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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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静州到黑河的公交车上常有小偷。
王桥经常坐这一趟车,认得这几个小偷。正因为此,他并不是太想管闲事,免得以后乘坐公交车遭到小偷报复。
害人之心不可无,防人之心不可有,这句话潜移默化影响着王桥。
公交车上多数人都是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偷对着耳机女子行窃。女子非常年轻,侧脸的轮廓喧显得颇为柔美,模样和气质极似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
在行窃状态的小偷眼里,美女不是美女,是一个猎物而已。一个小偷将手伸进了女孩子的背后里,背包里塞得满满的,有各种女孩子用的杂物。小偷根本不在意满车人的眼光,慢条斯理地清理女孩子的背包,终于将一个钱包拿到手里,顺手递给了自己的同伙。
女子沉浸在音乐世界中,音乐世界是那么美好,而现实世界则不那么美好。
王桥看得这个画面,心中涌出一股怒火,很想冲上去揪住小偷。随即又想起新闻中看到的报道,见义勇为者受伤以后生活难以为继,害得全家人都受拖累。当英雄一时爽,却往往付出沉重的代价。
“站出来”和“装作没有看见”两种想法都在心里出现,相互间进行激烈的博弈。王秋将牙齿咬得很紧,但是并没有行动。
全车乘客的沉默极大地鼓励了两个小偷。拿到钱包后,一个小偷见女孩用的随身听很高级,贪心大起,便伸手去抓随身听。一直沉浸在音乐世界的女孩这才注意到异状,双手紧紧抱着随身听,道:“你们干什么?”小偷道:“给我。”
随身听是女孩的最爱,她不愿意放手,拼命争夺,大声道:“有人抢东西,抢劫啊。”
另一个小偷从后面踹了女孩一脚,骂道:“贱货,放手。”
女孩被踢得扑在前面座位上,声音带着哭腔,道:“不要抢我的随身听,不要抢我的随身听。”
小偷扬手给女孩一个重重的耳光,发出啪的一声响。
这一个轻脆的响声在车内回荡,也打在王桥脸上。如果小偷只是偷东西,王桥十有八九装作没有看见。现在由偷变成公开的抢夺,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一声:“住手,放开,你们太过份了。”
一个小偷见有人阻止,用手指着走过来的年轻人,很嚣张且恶狠狠地道:“滚开,马上在我面前消失。”
王桥吼道:“车上是男人的全都站起来。”他一边吼,一边将提包拉链打开,随时准备把榔头拿出来。
小偷被王桥的大吼声吓了一跳,左瞧右看,发现并没有人站起来。他胆子更大了,伸手摸起一把匕首,道:“你管老子的闲事,今天让你出点血。”
王桥见小偷拿出凶器,马上摸出榔头,喊道:“司机,往派出所开。”又对其他乘客道:“给黑河派出所报警,号码是xxxxxxxx。”
另一个小偷见这边闹了起来,顾不得抢夺随身听,也摸出一把匕首,朝王桥逼了过来。
车内狭窄,完全没有回旋余地,这也是在车内见义勇为容易发生流血事件的原因。王桥退后两步,尽量拉开与小偷的距离,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两把匕首。车内过道也限制了小偷的行为,他们虽然有两个人,也只能一前一后朝王桥逼过来。
小偷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十分锋利,凶狠地朝着管闲事的人刺了过去。
王桥眼里只有匕首,忘记了害怕。他用力挥动着榔头,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小偷敲了过去。
在敲中对方的同时,王桥只觉得手臂一阵痛,衣服被刺破,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将衣服粘住。
榔头是铁的,王桥手臂颇有一把力气,因此,被榔头敲在肩膀上的小偷更不好受,他惨叫了一声,捂着肩膀,转身用脚踢车门,道:“开门,开门。”
在王桥带领下,终于有其他男人站了出来。
另一个小偷被一只坚硬的行李箱敲在头上,后退了两三步。他看到车上许多人发出怒吼,还有还几个男人站了起来,心里怕了,表面上更加凶狠,“哪个来,就捅死哪个。”
王桥见了血,彻底被激发出凶气,举着榔头就朝着另一个小偷扑了过去。
司机就如配合小偷行事一般,恰到好处地打开了车门。没有受伤的小偷压根不讲义气,跳下车后就夺路而逃,将受伤的小偷抛在了车上。
见到凶恶的小偷败退,车上男人们全部站了起来,兴奋地围着受伤的小偷一阵狂殴。
王桥没有去殴打被困在车上的小偷,而是跟着另一个小偷跳下了画。他站在公共汽车下面,想将榔头朝逃跑的小偷砸去,举起来又放下,弯腰捡起了一块象棋大小的石头,抡圆了朝小偷打去。
用石头打小偷原本是发泄愤怒,并没有想到会砸中小偷。谁知石头如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砸在小偷身上。小偷原本就慌不择路,石头打在后背上疼痛难忍,一下就摔倒在没有水的冬水田里。

三四个男乘客怒吼着朝冬水田跑了过去,在田里猛踢摔倒的小偷。小偷刚才嚣张气焰早就丢得一干二净,苦苦求饶。
黑河派出所接到群众报警来到现场时,两个小偷身上布满了愤怒群众的脚印,口、鼻都在流血,惨不忍睹。
王桥与派出所民警都熟悉,捂着流血的手,与艾明所长打招呼。
艾明所长道:“王主任,我让车送你到卫生院去上点药,等会你还是要到派出所帮忙录个笔录。谁被偷了东西,也要来派出所作笔录。”
被偷东西的年轻女子道:“我被偷了东西。我是卫生院的,先陪王主任到医院,然后我们一起到派出所。”
艾明疑惑地道:“你是卫生院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女子道:“我刚到卫生院,上了两天班。”
艾明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我叫吴小璐。”
艾明道:“是新来的护士?”
吴小璐道:“我是医生。”
艾明很有兴趣地打量着新分来的医生,道:“你的名字和影星的名字很象嘛,你是当事人,给王主任治疗以后就到派出所来,不能逃跑哟,没有当事人无法处置这两个小偷。”
王桥道:“艾所长,他们不仅仅是偷东西,还明目张胆抢劫,全车乘客都可以作证。”
艾明道:“有抢劫的行为?”
吴小璐道:“他们先偷我的包,然后打我,抢我的随身听。”她举起手中随身听,道:“这是进口的随身听,很贵的。”
“我知道了,等会作笔录的时候说清楚。”艾明是一个很会办事的人,让警车送受伤的王桥去医院。他和另一位民警就将小偷铐在客车上,与所有乘客一起坐客车回到黑河镇。
两个小偷被打得乌眉皂眼,坐在客车走道上,比其丧家之犬还要凄惨。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人熟的优势了,如果遇到不熟悉的警官,难免会用审慎的目光看待这事。艾明对王桥很了解,加上全车人都给王桥和吴小璐作证,因此就判明这就是一件见义勇为的事件,在准备在作笔录上往抢劫上靠。
扒窃和抢劫完全不同性质,如果被定性为抢劫,必然会被判刑,这也是王桥为免除后患极为想向警方说明的原因。
警车很快就将王桥送到卫生医。
吴小璐换上白衣服,转眼间就由被小偷欺负的女孩变成了白衣天使,身上就自然而然带出了职业权威。她将王桥带到治疗室,道:“我来帮你处理,你把衣服脱下来。”
在室内日光灯下,王桥才认真打量吴小璐。
吴小璐皮肤白得透明,气质显得很妩媚。
王桥居然有着“聊斋”之感,眼前的这个皮肤白得透明的女孩就如从野树丛中出来的狐狸。
在王桥脱上衣的时候,吴小璐道:“谢谢王主任,全车人只有你一个站了出来,让我觉得社会上还有正气。”
王桥此时觉得胳膊钻心疼痛,一边脱外套,一边道:“我最初也很害怕。很早就看到他们偷你的东西,但是我没有站出来,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后来他们打人,明日张胆抢人,我实在看不过眼,这才站了出来。”
吴小璐诧异地看了王桥一眼,然后夸道:“你真勇敢。”
王桥道:“我不勇敢,最后是被逼出来的,再不出来,良心就会过意不去。”
吴小璐道:“我是说你敢于承认自己心有畏惧,这就很勇敢。”
脱下衣服后,寒风吹来,王桥打起寒颤。
吴小璐拿起外套披在王桥身上,然后很麻利地用藏族人的穿法给王桥穿上衣服,只将其一条胳膊露了出来。
当吴小璐蹲在王桥身边系衣服扣子时,王桥低头看到了温润如玉的手指,闻到了如兰花般的女子香气,禁不住心中一荡。他马上提醒自己:“王桥,你是有妻子的人了,路边的野外再香也不能采,想都不能想。”
由于冬天衣服厚,手臂伤口并不深,只是被划了六七厘米,流了许多血。
处理完伤口,时间到了十一点。王桥和吴小璐就到派出所作笔录。当吴小璐作笔录时,王桥抽空先回到家里,将打架时都没有扔下的手提包交给妻子熊梅,道:“这里是三万,由你全权处置。”
熊梅原本准备到静州与丈夫见面,又觉得带着这么多钱不安全,便留在家里等丈夫。她一只眼睛看着手提包,另一只眼睛看着丈夫的手臂,道:“你是怎么搞的,受伤了。”
王桥尽量用轻松的口气道:“见义勇为了一次,受了点伤。”
熊梅拉开提包看了一眼,随即将提包放在一边,道:“在哪里见义勇为?受伤严不严重?”
听到在车上受伤,她生气地道:“就你一个人充当英雄,如果出事了,我怎么办。”说到这里,眼泪水就掉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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