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死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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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着下巴上的肥肉,郭启达装模作样地走到黑乎乎的出口处,睁大眼睛瞅了瞅却什么也看不见,于是问:“你说有灯光,可我为何什么都看不到?”
“有人用石头将路灯砸碎了。”负责人一本正经地站在那回答,对郭启达身边的邢怀彬视而不见,“这人的身份不清楚,但可以确定他与疑是孙朝晖的青年不是同一人。”
感到古怪的郭启达似乎还想问什么,这时邢怀彬插嘴道:“那人是不是孙朝晖,进去看看就清楚了?只要他还没有出来的话。”
“他没有出来,因为这是条死胡同,除非他有储物室的钥匙。”负责人没有任何遗漏地说道。
“储物室?这又是什么地方?”郭启达问。
“胡同两边各有一扇门,一是赌场的后门,另一个则是存放杂物的房间,通常那都是不上锁的,而孙朝晖就是藏身在此。”负责人似乎担心自己高估郭启达的智慧,停了停又解释道,“储物室在那边还有一扇门,但已经从里面用铁链子锁住,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个出口。”
“我能够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提供的帮助。”郭启达没好气地说完,转过身来对刚刚带人赶到的汪耀明喊道,“耀明,你先带人进去抓孙朝晖,我还有些问题要咨询一下!”
被从被窝里拽起来的感觉让汪耀明很不爽,他闷闷地哼了一声,领着四个船员鱼贯而入,此时邢怀彬亦上前来到郭启达身边,压着声音提醒道:“小郭,你看是不是先将录像资料作为证据保存起来?”
“嗯,幸亏你提醒我,我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郭启达拍着脑门转向保安负责人,笑着说道:“还要麻烦你一下,那个录像带,我们要带回去。”
“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负责人转身从手下那儿接过一盒带子,递到郭启达手中,想了想又说:“我建议多注意一下大概八点多钟进入储物室的那个男人,我觉得他的举止有些奇怪。”
“还有人在孙朝晖之后进入过储物室?你刚才怎么不说?”
慌张起来的郭启达拿起对讲机想要警告自己的搭档,储物室里还有第二个人,但负责人紧接着又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他确实进入过储物室,而且,进去之前还特意砸碎了路灯,但他在里面呆了大概只有五六分钟便离开了,”
“吓我一跳!”郭启达拍了拍胸脯,“那家伙多半是孙朝晖的同伙,来给他送食物和饮水的,你说呢,邢老?”
“我没听说孙朝晖在船上还有别的熟人,如果他真有同伙的话,那人多半便是胡玲了。”邢怀彬回答道。
“胡玲?你们说的是个女人吗?”保安负责人说道,“如果是女人的话,我可以确定绝不是那个家伙……虽然他有意躲避摄像机,但我可以肯定地说,他绝对不是个女人,瞧他走路的样子,更像是一个当过兵的军人。”
“这些一会儿我们看录像就能清楚了。”邢怀彬打断道,“小郭,抓住孙朝晖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结案!”郭启达猛地叫了起来,随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讪笑道,“案情其实早就已经查清楚了,我现在坚信邢老你当初的结论,至于邱一禾房间内的汽油,就要看他本人是不是想追究了,当时他的样子应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呵呵……”
邢怀彬莫名其妙地叹了口气,不在说什么,这时郭启达腰间的对讲机忽然猛地尖啸起来,只听汪耀明那嘶哑而惶恐的声音咆哮道:“孙朝晖死了!你们赶紧来!”
郭启达和邢怀彬二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口凉气,继而撒腿朝胡同里冲去,前者更是一边跑一边大声问:“邢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的结论真的要被推翻吗?难道真被毕生这小子说中,凶手一直在将我们当猴子耍吗?”
“别说这些没用的丧气话。”邢怀彬跑在郭启达的后面,声音冷冷地回答,“凶手离我们已经不远了,抓住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来到保安负责人口中的储物室外,郭启达并没有闻到丝毫血腥气味,混乱的手电筒的光柱在房子里面杂乱无章地扫着,晃得他脑子一阵阵昏眩。
“你们不要乱动!”还是邢怀彬经验老道,第一时间走进去喝止住几个在那到处乱走的船员,“小汪、小郭,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出去,不要破坏了第一现场。”
尽管灯光很乱,尽管郭启达的眼睛模糊不清,但他还是看见了孙朝晖,仰面倒在房间正中央、被一滩鲜血包裹着的孙朝晖。
“小汪,别傻站着,赶紧找一下开关,我们需要照明,需要照明!”邢怀彬大声吩咐着,快步踱到尸体旁边,他看见凌乱的血脚印在尸体旁边就跟蚂蚁一样,忍不住叹道,“你们啊,难道就不知道该保护一下现场吗?”
正在找储物室照明开关的汪耀明闷闷不乐地回答:“原本是要来抓人的嘛,所以门一开,我们就冲了进来,最前面的那人还差点被尸体给绊倒呢,能维持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对此邢怀彬只能保持沉默,这些船员都是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希望他们不要出任何差错,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强求。
在另一扇门的旁边,汪耀明找到了闸刀式开关,于是毫不犹豫地将它推了上去,整个房间在短暂的闪烁之后,便通亮起来。
有了光亮之后,邢怀彬开始仔细勘查现场,首当其冲的便是尸体,而汪耀明却对那扇被铁链锁着的门很感兴趣,因为他在未能完全闭合的两扇门板之间的地上,发现了一个断裂的铜丝圈。
邢怀彬一言不发地在尸体旁观察了好长时间,直到郭启达自认为缓过气来走到跟前,他才叹息道:“凶手非常残忍,而且对于杀人毫无畏惧,下手更是果断的让人害怕。”
血腥的场面总是让郭启达有些不忍目睹,他偏着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嗓音颤抖着问:“是,是被割喉吗?”
“是的,一刀致命!”由于没有准备手套,所以邢怀彬不敢接触尸体,但他仍然指着孙朝晖扭曲的双手说,“他应该跟凶手发生过激烈地搏斗,或许我们能从他的指甲缝中找皮屑、头发之类的证物,只可惜船上设备不全,否则我们立刻就能找到凶手。”
因为大量失血,尸体脸部苍白得近乎透明,只是那双瞳孔放大的眼睛却圆瞪着,似乎想要记住杀死自己那人的模样。从左至右一条深深的壕沟横亘在喉部,正汩汩冒着些微血泡,光滑整齐的切口足以说明凶手的狠辣,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的手当时肯定没有半点颤抖!尸体的双手几乎被血水淹没,只露出十根蜷缩弯曲的手指,而且已经开始在慢慢僵硬,看上去仿如鬼爪那般让人背脊阵阵发寒。尸体的鸭舌帽掉在右手边大概四五米的地方,变了形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什么人曾经从上面踩过。邢怀彬现在正研究这顶帽子,很幸运的是,帽子凹陷处有血迹,而且是非常清晰的血脚印,“小郭,赶紧将这顶帽子收起来,指认凶手,它是最有力的证据之一了。”
郭启达傀儡一样跑过去,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的塑料袋,用两根手指将鸭舌帽捏着放了进去,“邢老,我,我有种很,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你说来听听。”邢怀彬继续搜寻着线索,很快便找到了负责人提到过的那条生锈的、锁着另一扇门的铁链。
“当事人现在都死得差不多了……”郭启达开了头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因为连他自己都有些害怕,心想:“难道凶手真的是他吗?如果真是他,那也太恐怖了,真的是让人难以相信啊!”
“小郭,你的方法看似简单,其实却最直接,最有效。”停下手上的工作,邢怀彬直起腰捶了捶背,说道,“当事人中,高翔、陈庆、刘剑锋、孙朝晖都已经死了,剩下人当中必定会有一个凶手!”
“或许有两个……“郭启达突发奇想道,“或许,除了我之外,你们所有人都是凶手……”
“别开玩笑了,干点正经事吧。”对郭启达的奇思妙想,邢怀彬不屑回答,他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长方形,“让人准备录像机,杀死孙朝晖的凶手,很有可能便是那个,砸碎路灯的家伙。”
应诺着往外走的郭启达视线无意中扫过距离小门不远的一堆杂物,与别处不同,这些杂物非常零乱、散落的到处都是,他走过去自言自语地说:“他们应该曾在这里发生过打斗,或许——”
郭启达眼前一亮,在杂物中间,他看见了一样东西,一样决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手机,一款很有特点的手机。
“天呐,我真是要疯了!”捡起手机的郭启达忽然大声叫了起来,“该死的毕生,我看你这回要怎么解释!”
“怎么回事?”邢怀彬快步过去,看着郭启达掌心的手机,惊叹道,“这,这确实是毕生的手机,但它怎么会在这里的?”
指了指身旁的一片狼藉,情绪仍然激动的郭启达大声说:“我也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该死的,它是在这一堆零乱的杂物当中……”
“看来,毕生曾经来过这里,而且与什么人在此发生过激烈的争斗,以致手机不慎跌落也没注意到。”邢怀彬若有所思地说,“小郭啊,这个时候我怀疑毕生确实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孙朝晖的死看来跟他脱不开干系了。”
愤怒地来回踱着步子,郭启达一会看看邢怀彬,一会又低头看看孙朝晖的尸体,他内心正激烈地交战着,感情上来说,他并不愿相信毕生会杀死孙朝晖,“该死的,真他妈的该死,毕生为什么要杀孙朝晖呢,为什么,这讲不通嘛!”
“唉……”邢怀彬用力叹了口气,“毕生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性格倔强,认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我想,恐怕是他没能从孙朝晖处得到预料中的答案,所以干脆杀了孙朝晖一了百了吧。”
“什么答案?”郭启达奇怪地问。
“呵呵,你说还能是什么呀?”邢怀彬苦笑着摇摇头。
“我要是知道,何必还要问你?”郭启达生气地说。
邢怀彬耸耸肩,慢条斯理地回答:“当年我逮捕长江,也就是毕生的父亲,虽然是出于维护法律和正义的尊严,我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事实上,面对毕生的时候,我一直都是心中有愧的……我知道毕生对这件事无法释怀,一直在等待机会,只是没想到,他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邢老,你能不能不要拐弯抹角,对那些陈年旧事我不感兴趣,我现在想知道的,是毕生有什么动机和理由杀死孙朝晖,而且使用如此恶劣的手段!”郭启达不耐烦地说。
“还记得吗,毕生曾说过,孙朝晖和我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他始终认为这个秘密可以证明我才是凶手……”邢怀彬回答。
“这个秘密就是毕生想从孙朝晖处得到的答案?”郭启达又问。
“是的,只不过,我清楚地知道,根本就没有任何秘密,所以毕生肯定是非常失望了。”
“就因为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毕生就杀了孙朝晖?这恐怕说不过去吧?”眨了眨眼睛,郭启达问。
“小郭,如果没有找到这款手机,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杀死孙朝晖的凶手?”邢怀彬不答反问。
郭启达低头沉思片刻,犹豫着回答:“是什么人我不敢说,但肯定会和高翔、陈庆案联系在一起,这个凶手已经杀死了高、陈、孙、邱四人当中的三人,邱一禾也差一点死在凶手布置的陷阱下……”
“如果没有找到毕生的手机,你认为谁会是这一系列凶杀案的罪魁祸首?”邢怀彬再次提出同一个问题。
“不是你,就是毕生!”郭启达豁然抬起头,斩钉截铁地说。
“那现在你明白了吗?”邢怀彬苦笑着说,“在此之前,毕生已经不止一次地提到过,孙朝晖握有能证明我是凶手的证据,现在孙朝晖忽然死了,我是不是最有嫌疑呢?我甚至怀疑,所谓的证据从一开始就是毕生预先设下的引子。”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没想到会在现场遗留下这个致命的证据。”郭启达似乎接受了邢怀彬的说法。
“恐怕致命的证据还不止这一处,现场留下了相当多的痕迹,地上的脚印,门上的血手印,肯定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以至于他来不及处理便匆忙离开了。”邢怀彬冷静地说,“还有监视器拍下的录像,我们只要看看便一清二楚了。”
郭启达微微颔首,自言自语地说:“难道高翔、陈庆也都是毕生杀的吗?”
“让我们理下一头绪吧。”邢怀冰轻声说着,将郭启达拉到一旁满是灰尘的长凳上坐下,“高翔一案的机关所在我们已经破解,相关证物也一应齐全,但事实上,就高翔为何会在卫生间内出现,目前我们关于他要吸毒的解释不甚合理,因为如果凶手确实是在参与游戏的人当中,他如何确定高翔进入了卫生间,如果不能确定这一点,他如何知道什么时候该拨打电话,启动天花板通风口的机关?”
“所以凶手不是你,因为你当时一直在包厢内未离开过半步。”郭启达说道。
“为了确定高翔如意料中那样进入卫生间、并开启机关,凶手就应该在尾随高翔离开的陈、孙、毕三人当中……”邢怀彬果断地说。
“而现在陈庆、孙朝晖已死,只有毕生还活着。”郭启达叹道。
“仔细回想一下,陈、孙二人离开包厢都有充分的理由,可毕生呢,他的理由居然是一张凶手预告杀人事件的卡片,而这卡片,甚至可能是他用来隐藏自己的手段而已。”邢怀彬的思路非常清晰,“既然凶手给他发了死亡预告,那他自然就不是凶手,毕生利用这一个心理上的思维定势,很好地将自己给隐藏了起来。”
“在陈庆案中,他又故意给自己寄来卡片,让我们在一开始就不去怀疑他,非常高明的手段,只是当时就被邢老你给识破了。”郭启达心不在焉地说。
“陈庆一案,毕生将他构置杀人现场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在很大程度上误导了我的侦破思路,以至于我当时做出了陈庆杀高翔后自杀的错误决断,而这,正是毕生所期待看到的结果——他要在这个上面将我击败,不可否认的是,他做的比当年长江还要好。”
“但邢老你不是在他的箱子里找到了与吊死陈庆相同的麻绳吗?”郭启达问。
“如果没有毕生反常的举动,我是不会潜入他房间去搜寻证据的,但这正是毕生仿效他父亲的地方,故意给我留下破绽,然后再将我击败,这才能满足他那飞快膨胀的自信心。”双手揉着太阳**的邢怀彬愣愣地盯着不远处孙朝晖的尸体,“可惜毕生太猖狂了,他对尊严的追求**还远远无法得到满足,于是便有了第三、第四起密室杀人。”
“第三、第四起密室杀人?”郭启达诧异地重复邢怀彬的话,“哦,我明白了,如果邱一禾没有及时发现,便会将自己反锁在卧室后活活被烧死,这是第三起密室杀人……但第四起——”
“第四起密室杀人案能否成型,这要等见到毕生,听他精彩的说辞才能知道了。”说着邢怀彬忽然站了起来,沉吟道,“小郭,走,既然毕生不来找我们,那我们就主动去找他!”
……
床单已经脏了,早就应该换掉,可胡玲舍不得,舍不得床单上残留着的孙朝晖的气味,“他什么都没有留给我,除了匆匆的一吻,甚至来不及留下哪怕一个让人安心的承诺。”
坐以待毙一直不符合孙朝晖的性格,他等不及地想要反击,所以在知道邢、毕二人对立的状况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做出了与毕生会面的决定。对此,女人天生的糟糕直觉让胡玲非常不安,但她并没有劝阻,因为她知道,男人的决定是不能轻易去改变和打击的,否则男人这辈子都无法直起腰杆来做人。
封闭的房间闷热而安静,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烟草味,指甲的香烟慢慢地燃烧,胡玲却没有抽过一次,可眼睛却已经被烟雾熏出泪来。莫名的心悸在孙朝晖离开之后便一直困扰着她,躺在床上甚至都记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去找到毕生,如何告诉毕生关于孙朝晖的事情,“或许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了认同,或许他们正在努力盘算着应该怎样对付邢怀彬……是的,看过那个证据之后,毕生没道理怀疑的,他会支持朝晖,会支持他的……”
这句话在胡玲脑海里已经响过无数遍,从回到房间临近八点半的那一刻起,这声音就始终在支撑着她的意志,“这很危险,真的很危险,我应该阻止朝晖这样做,应该让他坚持原来的想法,在我这儿一直藏到游轮靠岸的那一天……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告诉朝晖那些事情,我真该死,明明那么爱他,却亲手将他送进了生或死的单一选择……”
焦虑不安的胡玲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闪过孙朝晖倒在血泊中的情形,她不敢睡,她害怕一觉醒来,心爱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隐隐约约听到敲门声,或许是错觉,或者说胡玲以为那是种烦躁中所产生的幻听,可她还是从床上爬起来,裹着一件薄薄的睡袍走了出去。
大厅没有灯、很黑,拳头砸在门上的声音倒是清晰可闻,“砰、砰,砰、砰、砰……”,就像某个怀孕的女子在呻吟。
嘴唇微启,下意识想要应门的胡玲赫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自己,就在那模糊不清的茶几旁,就在两张沙发的正中间。
“是谁?谁在那儿?”胡玲害怕地问,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靠。
“你还没睡吗?”
听到这个温柔而动听的声音,胡玲不仅没有放松神经,反而更加地恐惧起来。她呢喃着想要退到卧室门口,可没想到仓促中撞在了墙边放有花瓶的小木桌上。“咣!”,花瓶碎裂声尖锐刺耳,让胡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晓,晓菲,这么晚了,你、你一个人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而已……跟你一样……”黑暗中看不清邢晓菲的脸,但那双漂亮的眸子,却蕴含了太多的东西。
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房里的动静,开始急促地砸门,但很奇怪,那人没有喊话,即没有叫邢晓菲,也没有喊胡玲。
“不要去理会他了,可能只是个可怜的疯子而已。”邢晓菲眨了眨眼睛,轻柔地说着,“胡玲,我们能聊聊么?”
“聊,聊什么?”脚踝刺痛,仿佛被花瓶碎片划破了一样,胡玲尝试着想要朝房门靠近,她感觉外面的人对自己很重要,或者说,她不想单独跟这样的邢晓菲相处,特别是在如此阴冷的环境中。
“其实,我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只是一个人这样坐着,感觉怪孤单的。”邢晓菲的眼睛随着胡玲的身形移动,但她却没有阻止胡玲靠近房门,只是叹了口气道,“胡玲,你永远不知道门外等着你的是什么,但我想,绝对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你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吗?”胡玲忐忑不安地问,脚步并未停留。
“我不知道是谁,但我想应该不会是你想见到那个人,因为——”邢晓菲忽然打住,颤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胡玲,刚才爸爸来电话说——朝晖已经死了。”
一道强光在胡玲眼前出现,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的昏眩,她不停地摇头说:“你撒谎,你撒谎,他没有死,他不会死的。”
砰砰砰的敲门声仍在继续着,越来越急促、响亮,在死寂的暗夜里格外刺耳。

“我没有骗你,胡玲,我没有骗你……”邢晓菲叹息着,难过地走过去拉住胡玲的胳膊,“你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吗?因为我也很难过,难过得就像要死掉一样。”
很奇怪,胡玲竟没有哭,只是冷冷地望着邢晓菲,紧咬牙关说:“是你们害死了朝晖,是你们害死了他,你是刽子手,晓菲,你和你父亲都是刽子手。”
“不——”邢晓菲忽然尖叫起来,“你知道我有多爱他吗,你知道为了爱他,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吗?现在他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
脸上闪过一丝歉意,那是从邢晓菲身边夺走孙朝晖之后,胡玲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这感觉让她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顷刻间便与邢晓菲抱作一团,号啕大哭起来。
就在两个女人相对哭泣的时候,敲门声嘎然而止,伴随着巨大的破裂声,房门被人大力踹开,紧接着一个身影带着血腥冲进来——毕生,浑身浴血的毕生就像一条被驱逐的狼,陷入绝境的狼,他的眼中凶光闪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原本泰然自若的神情,此时除了愤怒之外,剩下的便是绝望……尽管他尝试着要隐藏这种绝望。
“跟我走!”面目狰狞的毕生一把抓住胡玲的胳膊,不由分说将她从邢晓菲身边拽开,而胡玲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早就料到门外的人是毕生,邢晓菲表现的倒是格外镇静,她跳起来堵在门口,大声说道:“毕生,不要再错下去了,你这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咔嚓的磨牙声从毕生嘴里发出来,他赤红的双目好像要爆炸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我被人陷害了!我被人陷害了!”
“那你就更不应该莽撞行事,你知不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条不归路上啊,毕生!”毫不畏惧地张开双臂,邢晓菲语重心长地劝说道,“去自首吧,爸爸会尽一切可能帮助你的,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现在这样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毕生痛苦地抓着头发,“晓菲,你让开,我不想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你只需要让到一旁,我一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不!我不能让你走!”邢晓菲坚定地回答,“爸爸来电话说了,如果见到你,一定要留住你,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仰头长叹,毕生举起左手,满是鲜血的左手,“你看看,晓菲你仔细看看,就跟当年我父亲一样,现在的我已经无路可走了!”
毕生话音刚落,猛然觉得脚背一下剧痛,胡玲尖锐的鞋跟狠狠地踩在上面,鲜血迫不及待般涌出,他踉踉跄跄的向后倒去,茫然、无助的眼神空洞的让人害怕。
“你做了什么?毕生你做了什么?朝晖呢,朝晖他在哪里?你说话呀,你说话呀!”崩溃的胡玲心中明明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她不敢面对这样的残酷,脚下一软也坐倒在地嚎啕痛哭起来,双手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毕生从喉咙里呕出这句话,整个人忽然松松垮垮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竟不再起身。
“啊——你骗我,你骗我!”双手在虚空中胡乱地挥舞,哭嚎的胡玲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撕成碎片,“你说过会帮我们的,你说过会帮我们的,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你把朝晖还给我,还给我!”
轻声叹息的邢晓菲静悄悄走了过去,伸手按着胡玲的肩膀,劝慰着说道:“胡玲,你不要这样——”
“走开!”胡玲啪地一声将邢晓菲的手扇开,她近乎疯狂地咒骂道,“给我走开,臭婊子,臭婊子,是你害死了朝晖,是你害死了他!”
邢晓菲难过地摇摇头,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胡玲猛地从毕生身上窜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朝外面冲去。
“胡玲,你要去做什么?”邢晓菲大叫着上前阻拦,却发现已经冲到门口的胡玲被什么人又给推了回来。
门外,阴沉着脸的邢怀彬和郭启达二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毕生,前者在一阵激烈的咳嗽之后,开口说道:“起来吧,像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睁开眼睛,毕生感觉晦涩灯光笼罩下的邢怀彬,看上去犹如一堵无法跨越的高墙,他颤抖着用双手支起身子,苦笑着说:“邢叔叔,姜是老的辣,这句话真他娘的没说错——我认输了。”
“你以为一句认输就能够弥补你所犯下的罪孽吗?你太天真了,毕生,你天真的让我感到心痛,感到失望!”邢怀彬悲伤地合上双眼,“为了报仇,杀死四条无辜的性命,你认为这值得吗?值得吗,毕生?”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毕生没有正面回答,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蜷缩在门边的胡玲,捂面叹道,“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我太急切地想要找到证据,太急切了。只要再给我两天时间,只要两天我就可以——”
邢怀彬没让他继续说下去,打断道:“我会给你时间的,不过只有今天晚上,你好好想想吧,好好想想有什么方法,能证明你自己的清白。”
明显高兴不起来的郭启达走到毕生身边,犹豫良久方说:“走吧,毕生,我有一大堆的不解之谜在等着你来解答呢。”
毕生精神一振,以为郭启达仍然信任自己,可当他看见郭启达的眼神之后,立刻又萎顿下来,呢喃着回答:“我——没什么好说的。”
“我没有杀人。”跟当初的孙朝晖一样,毕生无力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又抬起头来说道:“郭大哥,你要相信我,孙朝晖不是我杀的,我是被人陷害的,被人陷害的。”
毕生的态度出乎郭启达意料之外,原以为他会狡猾地为自己辩解,没想到却是如此无力的挣扎。
面无表情地瞪着毕生,郭启达愤懑地喝问道:“毕生,你说你没有杀人,那你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
“这是孙朝晖的血没错,是他的血没错,但是——”毕生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冷静和机智,他已经乱了方寸,情绪激动地嘶喊道,“但是我没有杀他呀,我真的没有杀他呀……”
郭启达叹了口气,摆摆手道:“别说了,毕生,都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想继续伪装下去吗?跟我们走吧,有什么要说的,想清楚了再开口。”
颓丧地点点头,毕生请求道,“郭大哥,我能求你帮我一个忙吗?”
郭启达不置可否,却也没有阻止毕生接着说。
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毕生慢慢挪到胡玲身前三四步远处,他不敢靠得太近,嘶哑着问:“胡玲,我知道你不可能用孙朝晖的死,布局来害我……但我还是想问一句,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要和他见面的吗?”
痴痴呆呆的胡玲根本就听不见毕生在说什么,她已经万念俱灰,在得知孙朝晖死讯的那一刻,已经不再活着。
得不到回答的毕生无奈地耷拉着脑袋,转过身对郭启达说道:“郭大哥,我希望你能将她带到警务室,确保她的安全……孙朝晖一死,恐怕除了她,再也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郭启达愤怒地喝道:“够了!毕生你还要演到什么时候,都到了这份境地,你还想要冤枉邢老,让我怀疑邢老吗?你真的把我当成傻瓜了吗?”
毕生苦笑道:“郭大哥,看在我叫你一声大哥的份上,帮我这个忙吧?就算为了避免胡玲自杀殉情,就算为了这个理由,行吗?”
打心眼里喜欢眼前的这个青年,聪慧、机敏、洞察力锐利,还有当代青年少有的稳重,若非证据确凿,郭启达也不愿相信这一切。他轻轻拍了拍毕生的肩膀,点头道:“走吧!我答应你这个请求。”
……
气氛压抑的审讯室内,已经罢工的通风口无法送进来一丝清新的空气,困乏地靠在桌边的毕生头一回无法忍受那凝聚不散的烟草味儿,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被灼烧一般。他指间的香烟自从抽了第一口之后,便再也没有送到过嘴边,正无助地燃烧着,就像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长达半个小时的沉默,就像一出老上海的默戏,在场的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就连脾气急躁的汪耀明,这次也难得地进行着等待。
“我是八点十分左右与你们分开的……”终于,香烟彻底燃尽,毕生开口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原本打算回房间好好休息,却在路上遇到了胡玲,不对,是胡玲找到了我,她一直在那等我出现。”
“胡玲找你做什么?”郭启达用力咽了口唾沫问。
“她说孙朝晖要见我,说是有很重要的证据要交给我。”毕生低垂着头,“这一点你们可以从胡玲那儿得到证实。”
“是什么证据,你拿到了吗?”郭启达关心地问。
“没有,我按照胡玲所说,进入赌场后门的仓库之后,被人打晕了,连孙朝晖的面都没有见到。”毕生难过地用手摸了摸后脑勺,“这儿现在还有个大包,你们可以过来摸一摸。”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孙朝晖的下落?”隐忍了好久,汪耀明爆发道,“你不知道我们正在通缉他吗?作为协助办案人员,你在有了通缉犯线索的情况下单独行动,不与我们任何人取得联系,这本身就是个很大的错误!”
“当时我向胡玲承诺,确保孙朝晖的安全,所以我想在取得证据之后,再与你们联系,可没想到——”毕生越说越难过,“没想到有一个要命的陷阱在那儿等着我,更没想到会因此跌入万丈深渊、不得翻身。”
“你大概是什么时候醒的?醒的时候孙朝晖是死是活?”郭启达不想听毕生的自怨自艾,急促地问。
“具体时间我不知道,因为我发现手机不见了,当时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费了好长时间才从仓库里面出来。”毕生似乎在努力回想当时的情景,“醒的时候我闻到很浓的血腥味,感觉自己被泡在了血中一样,我在摸索的过程当中找到了孙朝晖的尸体,他离我晕倒的地方并不是太远,我手上、身上的血,就是这样来的。”
“你衣服上的血迹可并不是这样告诉我的——”郭启达拿起一张照片放到毕生面前,那是毕生脱下来的血衣,上面的血渍明显是喷溅的情况下造成的,“你想用一句‘摸索’就蒙混过关,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毕生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照片,回答道:“我只是在描述事情的经过而已。既然我醒之前孙朝晖就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衣服上的血迹,就不能是在我摸索之前就有的呢?”
摇摇头懒得回答,郭启达敲了敲桌子问:“找到孙朝晖的尸体之后,你做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找出口。很幸运地,出口离我也并不远,我很快就找到了,然后便乘着夜色离开了仓库。”
“在那之后呢?你为什么不将血衣处理掉?你不会不知道,这会成为最有力的证据吧?”郭启达死死地盯着毕生的眼睛。
“我这样想过,可我怕时间来不及,我担心有人会加害胡玲,将最后的线索彻底抹杀掉。”毕生说话的同时,飞快地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邢怀彬,“我心里清楚得很,现场留下了我太多的痕迹,就算将血衣处理掉也无济于事,但如果能从胡玲那儿得到线索,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所谓的线索,究竟是什么?”汪耀明摸着下巴问。
“我不知道,我暂时还不知道,但你们应该在胡玲身上多下点功夫,为了给孙朝晖报仇,她一定会说出来的……如果她知道的话。”毕生这次毫无顾忌地望向邢怀彬,大声说道,“邢叔叔,你最好不要低估了胡玲和孙朝晖之间的感情,刚才的场面你也看到了,胡玲绝对不会将那秘密藏在心里一辈子的。”
发现两个乘警都转过头来看自己,邢怀彬轻蔑地笑了,“毕生啊,我对那莫须有的秘密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你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情干扰了你的行动,以至于你会留下那样一个破绽百出的凶杀现场吗?”
“我说了,孙朝晖不是我杀的。”毕生僵着脖子大声说。
“这种话是毫无用处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你必须拿出证据来。”邢怀彬指着桌上一大堆照片道,“你自己看看,这里面任何一项证据都足以给你定罪,我们之所以还耐着性子坐在这儿听你胡说八道,为的只是给你一个机会罢了。”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毕生,你可要想清楚啊!”眼神关切的郭启达劝说道,“现在可不仅仅是孙朝晖一个案子,你,你真的不想再说点什么?”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毕生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他双手用力地捶着桌子,仿佛刚刚听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端的是个好手段,佩服!佩服!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邢怀彬!邢怀彬!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你当年就是这样整死我父亲的,是不是?是不是?”
眼看着毕生失控地咆哮起来,神色不动的邢怀彬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毕生,别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我在等你精彩结论的推理呢……我倒想看看,在铁证如山面前,你还有什么高超伎俩!”
砰地一声,毕生跌回到椅子里,无比沮丧地呢喃道:“我没什么好说的……老天爷不长眼睛,让我们父子俩个都栽在你手里,我心里很恨啊……”
“既然他真的无话可说——”邢怀彬拍了拍郭启达的肩膀,“那我们现在就定案吧。”
抬起腕子看了看手表,皱着眉头的郭启达说道:“天已经不早了,我们也不急着一时片刻,定案的事情我看还是等靠岸后直接交给当地公安好了,反正也就是明天晚上的事情。”
邢怀彬愣了愣,侧过头去看着汪耀明说:“这可是你们晋升的大好机会,说不定会有许多媒体报道这件事,你们不会想要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吧?”
出乎意料之外的,汪耀明居然难得地与郭启达站在同一阵线上,他耸耸肩无所谓地回答:“我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抓抓小偷的乘警了,既然启达觉得那样比较好,我也没什么话说。”
郭启达慢腾腾站了起来,“邢老,这个连环杀人案能侦破,主要还是你的功劳,我和耀明没道理夺人之美的,呵呵……你看天也不早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本来你们上船也是为了放松心情好好游玩一番,没想到却卷进了这种事情,呵呵,明天邢老你就陪着女儿好好玩一玩,这海上的风景还是相当不错的。”
看了一眼双目无神的毕生,邢怀彬叹息着说:“唉,我哪还有心情玩啊?既然这里不再需要我,那我就回去了,剩下的就辛苦你们两位了。”
“没什么好辛苦的!”由于担心毕生畏罪自杀,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于是心善的郭启达走过去对汪耀明说,“耀明你跟邢老一起回去吧,我留下来看着毕生,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生。”
邢、汪二人离开后,郑重其事地将门从里面锁好,郭启达泡了两杯浓茶来到毕生身边,用膝盖磕了磕他的腿说:“怎么样,别说老哥我不给你机会,所有的证据和线索都在这里了,还有大概六个小时时间,如果这样你都无法洗脱自己的嫌疑,那我只好将你当作凶手送交当地公安部门了。”
感激地从郭启达手中接过浓茶,毕生闭着眼睛用力吸了一下茶的清香,忍不住叹息道,“郭大哥,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就把对面警务室里的胡玲找来吧,我现在只能从她那儿寻找突破口了。”
回到对面坐下来的郭启达好奇地看着毕生,慢慢问道:“毕生,说实话,我真的很难相信你这是在演戏啊。”
“我没有——”端起茶杯浅浅尝了一口,毕生请求道,“郭大哥,你就再帮我一次,把胡玲找过来吧,好不好?”
郭启达叹了口气,回答道:“恐怕我很难帮到你了!现在你不是作为嫌疑人,而是作为真凶来对待的,所以你不被允许见到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
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故而毕生强打起精神,开始翻看着面前一张张摆在面前的现场和证物的照片,其实他不用仔细去看,也能记起来这些照片拍的是些什么——染血的手机、孙朝晖的帽子、有自己指纹的瑞士军刀,不下十个的血脚印,后门把手上的血手印。
转眼就过去了两个多钟头,在这期间毕生不仅将那些证据在脑子里过了几百遍,还让郭启达给自己放了一下那段监视器拍下的录像。录像分辨率不高,加上路灯的昏暗和较长的拍摄距离,在孙朝晖后进入储物室那人的容貌看得并不真切,但从衣着和时间的吻合度来判断,连毕生自己都没有太多的话说。
“我还不能绝望!”他在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去看那些照片,希望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恰如邢怀彬所说,这是名副其实的铁证如山,他死定了,就算没有那段录像。机会只有一次,毕生非常地清楚这一点,要么不开口,开口就必须有充分的准备,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放下那张孙朝晖尸体的照片,毕生感觉眼睛像注了铅一样,他轻轻推醒对面趴在桌上打呼的郭启达,抱歉地说道:“郭大哥,能让我再看一遍那段录像吗?”
郭启达哈欠连天地伸着懒腰,含糊不清地说:“别看了,毕生你就休息一下吧,这么长时间没睡觉,你难道一点都不累吗?”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郭大哥!”毕生感激地笑了笑,“再看一遍吧,我总觉得自己忽略了某些细节,非常重要的细节。”
摆摆手起身到一旁打开电视机和录像机,郭启达心不在焉地说:“毕生啊,我个人是非常愿意相信你是被人陷害的,但除了陪着你之外,其他的我也帮不了你……游轮明天,不对,是今天晚上,唉,游轮靠岸之后啊,我们就要分开了,我希望你能挺过去啊。”
录像开始播放,郭启达拿着遥控器斜靠在桌上打瞌睡,毕生则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决不让任何一个细微的画面变动逃过自己的眼睛,可是他实在太累了,那眼前模糊、晃动的画面就像催眠师的手表一样,很快就让他失去意识、进入了梦乡。
……
“真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明天晚上船就要靠岸的话,我真不应该这么晚了还来麻烦你。”半弯着腰的方医生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偷偷塞给面前这个肥佬几百块钱的话,就算郭启达发话,他也决不可能凌晨三点钟从被窝里爬起来。尽管如此,方医生还是非常礼貌地说着一些客气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肥佬手中那串油乎乎的钥匙。
世上有很多人,他们坚信科学、坚信没有鬼魂的存在,但因为鬼魂而产生的困扰,往往比那些迷信的人来得更加强烈。方医生就是这样,自从刘剑锋死后,他便一直无法入睡,就像被刘剑锋的鬼魂纠缠着一样,只要闭上眼睛,脑子就会乱哄哄快要炸掉一样。
今天晚上也是如此,特别是在得知孙朝晖的死讯之后,这种感觉愈发地强烈,就像巨大的火炉在烘烤着自己一样,所以方医生费尽周折取得了郭启达的同意,来实现自己的承诺——为刘剑锋净身。虽然这在原则上是不被允许的,但一方面凶手已经认定是孙朝晖,而且所有关于尸体的线索都已经由郭启达和邢怀彬等人记录在案,故而郭启达才勉为其难地许可了方医生的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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