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残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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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艳少妇爽朗地笑了起来,她从口袋掏出一张钥匙卡交给邢晓菲,“倩儿可能有客人,我没看到她回来,你们先到屋里去坐坐,我买点菜啊、酒啊之类的就回来。”
“倩儿不在吗?”邢晓菲奇怪地问。
“不在,早上跟你一起走了之后,她就没有回来。”美艳少妇临走前又瞟了邱一禾一眼,将邢晓菲拉到一旁,低声说,“晓菲,这木讷少爷不错啊,要长相有长相,要修养有修养,而且还有钱都不知道花,你可不要白白错过了。”
“知道了,我的姐姐,你还是快去买东西吧,呵呵——”邢晓菲推着美艳少妇离开,然后回到邱一禾身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卡道,“怎么,有没有胆量到屋里坐坐?”
邱一禾苦笑,诧异地问:“这需要胆量吗?”
“当然需要了!”邢晓菲重又挽着邱一禾的胳膊,“你忘了我刚才说的吗,每次出海这里都是她们租住的房间,所以呢,房间里真的很脏哦。”
“呵呵,其实,其他房间就未必好,比如陈庆和高翔的房间,再比如刘剑锋的房间,以后来的旅客绝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以前发生过什么,甚至我睡的那张床,曾经有成百上千的情侣在上面折腾过也不一定呢。”邱一禾笑嘻嘻地回答。
“一禾你知道吗,昨天还有男人拦住我跟倩儿,问我们包一个晚上多少钱呢!”邢晓菲调皮地笑着说,心情竟是出奇地好。
“那你们怎么回答的,我很想知道啊!”邱一禾笑道。
“我没说话,但倩儿的回答绝对精彩!”邢晓菲深吸了口气,“倩儿对那两个家伙说,包一个晚上不需要太多钱,一条命就够了——哈哈,当时那两个人的脸都青掉了,别提多有意思了。”
微微摇头的邱一禾叹息着说:“晓菲啊,这个林倩儿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圣人,她呀,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那我呢?一禾,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邢晓菲关切地问。
“你,是我邱一禾这辈子唯一爱着的女人。”邱一禾突然的表白,跟四周的气氛格格不入,可他说的如此认真,以至于握成拳头的手都满是汗水。
松开挽着邱一禾胳膊的手,邢晓非不高兴地说:“我不喜欢说大话的一禾,我喜欢过去那个直爽的你。”
“那我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这总行了吧?”邱一禾苦笑道。
邢晓菲更加不高兴了,“那你不喜欢我了?”
“哎呀,我的姐姐哦,别折腾我了,赶紧找到房间进去吧,我背上都已经被汗湿透了。”邱一禾无奈地说。
邢晓菲停下脚步,背着双手盯着邱一禾的眼睛,表情严肃地问:“一禾,一条命包一个晚上,你愿意吗?”
邱一禾愣住,原本燥热的脊梁骨突然变得冰凉,他并没有考虑太久,回答道:“如果是别人的命,十条我都答应,如果是我自己的——晓菲,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就开个玩笑嘛,看你的认真劲儿!”转过身去开门的邢晓菲肩膀有些颤抖,她在房门“哗”一声打开的刹那,近乎呢喃似地说,“一禾,你真的爱我吗?”
邱一禾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从后面温柔地抱着邢晓菲,脸颊贴在她那柔顺的头发上,“求求你,晓菲,再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全身心地再好好爱你一天吧。”
……
“朝晖,你让我太失望了。”在桌前来回走动的邢怀彬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让你失望?呵呵,你指的是我抛弃了你女儿,还是说我杀了刘剑锋?”孙朝晖似乎已经认定邢怀彬要加害自己,他的词锋相当锐利。
“晓菲她做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你告诉我,为什么?”邢怀彬没有动怒,他的声音平稳而浑厚,就像是在宣读某种庄严的判词一般。
孙朝晖忽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他畏畏缩缩地回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跟胡玲,你们两个人做的那些苟且的事情,你还想继续隐瞒下去吗?”邢怀彬瞪着他的眼睛问。
孙朝晖这个时候居然好像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什么苟且的事情,男欢女爱,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再正常不过的?我过去确实爱过晓菲,但那又怎么样,我现在不爱她了,难道这也犯法吗?”
“你!”邢怀彬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双眼喷着怒火,“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哼,有本事你明刀明枪地冲我来,就像对付陈庆还有高翔他们两个那样,不要躲在暗地里放冷枪,那不是男人干的事情!”孙朝晖也不示弱,大声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付陈庆还有高翔?你在胡说些什么?”邢怀彬极力地控制心中的愤怒,对于女儿,始终抱有愧疚心理的他,恨不得代替孙朝晖跪下来道歉,如果这样可以让女儿高兴起来的话。
眼珠子地溜乱转的孙朝晖说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明白”,趴在桌上假装睡觉,不一会儿竟开始打呼。
邢怀彬就是再有控制力,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抬手冲着孙朝晖的后脑勺就是一掌,紧接着左脚猛力将其踹翻在地,“不知死活的臭小子,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是不是?”
“救命啊!救命啊!要杀人啦,要杀人啦!”双手抱头的孙朝晖扯着嗓子狂喊,仿佛邢怀彬真的要杀自己一样。
这时毕生和郭启达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瞧见气得浑身发抖的邢怀彬,毕生赶忙过去扶住他轻声劝道,“邢叔叔你消消气,为了这种没良心的东西,犯不着动这么大肝火。”
“我要告你,我要告你暴力执法,我要告死你,你这个老东西!”孙朝晖不是好歹地破口大骂,没料想毕生压根就没怎么好好拦着邢怀彬,所以很快被冲上来的邢怀彬一顿暴打,蜷缩着身子不住呻吟。
好不容易将邢怀彬从房间劝走,叹息摇头的毕生走过去将口鼻流血的孙朝晖从地上拉了起来,劝说道:“唉,你就省点力气吧,再怎么叫也没用,这儿邢叔叔说的话就是真理,他说你杀了人,你就杀了人,因为那两个乘警完全听他的,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你把天都叫破了也没用。”
瑟瑟发抖的孙朝晖很不甘心地擦去嘴角的血渍,发狠地说:“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他好看,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毕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朝晖啊,说句实话,你现在跟晓菲分手,真是很明智的决定啊!”
“什么不明智!那老东西就是要我死,我甩不甩他女儿都一样,他就是要亲手将我们几个全都弄死!”孙朝晖恼怒地咆哮着,却因为身上的伤痛而呻吟不断,“有本事让老子吃饱了饭再动手啊,单挑的话老子要是怕了你个残废,老子就是你生的!”
哭笑不得的毕生任由孙朝晖失去理智地骂着,等到他骂累了,才轻声细语地说:“朝晖,你说刘剑锋不是你杀的,是这样吗?”
“是的,刘剑锋跟我无缘无仇的,我根本就没有理由杀他!”孙朝晖嘟囔着回答。
“既然你没有杀刘剑锋,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毕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正是染有血迹的银行卡,“这张银行卡我想你不会陌生吧?”
孙朝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出来,随后又彻底萎顿下去,“卡是我的没错,但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犯罪现场的。”
“是吗?可我并没有告诉你,这银行卡是在现场找到的呀!”毕生嬉笑着看着孙朝晖。
“你玩我是不是!卡上有血,不是在现场找到,还能在哪儿找到?”孙朝晖彻底失去了冷静。
“呵呵,卡里面的钱不少,听晓菲说至少有五十万啊,这么大一笔钱你不会这么不小心,就把卡给丢了吧?”毕生问。
“不知道,昨天还在的,今天早上起来就不见了。”孙朝晖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吗?”毕生叹了口气,将塑料袋放了回去,“朝晖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现在唯一能帮你、能救你的人只有我,只有我毕生啊!刚才邢叔叔的举动你也看见了,他决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先不说亲自动手把你揍扁,就这个刘剑锋的案子,他凭这张银行卡就能将你活生生咬死,你信不信?”
可怜兮兮的孙朝晖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那件事情怨不得我,我也不想的,我都是被逼得……要怪就怪高翔和陈庆啊,都是他们两个人干出来的,跟我没有关系的呀……”
“那件事?”毕生纳闷地眨了眨眼睛,追问道,“朝晖,究竟是什么事情,你不要吞吞吐吐的好不好?你告诉我,你不是说邢怀彬是杀死高翔还有陈庆的元凶吗,我不能空口无凭地去说服那两个白痴乘警啊!”
一个劲哭嚎的孙朝晖不停地摇头,除了来来回地说“自己是被逼的”之外,就再没有第二句别的话。
毕生耐着性子等孙朝晖平静下来,可是阴沉着脸的邢怀彬再次出现打断了他的计划。
“毕生,出来一下,我们商量点事情。”邢怀彬面无表情地说。
“能不能稍微等一等,我还有些话想要跟孙朝晖说清楚。”毕生为难地回答。
邢怀彬抬眼扫了一下蜷缩在椅子里的孙朝晖,摇头道:“就现在,事情很重要,片刻都不能拖了。”
“唉!”毕生叹息着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邢叔叔,这房间里是不是装了窃听器,怎么每次到关键时刻你都会出现啊?”
闷哼一声的邢怀彬显然不喜欢毕生的这个笑话,一字一句地回答:“装没装窃听器我不知道,但有件事情却是相当明显的——”
在邢怀彬关上门的刹那,毕生回过头来不安地问:“什么事情?”
“警务室的钥匙卡!”代替邢怀彬回答的人是站在警务室门口的郭启达,他手里拿着一张银灰色卡片,好不得意地看着毕生说,“没想到啊,若不是你突然提起这件事,我怎么也想不到,作为凶手杀人预言而出现的证物,居然是能够打开警务室铁门的钥匙卡!”
毕生刹那间愣住,脸上的表情就像忽然吸入了大量的乙醚那般昏眩,他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哭笑着对邢怀彬说:“邢叔叔,你好厉害的手段啊!”
轻轻推了毕生一把,邢怀彬一边走向警务室一边说:“现在还没有人说你是真凶,不用这么快就自己站队找位置。”
“我知道,你一定准备好了一大段精彩的推理在等着我吧,是不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毕生冲那郭启达摇摇头,叹气道,“老哥啊老哥,如果这卡真是我自己做的,我会笨到主动提醒你吗?”
郭启达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当初两张预告死亡事件的银色卡片都被作为证物保留起来,刚才听过毕生的分析之后,他就一直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赫然想起银色卡片与钥匙卡一般大小、一般质地,便取出来试了试,不料其中一张果然可以打开警务室的门,于是他慌不迭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邢怀彬。
……
林倩儿回来的时候,新鲜的羊肉刚刚倒进火锅,正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香味,她忍不住用鼻子吸了吸,笑着在邢晓菲身旁坐下来说道,“我原以为你会为那件事伤心好一段时间内,没想到这么快就恢复过来,肯定是某个人的功劳吧?”
不知为何,邱一禾总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让人害怕,特别是她盯着你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像自己是赤身**的一样。腼腆地笑了笑,用筷子夹了一些蔬菜到脸色绯红的邢晓菲碗里,邱一禾温柔地接过话来道:“人生苦短,不高兴的事情当然是尽快忘掉的好,而且那个男人也不值得晓菲为他难过,你说是不是,林倩儿?”
“你跟我白天说的话如出一辙,为什么我说没用,你说就有用呢?”林倩儿斜斜地瞟了邱一禾一眼,叹息着从大姐手里接过碗筷,自言自语道,“我听毕生说,杀死刘剑锋的应该不是孙朝晖。”
“嗯?”突如其来的话题让邱一禾和邢晓菲同时愣住,前者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试探着问,“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呀,我和晓菲不久前刚刚给他送去一个很重要的证物。”
“什么证物?”林倩儿抬起头来问。
“是朝晖的银行卡……”低着头将碗里的饭菜翻来翻去,邢晓菲低声道,“刘剑锋死后,张伟从他房间里拿走的,卡上面还有刘剑锋的血迹。”
林倩儿闻言微微点头道:“果真是个要他命的证物呢,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将银行卡落在犯罪现场呢,不会是有什么人想故意在栽赃吧?”
“据张伟交待,刘剑锋死之前就一直拿着朝晖的卡大肆挥霍,我想应该不是他无意中落下的。”邢晓菲满腹心思,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沸腾的火锅。
有意无意地瞟了邱一禾一眼,林倩儿摆摆手道:“唉,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肚子好饿啊,我要开动了!”
四人围坐在火锅旁一边喝酒一边吃菜,气氛渐渐热闹起来,之前的沉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大声欢笑和酒酣之后的打情骂俏。
在这种并不算融洽的氛围中,时间飞快地流逝着,转眼功夫便已经过去个把钟头,而桌上的菜肴和啤酒也被一扫而空。
带着三分醉意,邱一禾主动地将手围上邢晓菲的腰际,在她耳边低声碎语道:“晓菲,你知道吗,第一眼看见你,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你知道吗,这对我来说是一件既幸福又残忍的事情,为了你,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就连梦里也都是你的身影……晓菲,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红扑扑的脸蛋就如花季少女般羞涩,不易察觉地挪挪肩膀,让自己不至于整个陷在邱一禾的柔情怀抱里,偷偷看着林倩儿的邢晓菲道:“一禾,你喝醉了……”
“是的,我醉了,清醒了二十几年的我终于醉了……”将额头贴在邢晓菲的脸上,邱一禾似乎醉意更浓,“晓菲,过去我没有胆量说出来,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觉得说出心里的话,是对你的亵渎,但——但现在,我要说,我不仅要说,还要大声地说!”
忽然用力在桌上拍了一掌,邱一禾站起来大声喊道:“我爱你,我爱你,晓菲,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到死都爱你!”
不知为何,林倩儿的脸色很难看,她咬着嘴唇,吐着火焰的眸子定在邱一禾脸上,而邢晓菲却慌慌张张地将邱一禾扯了下来,不安地说道:“一禾,你醉了,你到房里去睡一会儿吧……”
邱一禾好像失去了往日的聪慧和敏锐的洞察力,他憨憨地笑着,肆无忌惮地搂着邢晓菲,“我不要,我不要睡觉,我知道——呵呵,我知道只要一躺下去,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别说傻话,一禾,去睡一会儿吧,听我的话,去睡一会儿。”邢晓菲嘴上说着,眼神却始终与林倩儿纠缠在一起。
酒力最差的大姐原本趴在桌缘小憩,这时也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抬起头,看到到邱一禾、邢晓菲抱成一团,高兴地说:“你们两个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能看到你们在一起,真是件值得干杯的事情。”
说着大姐就要去拿酒杯,却被林倩儿抓住腕子。
“姐,你也醉了,回房间睡觉去吧,天也不早了!”林倩儿的声音就像刚刚淬火的钢板,生硬中夹杂着灼人的气味。
无论大姐如何坚持,最后还是被林倩儿推搡着回到了房间,而邢晓菲也终于挣脱邱一禾的怀抱,无助地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这个时候邱一禾忽然不说话了,他单手支着下颚,清澈的眼睛在邢晓菲和林倩儿之间转来转去,冷不丁吐出来一句话,“我要回去了,麻烦林倩儿你好好照顾晓菲。”

邢晓菲浑身一颤,脱口而出道:“等等,你——你还是在——在这里先睡一会儿吧……正,正好我有些话要跟倩儿聊聊。”
“咔嚓——”类似于牙关咬碎的声音,只见铁青着脸的林倩儿一言不发地走到门口,拉开门后转过身来看着邢晓菲,“这儿不欢迎男人留宿,要么他独自回去,要么,你跟他一起走。”
态度上如此巨大的转变让邢晓菲无所适从,而邱一禾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深情落寞地说:“我……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几乎走在秒针的后头,当来到林倩儿身边,却又停住,舔舔嘴唇道:“你真的叫林倩儿?”
眉头紧锁、嘴唇都快咬出血来,林倩儿原本清纯美丽的脸庞痛苦地扭曲着,她的眼神跳过邱一禾落在邢晓菲身上,猛地吸了口气,一字一句说:“你可以跟他一起走,没人会拦着你。”
犹豫不决的邢晓菲身子动了动,最后快步走过去挽住邱一禾的胳膊,冲林倩儿温和地笑道:“倩儿,我送送他,很快就回来,一定!”
双手捏成拳头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林倩儿慢慢侧过身来让到一旁,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始终盯着低垂着头的邢晓菲。
……
预告卡片亲自试过,确实是可以打开警务室房门的钥匙,神情尴尬的毕生无话可说,只能在三人的注视下坐回椅子发呆。
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环绕在四周,似乎他们都非常有耐心地在等毕生解释,而毕生除了摸着下巴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视线甚至没有跟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接触。
对毕生来说这是个高难度的挑战,他花费了很长时间来整理头绪,直到凌晨一点的钟声响起,他才用力叹口气,无奈地耸耸肩,替自己辩解道:“这张卡片不是我的,这一点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它是陈庆被害的当晚,通过礼品店送到我手上的。”
“送出卡片的人,也就是卡片的主人,卡片的主人也就是杀死陈庆的凶手。”邢怀彬面无表情地说,“假设,你杀了陈庆,在打电话给礼品店将卡片送给自己,这是个合理的假设。”
“哈,哈,哈——”毕生冷笑三声,他知道邢怀彬一定会这么说,“就算我杀了陈庆,我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将能打开警务室门的卡片寄给自己,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不,我可以认为这是很高明的心理战术,主动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地步,如此便会与巧妙的谋杀手段形成精明和愚蠢的反差,让侦查人员自作聪明地排除你的嫌疑。”邢怀彬一改常态,好像要咬死毕生,每句话都切中要害。
“那好,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最重要的一点是,陈庆死于密室,我如何杀了他之后再逃脱,这可是邢叔叔你自己的判断,你不会想要推倒重来吧?”毕生心里很清楚,如今正义就握在两个傻乎乎的乘警手中,他们如果倾向于邢怀彬的说法,自己就要跟孙朝晖一样,被软禁起来。
“我说过,既不能轻易下结论,也不能轻易推翻结论,但有一点确实是我的疏忽,以陈庆的个性,他决不会畏罪自杀,他只会怀着侥幸的心理,期待着能够逃脱法网。”邢怀彬眼睛一眨不眨地说。
“唉,邢叔叔,你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前一刻还将陈庆自杀说得头头是道,现在又从动机上将其彻底推倒重来,你倒是告诉我,你真的是因为一张卡片,就开始将我放在嫌疑者第一位的吗?”毕生尽量说得慢一些,以免乘警听不明白,“关于这张卡片,完全有可能是陈庆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领教他的手段。”
毕生现在策略就是先洗脱自己的嫌疑,其他的事情先不管,自由最重要。
邢怀彬始终沉着脸,“我刚才说了,陈庆不可能畏罪自杀,我最初的分析和判断,出发点就是错的。”
“好吧,好吧,陈庆就算不是自杀,难道被人栽赃卡片的我就是凶手吗?”毕生摊开双手,无奈地申辩道,“邢叔叔,你不能这样无端地指控啊,要有证据才行。”
邢怀彬猛地抬起头,大声说:“证据有,而且不少!这张让人疑神疑鬼的卡片我们先不提,就说说吊死陈庆的绳子吧!”
“绳子?”毕生奇怪地看着邢怀彬从保险箱中取出两个麻绳,“邢叔叔,怎么会有两根绳子?”
“这一根是吊死陈庆的。”邢怀彬举起左手,然后将麻绳放到桌上,又举起右手,“而这一根,毕生你难道不清楚,我是在什么地方找到的吗?”
“什么地方?”毕生紧张地站了起来,握在一起的双手微微颤抖。
“在你父亲留给你的那个黑箱子里!”邢怀彬弯下腰又取出一个黑色的竹藤箱,“当年你父亲作案的工具,全部都放在这里面,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会如此做!”
“邢叔叔,你在冤枉我!”毕生愤怒地说着,“这个竹藤箱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你随时都能将绳子放进去,再取出来,甚至,你甚至都不用这么麻烦,直接拿着绳子说是在箱子里找到的就可以了!”
“毕生!”邢怀彬喝道,“你就不能像你父亲一样做个骨气男儿吗?说出这样的狡辩,你就不怕你父亲在地下寒心吗?”
“邢怀彬!你给我住口!”毕生失去了控制,幸亏旁边的郭启达反应快,一把抱住他的腰,才没让他扑过去跟邢怀彬动手。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郭启达这回倒是没有一边倒地支持邢怀彬,反而安慰着毕生坐下来说,“毕生啊,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嘛,你这样冲动,对自己可没有好处。”
“是的,老哥教训的是,我糊涂了,他就是在故意激怒我……”毕生深吸了几口气,看着邢怀彬坐回到位置上,一字一句地说,“邢叔叔,这条绳子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是啊,是啊,就算这绳子跟吊死陈庆的那根相同,也不能说明毕生就是杀人凶手吧?”郭启达附和道,或许是因为毕生那一口一个老哥,叫的他心中舒坦吧。
邢怀彬表情好像非常痛苦,他用力地揉捏着太阳**,良久才回答道:“这根绳子就是陈庆被杀的关键所在,也是解开密室杀人的钥匙,不得不承认,毕生你的手法,已经与你父亲相去不远了。”
“不要老是将我父亲挂在嘴边,你只要说我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了!”瞪大着眼睛的毕生沉声警告道。
微微叹息摇头的邢怀彬接着说道:“当初之所以推论陈庆是畏罪自杀,除了没有考虑到陈庆的个性之外,主要还是因为密室的缘故,当然,如果陈庆是自杀,那他决不会将窗户打开,因为那样密室就更加完美,更加让我们摸不着头脑,这也算是我推翻陈庆畏罪自杀的一个论据吧!好,回到绳子的问题——房门是从内反锁的,窗户周围也没有能攀爬的地方,除非凶手用绳子将自己吊下去,否则根本无法离开凶案现场,但是,一旦使用绳子,就有个必须要解决的麻烦——”
“离开凶案现场之后如何将绳子取下来,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密室谋杀就无法构成。”毕生冷静地接过话道。
“说得没错,正是这样!”邢怀彬又叹了口气,“首先故意布下凶手在现场的疑团,然后乘所有人惊愕的刹那,第一时间冲到窗口,借着朝外探查的机会,将绳子从窗台上解开……如此,一个完美的密室谋杀便成型了!”
啪啪啪,毕生居然鼓起掌来,“邢叔叔,我真是很佩服你,听完你这个无懈可击的分析,连我都忍不住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杀了陈庆。”
两个乘警奇怪地看着他,而邢怀彬则面不改色地回答:“毕生,所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你的设计再精妙、手段再诡异,最终都是会被参破的,你父亲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才早早地露出破绽,制止了自己继续犯罪的企图。”
“邢叔叔,你的推理已经结束了吧?”毕生笑嘻嘻地问,仿佛一点儿都不担心似的。
邢怀彬颔首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就等着你替自己辩白了。”
“辩白?我用不着什么辩白!”毕生支着下颚,慢腾腾地说,“我要说的只是另外一个陈庆被杀的版本,如果邢叔叔能从里面挑出半点破绽,我就把这两宗,不,三宗谋杀案全部都扛下来!”
稍稍理了理头绪,毕生开始了他的绝地反击:“刚才孙朝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让我大受启发,所以我想邢叔叔早在上船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并很聪明给我寄来了一张死亡预告的卡片。不可否认,邢叔叔你非常了解我,你知道我一定会上船,而且一定会叫上你,这样一来,你首先就立于了不败之地!上船后,从上午八点到下午六点,这段时间邢叔叔你都没有在房间,我想你一定是在跟踪高翔,确定他的一些习惯,并准备好第一个杀人方案——卫生间密室杀人!到了晚上杀人游戏展开之后,你终于等到了陈庆和高翔争吵的机会,你顺理成章地给了高翔一个离开包厢的理由,还主动提醒陈庆,让他回房间换衣服。在成功杀死高翔之后,一向以谨慎著称的邢叔叔,竟然武断地认定高翔死于意外,这在当时就让我产生了怀疑!直到次日下午,我发现了高翔被杀的机关所在,并当着两位老哥的面说出来时,你才不得不改变策略。”
“第一个破绽,既然你说我是故意将高翔的死认定为意外,那我为什么在当晚要去偷走尸体和证物?这不是扇自己两个耳刮子吗?”邢怀彬神色平和地说。
“被强力电流击中后,尸体的手臂会残留有痕迹,这是你必须偷走尸体的原因;至于证物吗,或许是为了谋杀陈庆做准备,或许是为了陷害我而使出的一个手段,因为你知道只有我会两次接触老哥,只有我有机会偷走警务室的钥匙卡。至于扇耳刮子的事情,呵呵,邢叔叔你不是早就说出了答案吗,你让两位老哥认为是我故意偷走尸体和证物的,可你没想到,我会发现卫生间密室谋杀的关键所在!”毕生毫不慌乱地回答。
“好吧,你暂时接受你这个听上去格外牵强的解释吧。”邢怀彬很大方地说。
“谢谢!”毕生也大方地笑笑,“你知道高翔被谋杀这一点无法再隐瞒下去,便开始实施第二个方案,这个时候正好我和方医生提出要继续杀人游戏,于是你便借鸡生蛋,在讨论中将矛头和火力集中在了陈庆身上,让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相信陈庆才是杀死高翔的凶手。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陈庆的死亡时间大约在你我分开之后的半个小时左右,你在杀害陈庆、布置完现场之后,打电话给礼品店,让他们取走了第二张预告卡片,也就是能打开警务室的钥匙卡,并栽赃给我。等一切都顺利之后,你便利用绳子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密室。”
“等等,这里有第二个破绽,如果我是用绳子离开现场的话,那我是如何将它取走的呢?”邢怀彬问。
“很简单!”毕生满怀信心地咧嘴而笑,“当时第一个冲入房间的人是邢叔叔你,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经验老道的你,会在看到凶杀现场的瞬间,僵硬在门口,并且让我们去开灯!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要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争取时间解开系在门上、用来逃出现场的麻绳!”
“哈哈——”邢怀彬无奈地笑了起来,“听你这样一说,我也开始怀疑,难道陈庆真是我杀的?哈哈——”
“不要笑,我还没说完呢!”毕生表情生硬地瞪着邢怀彬,“陈庆死后的第二天早上,你知道我去找林倩儿了,所以便将麻绳取了回来,放在我的箱子里,对我进行最恶心也是最致命的栽赃!”
对毕生的分析,郭启达除了竖起大拇指之外,只能一个劲地说:“厉害,厉害,今天我总算见识到了两大高手的对决,当一辈子乘警,总算他娘的值得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个乘警也用力地点点头,呼出口浊气笑道:“两个人的分析推理都没有任何漏洞,我们现在怎么办?总不成将他们两个全关起来吧?我还指着他们帮我们处理刚刚发生的刘剑锋的案子呢。”
郭启达同样苦笑着耸耸肩表示没办法,这时邢怀彬忽然开口道:“好吧,形式上的推理和分析就这样吧,算我们两个打平手,接下来,该说说作案动机了!”
“呵呵,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生扭了扭脖子,“杀人动机方面邢叔叔恐怕就没这么优势了,只需将孙朝晖叫进来问个仔细,你为何要杀死高翔和陈庆,我们就明白了。”
“那个畜牲能说出什么新鲜玩意来?”邢怀彬恼怒地瘪了瘪嘴。
“有没有新鲜玩意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那绝对精彩,邢叔叔你不会不感兴趣吧?”毕生挑衅地看着邢怀彬。
“好吧,我倒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你去把他带进来吧。”邢怀彬摆摆手说。
毕生微笑着点头,他虽然不知道孙朝晖隐瞒了些什么,但从只言片语间,他感觉孙朝晖决不是无中生有。
起身走到门口将门拉开,毕生刚刚抬起脚迈出去,却愣了愣住。
“怎么了,毕生?”郭启达见毕生愣在门口,不由站起来问。
瞬间醒转过来的毕生急忙嬉笑着转过身,有意无意地挡住郭启达的视线,摆摆手说:“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孙朝晖那个有五十多万的银行卡不是在刘剑锋的房间发现的吗?”
“是的,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郭启达奇怪地问。
“或许,他这笔钱是用来买某人的性命的!”毕生说着瞟了一眼邢怀彬,“邢叔叔,你知道孙朝晖坚信你要杀他的理由吗?”
邢怀彬若无其事地回答:“你是说孙朝晖给刘剑锋五十万,就是为了让他来杀我,所以刘剑锋的死,也跟我脱不开干系,你想说的是这个意思吧?”
毕生笑着摆摆手,说了一声“猜测,纯属我个人毫无根据的猜测”,然后快步走出警务室,并随手将门带上。
……
夜,是恐惧的温床。
窄小的走廊过道仿佛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要将自己研磨成一滩模糊不清的血肉,而那些随着脚步声逐次亮起的声控灯,更像是一张张嘲讽的脸孔或者眼眸,让孙朝晖咬牙切齿却又心中惊悸。
他气喘吁吁地跑着,不辨方向地跑着,一心想要将警务室和邢怀彬等人远远地抛在身后,可是他知道自己跑不了多远,因为这是个困兽死局,在这艘游轮上,自己永远也逃不出死神的魔爪。
如果在这之前他还心存侥幸,那么当审讯室的门忽然打开,而外面却空无一人时,惊愕中更多的是让他浑身战栗的恐惧,“他终于要向我下手了!”
有一刹那,他曾想过要留在那儿,他不相信有人会明目张胆地置自己于死地,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又不停地叫嚣着,“逃吧,逃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要在这里等死吗?难道他会就此放过你吗?能逃多远就逃多远,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前面拐角处传来说话声,几乎虚脱的孙朝晖急忙停下脚步,蜷缩在一块荧光闪烁的广告牌后面。
“我甚至没来得及跟胡玲道别,她就被关在我的隔壁呀,我居然没有跟她说一声,就独自逃了出来……”懊恼就如火一样烧灼着他的身体,“真该死,我为什么要跑,我没有杀人,我不是凶手,我究竟为什么要跑啊?这是个陷阱,我知道的,他故意放我出来,就是为了杀掉我,就像他杀死高翔还有陈庆那样!这是个陷阱,是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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