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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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萧波原也想不到在如此荒芜偏僻的院落之内还藏着这么一位绝色美人,一时竟也看得呆了。
只见美人容颜绢丽无比,一头幽蓝长发疏疏懒懒地散落着,身上仅穿了洁白睡衣,睡衣外随意地披了一件淡紫色曵地的锦袍,锦袍之下竟还赤着一双白皙玉足。也难怪萧波刚刚全无察觉了。
此时,老妪带着丫环侍从一路急跑到了美人身畔。
“娘娘!这厮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娘娘的居处!待老奴唤人来将他绑了治罪!”老妪气喘吁吁地言道。
娘娘?原来这美人竟已是那个朱崖王孟月华的嫔妃了,真是可惜?
“不用了,嬷嬷,我这里也难得有客人来。我看这位小哥也不像坏人,不如嬷嬷请这位小哥下来,好生询问一番便是了。”
美人款款而言,一颦一笑之间竟是仪态万方,萧波不由又是一阵心醉魂迷。
“小子,既然听到了娘娘的话,不快快滚下来,还呆在树上凉快吗!”被美人劝阻,老妪无奈地趋前一步,冲着树上的萧波怒气腾腾地喊道。
萧波当然不能如老妪所愿地滚下来,而是神思恍惚地爬下了树来。
萧波向美人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在下乃是此次随王上回京的琴师,小人初来乍到,也不知是得罪了宫中的那位大人,刚刚竟莫明其妙地被两位侍卫大哥追杀,小人万般无奈之中方才躲藏到树上,不想却惊扰了娘娘,小人真是该死,还请娘娘处罚小人。”
“宫中竟有这样的事么?这也不能怪责琴师,不如就请琴师入内,我请嬷嬷奉上茶点,琴师也好稍息压惊。”美人浅浅一笑,萧波只觉日月无光,天地变色。但这笑容竟是清清落落,内中隐隐约约有着淡淡的幽戚。
美人带着丫环先行离去,老妪则横眉怒目地请萧波入内奉茶。
萧波跟随老妪行到客屋之内,侍从奉上茶点,萧波刚刚坐定端起茶盏,就听到莲步轻碎,纤纤玉手撩开通往内室的层层纱幕,美人已是梳妆妥当,领着丫环从内屋出来。
萧波慌慌张张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又向美人行礼。
“琴师不必多礼,只管坐下便是。”美人说完后也行到茶案旁坐下,萧波这才跟着坐好。
只见美人仍是一身浅紫色锦裙,蓝发轻挽,发间未饰任何簪钗,也无脂粉描绘,只有几缕散落的发丝轻垂于雪白颈际,倒叫那发丝竟也显露出几分风流韵致了。
“还不知娘娘如何称谓呢?”萧波一边打量美人,一边魂不守舍地问道。
“我是芳妃,另外还有熹妃,雯妃,晗妃在别的院中。”芳妃言道。
“是吗,王上好福气。”想不那朱崖王竟有如此多的美眷,萧波只在心中羡慕不已。
“有什么好不好福气的。”芳妃又是浅浅一笑,但这眉宇间的幽戚竟又添加了几分。
“怎么?难道是王上待娘娘不好?”那还真是孟月华该死了,萧波在心中为美人抱屈。
“倒也说不上不好,不怕琴师见笑,我等俱是太后她老人家为王上所选的妃子,王上并不喜爱,一年之中也难得见上数面呢。”
“怎会这样?”这深宫中的岁月最是寂寞难捱,倘若是他的话,定不会放着如此美眷独守空闺了。
“既然如此,娘娘为何还肯进宫呢?”
被萧波一问,芳妃低首不语,雪白无暇的颈项之上竟是泛起了红晕。
又是少女怀春,万般情丝缠绕吗?只可惜却所托非人了。
“却不知若是王上有难,娘娘可愿挺身相救否?”
萧波这一招行得甚为凶险,但刚刚被人追杀,说明已有人对他不满,若是他再不出手,恐怕自己要先成为别人的盘中餐矣。
而且萧波也十分担心留守杜城与雨晨对持的小狗子还有他的宠妾们,也不知那雨晨又会使出什么损招引他们上当。
当然,萧波心中还牵挂着一人,为了早日回去见那人一面,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王上不是已经回宫了吗?难道这宫中还会有什么凶险?”芳妃不解地问道。
“唉——”萧波长叹一声,用只有坐在近旁的芳妃能听到的音量说道:“只可惜回宫的却并不是真正的王上啊!”
芳妃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萧波示意芳妃遣退老妪与下人,然后将个中原委细细道与芳妃知道。
当然,萧波也隐瞒了自己真实的身份,也不提曾要与孟霜夜和盟之事,只说自己乃是朱崖王孟月华新收的御用琴师而已。有感于王上的知遇之恩,愿意揭露事实,救王上于水生火热当中。而且刚刚萧波被侍卫追杀之事,也令芳妃更加相信了几分。
芳妃听明白了这个中的是非曲直之后,竟是含着眼泪离椅下跪向萧波道谢。
萧波忙请芳妃起来,又在心中感慨,这朱崖王孟月华真真是不懂得惜福了。
待芳妃起身坐定,萧波与芳妃商议计策。
芳妃道:“依琴师所言,真的可行吗?孟霜夜那厮不是带着一位雪离姑娘回宫的吗,而且宫中之人还皆知王上对雪离姑娘已是一往情深,以为此次王上出征归来,一直空置的皇后之位必属那位雪离姑娘了。那孟霜夜又怎肯受我的引诱?”
萧波笑道:“娘娘太过自谦了,凭娘娘的人才,难道还敌不过一个雪离吗?娘娘不必多虑,依计而行便可。”
就连他萧波可也是被这位芳妃娘娘迷得是七荤八素,更何况一个区区的孟霜夜。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请其他的妃子也来相助,多一些人也好多一点力量。”芳妃犹疑地言道。
看芳妃的样子是心里没谱,还拿不定主意,想要与其他的妃子商议一番再做定度。
“这样也好,只是不知其他几位娘娘心思如何,是否也肯大力相助?”萧波道。
“她们俱是与我一样境遇,因为大家都受尽了这宫中的寂寞冷清,平日里倒都是情同姐妹,相信她们若是听闻王上有难,定也会同我一般愿意舍身相救。”芳妃言道。
“如此甚好,事不益迟,就请娘娘速速派人去请众位娘娘前来。”萧波点头道。
芳妃立既起身到门前唤来老妪,吩咐老妪命下人同时去请几位娘娘过来。
待众妃到来,萧波向众妃行了礼,芳妃请各位妃子坐下,代替萧波向众妃道明了事情缘由。
众妃听明情由,果然如同芳妃所言,都愿意挺身相助,而且其中一名熹妃,还勃然大怒立马就要提剑冲去砍杀了孟霜夜,幸亏有其他几位妃子劝住,才未打草惊蛇,失了先机。
熹妃还怒骂芳妃的优柔寡断,说遇到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犹豫,夫君有难,她们这些做妻子的又岂能坐视不管。
直待萧波上前劝慰,请熹妃稍息怒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方能一举成功,救王上于危难之中,熹妃这才坐了下来。
萧波悄悄审视众妃,哪个不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而且又都对那朱崖王真情相待,却偏偏……敢情那朱崖王是个木头做的,其实不是真人?
唉……若是这些美人都是他萧王府里的,他萧波怕不早已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哪还会舍得让她们受半点委屈。
可惜的是,他萧波此时也只能是仰天而叹,恨不相逢云英未嫁时了。X的!萧波忍不住在心底问候了一下朱崖王的祖宗。
那日,萧波便在芳妃院中,与朱崖王的众位妻子,商议起了救夫之计。
待到计议商定,萧波与众妃各自分别忙开。
三日,从萧波打算出手之后,孟霜夜只做了三日的皇帝。
这三日里,孟霜夜日日宣大臣们早朝,这个皇帝倒这做的有模有样,而且还非常的快活。
朱崖王那些千娇百媚的嫔妃们每日里挨个来向孟霜夜献媚,邀孟霜夜前去欢聚,有时还是两们妃子一起来请孟霜夜前去共诉衷肠,孟霜夜春风得意,哪还记得雪离,自是一一应允前往。
朱崖王的嫔妃们当然是不会真的委身于孟霜夜,暗中派人找了街上的几名流莺,化妆为宫女潜入宫中,每夜让那孟霜夜享用。
孟霜夜又那里知道,吹灯熄火之后,这帐帷之中早已换了人,只道怀中的仍是之前的娇娘,自是百般温存,快乐似神仙。
这三日里,孟星雾却是忙得焦头烂额,只因为朱崖王的嫔妃们一个一个轮番前来找他,见了他却又吞吞吐吐,只叫他遣退了下人,方才又是下跪又是痛哭,说道那个在皇宫中的朱崖王乃是假的。
问她们为何要如此说吧,她们却又是不语,只叫他亲身去察看皇帝的身体便知分晓,而她们却是不好说。
其实她们是根本说不出来,她们都只是奉了太后之命封的嫔妃,孟月华并未曾与她们圆过房,她们又哪里知道真正的孟月华身上有些什么特征。
但,这些隐晦的事情孟星雾又怎会知道,而且她们又是一个个轮番上阵,众口一辞,就算那孟霜夜是真的皇帝,怕也要被她们给说成是假的了,更何况孟霜夜还的的确确是个冒名顶替的皇帝。
孟星雾犹疑不定,却又苦无真凭实据不能当面去向皇帝质问,而且这种关系到皇室家声的事情也不好去找旁人商议。
但孟星雾又怕真如嫔妃们所言,宫中的皇帝乃是假冒,那他真正的皇兄孟月华岂非是凶多吉少。而且此事若是多延迟一时,怕那孟月华便是多一分危险了。
孟星雾向来不过问朝政,此时想找大臣相助也是无从找起,急得无法,每日里都心急火燎地在房中绕着圈圈。
孟星雾正是疑虑重重,心焦如焚之际,芳妃却又深夜求见。
孟星雾忙请芳妃入内,辞退下人后,芳妃果如其他嫔妃们一般也是又下跪又悲泣不止。
“娘娘深夜造访,难道也是为了王上之事?”孟星雾心照不宣地问道。
芳妃跪在地上点首,哭道:“今夜王上临幸,原是喜事,贱妾吩咐下人们都好生伺候着,不曾想当贱妾为王上宽衣之后,却突然发现,突然发现……”
芳妃说到这里已是哭得哽咽,说不出话来。
“娘娘难道也是发现了王上的可疑之处?”孟星雾此时还真是对孟霜夜的假冒身份相信了个十成十。
芳妃稍缓后言道:“正是,想贱妾与王上夫妻一场,哪会分辩不出。贱妾发现王上乃是假冒,自是宁死不从,当时就用金钗抵住假王的咽喉,又命贴身侍从将假王绑了起来。现在假王仍绑在贱妾之处,只请王爷前去为贱妾做主。”
孟星雾一听芳妃已然擒获假王,当是匆匆忙忙地跟在芳妃身后前去验明正身。
第32章
孟霜夜的确是已然被绑在了芳妃的住处,只是过程却与芳妃所诉稍有差别。
当晚,孟霜夜受芳妃相邀,欣然而往。二人先是把酒言欢,芳妃对孟霜夜眉目传情,极尽温柔,弄得孟霜夜是心猿意马神魂颠倒。酒酣耳热之时,孟霜夜已是按捺不住,抱起芳妃就直往床帐中走。
芳妃却道不忙,莞尔一笑说是还邀请了其他的嫔妃前来一同服侍孟霜夜,孟霜夜更是心花怒放。芳妃要孟霜夜放下自己,才好叫其他的姐妹出来,孟霜夜自是照做。
芳妃拍了拍手,笑道:“好姐姐们,还不快快出来,王上可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芳妃话音刚落,从床前重重纱帐之内竟真地走出了众嫔妃们。
孟霜夜见众嫔妃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艳光四射,喜不自禁,匆忙冲上前去想要左拥右抱温香柔玉。
但孟霜夜却是万万料想不到,他还没来得及抱到美人,却反倒是被众美人七手八脚抱了个结实,还手脚麻俐地用早已准备好的粗绳绑了,口中还塞进了一团麻布。
按理说孟霜夜好歹是名男子,而众嫔妃们个个娇滴滴,看上去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但一来孟霜夜这三日来夜夜与众嫔妃们寻欢作乐,失之麻痹大意。二来这嫔妃当中的熹妃乃是武将世家出身,自幼习武,性烈如火,孟霜夜被那熹妃看似纤臂实则铁腕的双臂紧抱,一时之间又哪里挣脱得了,只能乖乖束手就擒,叫众嫔妃给绑了起来。
却说孟星雾跟随芳妃,急匆匆赶到芳妃房中要辩真伪。
见孟霜夜倒真是被绑在了床上,但并没有脱去衣物,孟星雾就立在了床边。
芳妃见孟星雾似起了疑心,从桌上拿了绣花用的剪刀,对孟星雾说道:“反正绑也已经绑了,王爷与王上乃是同胞手足,定然清楚王上身上的特征,还不如干脆一看,便知分晓。若有差池,我担着便是,王爷不必犹豫。”
孟星雾见连一名女子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做推辞,接过剪刀,说道:“弄个清楚也好,我王兄胸前有一月牙形胎记,这也是我王兄名字的由来。”
孟星雾说完后,动手剪开孟霜夜的衣襟,细细一看,那孟霜夜并不知孟月华胎记之事,当然是不曾伪造。
“果然是个假货!”
孟星雾刚刚说完,就见萧波与朱崖王的众位嫔妃鱼贯而入行到床前。
被绑在床上的孟霜夜一看到萧波,便知道大势已去,只在心中悔恨当初不该误信了萧波的胡言乱语,而对萧波疏于防范。
萧波瞟了一眼已如同落水狗般狼狈不堪的孟霜夜,对众嫔妃道:“怎样,这下你们可是真信我所言了吧?”
众妃虽携手擒了孟霜夜,但因为与孟月华原也不亲近,并不了解,心底对萧波的话到底还是存了些许疑虑,所以才会设计让孟星雾参与此事,前来分辩真伪。
但这时芳妃上前道:“我们哪敢不信琴师所言,其实我们姐妹早已确定这厮必然是个假货,想想若是真的王上,又怎可能受我姐妹所诱惑而落入陷井。”
雯妃附言道:“姐姐此言不差,就算外貌如何相像,但人之本性又哪有这么容易隐藏,这厮无论如何冒充,也终究是个假货。”
另一旁的晗妃也言道:“所以说这世上的东西,不是你的终不会是你的,这厮费尽心思冒充王上,到最后也不过是场空罢了。”
好一群兰心慧质的妃子,倒白便宜了孟月华那小子,只可叹却没他萧波的份,真真可惜。
“这是怎么一回事?”被当成透明人对待的孟星雾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萧波与众嫔妃又对孟星雾说明了个中原委。
“可现在又该怎么办才好?”孟星雾望着绑在床上的孟霜夜。
“王爷不是一直想要脱去这身浮华,了无烦恼地离开吗?如今正好用当初小人对王爷所言的釜底抽薪之计。”萧波又对孟星雾笑言:“时间仓促,要调配染发药剂已来不及,却不知王爷可舍得了这一头的金发?”
孟星雾怔了片刻,心中已是了然,“外表皮相而已,又哪有什么舍不得的。”
孟星雾当既执起剪刀,贴着头皮硬是将一头好好的银发给剪了个干干净净。
萧波拍手道:“王爷倒是爽快!”
萧波又到床前也将孟霜夜的一头金发照样剪下,两撮头发一同交与芳妃。
芳妃、雯妃、晗妃都坐到桌前粘制假发,熹妃只会刀剑,对这些细巧的玩意倒是无法,就陪萧波、孟星雾坐到一旁等候。
芳妃干脆唤老妪传来了酒菜,众人都坐到桌前,一边吃喝一边谈笑一边又忙着做假发,众人相谈甚欢笑闹成了一团儿。
也多亏了众嫔妃平时不受宠爱,哪些巡夜的卫兵也趁机开小差,并不认真巡守,否则他们深夜在这头笑闹,怕不早已被人察觉,齐齐拖下问罪了。
天色将晓,众妃的假发也制做完工,孟星雾戴上假发装扮妥当,已然是又一个朱崖王孟月华凭空出世。
萧波也硬将假发戴在了孟霜夜头上。
“这厮又该如何处置?”孟星雾问道。
“不如就让他身染重病,不言不动地躺在床上个三五十日,待真的朱崖王回朝再行治罪。”萧波回道。
“可是又要如何让他不言不动躺在床上,毒药乃是宫中禁品,一时之间又要向哪里寻觅?”孟星雾急道。
“王爷不必焦躁,那日小人被侍卫追杀逃到这院中,见这里的花园荒芜已久,倒是遍生了这种东西。”萧波从怀中取出用白布包裹的一包草叶。
孟星雾与众嫔妃好奇地上前观看,见那些草叶不过是些极寻常的杂草罢了,微有不同的不过是叶脉之处泛着暗红。
“这叫僵尸草,用水冲服包管叫他躺在床上既不能动也不能言。不过,这种草药须得每日服用方见效果?”萧波道。
“这倒麻烦,又要让谁来日日喂服这厮?”孟星雾皱眉思忖半晌,忽而醒悟,“不如就交给霓漪,宫中皆知我与霓漪相交甚好,由霓漪每日亲来服侍汤药,当不会惹人起疑。只是,这宫中的御医……”
“这就要看王上的了,只要王上宣来御医言语一番,御医们慑于王上龙威,自会不敢多言。”萧波道。
芳妃叫老妪又去请来孟霓漪,众人将事情真相对孟霓漪言明,又有确实证据摆在眼前,孟霓漪想不相信也难。
看了萧波手中的草叶,孟霓漪叹道:“不知道的人只当是无用的东西,在了解的人手中却是大千世界无一物不可利用!琴师倒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萧波愧言不敢当,孟霓漪却又问道:“既然琴师早知真相,为何不当众揭露,反倒是用了这么曲折的办法,隐瞒事实?”
萧波言道:“当是因为这厮尚有党羽未清,不宜打草惊蛇。而且真王还未回宫,此时揭露,说不定那些老朽恐怕惹火烧身,会故意不信了。”
说到此处,萧波又担心起了留守杜城的小狗子与众妾等人,同时,也忆起了那个令他好不牵肠挂肚的人来。
只不知那人现今处境如何,萧波一时之间,竟也心急如焚,只想赶去杜城,好救那人于危难之中。
翌日早朝,朱崖王对群臣言说杜城将军既然谋反,当殊九族,逆臣之女自不可留,须得一同治罪才是。
谋反乃是大罪,众臣生怕被牵扯进去,哪个又敢多言。
朱崖王当既传令,命侍卫前去宫苑,擒拿雪离,押入天牢待审。
众臣只在心中奇怪,日前明明还见王上对那雪离情深款款,众人皆以为皇后之位已非雪离莫属,无不私下巴结。此时却又要拿雪离下狱,只不知这雪离是何事不小心触怒了龙颜,惹来雷廷震怒。
众臣都在心中暗自警惕,他们的王上看来这皇位坐久,也如同历代皇帝一般变得反复无常起来,各人都要小心了自己头上顶戴与身家性命了。
临行前,萧波与孟星雾同去探察天牢中的雪离。
跟着牢卒走过弯弯曲曲的深径,又经过数不清的牢门,牢卒说:“就是这里了。”
孟星雾吩咐牢卒打开牢门,与萧波一同低头迈进狭矮的牢门。
只见牢房中十分幽暗,雪离披头乱发独自垂首坐于屋内角落泥地之上,怀中还紧紧抱着凤琴。
“抱歉了,因为她始终不肯撤手,只好随同这张琴一同入牢了。”牢卒道。
“是凤琴!”萧波惊呼一声,就冲上前去想要从雪离手中抢过凤琴。
雪离仿如突然惊醒,不但死死抱住凤琴不放,还咬住了萧波伸出的手。
萧波痛得“哇哇”大叫不止,孟星雾忙上前阻止,拉回萧波,但萧波眼看着凤琴就在面前,哪舍得放弃,竟又冲上前抢夺。
雪离凄厉的惨叫一声,嚯然站起,“你要抢我的凤琴!我杀了你!杀了你——”雪离狂呼不止,竟就持着手中的凤琴直往萧波的身上猛击。
萧波连着挨了好几下,正躲避不开,眼看又要挨打,孟星雾赶紧将萧波抱住护在怀中,反倒是孟星雾替萧波挨了雪离几下。
原本被孟星雾命令守在门外的牢卒听到牢内响动惊人,朝门内探看,一见犯人竟然发疯敢打当今万岁,这还得了,顾不得孟星雾有令在先,风风火火奔进牢内,抽手对着雪离就是几下耳掴。
那牢卒久在狱中,惯于打人,这几下抽得极狠,雪离原是持着凤琴正要打孟星雾,却被这几下耳掴抽得身子偏偏倒倒,势头一斜,竟将凤琴脱手打到了墙壁之上。
只闻‘叭叭’碎裂之声,一张好好的凤琴竟就硬生生被撞得支离破破了。
萧波捡起掉落在泥泞中最大的一块,勉强算得上还完整的琴身,心痛不已地捧在怀中抚摸着,惋惜长叹。
雪离被牢卒用随身携带的铁镣手脚麻俐地缚了起来。
铁镣加身,雪离仍挣扎不止,又被牢卒搧了两个耳光,雪离这才乖乖不动,但却歇斯底里地厉声高呼:“不要——不要抢我的凤琴——它是我的——有了它我便可以做阿哥的新娘子——燕儿也好、冰绡也罢,又或者是琴师,我谁也不让——谁也不能把它抢走——”
声嘶力竭地喊叫了一阵,雪离却又突然不语,呆呆地倚墙站着,漂亮的紫眸内滚落下一串又一串晶莹泪花。
“这人想是疯了,牢中常有犯人如此,王上不必介怀。”牢卒见雪离已然驯顺,放开雪离向孟星雾禀道。
“朕思也是如此,看样子这名犯人也审不出个明堂来,琴师,我们还是走吧。”孟霜夜说完,就要拉萧波一同离开。
萧波也是痴傻了,挣开孟星雾,弯下腰将琴身小心翼翼地放回到雪离脚前。
“凤琴还你了,你放心,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谁把它抢走。”
“凤琴,我的凤琴,我可以做阿哥的新娘子了……”雪离凝望脚前的琴身,喃喃自语地慢慢蹲下身子,不一会儿,竟含着泪光笑了起来。
“琴师,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儿,朕总觉得这里透着不详,原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刚刚关进来,人就疯了。”孟星雾一边说一边还打着寒噤。
出了天牢,萧波一路沉思不语。
“琴师!琴师!……”孟星雾连唤萧波数声,萧波竟是毫无反应,孟星雾急得顾不上身后跟着的一众侍卫,拽着萧波一阵猛摇。
萧波这才惊觉,却又被孟星雾摇得头昏,连连高呼:“别摇了,别摇了,人都被你给摇散了。”
“琴师莫要吓我,刚刚琴师整个人好似都失了魂似的,那个地方果然不详,琴师若是也被传染了疯病,可怎生是好!”孟星雾急得也忘了要称朕。
“哪来什么疯病!”萧波抬手想敲一下孟星雾的额头,好将这大块头的榆木脑袋给敲得清醒一点,但考虑到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数十双眼睛,只好作罢,改在孟星雾胸前敲了一记。
“小人只是在想,刚刚抱起琴身时,总觉有些不对,想了良久方才想到,原是那琴身竟比起从前轻了甚多,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凤琴被损坏了的缘故,又或者不过是小人多心罢了。”萧波说道。
孟星雾自然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萧波想了想同样寻思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只好作罢。
萧波吩咐孟霓漪与众嫔妃随时小心宫中的事态,若有异动不如暂时躲避,千万莫称一时忠义名声,保命方是最最重要,孟霓漪与众嫔妃也不知是否同样认为如此,反正是都点了头称是。
因为没有调军令符,无法向别处调配大军,萧波与假皇帝孟星雾便点了京师之内仅能调到的二十万骑兵急急奔赴杜城救驾。
第33章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急速奔驰于官道之上,而萧波坐在马车内随行队列中。
注视着车窗外的草绿水秀,群山蜿蜒迤逦,萧波思道,看来千错万错,错在雨晨不该将对于雪离来说如此重要万分的凤琴,轻易地赠予了他,也就难怪雪离会憎恶于他,在宫中想要谋害他的两名侍卫也多半是受了雪离的指使。
看雪离这个样子,分明是对雨晨暗生情愫,但这二人不是同胞兄妹吗?又怎能够……萧波甚是不解,只是对于雪离的情,雪离的恨,雪离的下场,同情与怜惜盈满了萧波的胸腔之内。
再思及自身,又能比雪离好到哪里去,他不同样也是对万不该产生情愫的人,偏偏就生了情动了心么?
要是这感情能够说止便止说停便停,这世间又哪来如此多的痴男怨女,如此多的悲欢离合,非分之想,怕也就要少了这天下许多的麻烦了。
萧波摸出怀中一方锦帕,打开来看着,锦帕中只不过是他从碎裂的琴身中摸到,一小截断掉的指甲而已,萧波却对着那截指甲呆呆地寻思了良久。
原本是骑着俊马率队行在前列的孟星雾,不知是骑马骑得倦了,还是路途寂寞想与萧波做个伴,行到半路,就弃马上了萧波的马车。
“琴师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神?”孟星雾一上马车就见萧波正看着手中的锦帕发呆,忍不住问道。
萧波忙将锦帕重新包好,揣入怀中,笑道:“怎么不骑马了?”
“怕琴师一人在车中无聊特来做陪。”孟星雾挤坐到萧波身旁道。
“是你自个觉得无聊吧,不过你来了也好,不如你就陪我说说话,讲一讲朱崖以前的事情好了。”
萧波朝旁边让了让,除了孟月华而外,还真是不习惯有男人靠他这么近,虽然那孟星雾原本就与孟月华生得相像,又做了孟月华的打扮,就算是仔细辨认,若不是非常了解二者的人,也同样会认错。
得了萧波的首肯,孟星雾就堂而皇之的放开手脚,让自己在马车内坐得更加舒坦。当然,做为回报,孟星雾也详详细细地对萧波讲诉起了关于朱崖国过去的故事。
萧波与孟星雾率领大军赶往杜城救驾,谁知原本驻扎杜城外的朱崖军营却已是人去营空,只余下了空荡荡的一片帐蓬,却哪里还有朱崖兵的半个影子。
萧波暗道不妙,原来那雨晨竟是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想他一向自命非凡,若不是心心念念只顾牵挂那人的安危,又怎会一时失察,中了雨晨的借刀杀人调虎离山之计。
为了安抚住孟星雾,萧波面上不露声色,只是叫孟星雾命大军驻扎在了原本的朱崖军队余留下的空营内。
因为大军所树的是朱崖王的龙旗,杜城之内的九苍大军自是不允大军入城,萧波用九苍国文字书写了一封密函,派使节前往杜城送予九苍萧元帅。
小狗子接了萧波的亲笔信,忙命士兵打开城门,与萧波的众宠妾们立在城门前迎接。
萧波嘱咐孟星雾不要惊慌,必要时可与九苍军萧元帅联合,得九苍军相助,许可扭转乾坤,就独自入了杜城。
萧波带着众人回到久违的杜城将军府,命令士兵们退下,萧波的宠妾们已是按奈不住,齐齐抱着萧波悲痛失声哭作一团儿。萧波一一安抚,竟也花费不少时辰。
待宠妾们安静下来,萧波这才与小狗子、师清、左副将张姚、右副将赵龙坐到一处,商议起了计策。
据小狗子所言,日前朱崖军突然离奇撤走,众人已觉事态有异,害怕萧波危险,正想召集大军干脆杀到朱崖京城救人,不料萧波却又回来了。
“我就说凭主子的能耐一定会脱困平安归来,他们还只是不信,如今可证明我说的话是对的了吧!哈哈!”小狗子也终于有了席位,坐在萧波身侧得意不已。
师清与张姚、赵龙齐齐点头,师清羞愧地言道:“以前是老朽等识人不明,对王爷多有误会,还望王爷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师清、张姚、赵龙离座向萧波躬身行礼陪罪。
萧波扶起众人,重新坐定,萧波思忖地言道:“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王爷可知这朱崖军为何突然撤走?”师清问道。
“王爷有何良策,但说无妨,我等全凭王爷调遣。”张姚与赵龙也同声言道。
萧波却只是摇头不语。
讨论不出结果,已然天暗,萧波让师清等人回去歇息,明日再做定度。
与小狗子一同去到曾住过的厢房,只见房中景物依旧,而众妾已在此等候多时。
萧波坐到窗边,轻轻抚着桌案上曾经放置琴凤之处,低叹不已。
苏红袖奉来茶水,言道:“这间房在大军攻破杜城时已然被毁,我姐妹怕王爷回来见着伤感,又命人重新整修过,一切恢复到王爷离开前的样子。”
“那朱崖王现在何处?”萧波早已想问,但不知为何原本一路之上还着急想见到的人,待行到近处,反倒怕得不敢提起了。
“朱崖王、不定城将军、还有一位冰绡姑娘现都关押在杜城大牢之内。”小狗子在萧波身旁回道。
众妾都已然恢复了容貌,变回了发色,但萧波却并不急着洗去染发药剂,反而是又站了起来,叫林思音替他取来黑色丝绒披风,穿戴妥当。
“你们在这里等着,本王去天牢之中审问,去去就回。”萧波笑着对众妾言道。
“王爷现在就要去吗?那我替王爷引路。”小狗子道。
萧波点头,让小狗子先行。
走到门前时,萧波又回首看向众妾,笑道:“若是本王以后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众妾不知萧波所谓何事,但思及萧波身中之毒,顿时心中悲苦,又都哭了起来。
小狗子领着萧波去到杜城大牢,守牢的士兵见是元帅亲来,自是不敢多问。
萧波不要小狗子跟随,并吩咐小狗子先行回去,但小狗子却是不依,只说要在门前等候,萧波见说不通,便也不多言,独自行进了大牢。
因为朱崖王孟月华是被关押在内里最隐密的单人牢房,萧波一间接一间牢房的看过去,都是空无一人,寻了好一会儿,萧波终于见到了一间从牢房门上方小窗口中,透出昏黄灯光的牢房。
萧波忙探头向小窗口内看,却一眼瞧见了被九苍军擒获已久却一直不肯归降,手脚都锁着铁镣的不定城将军。
不定城将军正巧也从小窗口中看到了萧波的脸,激动的冲到牢门前,抓住牢门上的木栓,用着似乎要将牢门推倒的气势使劲摇晃牢门,口中骂骂咧咧地用朱崖语喊着粗话。
萧波赶紧闪人,又往内寻了两间牢房,才终于从小窗口中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狭小阴暗的牢房内有一张简陋的小床,一张脏污得发黑的小方桌,一条同样脏污的长木凳,小方桌上一灯如豆,将室内家什的影子扯得怪模怪样。
而此时已沦为阶下囚的朱崖国堂堂皇帝,正背着身坐在小床上,就算是处在如此狼狈的境地,那一头披洒在背影上金色的长发却依然美丽得叫萧波眩目。
萧波一动不动地愣愣从窗口望着牢房内的人,牢内的人呆坐在那里,到最后也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过了许久,萧波才用手中从士兵那里讨来的钥匙打开门上铁锁,走进房内,将钥匙扔到地上。
朱崖王被开门声惊动,缓缓转过身,却一下子惊得呆掉。
木然了好半晌,朱崖王一双碧眸中已是盈满水雾。
萧波凝看朱崖王,也不言语,只是站在那里不动。
过了一会儿,萧波竟轻轻地哼唱起了一曲歌谣。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红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与萧岚平日说话时声音甜美,一旦唱起曲子来却犹如鬼哭神嚎完全相反,萧波则是平日说话时只是让人觉着普通的声音,一旦唱起曲子来,却是清越高亮娓娓动听。
但萧波此时却方唱了几句,便声音哽咽,唱不下去,只是咬牙忍住已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琴师?真的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朕一直,一直在想你……”朱崖王这才找回了声音,不但说得十分轻微,而且仍坐在床上不敢动作,像是怕稍有举动便会惊散了梦境,再也见不到面前的人了。
原来朱崖王竟是因为想他所以才一直在发呆的吗?
萧波忽而觉得身中剧毒没有什么了不起,被雨晨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而他将要实施的计划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王上……”
萧波声音嘶哑,缓步行到朱崖王面前,已是再也忍不住眼中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仍由两行清流淌下,刚想坐到朱崖王身边,却已是被朱崖王一把拉入了怀中。
朱崖王紧紧搂住萧波,埋首在萧波肩头泣不成声:“朕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想到胸口都快要裂开了,又一直担心你的安危……”
萧波肩头的衣服很快便湿了一片,萧波伸手回搂住面前心碎的男人。
只有今夜了,他所容许他与这个男人共渡的时间,过了今夜,他将会离开……也许,他与这个男人便再也无缘相见……
“月华……”萧波叹息地第一次唤着男人的名字。
朱崖王听到萧波的声音,抬首凝视近在咫尺的萧波,萧波心痛地看到朱崖王绝美的容颜上沾染了原不该有的泪痕。
朱崖王手指擅抖地抚上萧波的面颊,像要确认般细细地描绘着
“琴师……朕现在仍是不敢相信琴师已经回到了朕的身边……真好似在梦中一般……朕该怎么办才好……琴师你告诉朕……朕该怎么办才好……”朱崖王呢喃道。
当朱崖王的手指移到了萧波嘴唇时,萧波微微张开口,轻轻含住了朱崖王的手指。
朱崖王浑身一颤,抽回手指,片刻后却将自己的唇压上了萧波的唇。
他与他上一次如此亲密是在何时?萧波回想,应该是杜城被九苍军围困而他自愿做为人质的时候吧。
和那时不同,这次萧波主动轻启双唇,先是舔吻了一阵朱崖王优美的唇线,再吮吸起朱崖王的上下唇瓣,然后探出自己的舌头在朱崖王的口中翻滚纠缠极尽挑逗。
萧波与朱崖王吻得不顾一切,直到两人都尝到了对方口腔受损渗出鲜血的咸腥味,朱崖王方才双手扶住萧波肩头分开了彼此。
但分离了这么久,思念了这么久,担忧了这么久,痛苦了这么久,仅仅是一个如此程度的吻怎么可能就使萧波满足。
趁着双方都在喘息的空档,萧波凑上前,身子紧贴住朱崖王,伸出一只手,悄悄解开了朱崖王腰间锦带。
那只因为夜行而微凉的手从朱崖王衣襟缝隙探入,在朱崖王胸前游走,不一会儿就不规矩地抚弄起了朱崖王胸前茱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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