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狐妖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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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曙光撕破了夜神秘的面纱,天明终究是来了。旭日初升,混合了金色的橙红也把兽原的绿渲染了个遍,本来应该是幻彩般迷人的早晨,偏偏因营帐前已经凝固的血肉而变得诡异惊栗。黑夜有时给予人的是无忌惮的奇异的安全感,因为看不见,不知道,就能无畏。而当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下后,昨夜的激战痕迹、遍地的尸肉清晰映入眼瞳,背景一片的灿烂就化作了修罗地狱的翻滚血腥,眼前霎然就是杀戮的残景,朦胧间,有不甘的冤魂在嘶骂,吓得烟火赶紧把伸出帐篷的头缩回去,拼命摇头想甩掉自己的幻觉。只是,眼睛真切看到了的血红总是在眼前飘动,刺激着这个单纯的兽原少女尚且年幼的心灵。
昨夜突然出现的土狼让这个小团队失去了前进的可能。几个人不同程度的伤害不是一时可以痊愈的,更何况是在这没有经过治疗的情况下。楚云凌的伤势最重,简单包扎的伤口发了炎让他一整夜高烧不退,晨曦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照看着他的二师兄还没合过眼。可是烟火却不像之前一样喜欢靠着他了,晨曦那疯狂的样子烟火很难忘记,或者根本忘记不了,心里不自觉滋生的恐惧感怕是连烟火自己也不察觉。秦柯织的是内伤,难以判断轻重,不断呕出的血浸了他黑袍的大半,干了的血迹在那单调的袍子上渲出一浑一浑的绛红纹理,然后刚呕出的湿红又打散了原来的痕迹,重新编出了邪魅的图案。好不容易他不再吐血,古商儿缠了几层布条的手才得以休息,可是之前忙碌地檫血、浸水和扭毛巾让她的虎口刺痛得难受,隐隐渗出缠布的血滴令烟火手忙脚乱了一阵。毕竟没有经过什么世面,不像古商儿从小就习惯了受伤,烟火对这的紧张让她不由自主地双手颤抖,同样颤抖着的当然还有她眼中的泪光,兽原人的开朗大方此时已经无法用来形容烟火了吧。
“我……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条路会有……有土狼出……出现,我不知道土狼是……不是……啊……是那个土狼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那个,之前也走过这路……明明没有发生过……没见过有土狼……是这样……”终于鼓起勇气准备为自己的带路失误作出解释的烟火明显已经因为紧张、自责以及抽噎的关系语无伦次了,不过也亏那晨曦能理解那段莫名其妙的话,转而安慰起烟火来:“没事,意外就是因为是意料之外才出现的,而这次就是个意外而已。”说完还习惯性地想拍拍烟火的背——这是他一路上和烟火聊天养成的习惯,手举到一半,看到烟火的身子往外轻轻缩了缩,心中叹了口气,把手垂了下去,脸上安慰的温和笑颜有些苦涩。
古商儿一向对别人的情绪比较迟钝,毫无自觉地打破尴尬的气氛:“好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首先,我觉得,现在凌师兄这样子,秦哥哥又不住地吐血,虽然现在情况稳定了些,可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总是楚云凌作出领导姿态,晨曦和古商儿不知不觉都有些依赖这位冰冷却令人安心的师兄的安排,但并不代表在历练中磨练出来的种种能力会就此丧失。古商儿不是温室中的花儿,晨曦就更不是,作为一个武者,就算性格如何都不能太娇弱,留荆门的弟子不是学着好玩的,他们清楚认识到学武是为了让路好走些,当然也会为这训练着自己必要的能力,一切,只想存在得更容易罢了。
“前进是不可能,那如果回头也很困难啊。”晨曦脸上难得露出了严肃的神色,凌师兄受了伤昏迷,他就是这里最大的支柱了,“不过他们的伤也不容我们攀山涉水地到渊泽才治,回去治的话只要一天路程,困难是困难,总比继续路程好,而且二师兄的样子不能拖了。”
烟火插不上嘴,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溜进帐篷来的日光。日渐升高,外面能听到鸟嘶哑的叫声,那应该,是食尸的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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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人回头走时,晨曦理所当然地背起了仍然未醒的楚云凌,而秦柯织就在古商儿的搀扶下慢慢移步。晨曦不时偷偷向后瞥一眼,总看到烟火沉默的脸和秦柯织依旧半敛的懒散样子。晨曦心中其实是很震惊的,看到那个看似懒惰实质淡漠的秦师弟突然为一个还不熟悉的人挨了一下,顿时从前对他的看法颠覆了去。总以为秦柯织是个冷情的人,周身会有一点淡淡的疏离感,即使外貌怎样出色,平时也常露笑颜,也总可在那玉瓷般的容颜下找到一点无情炎凉的痕迹。与楚云凌彻头彻尾的淡漠不同,秦柯织的冷是不易察觉的,那习惯性的掩藏会令他里外不一,可是晨曦是个敏感细腻的人,也许与他骄阳似的性子不符,可是秦柯织挡在烟火前的身影让他首次怀疑自己的感觉,可能,这个秦师弟是比较难理解的人吧,他这样跟自己说,看向秦柯织的眼神比从前多了些什么。

古商儿出奇地则没有胡思乱想了一把。她走几步就要扭头去瞧下秦柯织的情况,脸上的表情明显是单纯的着急和担心。星眸中有暗光溢过,秀眉颦蹙,袅娜倩影少了种惬意的风情,倒添了些火气,霎像高不可及的傲雪红梅,自然是让人眼光又是一亮。烟火本来就极崇拜这美丽又厉害的姐姐,现在随意看过去都很难移开目光,羡慕中不料看到古商儿缀了白花的红衣上早已染上的血迹干透后显出的暗红,又在想起不久前的血光四溅,小脸煞白。
日中,草原的阳光热烈得让人难受。烘着的青草散发的腥味更浓,人周身更像被一层无形的雾气裹住,闷得呼吸都是热的。央楠国的商旅较少,就算是来往渊泽和央楠的商家也都多挑秋季的时候横渡兽原。现在也只是晚夏,诺大的平原就只见晨曦几个的影子。前行复前行,热气中仿佛人的动作都变得缓慢,烟火好不容易甩去了在脑中汹涌着的血腥惊悚,却看见了远远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朝他们迎面而来。
“请问,能借些水吗?”走来的是一个样貌平常的年轻男子,身穿的却不是兽原的小甲衣,这让烟火有些奇怪,见那人并非兽原居民,但又独自一人在兽原中行走,实在是奇怪得紧。
晨曦表情如常,轻轻放下楚云凌,伸手解了腰间的水壶递了过去,那陌生男子也伸出手来想去接,突然,“钲!”的一声,晨曦藏在手下的匕首抵住了那男子从宽大的衣袖中刺出的短刃。见偷袭不利,男子露出个狡诈的笑容,原来不大的嘴巴竟然往两边咧开,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两只眼睛眯了起来,弯作新月的样子,他这一笑,本是平凡的相貌竟透出些狡黠奸诈的媚态,越发像狡猾著称的灵狐脸上常挂的表情。
“你是何人!为何无缘偷袭?”晨曦阴沉着脸厉声问道。那男子听到他问话居然笑得更加欢畅:“我?我不是人哦!你猜猜我是谁?”语气之中居然有孩子的淘气。
“什么?”听到他的回答,晨曦一下子怔住,因为他想到了之前跟秦柯织的对话:
“秦师弟,究竟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不是人哦。”
“你……你说的是真的?”
“假的。”
……
晨曦在怀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危险分子跟秦柯织是不是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
这个人的反应好好玩……陌生男子——火狐妖炎智心情愉快地看着晨曦呆楞的样子,手上的短剑也不停歇,身形迅速的饶过晨曦,直向着最无防备的烟火冲去,那步法轻灵,仅是闪烁之间就出现在烟火面前,手一挥,空中溅过一道瑰丽的血痕,像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先绽放一朵嫣红灿烂,再渐渐地,渐渐地,四下滑落,跌碎了淬红的思绪,化作彼岸花妖异的绝望……
时间定格,定格在晨曦转过身来的刹那,然后,映入他的眼瞳的,是满眼的血红,以及烟火如落叶飘倒的身躯,无力,虚弱,还有,无措。
那鲜红,一如当初的艳丽。
古商儿提起的剑也只来到半空,晨曦划向炎智的匕首——那是秦柯织之前用的——也只划了个半弧,可是,烟火倒地的“扑”的声音已经传来了。
炎智一手抓住古商儿挥剑的手腕,一手用短剑挡了晨曦的匕首,笑容还是狡猾扭曲;“啊啦啊啦,人还真是经不起折腾啊,好啦,猜不出来也不用发脾气啊,我告诉你好了,我可是狐妖哦,最喜欢的事就是猜谜了,倒在那里的小女孩,”指了指烟火,“因为看起来不太会猜谜的样子,所以我就先让她出局啦!怎么?你们可要好好陪我玩,那么快出局的话我会伤心的”最后半句他故意拖长了声调,语气顽皮纯真,好像刚才真的就是玩了个游戏而已。
晨曦看着烟火躺在地上的身体——也许是尸体也说不定,脑中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一下子只觉得全身冷得发抖,明明太阳的光灼人得紧,可是他就是觉得很冷,很冷,好像被丢到了寒冬结冰的湖中。不要,我不要冷!晨曦心中有把声音在喊叫:对了,要动,要挥剑,要不停地动,那样就不冷了,对了,就是那样……
古商儿心里也是一咕咚,沉重难受,担心地向晨曦望去,却发现他望了眼烟火,垂下了头,刘海滑了下来蔗住了他明亮的眸子,然后他忽地抖了起来,手摸出了自己古铜色的长剑,再抬头时,那双曾经光彩流转的眼瞳里,翻转着的却是阴厉和骇人的凶光杀气,那样空洞无光,阴侧侧的扫视了周围一遍,扫得古商儿的心都凉了半截,最终,晨曦的目光定在了炎智的笑脸上,神态甫一变作地狱修罗,瞬间提剑砍向那还笑得乐的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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