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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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大爷道:“我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就自然有办法,我这里有帖方儿,诸位派个人照方儿抓药,回来煎好,一天给它灌几次。”
清瘦老人神情一松,道:“那容易,你请把方儿给我,我这就派人去抓药……”
赖大爷道:“场主,可是有一点,我得把壮子留在这儿……”
壮子听得一怔,刚要说话。
那清瘦老人已然笑道:“噢,有事儿么。”
赖大爷道:“别人恐怕不行,煎药得他煎,灌药得他灌。”
清瘦老人笑道:“麻烦令婿了,我毋任欢迎,我这儿不怕多个人吃饭,你请放心,我会把你这位未来的乘龙快婿待若上宾的。”
赖大爷忙道:“谢谢您,您可别太麻烦,也别太照顾他,他在‘藏龙沟’待着也是吃闲饭,您只要每天给他饭吃就行了。”
清瘦老人道:“假如罗老哥愿意我可长年管他吃喝穿住。”
赖大爷目光一凝,道:“您的意思是……”
清瘦老人道:“我很喜欢你这位未来的乘龙快婿,尤其喜欢他那身神力,要是你那儿用不着他,我想留他在牧场里练练。”
赖大爷老眼一睁,惊喜道:“真的么,场主。”
清瘦老人含笑说道:“我还会跟罗老哥开玩笑了。”
赖大爷大喜,忙道:“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您,场主,谢谢您,您看得起,抬举我,也是他的福份,别人求还求不到的事,我怎么会不愿意,场主,我这儿给您磕头了。”
他还是说磕就磕,两腿一曲,就要往下跪。
清瘦老人伸手架住了他,道:“罗老哥,你是上了年纪的人,我怎么敢受你这一礼,再说我管他吃喝穿住,他给我干活儿,卖力气,彼此扯平,谁也不谢谁,谁也不欠推,罗老哥还谢个什么。”
赖大爷激动地道:“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回过头去一使眼色,道:“肚子,还不快过来谢谢场主。”
壮子本就像丈二的金刚,瞧他这眼色,不但没明白,反而更胡涂,但是他还是上前施了一礼,谢了一声。
清瘦老人很高兴地笑道:“壮子,好好儿干,我不会亏待你的,就这么说定了,壮子留在这儿,罗老哥请跟我来吧!”他拉着赖大爷要走。
赖大爷忙道:“场主,您先请一步,我要交待壮子几句……”
清瘦老人倏然一笑道:“该,这是人之常情,那么我先堂屋候驾了。”带着铁云四个走了。
清瘦老人走了,壮子立即埋怨上了赖大爷:“赖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明知道我不能留在这儿……”
“谁说的?”赖大爷咧嘴一笑道:“小子,先别发火儿,慢慢听你赖大爷说,你赖大爷可是为你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话锋忽地一转,道:“小子,听我说,煎药,灌药都不难,对上两碗水,煎剩一碗药,一帖煎三回,一天灌三回……”
壮子道:“我可以在这儿待一两天,可是我不能……”
赖大爷老眼一瞪,道:“小子,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
壮子没奈何,只得说道:“好,好,您说,您说。”
赖大爷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如今是我的半个女婿,还敢不听我的……”
壮子眉锋为之一皱,赖大爷立即说道:“怎么,你不承认,难道不是。”
壮子忙道:“我没说不是。”
赖大爷道:“那就好,那就得听我的,人家这牧场有多大,远近闻名的大牧场,别人巴结还巴结不上呢!你能被人家收用,今后不愁吃喝穿住,难道还不愿意。”
壮子道:“您是知道的,我要出去闯江湖,不愿寄人篱下。”
赖大爷道:“你小子好胡涂,瞧人家,那一个没有大本事,真功夫,在江湖上的名头还会小得了,只要你在这‘天威牧场’沉稳了,还怕在江湖上出不了名。”
壮子道:“我不求出名,我只求……总之您不知道,我不能留在这儿。”
赖大爷道:“小子,你可气死我,忘了,‘天威牧场’里用的是官宝。”
壮子心头一震,但他装胡涂地,道:“用官宝怎么,我可不稀罕什么……”
赖大爷道:“你不稀罕,你再听我说,你可知道这匹畜生害的是什么病么?”
壮子道:“您不是说了么,它害的是心病。”
“心病。”赖大爷道:“谁说的,小子,告诉你吧!这畜生是中了毒。”
壮子一怔,道:“怎么,它……它是中毒了。”
赖大爷“嗯”了一声,点头道:“不错,这畜生是中了毒,如果我没猜错,决不是有人跟这畜生过不去,想要它的命,而是有人想要这场主的命……”
壮子讶然道:“有人要场主的命,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赖大爷道:“就这么说,有人想不着痕迹地害这位场主,别处他没办法下手,所以脑筋动在这匹马身上,他给这马吃一种慢性毒药,日久之后这马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内里却会发疯,人往上一骑,你说吧!会有什么后果。”
壮子睁大了两眼道:“真的,赖大爷。”
赖大爷道:“你赖大爷还会骗你不成。”
壮子道:“刚才您为什么不说?”
赖大爷道:“刚才我为什么要说,只要把这件事抖开了,‘天威牧场’非闹事儿不可,那位场主能饶得了那人,怕不立即会查个水落石出,这么一来,我岂不是坏了人的好事,要了人命了么。”
壮子道:“这么说,您是见死不救。”
赖大爷道:“谁说的,我不是要给这畜生吃解药么?”
壮于一怔,道:“怎么,您那帖方儿不是让它……”
赖大爷摇头微笑道:“我刚才说的全是信口扯谈,反正别人也看不出来,我要救这匹马,让你留在天威牧场才是真的。”
壮子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子,有什么关系。”赖大爷咧嘴一笑道:“关系大着哪!我三番二次地让你显力气,就是为引起那位场主的注意,如今他不但注意了,而且主动地要把你留在天威牧场,这在我就成一事儿了,另一事儿……”
一指那匹枣骝,道:“我要你暗地里去查这畜生中毒的事儿,看看是谁干的,马是场主的爱马,马厩又在场主住处后头,只是那能接近这马的人,必是场主的亲信,我指点你一条上爬的捷径,查出他是谁,然后用这件事威胁他,跟他来个条件交换,你不把他抖出来,他得帮你往上爬,他既是场主的亲信,你小子往上爬就不是难事,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岂非指日可待,这不比出去闯江湖,冒风险要好得多了。”
一番话,壮子为之动容,深深一揖,道:“赖大爷,我明白了,可是我志不在此。”
“小子!”赖大爷一咧嘴道:“别装了,别傻了,通一个地方有好几条路,走那一条不一样,谁不拣那平坦好走而又近的。”
壮子心头为之一震,道:“赖大爷,没想到您这么多知多懂,秦天祥没说错,您确实是位奇人,跟您在一块儿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知道……”
赖大爷截住说道:“你赖大爷在你面前是个奇人,在别人前面就是个下九流的鼠辈,小子,别说知道了,你知道的还多着呢!”
壮子还想再说,步履响动,秦天样走了过来。
赖大爷立即转移了目标,劈头便道:“秦爷,您来得正好,请来帮个忙。”
秦天祥先问道:“场主呢?”
赖大爷道:“场主上堂屋去了,我这就去。”
秦天样道:“你要我帮什么忙。”
赖大爷道:“我把壮子留在这儿伺候这匹枣骝煎药灌药,为了方便,还请您给这匹枣骝留两颗药丸……”
秦天祥“哦”地一声道:“那行,你两个在这儿等着,别走近。”
他走过去开了马厩,不料门刚开,那匹枣骚便扬头踢蹄,作势欲扑,秦天祥趁势打出两颗药丸退了出来。
赖大爷回过头去陪笑说道:“谢谢您啦!秦爷,您把那瓶药丸给我吧!”
秦天祥抬目一瞧,道:“罗老先生,您要这瓶迷药干什么?”
赖大爷道:“我是替壮子要的,让他带在身边,每隔几个时辰给这匹枣骝吃两颗,这样他灌起药水就方便了。”
秦天祥欣然地点头笑道:“说得是,你想的周到。”
没犹豫地把那瓶药丸直接送给了壮子。
壮于接过那瓶药丸,那赖大爷又问道:“秦爷,有件事儿我要拜托您……”
秦天祥道:“别客气,你说吧!”
赖大爷道:“场主降恩,好心收留了壮子,这小子除了有几斤蛮力之外,别的什么都不懂,以后还望您多照顾……”
秦天祥“哦”地一声道:“怎么,场主要他在牧场里耽下去。”
赖大爷点头说道:“是的,秦爷,就是刚才的事儿。”
秦天样道:“那好啊!以后咱们就成了一家人了,一家人那有不照顾一家人的,你只管放心就是,只要我在这儿一天,你这个未来的女婿就受不了委曲。”
赖大爷连忙致谢,大有感激零涕之慨。
秦天样做一摇头,道:“别客气,不过我有句话要先说一声,‘天威牧场’不比别家牧场,时常跟官家有生意上的来往,官家的事儿你知道,尤其这地方近‘承德’,常有官家的人来巡查,只要多做事,少说话就出不了纰漏。”
赖大爷连忙答应,又一连的谢了几声。
秦天祥话锋突转,一双虎目深深凝注着赖大爷,道:“罗老先生,场主的这匹枣骝,真是害了心病么?”
赖大爷道:“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它害的确是心病,通灵的畜生简直跟人一样,实际上它也没别的毛病,怎么,您认为不是。”
“不。”秦天祥摇头活道:“这一套我是外行,我只奇怪畜生也会害心病,这是我头一回碰到这种事儿,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顿接道:“走吧!我带你去见杨主去,别让他久等。”转身先走了。
赖大爷向壮子一扬手,道:“你在这儿别乱走,我回家之前会先来知会你一声的。”
说完话,跟在秦天祥之后匆匆地走了。
赖大爷走了,壮子皱了眉,他在想这位赖大爷实在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以往‘藏龙沟’的人走眼了,他更是走眼了。
作梦也没想到赖大爷会是这么一个高明人物。
他像个高深莫测,深藏不露,隐于偏僻乡隅的奇人,老谋深算,甚富心智的奇人,只不知道他会不会武。
奇人不一定会武,会武的不一定是奇人。
壮子也记得他那位两眼失明的师父,曾给他介绍过不少当今的高手,当世的奇人,然而寻遍记忆,可就找不出像赖大爷这个模样的奇人。
想了半天,他毫无所获,不过有一点他很放心,是赖大爷尽管着破了他,尽管是个来路不明的奇人,对他至少没有恶意。
不但没恶意,而且赖大爷还有助成他的意思,同时,赖大爷还要把自己的独生女儿许给他。
想到了这,他想起了芸姑,他想起句俗话:“名师出高徒,强将手下无弱兵。”
赖大爷既然是位奇人,芸姑就不会是个平凡女子,想到这点,他心里起了阵荡漾,那倒不是因为发现芸姑是个不平凡的女子心里高兴,而是种异样的感觉异样的激动,真要说起来,他宁愿芸姑是个平凡的姑娘。
相处多年,从十五六到长大**,这父女两瞒得人好苦,掩饰得也极其高明,这点让人不能不佩服。
想到了这儿,他苦笑摇摇头。
就在这时候,步履声响动,赖大爷怀里抱个小包袱来了,陪着他的有那位清瘦老人跟秦天祥二人。
赖大爷一到近前,便举了举那小包袱道:“你看看,这是场主赏的,我不要,场主非赏不可。”
壮子表现得很懂事,向清瘦老人一欠身道:“谢谢场主!”
清瘦老人摆手笑道:“别客气,你在这儿给我干活儿,卖力气,我就有义务照顾你的家,凡是在我这牧场里有妻子的弟兄都一样,我不让他们有后顾之忧。”
赖大爷立即接口道:“听见了么!壮子,场主待咱们可是恩高义厚,好好儿干,就是卖了命也应该,今后有什么事儿多找秦爷。”
壮子道:“我知道,您放心就是。”
尽管壮子让他放心,赖大爷似乎还放心不下,又左叮咛,右嘱咐了一阵,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场主表现得很够意思,着秦天祥亲自送了出去。
当然,壮子也得送送。
眼看着赖大爷被场主派的两个弟兄送上了马,护送着走了,眼看三人三骑消失在牧场大门处的夜色里,壮子这才收回了目光。
清瘦老人那里吩咐上了:“大样,给壮子安置个住处去,今天晚了,明天带他到各处走走去。”
秦天祥刚答应一声,壮子却忙道:“不,场主,我还得给那匹枣骝煎药、灌药,暂时我就住在马厩外边好了。”
清瘦老人道:“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住在马厩……”
壮子道:“场主,等那匹枣骝配过之后,再给我安置住处不迟。”
清瘦老人沉默了一下,微一点头道:“也是,那好,这样吧!我让人给你在马厩外头搭个帐篷,你暂时就在那儿委曲两天好了。”
转向秦天祥道:“天祥,这件事交给你了!”
秦大样一欠身道:“您放心,交给我就是。”
清瘦老人转望壮子含笑说道:“你跟秦总管去吧!今后有什么事儿只管找他。”
说完了话,他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忽然转回了身:“药我已经派人去抓了,半夜之前就会回来,你一个人行么,要不要我找个人给你打打下手?”
壮于心念一转,当即说道:“场主,您这匹枣骝,平日是那位负责照顾的?”
清瘦老人道:“是朱顺,我把他调到别的马厩照顾几匹马去了,怎么?”
壮子道:“这匹枣骝一直是他照顾么?您要是打算派个人给我帮忙的话,最好还是找他,因为他比别人了解……”
壮于话还没说完,清瘦老人便点头:“说的是,有理,天祥,待会儿你派个人把朱顺叫回来,叫他找壮子报到。”
清瘦老人走了之后,秦天祥立即派人给壮子在马厩外头搭上一座帐篷,帐篷不大,但睡两三个人还绰绰有余。
铺盖全是新的,另外还给壮子拿来几套换洗衣服,凡是应该有的,帐篷里全有了。
一切就绪之后,夜深了,秦天样跟壮子说了几句之后,带着几个壮汉走了,都安顿妥了。
夜深沉,这“天威牧场”里显得很静,除了偶而几声马嘶牛羊叫外,几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
抬头看看天,晴空一碧如洗,今夜有月,是一弯钩月。
越过马厩往外看,广大的草原一片幽黑,除了那一圈木栅上一点点的灯光外,也很难看见什么。
收回目光再看那匹枣骝,睡得很香甜。
壮子只觉得很无聊,矮身钻进帐篷躺了下去。
他刚躺下,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而近,夜深人静,尤其头靠在地上,听得很清晰,像擂鼓一样。
想必是送赖大爷的人回来了,壮子没在意。
可是没多久,一阵轻盈步履声传了过来,由远而近,而且是直奔这座马厩,这是谁?这么晚了还来……
壮子意念刚动,那轻盈步履声已到了马厩外,只听一个清脆、甜美、悦耳的女子口音,惊声喝问道:“是谁睡在这儿?”
壮子连忙翻身爬起,钻出了帐篷。
帐篷外,站着个美艳绝伦的大姑娘,她身穿一套大红劲装,披了一件大红披风,脚下是一双暗藏尖刀的鹿皮蛮鞋,从头到脚,衬得她像团火。
她很白,一张娇靥吹弹欲破,高扬着一双柳眉圆睁着一双杏眼,模样儿带着几分娇美,几分任性,几分刁蛮,还有几分凌人的傲气,望着壮子问道:“你…你是谁?”
壮子很平静,道:“我是来给这匹枣骤煎药、灌药的,姑娘是……”
红衣姑娘没答话,问道:“你是来给这匹枣骝治病的?”
壮子道:“不是我,是我的一位长辈,他老人家回去了,留下我在这儿照顾这匹枣骝,给这匹枣骝煎药、灌药。”
红衣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壮子一阵,道:“你是那儿来的?”
壮子道:“我是‘藏龙沟’的人。”
红衣姑娘“哦”一声道:“原来是‘藏龙沟’来的……这匹枣骝怎么了,什么毛病?”
壮子道:“听我那位长辈说,这匹枣骝没毛病……”
“没毛病?”红衣姑娘不答话完便截了口:“没毛病它怎么不吃不喝,脾气大得吓人,没毛病干什么给它煎药,灌药啊!”
壮子道:“是这样的。我那位长辈说,这匹枣骝是思念前些日子那匹牝马而不吃不喝,脾气暴燥……”
红衣姑娘“哦”地一声道:“有这种事儿,马还会思念谁么?”
壮子道:“姑娘,通灵的畜生跟人一样地有灵性,古来灵马不少,就拿汉寿亭候关云长那匹马来说……”
红衣大姑娘似乎不耐烦听那么多,截口问道:“那匹牝马?”
壮子道:“我不知道,听场主说被位朋友骑到‘承德’去了。”
红衣姑娘“哦”地一声道:“是那一匹呀!嗯,不差,那确是一匹让人爱不释手的好马,我本来要留下的,偏偏被他死要活要的要了去……”
一顿接道:“那怎么办哪?”
壮子道:“场主已经派人上承德要马去了,只等那匹马回来,跟这匹枣骝…跟这匹枣骝做个伴儿就好了。”
红衣姑娘道:“真的么?”
壮子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欺骗姑娘!”

红衣姑娘道:“那我就放心了,瞧它这两天……真是急死人了,牧场里的人看过了,找来的大夫也看过了,都看不出它得了什么病,急得人要哭……”
美目忽地一凝,道:“既然等那匹牝马一到就好了,干什么还给它吃药啊?”
这让壮子怎么说,他能跟个大姑娘家说这种事,也不好打譬喻,他只有这么说:“这是我那长辈交待的,我可不清楚,姑娘去问问秦总管就知道了。”
红衣姑娘道:“不管我问谁,你可别给它吃药吃坏了……”
壮子忙道:“姑娘放心,那不会的,吃药只为它好,怎会让它吃坏了。”
红衣姑娘似乎有点不高兴,脸色微沉冷冷说道:“我是这么说,最好小心点儿,这马枣骝是罕见的异种龙驹,身价比个人都高。”
壮于两眉轩动一下,没话说。
红衣姑娘却不放松地又道:“我说话你听见了么?”
壮子道:“我听见了,姑娘。”
红衣姑娘道:“那你怎么不说话呀!”
壮子道:“姑娘放心就是,我会小心的。”
红衣姑娘翻了他一眼,道:“这不也是句话么……”
拧腰迈步向马厩走去,到了马厩前,往马厩里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它睡着了……”
壮子道:“姑娘只管大声说话,吵不醒它的。”
红衣姑娘一怔道:“怎么?”
壮子道:“它吃了迷药了。”
红衣姑娘有点羞怒,也有点被作弄之感,娇靥一红,立即提高了话声,扬眉瞪眼,发怒说道:“你怎么不早说?”
壮子道:“我并不知道姑娘会来看它……”
“废话!”红衣姑娘道:“出去一天了,心里就惦记着它,一回来就往这儿来,不是来看它是来干什么的,还来看你的不成。”
壮子笑笑,没说话。
红衣姑娘脸又一红,叱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壮子道:“没什么,姑娘,姑娘见责,我笑,这有什么不好,难道姑娘喜欢看人拉长脸不成。”
“拉长脸?”红衣姑娘道:“你敢,你在牧场去打听打听,谁敢跟我拉长脸?”
壮子道:“我就是不敢跟姑娘拉长睑,所以我才说。”
红衣姑娘道:“刁嘴滑舌,可恼,你叫什么?”
壮干道:“我叫壮子。”
红衣姑娘一怔,道:“你说你叫什么?”
壮子道:“我说我叫壮子。”
红衣姑娘诧声说道:“壮子?这叫什么名字……”
壮子道:“这是我的小名儿,壮烈的壮。”
红衣姑娘翻了他一眼道:“那么大个人,还叫小名儿,你没个大名儿么?”
壮子道:“有,谁人没有大名儿!”
他就是不说出来,非等人问不可。
红衣姑娘道:“那么,你的大名叫什么?”
壮于道:“我叫玉翎,玉石的玉,雕翎的翎。”
红衣姑娘道:“还不算太俗……”
肚子道:“姑娘夸奖。”
红衣姑娘道:“没人夸奖你,你姓什么?”
壮子道:“我姓李,木子李。”
红衣姑娘道:“你读过书么?”
壮子道:“读过几年。”
红衣姑娘冷笑声道:“那怪不得你刁嘴滑舌地,原来是个有学问的人。”
壮子道:“姑娘明知道我不敢。”
红衣姑娘脸色一沉道:“我谅你也不敢,告诉你,我这匹枣骝交给你了,它要有个什么差池,我找上‘藏龙沟’拿你抵命。”
话落,拧身就走。
壮子缓缓说道:“姑娘不必找上‘藏龙沟’,一时半会儿我不会离开‘天威牧场’的。”
这句话使得红衣姑娘停了步,她霍然转身过来道:“你说什么?”
壮子道:“蒙场主垂青,把我留在了牧场里……”
红衣姑娘尖声叫道:“我爹会要你这种土里土气的……你会什么?”
壮子道:“姑娘!‘藏龙沟’里的人本来就是既穷又土的,环境使然,命运使然,这并不丢人,至于后者,我什么都不会。”
红衣姑娘道:“就会刁嘴滑舌要贫嘴。”
壮子道:“那我不敢,姑娘切勿以这罪名加诸于我。”
红衣姑娘冷笑一声道:“刚说你有学问,你就酸起来了,也不看看,有多么不衬,我就要说,你怎么样?”
壮子淡淡说道:“姑娘既是场主的千金,我就是姑娘的下人,一个下人敢把姑娘怎么样,不过我要说给姑娘听,姑娘要说的这个衬,世上并不多见,如果让我选的话,我宁要败絮其外,金玉其中,而不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红衣姑娘柳眉一坚,大声说道:“你说谁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壮子道:“姑娘知道,我没说任何人。”
红衣姑娘冷哼声道:“谅你也不敢,我问你,你究竟会什么?”
壮子道:“我不说了么,我什么都不会。”
红衣姑娘道:“那么我爹把你留在牧场里干什么?吃闲饭?”
壮于微一摇头道:“我不知道,这,姑娘最好去问令尊去。”
红衣姑娘道:“我就要问你,要你说。”
壮子两手一摊,道:“我什么都不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场主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也许场主看我可怜,有意赏我一碗饭吃。”
“你可怜?”红衣姑娘道:“世上的可怜人多着呢!要我看你只有可恶……”
壮子道:“也许场主的看法跟姑娘不一样。”
“胡说。”红衣姑娘道:“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问我爹去,要是你什么都不会,哼!‘天威牧场’可不管吃闲饭的人,也没那么多粮食。”
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了,她刚走两步,迎面来了个人,五短身材,唇上留着小胡子矮矮胖胖的中年汉子。
他一见红衣姑娘来,一怔立即躬下身去。
“姑娘!您回来了!”
红衣姑娘怒叱说道:“干什么走路那么轻,吓人一跳!”
矮胖小胡子又一怔,还待再说,红衣姑娘已带起一阵醉人的香风拧身走了,他怔在那儿了。
好半天他才定过神来,转身望了壮子一眼,强笑问道:“这位兄弟是壮子么?”
壮子微一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壮子,大哥是……”
矮胖小胡子道:“我叫朱顺,秦总管叫我来找兄弟你报到。”
肚子轻“哦”一声道:“原来是朱大哥,报到那是秦总管说的,我不敢当,听说这匹枣骝一直是朱大哥照顾的,所以我请朱大哥来帮个忙。”
朱顺道:“帮忙什么话,是匹马一直是我照顾的,真要说起来,该是兄弟帮我的忙,我嘛只能打打下手,我懂马,可是治病这一套我外行……”
壮子道:“朱大哥客气,朱大哥懂马,老经验了,以后还望朱大哥多指点,我出身贫寒,来自”藏龙沟’,什么都不懂……”
朱顺豪迈地笑道:“兄弟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出身贫寒,英雄不谈出身低,这世上有几个是天生富贵的,兄弟,你别跟我客气,我这个人天生一付直肠子,不会这一套,咱们头次见面,还不熟,等熟了之后,你就知道这个人了。”
壮子笑笑说道:“是么,我现在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朱顺笑道:“兄弟会说话……”转望马厩,微一摇头道:“这匹枣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好地会害起这种怪病来,真让人想不通,兄弟,看出它是什么毛病了么。”
壮子摇头说道:“给它看病,是我一位长辈,我不大清楚,我只管在这儿照顾它,给它煎药,灌药的。”
朱顺“哦”地一声点了点头。
壮子接着说道:“朱大哥,请过来坐坐吧!”
朱顺走了过去,毫不犹豫地在帐篷之内坐了下去,坐定他抬眼问道:“兄弟,药抓回来了?”
壮子摇头说道:“还没有,抓药的人大半夜才能回来。”
朱顺点了点头,道:“半夜,那不急,咱们可以脚一聊,兄弟,你刚才说是藏龙沟来的。”
壮于点头说道:“是的,朱大哥。”
朱顺微笑说道:“‘藏龙沟’这地方我没去过,可是我常听这一带的人提起它。”
壮于道:“小地方,那值得一提!”
朱顺道:“兄弟又跟我客气了……”
一顿凝目接道:“兄弟,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壮子道:“朱大哥是问那位姑娘?”
朱顺点头说道:“我看她是带气走的。”
壮子笑笑说道:“可不是么,这位姑娘好大的脾气。”
朱顺道:“兄弟,你才知道呢!咱们这位姑娘脾气大着呢!简直刁蛮任性,她要是一发起横来,能让人哭笑不得,连场主都得让她三分,兄弟,你怎么得罪她了?”
壮子道:“我何曾得罪她?是她乱发脾气,乱生气……”接着他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朱顺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兄弟,你的胆子够大,真让人替你捏把冷汗,你可不知道她有多刁蛮多任性,这都是娇惯的,平日里不但骂人,动不动还拿马鞭子抽人,你没挨上她的,可是天大的便宜,要是我,我就太知足了。”
壮子笑笑说道:“朱大哥,我没说不知足。”
朱顺摇头说道:“跟我说没用,兄弟,她这一往场主那儿跑,怕只怕你这饭碗要破了……”
壮子道:“真的么,朱大哥。”
朱顺道:“你不知道,兄弟,咱们这位姑娘啊!天大的事儿,场主也会依她的,只差没办法上天给她摘月亮去,你刚来,你要是能待下去,往后你就知道了!”
壮子道:“那我以后得小心点儿,可不敢再得罪她,招她惹她了。”
朱顺道:“对,兄弟,凡事儿忍忍,在人下,为这碗饭,谁叫咱们天生的这种命,再说,咱们也是个男人家……”
目光忽地一凝,道:“兄弟,你好像没当回事儿,全不着急。”
壮子淡然一笑道:“要是饭碗保得住,用不着急,要是保不住,急也没用,朱大哥以为这话对么?”
“有道理,兄弟。”朱顺猛一点头,一巴掌拍上大腿,道:“看不出兄弟你是这么豁达的人,简直跟我一样,怪不得我见你就觉得投缘……”
壮子笑道:“我这那里是豁达,是没出息,也有点既硬又臭。”
朱顺两眼一转,张嘴大笑,但他刚笑一声就连忙收敛了,转过头去凝神听听,没惊动谁,这才转过头来道:“兄弟,你这话简直说到了我心眼里,我就是这么个脾气,牧场里的弟兄们也常这么说我,只是,兄弟……”
目光一转,压低了话声接到:“没出息、硬、都是不要紧,你可知道,咱们这‘天威牧场’,跟别的牧场不同……这么说吧!跟任何一家都不同!”
壮子点头说道:“我知道,‘天威牧场’首屈一指,场主家大业大,手底下的弟兄,个个有一身好能耐,好本事……”
朱顺摇头说道:“我不是说这,我是说……看来你是不知道,就这么胡里胡涂地进来了,不过总算你说对了一点,场主底下这些兄弟,个个有一身好能耐,好本事,越往上,本事越大,能耐越高,这些人中,算起来首推秦总管,场主本人就更不必说了……”
微一顿,接问道:“兄弟,场主身后有四个人,寸步不离,你见过么!”
壮子道:“见过了,他四位叫铁云、穆桐、柳青、李仲……”
“不错!”朱顺点头说道:“就是他四个,他四个是咱们场主的护卫,保镖,本事大着哪!能耐高着呐,每一个都能抵上十来个,那一身功夫都快赶上秦总管了……”
壮子“哦!”地一声道:“场主为什么还要护卫,要保镖啊!”
朱顺说道:“我不说了么,咱们这牧场跟别家牧场不同,这一点就跟别家牧场不同,按说一个牧场的场主,是用不着什么护卫,保镖的,可是咱们这位场主就有,不但有而且一下子弄了四个……”
壮子诧异地道:“咱们这牧场跟别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朱顺摇头说道:“我不能说,兄弟,只要你待得长远,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的,不管怎么说,兄弟,我跟你一见投缘,我劝你一句,多做事,少说话,不明白的事放在肚子里闷着,别问,也别管闲事就对了。”
壮子道:“谢谢朱大哥,我知道。”
朱顺微一摇头道:“我不知道咱们场主看中了你那一点,要拿您派什么用场,可是我要告诉你,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明白,不想干撒腿还来得及,要等你什么都明白了,不想干那可不行!”
壮子道:“那为什么?”
朱顺道:“不为什么,我今天话说得太多了,这是对你,要换个别人我一句也不会说,也错非是我,别人他也不会对你说这些,一句话,兄弟,兄弟,不想干现在走还来得及,想干就照我的话干,只管着自己就行了。”
壮子道:“谢谢朱大哥,不瞒朱大哥说,不愁吃穿住,干我是要干的,可是我会照着朱大哥的话干,这么就行了。”
朱顺一点头道:“那就行了,兄弟,话我说得已经够多了,不再多说,话多了也是这么回事儿,我看看马去!”
一直腰,起身站了起来走向马厩。
壮子迈步跟了过去,道:“为了方便灌药,我向秦总管要了瓶迷药,隔一会儿给它吃了一颗,这样就不怕它会醒了。”
朱顺道:“我说嘛,这东西怎会这么老实……”
微一摇头,接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好好地它竟会……这匹马来头大,身价高,也的确是罕有的好马,场主跟姑娘爱它爱得不得了,照顾的也比那些马好,都周到,却不料……”
壮子道:“这匹马一直是朱大哥照顾的么?”
“可不是么?’朱顺道:“洗、刷、喂、溜,全是我,我照顾场主跟姑娘的坐骑也有不少日子了,一天到晚跟它们混在一起,别的大小事一概不用管,可是并不轻松,我宁可去干别的活……”
壮子道:“怎么,朱大哥?”
“怎么?”朱顺道:“兄弟,你以为照顾马是件轻松差事儿,我宁愿管十个人,我宁愿干重活儿也不愿看这些马,你可不知道这差事儿有多累人,多烦人,担的责任又大……”
壮于道:“累,烦,我懂,这担大责任……”
“怎么不?’味顺道:“铁云四个是场主的保缥,我就是这几匹马的护卫,场主交待过,这几匹马除了他跟姑娘之外,任何人不许近,这也是为什么场主要把马厩盖在这儿的原因,事实上确有这必要,都得小心,这些马,场主跟姑娘每天得骑几回,万一这些马出点什么乱子,那场主跟姑娘不就……”
壮子“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的确,朱大哥担的责任很大……”
话锋一转,接着:“这么说,这些马,除了场主,姑娘跟朱大哥外,别人是永远不能靠近的了。”
“那也不是!”朱顺道:“就拿秦总管来说吧!他没事儿就常来逗逗它们,有时候场主不知道,有时候场主知道,可是他是个总管,又是场主的亲信,咱们能让他别近?只好睁只眼,闭只眼了,再说场主自己都不说话,咱们犯得着招上惹上的么?”
壮子点头说道:“说得也是,于这差事不容易,担的责任既大,又不便得罪人,这么说,偌大一座牧场,能近这些马的,只有场主、姑娘、秦总管跟朱大哥了。”
朱顺摇头说道:“是的,兄弟,再也没别人了。”
壮子摇摇头道:“这几匹马可真是得天独厚,比人都重要啊!”
朱顺道:“半点也不差,人命还没有这些马的命值钱呢!”
壮子摇头笑了笑,没再说话。
朱顺也似乎把话都说完了,又随便聊了两句,两个人先后钻进了帐篷,朱顺命好福气大,心里似乎从不放事儿,躺下没多久就打了呼噜。
壮子心里有事儿,本就一时难合眼,再加上朱顺那闷雷般的呼噜,就更别想睡了。
他把两手枕在脑后,眼望着帐篷顶,微微地皱着一双浓眉在想,在想赖大爷的指点跟朱顺的话。
赖大爷指点他查出那害马之人,来个条件交换,作为进身之阶,朱顺明白地告诉他接近这些马的只有四个人。
四个人之中只有两个人可疑,一个是总管秦天祥,一个是这马夫朱顺,因为场主跟红衣姑娘父女们不可能害自己。
可疑的虽只这两个,可是还得费一番手脚,下一番工夫,那是因为总管跟马夫都是场主的亲信,既是亲信又怎会做这种事,再则也可能有别人在暗中行事。
这“天威牧场”里的人,身手都不错,要是暗中进行阴谋,瞒住这个马夫朱顺,谅还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可疑的人虽然已经有了,但是他还不能下断语,仍得费手脚,下工夫去查,慢慢的查。
朱顺的呼噜声虽然吵人,可是也诱人的,想着想着,壮子有了困意,眼皮渐渐地合上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近,惊走了他的困意,他睁开眼凝神一听,马直驰近。
这是谁回来了?
蹄声歇后,壮子就没再听见动静,好一会儿工夫,壮子才听见一阵轻快的步履声传了过来。这是谁?干什么的?”
壮子心念刚动,两个打扮俐落的壮汉走近了马厩,一个捧着一个纸包,另一个端着火炉药罐。
敢情是抓药的回来了,壮子爬起来钻出了帐篷。
那两个壮汉到了近前,捧药的那名道:“抓药回来了,火炉药罐子拿来了,都放在这儿了。”
他两个把东西往地上一放,转身走了,真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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