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各位可敬的家长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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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教室,空旷加恐怖,班主任的脸永远很‘和蔼’,家长的脸永远是皮笑肉不笑,对自己的儿女总是缺乏该有的自信。
学生的反应却是不一的,优质学生,如夏北坡之流,尽量让自己去符合家长对老师承诺,装出来的轻松,结果往往被期待得超出了想象;中等生,如翟安安之流,尽量拼命颔首,装出来的温顺,结果往往死在沉默中;非主流派差生,如严瑟之流,尽量吊了又吊、流了更流,装出来的无所谓,结果往往冷战到死;废柴系差生,如赫歌之流,尽量维持口水战状态,装出来的英勇,结果往往被老子擂出一排包,老子被儿子安上一排牙印。
那皇呢,她确实是个特例,人家是孙子,可她却偏要当老子,而且当得还不知惭愧。
桌子的那头,董秉贤不经意地瞄着手里的综合成绩单,冲林小凰微微一笑,“贵公子,成绩方面,除了英语,其它科都比较理想。至于思想态度方面,实在,懒散得出奇。虽说,如今这社会强调个性塑造,但是,基本规则还是要守的吗。上课就得软骨病,一个礼拜逃八节课,还总说自己得过小儿麻痹症,把老师当傻瓜诓……”顿了顿之后,他继续笑着说下去,“天赋是有的,人也顶聪明,只要加以方圆,他日必成大器……”
“老师,什么叫大器?”皇故做虚心地问道。
听她开口,董秉贤的头皮反射性的就是一麻,他故做镇定地回道:“往大里说是成为国家栋梁,奉献社会,诸如党政领导、商界大亨、文界泰斗等等,往小里说,事业有成,家庭幸福也行。”他看了看林小凰,“你父母不就是最好的典范吗?”
“老师,您抬举了,您才是呢。”林小凰谦虚道。她表情有点不自在,心跳得厉害,不知皇又要蹦出些什么鬼话了。
“我尊重老师对大器的诠释,可是,我却不能苟同您的见解。试问,悠悠历史长河中,人的功过谁能尽言。往古了说,孔子,在他自己的那个时代,似乎就并不如你说的那么大器了;李白、陆游等等,似乎也不尽人意。往近的说,凡高、曹雪芹更是穷死的。不管后世对他们再怎么地粉饰,衍生和崇拜,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活着的时候绝对不大器。再反过来说,发动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希特勒,他,在当时的法西斯眼里估计就是个大器吧。”皇挑了挑眉,“我说,老师,我们看问题的立足点是不是应该更高点呢?人活着,不是只有物质的增长,重要的是灵魂,是思想,不要到死的时候,还惦记着一根灯芯子没掐。”
脸红心跳,董秉贤已经没工夫笑了,他口吃地回道:“其实……这……这是社会……唉,你还小……”
“我了,”皇朝他一挥手,“社会很现实,不吃饱睡暖,有两钱攥着,你就永远是个孙子,抬不起头,见不了人。学文的不当官,好比当官的柳下惠,学理的不创业,好比开连锁的不牛B。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滚滚洪流,沉浸其中,舒畅还是挣扎。老师?”皇一本正经地望着他。
“这……总之……书读好……就行。”她废话怎么那么多,还给他上起思想道德课了,理论能和现实相提并论吗?可这话,不是作为教职人员的董秉贤能说的。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求我的圣贤识。所以说,老师,中庸无敌啊!”皇的眼睛闪烁,“我就是按这条理活着的呢,得过且过呗!生活不把我们这些个生物当回事,我们又何必把生活当个宝呢?成不成功不是活着的时候能判定的,那我们还顾虑些个什么劲,喜欢怎么过就怎么过诶。抛开对未知的恐惧和妄想,活出自己的色彩才是正道。那样,兴许,死后百年,便垂了青史呢。活着的时候,我不考虑死后的事。哪个傻X的笑我的,就当他是百年后的那个无名傻B就是了。这世道,谁说得准。死后的荣誉享不到,就好好享享活着的自在吧。懂了吗,老师?”皇冲停摆状态中的班主任晃了晃手。
洗脑电波在董秉贤脑子里转了又转,好像赤道上空的热气流,成了旋涡,久久散不去,似乎也勾出了他记忆深处的愤世,想当年,他一个小小的外交官,日子枯涩啊!最终,他又得到了些什么?
皇微微地勾起嘴角,翘起二郎腿,一派悠哉。如果这世界真有撒旦的话,那估计他真的投胎重返人世了,为祸不轻。
熟知女儿个性的林小凰忙上前解咒道:“老师,老师,别听她胡说,小P孩一个,全是胡扯。那些个大方面不是她这个年纪该去考虑的,她也得不出什么深刻的经验。她这个年纪就应该积累知识,学习好、身体好、思想健康上进,那样,以后才有继续创造的可能。不管她以后的世界是精彩还是暗淡,那是她选的道路,我们无权指摘。但是,现在,她还是个孩子,我们对她负有责任,得培养她,为她提供创造世界及生活的条件,让她老死的时候,怪不到我们就成。”
被她这么一开导,董秉贤也算是绕回了道道上,严肃道:“这小子就张嘴厉害,就算做不了演说家,也可以去当街头艺人,说说唱唱的!”他抽出一张单子递给林小凰,“这是他目前的学习评定,总的来说,还算优秀。做好准备,认真对待期终考试,考出应有的水准,这即是对父母老师的尊重,也是对你自己的尊重。你不是标榜自我吗,认真考试,展现自己的实力,应该也算是一种真我个性吧?”
手抬起到额头,潇洒地向上一扬,皇爽快地应和道:“YESSIR!为了我快乐无忧的暑假,偶可以破例向你保证,英语会及格的。”
“这样就最好。”
“不过,其它事就难说了!你也知道,天实在是太冷了,我又有腰椎炎,早上爬不起啊,骨头脆得厉害!”皇将颤抖地双手拎到他面前。
“真是个活宝!”董秉贤笑着拍开她的手,笑得毫无掩饰。
林小凰拍了下皇的后脑勺,也笑起来,“总拿耍宝当便饭。”
“非也,非也,是总拿生活当耍宝!”皇纠正道。
“哲人,您可以走了,叫下一个进来。”董秉贤无奈地摇了下头,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没遇见过这样地宝货。
林小凰站起来,向班主任道了别:“那老师,我们走了啊。以后,还请老师多担待着点,这小子野是野了点,但绝对不是坏水。”
“知道的,我还是很喜欢他的。走好。”
皇出到外面,伸了伸懒腰,揉了肩膀,“唉,冬天啊冬天,你真折磨人,又让我有了嗜血的**!”她转向她妈,“妈,去吃牛排吧,牛的毛细血管再呼唤我的舌头了。”
“皇……皇……不好了……”赫歌急急忙忙地向她们跑了过来。
一手抵住他前冲的身体,皇蹙起了眉,“说!”
“由贵……和他……老子打起来了,被扇好几个耳瓜子了,快,快……”

“带路。”皇朝远处望着,已经做好了奔跑的动作。
“哦。”
赫歌带着皇她们跑进了实验楼,来到了事发地点——三楼的楼梯口。
“住手!”皇一把抓住悟方中圣刚挥起的胳膊,运用了点太极,拗过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推飞了出去,“老子欺负小子,你个混球儿!”
“皇,这事你别管!”脸上印满了红条子的由贵拉过皇,挺身上前。他不想把兄弟也牵扯进来,这是他的狗屁家务事,臭得很,沾了兄弟不好!
稳住了自己的悟方中圣瞪着血红的双眼打量起了皇,怎么看怎么一个清秀小子,心里泛起了嘀咕,刚刚自己真是被那么个小鬼差点给推倒的?
“真是对不起了。”林小凰上前替皇道歉道,“你没有事吧,孩子不懂事。”
皇挤开由贵,挡开林小凰,酷霸地仰瞪着悟方中圣,“我没错,我相信你儿子也不会有错。力道控制的刚好,要把你扔出去也绰绰有余,要武力,我吕皇有的是。”
“你是谁?”
“你儿子的兄弟。”
悟方中圣不屑地耻笑道:“哼,兄弟!不但像个戏子一样,打扮得不男不女,还入了帮派,浑浑噩噩!”隔着人,他吼起了由贵,“我出钱送你来上学,不是让你来当废物的,你个出息的混球儿,丢尽我的脸。”
皇俯仰着身子大笑起来,“哈哈——丢脸?”她向四周的人群扫了一下,大声地问道,“给我大声喊出来,由贵是谁?”
围观的同学们聚到一起,扯开嗓门,异口同声地,有节奏地喊起来,“由贵——由贵——由贵——天籁帝皇——天籁帝皇——天籁帝皇——天降圣音——谁与争锋——俯仰天地,我声最霸——至邪至圣——唯我雪帝(由贵在日文里是雪的意思)——雪帝——雪帝——”
皇向上一抬手,声音消下去,她用手指戳了戳悟方中圣的左胸膛,冷笑着质问道:“知道是谁丢了谁的脸了吧,是你,是你这么个俗货丢了你皇帝儿子的脸!”
呆楞的悟方中圣倒退了几步,扫视着愤怒的人群,心虚地坚守道:“你们这是不务正业,不务正业——浑浑噩噩——”
“切,就你干的是人事,我们就是游戏人生?”
“不是吗?整个公司都还等着他去继承呢,他却居然给我唱起了什么狗屁歌剧。”
“够了,那是你的事业,我有我的理想,我的渴望,我的生活,我要为我自己而活。”由贵中圣冲到前面,嘶吼起来。
悟方中圣抄起手,又开打了。
“啪!”这一下,够清脆,够响亮。
“皇!”由贵捉着皇的胳膊,激动道,“你怎么,替我挨……”忍了那么久的眼泪终于决堤了,他头抵在皇的肩上,呜咽了起来。
“女皇大人!”大家也都激动起来,个个攥紧了拳头,就快朝悟方中圣扑过去了。
“你也实在太野蛮了点!”夏北坡吼了出来。
伸手挡住了赫歌他们,皇捋了下刘海,挑起嬉笑的眼睛望向了悟方中圣,“你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要我们这群小的让着你,你难道不觉得很可悲吗?你老婆可以顺从你,你儿子可以忍你,我们这帮你儿子的兄弟可以让你。除此之外,你还拥有什么?你的事业?那只不过是沙子垒起的城堡,再怎么高,再怎么宏伟,它也满足不了你的野心,它也给不了你亲情和友情,它也不会永久伫立你的心中,潮起的时候,它会毫不可惜地丢弃你。由贵,用自己的灵魂在歌唱,不是野心或是**,他比你强;由贵,用不比你少的汗水铸造着他的音乐城堡,它在心中,在我们心中,每个人都真心爱着他的声音,他比你强;由贵,用他的人格魅力赢得了我们的友谊,他的兄弟,我们从不逢场作戏,我们有的是真情实意,他比你强。”她最后加大了音量,“就这样,你还坚持你比他强。真是可笑,连同情都懒得施舍给你。就让你自己被虚无的繁华包裹吧,深陷你自己的茧,每个夜晚都重复着同样的谎言,你这个失败者!”
“失败者——失败者——失败者——”大家的心都很齐,一致对敌,向商场上的领军人物投去百万记的鄙夷和不齿。
面对着如此的洪流,悟方中圣惊了,颤栗了,他扪心自问,他真的错了吗?他真的就这么失败?他固守的也只不过是自己的坚持而已。
林小凰走上前,做了缓和疏通,“这位家长,你有你的坚持,孩子也有孩子的坚持。想想我们自己年轻的时候吧,我们也坚持着要开辟自己的道路。年轻的心,飞扬的青春,时代加诸给青年的定义已然改变,多给彼此一些理解和信任。今后,不管他们会开创出什么样的道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微笑着向所有说,看,这是我儿子,他永远是我的骄傲!这就够了。”
捂着额头,抹着脸,挣扎中悟方中圣仿佛有些清醒了,“或许,或许你们是对的……我……错了……我……我太自私了,只想守着自己的成功,害怕失去那份我的荣誉,想要在由贵身上继续我的生命。拼命追逐中,我却忘了,他是我最最珍贵的儿子……”他向由贵伸出了手,“由贵不是我,爸爸,错了……”
“爸——”由贵扑进了他老子的怀抱。
皇双手插在口袋里,“好了,皆大欢喜的结局,大家散了吧!”她吊儿郎当地迈开了步子,“兄弟们前面开路,偶老妈请客,旋转西餐厅的牛小排等着我们呢!”
“嘿,感情好!”夏北坡跟了上去。
“还有我们呢。”赫歌、严瑟、华俊也一起跟上去。
“嘿,敢情,你们的老子娘都冷血啊,会谈一完,就弃你们而去了啊!”皇勾过夏北坡的肩膀,吩咐道,“给宿舍去个电话,通知不是人,校门口等他!”
“要一起去吗?”林小凰问悟方中圣道。
“不用,内人在家等着我们呢,你快跟上去吧。”
“那好,就此别过,加油!”林小凰转身追了上去。
想到什么似的,冲林小凰的背影,悟方中圣喊道:“谢谢了,你有个好儿子。”
“你也是!”
悟方中圣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有着几分欣慰,“你有个好兄弟,记住,他替你挡下的绝对不止是一记巴掌!”
“知道,这就是我们的皇!”由贵眼里闪着光芒,他为自己能有这么个兄弟而骄傲。他转向他老子,如释重负地说道,“爸,回家爸,妈还等着呢!”
“恩,回家!”
浩瀚的宇宙,每颗星都是自己的主人,丢开狭隘的视野,闭上你的眼睛,用心去感受,你会发现,他们每一颗都在耀着温暖的光芒。孩子,家长,老师……就像天上的星星,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光芒,各自存在,却彼此照耀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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