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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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严家英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里,他其实一直在暗地里调查红帮国内的产业,大到房地产、股市,小至夜总会、歌舞厅。我曾亲眼看见他抱着厚厚一叠红帮的资料,熬夜通宵地看。北门和红帮的这场争斗,恐怕势在必行。
一天,严家英突然对我说,他希望我能去瑞典几天,机票,吃住,所有的花销他替我出。我问他为什么,他笑着说,你到那边可以结婚,那边政府允许同性恋结婚。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只不过只针对他所说的那个理由,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也笑着说,我又不是同性恋,干吗要去。严家英又问,那我算什么。我笑着,没回答。
三天后,我还是动身去了瑞典,而促使我这么做的原因,倒不是严家英那天的话对我起了作用,而是那之后不久,我和严家英又一次遭到伏击。严家英为了我受了伤,即使伤势不重。在他家,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去瑞典。
分别前,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严家英搂住我的头,轻轻吻了我,跟我说,我没叫你回来你就别回来,知道吗?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的眼中看到我的坚定。
另外我之所以能走的安心,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妈在我去瑞典之前,已被我劝说到上山的寺院里去住几天。老年人总是对身边发生的一些事缺乏敏锐,即使这些事情势紧张的足够让只具有一点忧患意识的人发疯。我想,妈真的是老了。
在瑞典的几天,严家英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让我说这边的事,问我这边是否真允许同性住在一起,我一一回答他,却从不问他,他那边的情况。徐安阳和BEN知道我来瑞典后,两人一起来看过我几次,第一次,还拿着那张我完全看不出来而据他们所说是结婚证的纸给我看。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假,而到底假在什么地方,我说不出。
幸福的感觉总是比痛苦来的虚幻,仿佛转瞬即逝。
BEN问我,为什么一个来瑞典,我告诉他,来旅游,顺便看望他。BEN不是很相信,但也没有怀疑,而徐安阳在一次BEN不在的场合,悄悄问我,家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打算怎么跟红帮的人斗。我说,他很好,处理完红帮的事他就会来瑞典,然后我们一块回去。
那天晚上,我想了整整一夜,若是我爸,或是任何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和严家英都拿着枪指着对方的话,我该怎么办。
那天夜里,天上没有星。
严家英每天晚上依旧给我打电话,可我并不觉得这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它仿佛只在向我说明,严家英,那一天,还有没死。
在瑞典待的两个礼拜,我经常去我住的地方附近的一家托儿所。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那不是一家正规的托儿所,只是一个失了聪的老太太为了方便附近白天要上班的主妇帮他们照看孩子。蓝眼睛黄头发的孩子们,每天都准时到她那里,并且每个人都会手语,我常常看见他们和她玩的很开心。因为,我频繁地出现,使那些孩子和那个老太太注意到我,一次,那位慈爱的老太太试图跟我搭话,只可惜因为我的不懂英语,并且不懂他们那里的任何一种官方语言,所以只好瞎比划几下,便走了。之后,我就很少去,但每天空下来时,还是会透过我房间的那扇窗户,朝那边望。
观望别人的幸福,总觉得长久,而自己的,不是找不着边,便是嫌结束快。
没等到严家英来,倒是等到了妈一通电话。这还是我到瑞典来,妈第一次打给我。她给我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以致让我在没通知任何人的情况下,直飞回国。
“妈,你说真的?”一下飞机,我便马不停蹄赶到家,甚至没给严家英打一通电话,现在正值那边傍晚的时间,也是每天他固定给我打电话的时间。
“真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亲自打电话过来,他……他……。”妈哭哭啼啼,哽咽地说不出话。
“怎么可能,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我有点不敢相信。
“琅子……你带妈去一次英国行吗?”
“妈……”
我拒绝不了妈的眼泪,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让她哭过那么多次,剩下的也只有那个男人。
萧蒙,也就是那个我几年见不上一次面的老爸,现在在英国,正生命垂危。
那么多年,即使两人的感情早在时间的磨砺下,消逝地踪迹全无,但是妈,竟然还是放不下,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像妈一样。
刚回来,妈让我休息一下,我们准备明天就动身。中午吃饭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没看号码,但已经知道是严家英。瑞典那边电话打不通,他一定很心焦吧,但是现在,我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他我要陪妈去英国的事。英国是红帮的中心,更是萧未然势力最集中的地方,然而,我却不能不去,他是我父亲,更是我妈曾经的老公。我任手机铃声大作,然后等它彻底响完后,关机。
晚上,家里的固定电话再次响起,看了来电显示,我只能再次无奈的任它响遍整个房间。妈跑过来,说,为什么不接。我按住妈的手,说,不要。妈看着我的眼睛,再没说话。

我带着妈去了英国,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有清新但带着浓重潮湿的空气,除了让我们感觉到这是一个与中国截然不同的国家之外,心情也似被一股粘湿的东西包裹住,我相信妈肯定也跟我一样。
在机场,原是没有人说要来接我们,但我和妈一下了飞机,便有人朝我们走来,指着专门开进停机场的轿车说,萧先生来让我接你们。
我本还怀着疑惑,但见妈已经急匆匆跟在那个男人身后,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比较好。一路上相安无事,男人开着车一直把我们送进郊区的一处别墅。黑色的铁门内,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壮观和豪阔。看到那些时,心里不知是该兴奋惊讶还是该鄙夷唾弃。我不知道,我还有一个这么有钱的老爸。
一个年龄超过半百的女人接待的我们,她上上下下打量我们,妈显得局促不安,我正准备说话,旁边送我们来的男人开口说了,“是萧老先生的客人。”那个女人听完才洞开大门放我们进去。别墅大的不象话,人却少的可怜,阴森森的让我感觉像是给幽灵寄居的地方。我和妈被那个妇人领进一个房间,一个头发微白的老头躺在床上。
“萧蒙……”妈朝床上那人奔去,微胖的身体由于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重心不稳。我朝站在旁边的送我们进来的妇人望了一眼,妇人眼中一抹我没读懂的东西一闪而逝,然后在我的注视下离开了房间。
萧蒙,确实病的很严重,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不知为什么,心里产生出一抹不安,如此病重的情形让我联想到非正常死亡,而萧蒙呢,难道他真的能在仅仅一个月内身体状况恶化到如此之程度?
妈期期艾艾又开始哭起来,眼前的男人再次刺激到她不堪一击的神经,早期在飞机上调整好的心情现在达到最低谷。而我,在看到那个男人快死时,悲伤的感觉谈不上,只是不愿见到妈那样哭。
萧蒙有些恍惚地看到我和我妈,微微上扬起的嘴角,我分不清那是因为他太高兴,还是仅仅惊讶。
在爸妈断断续续说话的时候,我没有兴趣去听,不是我冷情,对一个从出生开始便没见过几次父亲的人来说,真的很难对那个曾给你生命的人产生任何感情。此刻,我心疼的只是我妈。
我踱步走到一边,靠着窗台朝远处望去,大片葱郁的树林覆盖住整片视野,再来就是一条条林荫小道,在整幢别墅里像精灵一样穿插在各处。
这时候,我在树林的一角,远远看到在机场开车送我们来的那个男人,他毕恭毕敬地站在另外一个男人前,因为距离比较远,且背对着我,因此无法看到那个男人的脸。
爸那时候突然问,“你们是怎么过来的……”话还没说完,妈便已经答道,“不是你派人去接我们的吗?”爸惊慌的眼神中透出一抹恐慌,他看向我,我什么也没说。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一切。我怎么就没想到,那个男人来接我们时,所说的那句萧先生,不仅是指这个躺在我们面前的快死的老头,也是指我同父异目的兄弟萧未然呢。
我不禁又朝刚才那个方向望去,男人和另外一个背对着我的依然站在那里。斑驳的树影将他们掩映在其中,但由于大片的植物只呈现出一派单一的绿色,而那两个人鲜亮的衣着让人不得不注意到他们。我们的临时司机穿着白色一尘未染的衬衫,另外一位则穿着同样是白色基调的浅色T恤,一切掩饰仿佛都变成一种衬托,让那两人更加显而易见。
然而长久的注视似乎引来了不必要的麻烦,那个男人在抬头时,无意中看到我,惊慌的表情,即使站在远处的我看不清也能暗暗想象的到。抽身之际,站在他对面的人却已经在霎那间猛然回过头来,我们同时看到对方的脸。
那是我第一次在别墅看到萧未然。
我和萧未然的矛盾就如同我和他存在的那点血缘关系一样,即使两分之一的血是原自同一个人,但另外一半怎么都无法调和。
在一次我和萧未然同时出现在爸房间的场合,萧未然不加任何掩饰地显露了他对我的不满,甚至是威胁。爸提到遗产问题,他希望我和萧未然两人能分别继承他一半财产,并在他去世后,萧未然能帮助我照管我接受的那些生意。萧未然听完后,则是毫无预兆地从兜里掏出了一把枪,直逼我的脑袋。我被他连连逼退好几步,冰凉的枪口顶着我的头略微发疼,但没有感到一丝害怕。
“如果你说这个人有权继承你的财产的话……我做给你看。”在场的没有人不明白他的话,我除了有些厌恶没有其他感觉。妈当时也在场,她吓得尖叫,跑过来准备推开拿枪顶着我的萧未然时,被他一个巴掌打翻到地上。
我的怒火是在那时真正被点燃起来的,我根本无意要卷入到这场纠纷,萧蒙是你父亲,而我除了承认他是我母亲的丈夫之外没有承认其他任何关系。
我和萧未然对峙的时候,或是我眼中的那份坚定使他慢慢收起了枪,我越过他,上前扶起我妈,我和萧未然的战火那时真正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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