守着房门,馨染已经领着几个小丫环先去小厨房烧水,预备着待会使用。紫巾则是回到里屋,墨香写了院门两个字给她。紫巾心领神会让小丫环们各归各位,自己则带了几个婆子在院子里巡查。
过了不久,李湘亭就急匆匆的跑来了,同来的还有老太太和大太太、二太太,同时太医院的常来府里请脉的王院判也被请来了。因着开国的太后因为悬丝诊脉不准而不治,所以太医特许给女性看病时可以切脉。所以,床上缀锦纱帐放下来,只有一只皓腕似雪一般留在外面,一个小丫环上来挽起袖子,盖上丝巾。王院判皱着眉头,按着脉,似乎在判断病状,又似乎在思索着怎么说。
太太们连正房也不去,就坐在东厢临时抬来的屏风后头,大太太见太医好久不见回话,不由的急了,出声问道:“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妥?”
那太医忙回过头来,站起来回道:“回夫人话,这位夫人,这位夫人,似乎……”
大太太追问:“似乎是什么?”
王院判狠狠心,说道:“似乎是误食了对腹中孩子极不好的东西。”
老太太一摆手,问的和答的都停下了。尤其是王院判,后背的衣服被打的湿湿的。听到不用再答,心里竟生出了感谢上苍的话来。心中不由的暗叹,太医不好作啊。他老老实实的行了礼,跟着鸾儿出去了,等看见是去了偏房,上茶请坐的时候,终于知道,不是不问了,而是换了个地方。他也只好苦中作乐的想,不管怎么样,自己也是个朝廷命官,总不会就在这里失踪了。

那大太太看着老祖宗,见她已经扶着珊瑚起身了,就好生安慰幕雨,“你莫要心急,放宽心,该是你的总是你的,身子总是要好生调理着。”她又向着青雀和红鹊吩咐:“你们小心伺候着,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先把你们打了发出去。”青雀和红鹊忙说不敢。幕雨也勉力支持着说:“谢太太和长辈的关心,奴实在是,只是别怪这两个孩子,他们很护着奴,连饭食都是他们尝过了才用的,若是为了奴让他们受了罚,奴实在是……”幕雨一边说着一边伏在枕上垂泪。
大太太好生抚慰了她,又夸奖了青雀红鹊两个,才最后出了屋子,又吩咐有经验的嬷嬷好生看顾着。
幕雨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床帐,等所有的声息都平息下来。在外间的青雀和红鹊悄悄地走过来跪下。
“不是只放一点吗,怎么会这么严重。”她轻轻的声音回荡在窗外朦胧的光线中。“算了,好在也算成功。”
红鹊青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次王院判的不但没有得着赏钱的高兴,反而裹着外头的褂子,坐在回府的车上,想着刚才林府里头的经过。
正房里,又是像上次一样,几位夫人坐在屏风后面,“这次这位夫人像是误服了红花,”王院判用余光看看屏风里头隐隐约约的阴影。老太太仍然像上次一样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李湘亭就侍立在她的下面,低着头,不言不语,自从回来就一句话都不曾说。二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指甲套,心中暗爽,不是仗着是大房,所以经常装好性儿吗,我看你这次房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装不装了,谁不知道李湘亭回来的时候拉了半车的红花,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时候往房里拉这个,摆明了要害人嘛不是。大太太靠在椅背上,看着屏风外的太医,若说自己这个媳妇想弄死那个幕雨她倒是相信,但是,从娘家拉来半车红花,再给小妾吃,这不对。
“这不对,”书香看着随着手的晃动而不断晃动的影子。
“姑娘,什么不对?”祥云端着茶放在小几上。这个时候,院子里没有人能够就这么睡过去。她刚悄悄打听了事情大体的经过,院子里的小丫头嘀嘀咕咕都说是奶奶要药死姨娘,没看见出门就拉了一车的红花回来。
“李湘亭不是这种人。”书香嘲讽的笑,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衬着那绝色的容颜有一种清冷的艳丽。“我不是说她不会下药,而是,她要做就不会留下任何的祸根。不要忘了,那个女人,比那些臭男人还要的有决断。更加的,心狠手辣。”
祥云叹口气,“姑娘。”
“不,我不恨她。”书香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似是很满意的笑了,“相反,我很佩服她,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庸,虽然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但是,只要有手腕,有力量,那什么得不到呢?我很佩服她,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有力量去得到。”她垂下眼,“所以,她死的很好,毕竟,她输了,所以死了。我只敬佩有力量的人,尤其是那样一个有力量的女人。”
祥云知道这是姑娘的真心话,但是她还是不太喜欢这样的话,可能这就是姑娘老说她还不行的原因?但是她真的不喜欢,祥云想,她宁可让姑娘想点别的,比如说“那,这次是谁干的?”
紫巾坐在墨香的床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墨香却平平稳稳地躺在床上,呼吸长短相济,面容平稳。
紫巾把被子掖好,仿佛是自言自语,“不知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墨香的心里微笑了起来,毕竟有这样的一位母亲,是一件很省心的事情啊。
“但是,”那位王太医面容藏在隐隐绰绰的烛光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那些红花的量只能产生不适,最主要的却是晚饭后吃的东西里面,那里面,加了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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