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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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曹君叔叔家,曹君说明情况。他叔父叔母都很热情,付了船钱,找发船夫走后,即和我们聊了起来,谈到当前形势,都不免为之慨叹。
感谢曹君叔叔的热情款待,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席间钟君向曹君叔介绍此次逃难的艰苦道:“感谢张君不辞辛劳,不畏艰险,置个人安危于度外,同甘共苦,把我们两人带回赣州,要不然恐怕我两都抓了壮丁,不能和家人团聚了,在此,我要借花献佛敬张君一杯。”接着曹主作任也为我们洗尘压惊,并表示:“感谢张君把我侄儿和小钟带回赣州,如果不是张君,你们两个在这兵荒马乱,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是很难闯过难关的。祝你们胜利归来,祝张君身体健康,诸事如意,干杯。”
告别曹君叔父叔母。钟君要我住昌隆旅社,说是他亲戚开的,吃住不要你掏腰包,痛痛快快的玩上三五天再报到。在钟君和曹君的挽留下,三人在赣州玩了个痛快,第四天我回才部报到,付团长要我回连队,我说:“团长回连队就要担任教练,不能离开了,我已离家五六年了,想趁此机会回家看看年老的父母。请团长准我几天假,借几块钱,现在身无分文,总要买点东西表示表示。”付团长答应了我的要求,并叮嘱我说:“特别照顾你了,要快去快回。”
我怀着十分喜悦的心情,在赣州买了些高级水果之类的东西,搭上去南康的班车,也许思家心切,车子似乎奔驰得太慢。到了东山站,下了车,踏上了乡村小道,我左顾右盼,可爱的家乡信然如故。勤劳的乡亲,依然为生活而挣扎。快到家门口了,几十对父老兄弟姐妹们的眼睛盯着我,出乎意料的我出现在他们面前,个个目瞪口呆不做声,我也仅向他们致以微笑。当我看见敬爱的母亲也在人群中望着我时,我脱口而出叫声“妈”热泪盈眶,流到嘴边,不知是苦是甜,是咸是辣。妈老多了,好在身体还健康。叔母大嫂们围上来,亲切地喊着我的奶名。我踏进家门问“爸呢?”妈说在床上躺着。耳朵很聋,我在床边叫了几声爸爸,他意想不到早盼晚盼,儿子回来了,还问我是那个?当我在他耳边大说我是丁儿,他乐得眼泪直流,“爸爸,妈,我对不起你们,想不到这一去就是五六年。五六个春秋的日日夜夜,我多么想念我年老的爸爸妈妈呀,多么想念左临右舍的亲人呀,如今回来了,又是这样寒酸,这样狼狈,何以慰藉老人亲亲戚呀。我把仅有的水果糖之类交给妈,让她按乡规去答谢来看我的婶嫂们。
付团长只批准我三天假,正好我到家那天,大哥一早挑布去赣县王富圩了,按过去惯例,多则五六天能返回,于是妈不许我马上归队,可能大哥端午前后会回家,过了端午再回队。我不能违背妈的意旨,定要等到大哥见一面。
端午节过去了,一直等了二十多天不见哥回来,在这些日子里,我做了些农活。有一天,我去种花生除草,妈很同情我,说不要晒黑了,怕同事们饥笑。可我不以为然,总想帮妈多做点事,心里才舒服。除了帮干点农活,还到乡所拜会李乡长,商量家属优待问题。到县政府办理现役军人优待谷等。把要我亲自去办的事办妥后,该归队了。我安慰了爸爸,告别了妈妈和来送我的婶婶们,回部队去,什么时候再回来,不知道。
回到部队向付团长销了假,到连队报到,临时安排在连部打杂。整天无所是事,精神无依托,也不免感到苦闷。半个月后,连长决定我担任第九班教练班长。我同意连里的决定,在下班前要求请几天假,把一些不必要随身携带的衣服行李,送回家去。于是又第二次回到家乡。
我一早搭上去南康的班车,到南康东山站下了车,雇了个人挑行李回家,妈留那人吃早饭,爸爸更有趣的问:“丁儿,你当了几大的官,有勤务兵帮你挑行李。”因爸耳聋,很难说清楚,仅仅点了点头向他微笑,爸爸的心里是多么宽慰。
哥哥是我上次离家那天回来的。真巧我上次回家那天,画龙点睛好哥也那天出门。我在家等了二十多天,他也在外因事耽搁了二十多天,兄弟没见面,感到十分惆怅。这次回来,兄弟相见分外亲热。哥哥已把优待谷领回来。过房二哥的壮丁谷也免除了,几年来的闷气,从此舒展些。尽管家境还穷,哥哥尚未成亲,未来日子如何。也无须过虑,目前能过得去就好。全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好歹任人去褒贬。
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哥哥送我去城里搭车。在路上我跟哥说:“这些年来,全靠你来维持这个家,照顾双亲,你够苦了,今后还要你付出更大的代价,来把持这个安。在这个乱世之秋。我是不能在家待的。等到天下太平了,那时候兄弟共同努力来振兴家业。你成了家。父母健在,全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诚然生活还清苦,但日子过得就舒展。哥哥,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当然我们不能等待,还要勤干苦干。”“车子来了,哥,你回去吧,我走了。”哥哥呆呆的望着我,车子启动了,我向哥哥挥手,哥,回去吧,回去告诉父母,我胜利地回部队了,请两位老人家放心,多加保重,再见。
回到连队,向王排长报到。由张连长王排长主持,接管第九班,担任教练班长,开始了整日和那些小伙子们在操场上滚打摸爬的日子。起初感到十分枯燥无味,后来有规律的行动和那些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大孩子们过惯了,倒也有几分乐趣。
我们同期的教练,当年所受的都是军阀的法西斯教育。打骂乃是寻常事,拳脚相加实难忍,我们称他们为土匪班长。可是,据这些班长谈称:他们的上层比起他们来,有过之面无不及呢。你们受点打骂有什么了不起。而我们就是认为毕竟是万物之灵,怎么可以当牛马看待。本来,我们这些亲身经历了这样的虐待,就不应该接过上层的衣钵,来对待下层的弟兄。可是相当一部份当教练班长的,就认为照搬照套,不能有过之就算本份了。但我认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这种法西斯式的教育方法不合理,就应该改进,应该把这些纯洁无瑕的小伙子,看成真正是自己的弟兄,是今后同甘共苦出生入死的知心伙伴。用启发诱导的教学方法,引导他们学好本领,增进知识,将来成为对社会有用之人。

本着这样的念头施教,在我初上任时,连长责备我没有魄力,道:“你这个落后的班,什么时候才能赶上?”我蒙着连长的责备,和弟兄们朝夕相处,滚打摸爬,以身作则,身体力行。我的行动感动了全班弟兄,互相管教自己,主动帮助落后,很快摘掉了落后的帽子,赶上了先进行列,受到教育营的好评。
局势越来越紧,原订六个月的训练计划,不得不缩短训练时间,加快教学进度。各个教练还未完,就进入了班、排、连教练,野外演习,实弹射击等。课堂教育走过场。这种紧张行动,尽管上头没有说明意图,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不能打上一个问号,面面相愿,心心相印,不免有慌恐心里。
夏未秋初,宁静的赣州,开始骚动。在一次班以上扩大会议上宣布:“训练营归第五团编制,准备往西南进发。老兵连除少部份留驻赣州维持秩序,其余向福建方向进发。”散会后各连队做好出发前的准备,命令一下,立即行动。
训练营集体行动,由十辆大卡车组成车队,向西南方向进发。初秋的天气,还很炎热。车队九点种由驻地出发,公路上车辆行人拥挤,车队行动很慢,十二点才到达南康。吃过午饭,天气炎热车子不能走,以班为单位找地方休息,下午四时才出发,晚上在大余宿营。
这天晚上,驻在大余车站,脑子动荡不安,路过家门口,思想斗争激烈,不知去好留好,没主意。当时的宣布:南昌被共军占领,搜捕了四百多在乡军人。尽管这是安定军心的假宣传,但也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深思。去留应慎重考虑,不能轻举妄动,开小差不允许,四到家也很有可能留下后患。随大流到哪里都有是集体行动,诚然最后无路可走,集体作出选择,也总比单独行动好。最后决定只能跟着走。
这天晚上,我二至四点带班,接邱班长的班,他下装后临睡前来跟我说:“现在要走,回信丰。”我把我的设想跟他讲。他说:“这很难说,回家总比流浪在外好,就会怎么样处理,本乡本土人,总不至于怎样苛刻吧,跟部队走,结局也不知如何,我主意已定,马上走。请关照一下。等我走了半个钟头,你去查铺,发现我不在,向连里报告,就会来追,也不知去向。这样一来,你也脱了责任,我也安全了,两全其美。”我说,“好吧,你既然要走,就大胆的走吧,我决不会出什么麻烦的。”
邱班长开小差,踏上回家的路走了,半个钟头后,我虑张声势,向连里报告。值星官赶快组织有关人员抓逃犯。追出车站,深更半夜,天茫茫,地漫漫,去向何方,无影无踪。只得暂作罢休。天刚蒙蒙亮,又组织人在车站周围搜查,也无线索。吃过早饭,连里不把此事声张,怕影响军心,闷着头向韶关进了。
午八时,车队离开大余县城,穿过雄伟的梅领关,进入广东地界。直至黄昏,车队穿过群山,沿着北江畔,在山坡公路上奔弛,几十辆车排成长队,亮着车灯,飞流直下,倒也好看。乘万家灯火,进入韶光火车站。就地宿营,候车待命。在韶光火车站住了两夜,改乘火车至广州。
广州是我国南方的大门,广东省省会所在地。此时的广州人口猛增。我连驻四行堆栈,房子有限,二三排住在旗楼下,靠墙旁街,就地铺床。来往行人,伴随着都市交响节奏,无不转头相望,也许这就是黄衣人的下场吧。
在广州住了半个月,是个不平凡的十五天,是决定何从的十五天。据说当时曾请示经直渡海过彼岸,但团里不允许,命我们按原计划执行。统一由团指挥,军人只有服从,好歹往西南走。
在这十五天里,我们游览了羊城部份名胜。晋谒了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墓,参观了海珠大吊桥和爱群酒家,登上了佛山,欣赏佛山风光,游览了沙面,看看各国租界。十五天,尽管是在惶恐的气氛中,我们也没有错过机会。还好像过得很快,又要整装往西南进军了。
路过柳州,我们上街浏览市容,在街上不期而过碰上了原mP八团老团长方涤瑕,我们几个向行了个军礼,叫声:“报告团长,别来可好。”他当时眼睛望着我们,有点发呆。接着我们自我介绍:“我们是原八团的,胜利后编在独一营,后来改取军士队二十五期,毕业后分配在十五团训练营,现全营改编五团三营,去西南会合。”他很喜欢,边走边谈,他现在学校本部充当顾问,过两天可能要召集在柳州的本系统部队开会,走了一段路,告别了方团长,继续逛我们的街。
方顾问的讲话,起先谈了些与现实毫不相干的理论。接着讲了当前了形势,有如敲响了丧钟,深表惋惜。对节节败退表示愤慨。鼓励大家要认清形势,不要受骗上当等等。对于方顾问的讲话,此时此地,无非是空打锣走过场,面对全面崩溃的局势,纵有回天之力,也挽救不了如山倒的颓势,只有望遥远天边的云和月而兴叹。
在柳州驻了两天,原征用的汽车。转运石油往南走,而我们则以班为单位押运石油。坐在油桶上,无遮无盖,在那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的桂黔山区,冒着风吹,日晒,雨淋,日日夜夜,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到达贵州都匀,全程走了二十多天。在都匀休整一个多月,接到团部命令,迅速向团部靠拢,便于统一指挥行动,于是服从命令继续向贵阳前进。
形势迫人,汽车日夜兼。一天晚上,通过一个小圩镇时,忽然闻到枪声,我们几辆车被阻在小圩镇边,立即下车,组织搜索。忽然枪声大作,即进入战斗准备。约模一分钟过后,枪声停了,大地一片漆黑,寂静得令人可怕。利用间隙,赶快通过小镇,赶上前面车子。十来辆车子停在一条小河边。刚才枪声就是几个匪徒企图拦路打抢,先打了几枪,接着我们还击,匪徒往树林中逃串。追了一段考虑不能久恋,走为上,赶路要紧。发现桥梁已被破坏,只得下车渡河,汽车慢慢过桥。这样一来,耽误了三个多小时,等汽车全部通过,已接近黎明了。赶快通过这是非之地,继续向前行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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