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次贷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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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建筑九洲再熟悉不过。古典风格浓墨重彩,内里的陈设却形成极端的对比,青石砖的华丽温存与现代式的金属冷酷结合得醒目。
“原来是你。”九洲冷冷道。
红衣人将窗帘掀开一角,阳光顿时落入寂静的室内。
“苍鹰帮的微型爆炸器没有得逞。不过,乐正云,我不得不提醒你,”安式危转过身来,全身沐浴在金色之中,邪魅的身形显得高大威严:“纵使你是麻省理工的电子天才,又有九洲贴身保护,你能躲得过十六个狙击手的埋伏,又躲得过每隔十米一处的便衣跟踪吗?”
他撩起暗红的衣摆,仿佛一道血光霎然闪过:“如果我的消息来源无误,到现在为止,已经有黑道大小十余股势力盯上了你,有些受雇于企业财团,有些是自行出手,但目标只有一个——要了你的命。”
沉吟片刻,乐正云从容微笑:“我能活到现在,恐怕不全是运气,还有人在暗中相助吧?”
赫连九州看着安式危,倨傲的眸子浮出一丝感激。
“我只想和乐正云做个交易。”安式危冷哼一声,并不领情。
“不如先看你的筹码。”乐正云点头。
“道上的其它力量不说了,苍鹰帮一定不会放过你。他们有巨额的走私款等待洗钱,在瑞东银行被苏长衫截住,进退两难。现在苏长衫不见踪迹,又将名下财产转让给你,他们不趁空档杀出一条血路,更待何时?”的00
“他们的狙杀令一下,就算我不死,也会吓破了胆而远避祸端,无暇去阻止他们在市场上的作为,是么?”乐正云闲闲道。
“可他们低估了乐正云。”安式危一掌拍在乐正云的肩上,动作中蕴含的力道令赫连九洲几乎就要阻止,可乐正云身形并未移动分毫,仿佛微风洗尘一般,淡淡将手按在安式危的手上:“他们也低估了青都。”
安式危复杂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动容:“我的筹码,就是为你摆平所有的人身威胁,确保你平安。”
他这话听上去十分狂妄,但不由人不信。
“我能为青都做什么?”乐正云的身形似春日俊拔的雪松一般清闲写意。
“青都几十年来积累的财富,绝大部分用作了投资,包括天泰建筑在内的十多家公司都有我们的股份,其中最大的一家,就是瑞东银行。”
“我明白了——”乐正云的叹息中回旋着几分无缘相见的恬淡向往:“苏长衫不过用一个瑞东银行,就让黑道两大势力互相制衡,布局令人心折;而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在市场出现波动时保住瑞东——也保住青都的财源?”
“不错。”安式危简洁有力的回答。
“我曾经欠你一条命,就算你直接要求我做这件事,我也无法拒绝。”乐正云沉敛的眸子里阳光似水。
“那你就一直欠着!”安式危毫不客气的冷冷道:“直到我们的交易完结。”一直到这时候,他才看了九洲一眼,漆黑的瞳子里情绪藏得深不见底:“送客。”
月上云霄,风清如羽。
车子行驶在市区的夜晚中,灯火红绿间一派祥和。表面的平静之下隐藏着微机四伏的暗潮,却让人无法触知深浅。不知那一扇窗口中又有乌黑的枪管,鲜花中的鲜血。
九洲忍不住担忧的眼神落入乐正云的眼中,他温柔的按了按她的手背:“放心,安式危言出必行,不要再为我的安全担心。”
见九洲仍敛眉不展,他正色凝视她:“我答应过你,一定为你保全自己。”
乐正云似乎从未对爱情承诺过什么,只这一句,却已经让九洲的掌心微微热了起来。她心神一松,突然想起:“呀……单车还忘在餐厅门口。”
“我们一起去找——”
“不行。”赫连九州斩钉截铁的说:“让车先送你回家。否则我无法放心,至于单车,我自己可以随时去取。”
“上次它落入了臭水沟,你是怎么修好的?”乐正云眨眨眼,轻松的话题让车内的气氛也顿时清闲起来。
“我扛到修车铺去修的。真的很臭。”九洲捏了捏鼻子。
“既然臭,又破旧,为何不买辆新的?”
“我对旧东西总有感情,不舍得。”九洲扬眉一笑,捏了捏他的下巴:“就算正云以后生了皱纹,变得又老又丑,我还是如现在一般……珍视你。”她顿了顿,把原先准备说的三个字咽了下去,蹩脚的换成另外三个字,却被脸上可疑的红云泄漏了心思。
乐正云凝视着她清艳的脸颊和难得的羞怯,不由得有些微失神。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赫连九州从领口出轻轻拨起他单薄的白T恤,只见玉石般的肌肤上赫然一段手印按下的青紫——
“……”九洲的脸色沉了下去,眸中心疼的燃起了隐隐怒火。
正云轻轻按下她的抬起的手,仿佛也按下了她心中的怒气:“这是男人和男人打交道的方式。安式危不过想看一看,我有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淡淡合睫而风华如月璀璨:“他要与我做这笔交易,有一半倒是为了你。”
“与我有什么关系?”九洲眼神中火焰不减。
“你与我如此亲近,保护我的安全,也是保护你呢。”乐正云摸摸她的头,如同抚摸着别扭的小狮子。视线顺着少女优美的颈向下,却看到红衣上点点湿痕,顿时心神俱乱:“九洲!你的衣上……”他话音轻颤,被那几点深红所骇。
赫连九州不解的低头,哑然失笑。她拉开身旁的球袋,里面除了一只羽毛球拍,还有几枚红色零落的玫瑰花瓣。
“喏。”她伸出自己的手,上面也染着点点干涸的玫瑰花汁。乍看去,真有几分像血。
“那时我把花束扔出去时顺手扯了几片花瓣,花汁沾了衣,你没瞧见。你第一次送花给我,还是带炸弹的,我扯两片作纪念不行吗?”她嘀咕的声音和头一起低了下去,睫毛仿佛也羞得发重了。
车内安静了片刻,只听得到咚咚的心跳声,终于,九洲感觉到一只微凉如玉的手拨开自己额前的发。半轮月儿从车窗外滑过,柔软的唇和清旷的月光,一起覆在了她发烫的额头上。
唐韵大厦二十七层会议室仍灯火通明,公司高层齐聚一堂。
“资本市场急转而下,一些数月前还是市场宠儿的金融衍生组合,纷纷被机构投资者视为垃圾急于抛售,价格也跌近三分之一。”投资部经理皱眉报告。
李恒远凝视着手上的投资组合表,露出狐狸样的冷笑:“现在抛售,我们损失多少?”
“粗略估计,不含交易成本费用,亏损八千万。”
李恒远站起来,在室内踱了两步,吐出一个字:“抛。”没有一点怜惜和不舍,仿佛抛的不是八千万,而是八毛钱。
一旁的CFO犹豫道:“亏损如此严重,现在风传政府会有救市举动,可能还有一场翻身仗,我们真的不再等一等吗……”
“可能?”李恒远截断了他的话:“你说的这种可能——”
他唇角一丝冷笑,环视圆桌上的众人:“羚羊被捕兽夹子套住时,会拼命挣扎,巴望夹子能慈悲的松开;而狮子从不抱这样的幻想,它会用锋利的獠牙咬断自己被缚的腿——所以,猎人能得到整只羚羊,却只能得到狮子的一条断腿。”
将厚厚的一本投资报告重重摔在会议桌上,李恒远声音里有一丝残酷:“从同类公司的投资看,唐韵的亏损尚算中等,还有多少亏损更眼中的公司在等待观望?伤了脚趾还不切去腐肉,我们要等到筋骨尽断时再祈祷市场大发慈悲?”
公司高层们冷汗涔涔而下,李恒远啪地将文件夹合上:“抛售所有衍生投资组合。”
城市迷眩的夜晚,星子稀少。
林肯车行驶在路上,李恒远将手中的烟蒂摁灭,按下电话。
“喂?”赫连九州的声音传来。
“有无苏长衫的消息?”将方向盘右打,车子一个漂亮的弧线右转弯,进入闹市区。
“我也希望有他的消息。”九洲的语气明显不善。
“看来,传闻有几分真实了?”李恒远摩梭着电话,如同狐狸在摩自己的利爪。
九洲没有说话,从车灯扫射的光束中看到远处熟悉的加长林肯车。
“看来男人吃起醋来也会使些小心眼,哪怕是完美冷静的男人。”李恒远唇角挑起冷笑:“如果……”他的声音突然停住,猛地一个急刹车。
一辆横穿马路的单车在离他不到十公分的前方摇晃了两下,“哐当”一声摔倒!
李恒远疾步下车,正待扶起地上的人,一记耳光“啪”地打在他的脸上!在商场身经百战,情场过尽千帆游刃有余的老狐狸,竟无端挨了如此响亮的耳光,眼中不禁腾起危险的寒芒。
“瞪什么瞪!TMD你开车不长眼睛?撞了姑奶奶就罢了,还撞坏了姑奶奶新买的单车!”地上的人揉着膝盖气势汹汹的站起来。
“第一,这里并不是人行横道,是你违规横穿马路。第二,我的车根本没有撞到你,是你车技不佳自己摔倒在地。”李恒远语气不变的说完这句话,一记耳光优雅的落在少女的脸上:“我从不欠人人情,小姐,这记耳光还给你。”
少女仿佛看见了怪物:“你……你打我?”
李恒远甚至不再看她,径自转身:“无功不受禄,厚礼奉还。”
少女从后一拳打过去,李恒远却猛地转身,格开她的手:“小姐,我已经准备放你一马,不要错过最后的机会。”的1c
“变态老男人……!”宋笑雅双手握拳乱舞:“去死吧!”李恒远避开她毫无攻击力的小拳头,却突然发现中了声东击西之计,一阵剧痛使他猛地弯下身来,脸容痉挛。
宋笑雅得意地收回高跟鞋:“给你点教训!告诉你:第一,姑奶奶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第二,姑奶奶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打女人的男人。你让姑奶奶大开眼界,姑奶奶也只有赏你一点教训,教你以后怎么做绅士,怎么做男人!”
她的话音刚落,却发现所有的景物都变成了倒置的。她竟被李恒远像扛沙包一样扛了起来!
“变态!救命啊——!”
李恒远一把将她狠狠摔进车内,露出寒冷的危险眼神:“你不是要教我怎么做男人吗?小姐。”
宋笑雅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恐惧。
李恒远重重关上车门,却听前方传来喇叭声。黑色越野车在他面前停下,赫连九州从车上下来,瞟一眼地上摔着的单车,皱眉问:“果然是你的白林肯,电话怎么突然断了?出了什么事?”
“遇到了点麻烦,正在解决。”
宋笑雅拼命的拍着车玻璃:“放我出来!救命——!”
九洲睨了车内一眼:“李总裁,业内只知道你的林肯车擅藏诡计,原来还可以金车藏娇。”
李恒远痛到脸上肌肉扭曲,眼中却冷冷眯出狐狸般的狡诈:“藏娇?一只横穿马路的母老虎而已。”
赫连九州微笑,上前拉开车门:“这只小老虎我似乎认识。”
正在拼命捶玻璃的宋笑雅收力不及,跌下车来,被九洲一把接住。此刻,乐正云也下了车来,微诧的上前。
“云哥哥——”宋笑雅一眼瞧见白色的身影,立刻扑上去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这个老变态撞坏了我的车,打我的耳光,还要对我……呜呜……”她气吞山河的哭声和控诉在百米开外恐怕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所幸深夜街道行人寥寥。
乐正云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神色微变。
“云哥哥,你要帮我出气!”宋笑雅抓了乐正云的袖子用力的擦鼻涕:“都是因为你喜欢单车,九儿才买了单车来学,想着学好了和你一起骑车出去玩……从今天下午一直学到现在,车却被这个老变态撞坏了!”她挽起裙子,膝盖上擦破了皮,正渗着血丝。
赫连九州冷冷看了一眼路灯下李恒远半边脸上的红印,又看了看地上单车与林肯车的距离,什么也没有说。
李恒远迎向乐正云陌生的目光:“看来你不记得我了,乐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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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自己曾认识一位会对女士动手的先生。”乐正云的眸子淡淡璀璨。
李恒远无语的耸耸肩。
赫连九州却突然拉开林肯车的车门:“叔叔,上车。”
乐正云正待上前,却被宋笑雅死命拉住:“我的膝盖摔伤了,走不动啦!”
眼看着林肯车绝尘而去,乐正云把宋笑雅的手从身上扒下来:“今天有我给你一个台阶,下次未必再有这样的运气。你如此无理取闹,碰到厉害又较真的人,吃亏的是你自己。”
车上,宋笑雅笑眯眯的仰起被泪水弄得脏兮兮的脸:“云哥哥,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只希望你好自为之。”
“那就是关心我。”她得意的吸吸鼻子:“姑奶奶真的在学车,而且会学得很好。”
乐正云直视她的眼睛:“我不是喜欢单车,而是喜欢和九洲一起坐单车。任何技巧都可以学,但感情无法模仿。你的公寓到了,下车吧。”

宋笑雅玩世不恭的眼底露出了一丝受伤的神色,她默默走下车去,突然回头道:“我就是喜欢你,但这和你无关。”
流离的夜色中,林肯车正飞速行驶。
“一百三十码太快了……”李恒远话还未说完,突然被一个急转弯甩到了座位的另一边,他死死盯着车速表:“喂——!第一次听你叫我叔叔,就算我感激涕零,也不用让我‘死而无憾’吧!”
车前镜中映着九洲紧绷的脸色,速度终是慢了下来。
“我是要成家的人的了,开车和做生意都要稳健。”李恒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九洲也不禁嗤了一声。
“我到了该成家的年龄,自然要成家。”
“和谁?”
“昭祝集团。”
“呵呵,果然直接。”
“我瞧得上昭祝集团的实力,昭祝集团也瞧得上我手中的人脉,自然两情相悦,一拍即合。”李恒远唇角有些阴险的充满控制力,显然他的婚姻和生意尽在掌控之中。
“见过铜臭的小人,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九洲抬了抬眼皮。
“见过嫉妒的女人,没见过这么彪悍的。”
司机座上半天没有声音。
李恒远轻松的眯起眼:“看来乐正云对母老虎没有抵御力,叔叔送你三个字:小心了。”
车子突然一阵猛震,李恒远被从座位上弹起,又重重跌回座位上!
“不好意思,路面太暗没看到减速板。”九洲耸耸肩。
道路两旁,几十米长无辜的路灯盏盏睁着雪亮的大眼。
三伏酷暑炎热,资本市场却寒冷如三九严冬,股指暴跌,唯一热火朝天的便是股票甩卖。
“哎呀!”早餐时间,李杜易捂着冒出血珠的手指:“郁闷!削苹果也能自裁,今天什么日子?”
“星期二。”赫连九州头也不抬的扔了一个创可贴过去。
可爱的李淮远先生一边看报一边摇头:“AA级资产都折价至此,金融资产信用的评估恐怕也难以服众了。”
“老爸,你在嘀咕什么?我听不懂。”李杜易把可怜的手指包好,好奇地凑过来。
“市场上出现了AA级金融资产折价出售的风潮。”李淮远先生认真的说。
李杜易摊摊手,一脸茫然。
“AA级资产就是信用度很高的资产。”九洲睨他一眼:“老爸的信用积累了几十年,他承诺给你的每个月500的零花钱,就是我们家的AA级资产。”
李杜易突然来了兴趣:“那AA级资产都折价,就等于老爸大人的承诺承诺不值钱了?”
“一般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九洲点头:“但如果突然传来老爸要失业的消息,就不一定了。”
李杜易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笑嘻嘻的把李淮远先生手上的报纸拿下:“但老爸要真敢失业,不怕老妈罚他跪CPU吗?
“胡闹。”李淮远先生可爱的脸红了。
“失业?”赫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诧异地问:“谁要失业?”
“别听孩子胡说。”李淮远先生急忙澄清:“我们在讨论AA资产,九洲举了个例子而已。”
“哦。”赫妈妈这才放心的缩回头去,厨房里继续传来洗碗筷的声音。
“那怎么会形成危机呢?”李杜易挠挠头。
“因为市场的多米诺骨牌效应。比如说,一个李杜易低价出卖老爸的承诺还不足以成气候,但如果老爸有10个儿子……”
“老爸怎么可能有10个儿子呢!”李杜易嚷。
厨房里又探出头来:“什么10个儿子?”
“没什么。”李淮远先生看了李杜易一眼:“一个活宝就够受了,十个恐怕更难以消受。”他放下报纸进厨房去帮忙。
“如果老爸失业的消息传来,你立刻用300块钱卖掉了老爸下个月给你500块钱的承诺——说明老爸的承诺贬值了。其它九个儿子会怎么做?”
“他们也赶紧脱手呗。”
“不错,这样价格就会越压越低,可能最后低得只能卖50块,这点零花钱不够用了,这个儿子就没办法了。”
九洲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说:“市场也是这样,AA级资产曾经被用来与政府信用相提并论,几乎是无风险资产。现在一旦危机的消息传来,不管是真是假,都会有机构急于出售它们,卖的人多而买的人少,价格会越压越低——持有这种资产的企业承担了差价损失,而这种损失会从一家企业传染给整个市场,如果控制不住,就会酿成危机。”
“你上课也常睡觉啊,怎么还说得头头是道?”李杜易哀叹一声:“你梦游时也在听周公上课吗?”
证券投资学课堂上。
教授正在兴致勃勃的讲,学生正在兴致盎然的睡。
某男生低头对着笔记本电脑,专心看电子讲义,表情肃穆。旁桌的小少女瞟一眼电脑屏幕:“靠,看圣斗士也能看得这么一本正经,我还以为你是雅典娜。”她说话的声音虽低,但在安静的教室里仍然十分醒耳。睡眼惺松的学生们同情的望过来——
“这位同学,你来回答一下,市场出清有那些条件?”
被点名的小女生大眼睛窜上不满,干干脆脆的三个字:“不知道。”
“这是老师刚讲过的呀,那——你谈谈价格的随机游走?”教授循循善诱。
这次甚至连三个字也懒得说了,直接摇头。
“这些基本的理论问题……”教授扶扶眼镜,诧异的拖长了语调。对方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对这些迂腐的理论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次,大部分打瞌睡的脑袋都抬了起来,崇拜的望着这位高人。
“你的导师是谁?”教授好涵养。
“说出来你也不认识,”小少女昂起头:“我是来旁听的,谁知道你们的课和路边的干豆角一样没意思。”教室顿时倒了一大片,刚才还睡眼惺松的金融系学生们清醒的认识到:砸场子的来了。
“都是空洞做作的理论,没一句听得明白的。如果那些理论模型真的有用,教授你早在股市上挣过五千万了,还犯得着为五千块的月薪喂这些瞌睡虫?”
学生们眼中的崇拜由红变紫,教授的脸由红变绿——二十几年教龄的老教师竟然反驳不了一个旁听的丫头,一时教室里陷入尴尬的寂静。
“理论模型在市场上是没用的。”一个声音从教室角落里传来,声音的主人慵懒之极,明显是刚刚才被吵醒的:“拉车的牛也认为牛顿三定律在它用力拉车时是没用的,但很少有人类这么看。”
教室里爆发出哄笑声。
“教授讲‘股价随机游走’时你没有听到,所以才会问教授为什么没有在股市上挣五千万。”那声音一叹:“经济学著名的法则:在出清的市场上,股价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专家选择的投资组合和猴子在大盘上掷飞镖选中的投资组合,最终收益是一样的。假如教授能挣五千万,建议你去买一只飞镖,在大盘上选股票,应该也能挣过千万。”
哄笑声几乎掀翻了教室的门窗,学生们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姑奶奶现在对这些理论感兴趣了。”宋笑雅毫不尴尬,一双大大的黑琉璃里埋伏着痞痞笑意:“不过与其听老学究空谈,不如找个常在市场上掷飞镖的猴子来请教——”
她笑眯眯的收拾好书包,旁若无人的走到教室门口,朝里面挥挥手:“我要去找一只美丽的猴子哦,九洲学姐。”的c7
哼着歌儿走下楼梯,宋笑雅却在教学楼出口处突然怔住了。
“小姐,请跟我们回去。”黑衣的保镖作出“请”的姿势。
“老妈,你也来了?”宋笑雅冲保镖身后问。对方忍不住回头一看,顿时发现上当。宋笑雅迅速闪身越过他,奔下台阶!
砰!迎面装上一个胸膛,对方被这大力的冲击撞得微微晃了一下。
“云哥哥?”宋笑雅如获大赦,立刻躲到那一袭白衣后面,大叫:“坏人追杀我!”
保镖一步跨上前来:“小姐,请跟我回去。”
“他……他是黑社会的,要追杀我。”宋笑雅的表情又急切又天真,让人很难不相信她的话。
“回去吧。”正云摇摇头:“不然宋伯伯和伯母会担心你。”
“你……”宋笑雅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昭祝与乐氏三代世交,以为我当真不认得你了?”
“你……你TMD不是失忆了吗?”宋笑雅跺脚挥舞着拳头。
“我的确失去了一些记忆,但有人告诉过你,我失去了小时候的记忆吗?”乐正云无奈的示意她冷静:“第一次见你,我就认出了。这么会骗人的小狐狸,我从来没有认识过第二只。”
十七年前。
秋日阳光调皮的渲染在几株高大的枫树上。
树梢上已然是燃烧般的火焰色,中间又是橘红,树干处却还是明澈的青碧色,橙绿融汇交接绝妙,丰富的色彩层次如同浓墨重彩的油画。
枫树下,宾客们的衣襟上沾着桂子清香。正招待着客人的男主人浓眉舒展开浓郁的喜悦。这的确是一个丰满的秋日,赶上了一轮放手弄潮的大好机遇,集团公司生意蒸蒸日上,重阳节又恰是第三个宝贝女儿满周岁的日子。
他膝下三个可爱的女儿,被业界戏称为宋氏三姐妹。才满周岁的小公主,更是全家的掌上明珠。
“让夫人把九儿抱出来,宴会就开始了。”宋世宇朝管家道。
“是,老爷。”
卧室内。
管家恭敬的问:“夫人,老爷说宴会快开始了,请您带三小姐前去。”这位夫人背影年轻优雅,紫色的纱裙给人一种神秘的美感。
一袭紫色裙装的宋夫人常茵转过身来,眼中露出焦急:“九儿不见了。”
小床上纱帐轻轻飘起,床上除了一只玩具熊和一个蕾丝小枕头,空空如也。
管家大惊,几乎是脱口而出:“三小姐她被人——”
“先不要乱猜,你差人把家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一遍。说不定——”常茵深吸一口气:“说不定是九儿自己出去的。”
“三小姐才十二个月,怎么可能——?”
常茵摇头道:“快去吧,时间不能耽搁了。”
知女莫若母,别人家十二个月大的孩子断不会从摇篮里爬出去,但她这个女儿,世上恐怕真的没有这个小闯祸王不会做的事情。
宋氏花园的草坪上,一架秋千正轻轻晃动。
拨动秋千的是一只粉嫩的小手,小宝宝摇摇晃晃的站着,呼哧呼哧的推动大秋千,拍手发出咯咯的笑声,露出嘴里刚长出的几颗小牙。
似乎嫌秋千晃动的不过瘾,小宝宝两手并用,憋红了小脸用力一推!
秋千高高的飞起,咧嘴直笑的小宝宝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高高飞起的秋千迅速的砸了回来!——
这时,一个人影将那团宝宝拎起,同时顺势侧身,优雅的坐在了秋千上!
小宝宝被抱住,不安份的双脚乱瞪。小拳头就要朝多管闲事的人打去——却突然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口水顺着小嘴流了下来。
抱着宝宝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琥珀色的眼睛里跳跃着晚照碎金和微笑,花园里的阳光似乎都在瞬间失色,连秋日高远的天空都隐退得空旷寂寥。
“你饿了吗?”孩童摸了摸她稀稀疏疏的黄毛,掏出干净的纸巾擦她嘴角的口水。
“呀呀——呀——”小宝宝咧开刚长出的小牙,不知道在手舞足蹈些什么。
“你也是今天来参加宴会的小宾客吧?”
“香香——”宝宝含糊不清的从喉咙里发出脆脆的声音,用还没长全头发的小脑袋开始蹭人,一双小手在那“香香”的身上乱抓,突然抓到了一双莹白的手,它圆溜溜的眼睛里放出光彩来,把头伏上去——用力一咬!
“唔!”这一下用尽了全力,虽然刚长牙,但这小宝宝实在凶悍得很,抱她的孩童痛得身形一晃,几乎从秋千上栽下去——
“九儿!”一声呼唤传来,常茵小跑着过来了。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是一愣。
小宝宝瞪大眼睛片刻,突然小嘴一鼓,大哭起来:“哇——哇——!”
找寻的大人们都闻声过来了,其中一个艳丽的盛装女子满脸尴尬涨红,呵斥道:“正云,你怎么把笑雅妹妹弄哭了?”
小正云一言不发,把那大哭大闹的小宝宝还给常茵。
接过那小婴儿时,常茵眼角的余光看到——递宝宝给她的那只手背就像阳光下牛奶般娇柔,一个深深的牙印落在雪白肌肤上格外显眼。就是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由得心中一痛一软。
“你太不懂事了!……”闵敏还在絮絮叨叨的训斥着什么,一旁的乐端成似乎张嘴想要说话,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乐太太,没事的,九儿就是见人多的时候爱哭,多亏了正云照顾她呢。”常茵微笑,把那还在大哭的小脸蛋轻轻一拧:“跟姐姐说谢谢。”
“香香——”九儿眨巴着的泪眼里有点天真的得逞味道,得意的盯着那微微的发白的精致的脸。宋世宇也赶了过来,摇头:“都一岁了,说‘谢谢’还说得含含糊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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