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无钱财招恨结怨 宿桥洞走投无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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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余辉透过窗户,斜斜地,正好射在挂在墙上的那面小圆镜子上,使屋子的某个角落显得格外地亮堂起来。我们还不懂得欣赏春光的美好,我们也顾不上欣赏春光的美好。已经是下午放学的时候了,弟弟妹妹都在家了,我又意外地回来了,家里又热闹起来了。我们几个孩子是厨房里忙碌着也打闹着,我在厨房门外切猪草,华儿在灶前烧火煮猪潲,旁边的小灶上放着一只大铝锅,锅子冒着热气,芳儿淘了米,正揭开锅盖往里倒米,弟弟在灶前抢着往小灶里放柴火,一根用来掏灶堂的桑树棍子被弟弟烧糊了,上面还冒着火星,弟弟举起棍子在空中画圈,惹得华儿直有意见。当最后一丝云霞隐没,天色暗淡下来的时候,父亲悄无声息地回来了,坐在堂屋里直叹气。
母亲从蚕房里过来,轻轻说:“别闹了。”
我们互相看看,不说话,但只是压抑着,不好问为什么,像这样几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不多,大家觉得气氛很轻松的。弟弟马上又忘了母亲的话,将棍子放进灶里烧着了,又拿出来在华儿面前比划。华儿不耐烦地拔开。弟弟也脸皮厚,又来舞动着。芳儿这时候吼:“你再脸厚?”
弟弟不当回事照样玩,芳冲过来,伸手抓住棍子就拉,弟弟力气小,哪里拖得过芳儿,急得抱住棍子往后面退,芳儿趁势一松手,弟弟一**坐在了柴堆上,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见弟弟哭了,母亲就急了,骂道:“三儿,你个不懂事的,就知道欺负弟弟。他哭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说着挽了袖子就要奔芳儿去。我看见了,站起来,喊道:“妈!”母亲站住了。我说:“别争儿子,是你儿子首先过分了。”母亲也是看见的,见我这样说就不好发作了。父亲一听弟弟哭也跑了过来,脚步声咚咚直响,边大踏步过来边吼道:“老子不收拾人就有人不安分!”弟弟见势,哭的更厉害了。父亲骂道:“几个死女子,都是你妈惯的。把房子都闹抬起来了。要干啥?老子还没死呢?”
我见父亲那穷凶极恶的样子,好象对我们恨之入骨似的。我见这阵势,赶紧说道:“没什么事,就是闹着玩闹过火了。”
父亲一见是我,愣了一下,眼珠子瞪了我一下,大约是嫌我多嘴,父亲说话,哪有女儿该多嘴的?父亲一直教育我们,父母说教不得反驳,要什么话都听到并记住。
父亲知道我昨天就出门找工作去了,今天突然在家里见到我,自然也是要大吃一惊。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回过头去,瞪着站在原地没有动的芳儿吼道:“你打的弟弟?”
芳儿不依不饶地昂着脖子说:“就是,我就是要把你的独儿子弄死!”
父亲一听,啥话没说,腾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芳儿的小腹上,芳儿上身一弓,小腹一收,腿一弯,趔趄了两步,倒了灰堆旁。华儿惊得“啊”了一声,站起来,伸手去拉芳儿。母亲伸手去拉父亲的手臂却没有拉住。父亲紧跟两步冲上去,提起右腿朝芳儿的腰部给了两脚。,芳儿窝在灰堆旁,满身的草木灰,满头满脸的灰尘,和着泪水,脸上就黑一团白一团地泥泞着,还在有气无力地哭。

我跑进门里去,父亲堵在灶台前,骂骂咧咧地道:“老子叫你嘴硬,看老子打不死你!”
我要挤进去,父亲一把把我揪出来,我再挤进去,父亲开口骂道:“全是些白吃饭的东西,老子白养着你们,都是些赔钱的东西!老子四十岁的人了,还这样操心你们,没有一个撑得起的。”父亲的话里把个别词语语调提得老高,害怕别人听不到似的。我很明白这话是说给我听的,父亲原本以为我这次能挣钱回来了,结果一场好梦刚开头,就结束了。
我难道是想赖在家里白吃白喝吗?肚子里的委屈像发酵了似的膨胀起来,从眼眶里往外涌。
父亲的骂声不绝,气急败坏的样子。一边骂一边又抬腿要踢芳儿,这时候,二叔家的二哥哥也跑了来,进门就说:“我们那边都听到了。”正说着,见父亲又要踢人,二哥哥跑过来,一使劲把父亲拽开了。我趁势挤过来,扑到芳儿跟前。看着芳儿满脸的污迹,想到芳儿受气也是因为我,我就腿软了心也软了,一边抹着她的脸一边默默流泪。二哥哥弯下腰来,把芳儿抱了起来。
奶奶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棍儿进了门,一进门,就看见芳儿如一件破衣服一样软塌塌地耷拉在二哥哥的臂弯里,眼泪也出来了,带着哭腔喊道:“你们这是干啥啊?不要她就算了,我来养着。走!老二,抱到我床上去,再也不用回这个家了。”
我站起来,赶紧上前去搀着奶奶,奶奶身体不好,万一急出个毛病来,就坏了。华儿赶紧跟上来,和我一人一边搀着奶奶离开厨房。二哥哥抱着芳儿走在前面,我们搀扶着奶奶跟在后面,奶奶嘴里叨叨着:“我喜欢女娃都来不及,怎么能这样整呢?就是个女娃,她也是条命啊!”奶奶走几步,站住,抹抹眼角的泪水,喘口气,又走,我们径直将芳儿送到了奶奶的床上。
我端来一盆水,奶奶坐在床沿上,一把把地给芳儿擦洗。芳儿躺在奶奶的床上,还忍不住地抽泣。我让华儿在这里帮忙,我赶紧回家里,我担心母亲也遭殃。
父亲已经坐在饭桌前抽烟了,是因为后悔刚才的卤莽呢?还是琢磨我没挣到钱怎么就回来了?或者是想别的什么事?我打他跟前经过,什么话也没说,径自进了厨房,母亲在灶前烧火,我挨着母亲蹲下,轻声问:“为啥发这么大的火?”
母亲看了我一眼,说:“可能打牌输了吧?”
我看见母亲的眼红红的,母亲没有说别的,叹口气,又摇一下头。继续往灶里添柴。
锅里冒着热气,袅袅地萦绕在阴暗的厨房里。我站起来,去墙边的麻袋里装了一瓢米糠,伴在猪潲里,母亲添了一把柴。叫我看看饭怎么样了。我揭开锅盖,用勺子舀起来看了看,说行了。
母亲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说:“走吧,去看看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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