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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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唯唯诺诺地跟在皇帝的身后,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深恐哪一点服侍得不周到,让他寻到我的错处,再给我胡乱地编派个罪名,下到大狱里去。
“你不用再忙活了。”终于皇帝受不了我的忙东忙西,出声制止了我,“朕有事问你,你且坐下。”
我心里嘀咕着:我当然知道你有事问我,要不然我还不忙呢。
“听说你昨天在学堂里鼓吹什么男女平等,并且言语之中把男子打压的厉害,言辞也粗鄙不堪。”皇帝用手指敲着膝盖问我。
我静静地喝着茶,不出声。
这是街头巷尾都知道的事了,还用我回答吗?
“你可知道,今晨尽是些弹劾你的上疏,朝廷上下对你的微词可不小。”
“陛下认为这世界上是男子多还是女子多?”我徐徐问。
皇帝没想到我会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个问题,一时有些错愕,低头沉思了一会:“男子和女子应该是一样多吧。”
“陛下说的及是,如今陛下收到的那些上疏都是男子们写的吧?”
“这是当然!”皇帝干净利落地回了我四个字后又不免疑惑地望着我,“只是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我俏生生地走到皇帝面前,跪倒:“微臣请求陛下允许女子们发言,问问她们是否同意微臣的观点。陛下只听那些男子们的忠言,难道不怕偏听偏信?”
“胡闹!哪有这种道理?!到这种时候,你还砌词狡辩!”皇帝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杯子也落了地。
我暗暗心惊,那一掌若拍在我的脑们上,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怎么着也会得个脑震荡什么的。
“陛下别气,若是为小臣的事气坏了身子,小臣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我赶紧讨好地说句软话。
这个时候,眼睛若再不放亮点,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我只盼望赶紧让这条火龙消消火,降降温。
“唉!你呀!”终于皇帝一声叹息,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你说这事怎么办?朕登基不久,立足未稳,朝中对你小小年纪便掌握重权早有不满,只是因为你所立功勋实在彪炳,再加上四弟他们大力支持,故朝臣们也不敢在明里妄加非议。只恨你竟不知死活,偏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可叫朕怎么收拾?”
我听到这里,有些诧异四皇子他们会向着我说话,我还以为那些皇子们一向都看我不顺眼呢?貌似我还真给金启皇朝的这位皇帝陛下出了个大难题。可是我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又不能凉拌,只能解决了。
“请问这次上疏的都是哪些人?”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以左相王京为首,礼部,兵部尚书也纷纷响应,其余官员如左冷,蔡明,吴可等也都是力主要处置了你的。“
看来我得罪的人可真不少,不过这也难怪,恐怕只要是男人,我都得罪了吧。
“陛下也认为微臣昨说的是混帐话吗?”我脱口问
“这不重要。”
“天子的话竟然不重要,那谁的话是重要的呢?”话语中不自觉的竟有讥讽之意。
“你不必激我,如今许多事我已做不得主了。”太子叹了一口气,竟有颓废之意。
我听到这里便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现在朝廷的情况真是扑迷离,原本先皇驾崩,太子上承天命本是理所当然。最近却有谣言传出说,老皇帝临终前原是打算改立二皇子的,并且连遗照都拟好了,只是太子不忿,将遗照偷偷焚毁,老皇帝得知,硬是给活活气死的。而朝中许多大臣也不知是真信了这些谣言还是因为旁的原因,在朝堂之上对这位新任的皇帝多是阳奉阴违,表面服帖,暗地里却勾勾搭搭,意图不轨。这些事皇帝看来也是有所警觉的。
谣言虽荒诞,但是传谣的人是从来不分是非曲直的,只要传的尽兴就好。
于是谣言越传越厉害,什么老皇帝生前对太子早有不满,早有废长之意啦;什么太子曾经与老皇帝的妃子有染啦……凡此种种类似的传言竟然捂也捂不住的传开了。
究竟谁是幕后黑手,更让人费煞思量。
“本来还想让你在朝堂里帮衬着点,如今可倒好,你捅出这么大个篓子,怕是即使你上了朝堂,也只会成为众朝臣攻击的筢子。”
我在心里暗呼好险,还好捅出了这个篓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皇帝见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道:“虽然你当了将军,我也给了你兵符,只是终究那些个兵也不是好领的,结果如何,端看你的造化如何了。”
我斜睨了皇帝一眼,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什么叫看我的造化,好象我多没本事似的,虽然我目前是还没有什么太大的能耐,谈不上位高权重,只是个挂了名的将军,可是也轮不到你教训我吧,我爹我妈还没这样说过我呢。可能也是他们没机会说就是了。想到这里,不由鼻酸。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果然只是草呀!
“唉,我怎么才说了你几句,就哭起来了,愈发得没有将军的威严了。”皇帝拿出帕子轻轻地为我拭泪。我却嫌帕子太小了,抱住皇帝的大腿,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了上面,心里才稍稍地缓解了些。
皇帝看被我哭花了的龙袍,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呵呵,不是说我没本事吗?你皇帝的威严还不是折损在了我的手里。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跟我摆谱。
“罢了!这次本是来警告你以后说话做事悠着点,看如今这情景,你是不受教了。算朕白为你操了这份心,你自己好自为之吧。”皇帝叹息。
听皇帝的口气,好象是要放弃我这根朽木了。
罢罢罢!放弃就放弃呗!如果我真是块好木头,天天被你这样雕着念着,只怕我会早生华发,命不长久。我自做我的逍遥居士,你继续当你的劳碌皇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落个两相快活。
“皇帝似乎很喜欢你呢!”刚送走了皇帝的的背影,身后冷不丁又传来这样一句话,今究竟是什么日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微笑,回头,就看见萧一鸣站在我身后,眼睛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吓!
这样的眼神!
“天晚了,我也乏了,得赶紧去睡觉。”我打着哈欠,就要越过萧一鸣,往里屋去。
萧一鸣抬头望望外面的天空:“日头还在正当中呢?”
我“哦”了一声,连忙补救:“我去午睡。”

他伸手扯过我的胳膊,有点疼。
“你做什么?神经病!”
“就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那个皇帝?!”
“当然……不敢……不喜欢啦!拜托!那是我们金启皇朝的皇帝,只要是金启皇朝的子民,没人敢说不喜欢他的,我又不嫌命长!”
“只是这样?!”
“当然!”不敢不是这样,你人站在我面前,我哪还敢有其它的想法呀?就算我对他有一点点动心,有一点点好感,可是有你杵在我面前,我也不敢说啊。
“一鸣呀,你放心啦,他哪能跟你比呀,不管怎么说,你在我心中的地位都是遥遥领先不可取代的。”我急红了一张俏脸,就怕他有所误会。(说话脸红也没法,谁叫自己说的这些话没一句真,又没人看出来,只好自己替自己脸红了。)
一鸣有点感动,把我紧紧地拥在怀里。
吸气,吸气,真是的,想把我闷死呀。
我挣扎着从一鸣的怀里探出头:“一鸣呀,如果我被人欺负了去,你会不会帮我报仇呀?”其实这句话我早就想问了,只是觉得和他认识不深,料不准他的心,怕坏事。
“奥?谁欺负了你吗?”他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你说了那么多感人的话,却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笑容冻结在我的嘴角,这家伙也太精明了吧,人们不是常说感情能冲昏大脑的吗?怎么这句话在他身上就不灵了呢?还是说这句话是误传。那我也太不幸了吧,竟然成为了这句话验证的牺牲品。
“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曲解我的意思。”我讪讪道,“算了,看来你跟我本就没什么情谊可言,是我自己自做多情,自取其辱。”
“当然不是这样的!”一鸣突然箍住我的肩膀,“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是你不愿意回头看我!”
在他窒息般的拥抱里,我的脑袋突然变成了一团糨糊,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忘了自己只是在设计他成为我一枚有用的棋子。
我努力的稳住自己心里的感动,轻轻试探地问:“那你是愿意帮助我的了,我能相信你吗?”
他点点头。
我的声音一下子竟然哽咽了,于是我说了自己是前朝右相的女儿,说了地狱门对李家放的那场火,说了我和珂珞的被囚禁,说了我被拍卖为奴……说着说着,眼泪就如同泄了闸的洪水,关不住。
我突然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了,李青君就是我,还是我原本就是李青君,我现在正在梦中,还是我在21世纪所有的记忆才是真正的一场梦?柔肠百转,竟分不出何时身在梦。
一鸣弯下身,轻轻地把我圈在怀中,胸膛里的温暖让我的眼泪肆虐的更加厉害。我想永永远远靠在这个胸膛里,不管外面是风雨交加还是电闪雷鸣。
一鸣,竟是个温暖的人呢!
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或许只是为了与眼前的这个人相遇。
我想剥下自己所有的伪装,我想抛却前尘旧梦,接住一鸣伸出来的手,这样的愿望,算是奢侈的吗?会被允许吗?这样的我是个懦弱的人吗?还是我原本就很懦弱,只是一直没有认清自己的本质而已,一直在假装坚强,其实只是因为自己孤单,只是因为自己寂寞。
心中一遍遍的问自己,可是我竟然不想知道答案,只想靠在这个胸膛里,靠在这个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向我伸出手,第一个给了我一副温暖的胸膛的男人的怀里。原来我的愿望竟是如此的渺小,只要一只伸出的手,一个温暖的胸膛,就能将我全部瓦解。
难道你还没有吸取前世的教训吗?心中有一个声音问我。
可是一鸣不一样,他不会骗我。另一个声音对我说。
真的不一样吗?嘻嘻!那个声音冷酷地笑起来。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蓦地捂住自己的头,仿佛有什么尖利的东西要从自己的脑袋里钻出来。
“啊——”我尖叫一声,跑回房里,砰地一声甩上门。一鸣焦急地在我的身后追问:“君儿!你怎么啦?是不是头痛病又犯了?我去找大夫!你别急!”
谁允许你这么叫我的?君儿,君儿,我们有那么熟吗?昏迷前,我这样想道。“她怎么样?”模模糊糊地,我听到一鸣的声音焦灼地响起来。
大夫摇摇头,无奈道:“她是先天带的病根。公子要有心理准备,最多只能活到十八岁。”
十八岁吗?已经够久了,再长,恐怕我也会活腻的?
“她必须保持心境平和,头痛发作的次数越多对身体的损耗越大,只怕会提前……”大夫没接下去说,可是言下之意却不言而喻。
“那可还有什么别的办法?”第一次,我听到一鸣的声音那样绝望,那样卑微。
一鸣,不要为我难过,我只是一缕魂魄,这具臭皮囊没了就没了吧,我一点也不稀罕的。我原来的那具皮囊可比这好多了,我早就想丢了这个瑕疵品的。我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
“唉!”大夫长叹一声,又摇了摇头。
我努力地撑起身子,唤:“一鸣。”声音虚弱的像蚊子在哼哼。
可是一鸣还是听到了,回过头,扶起我的身子,靠在他的胸膛里。
“老夫开些滋补的药材给小姐补补元气,小姐应该很快就会好的。”大夫捻着胡须道。
“碧心!跟大夫去抓药。”一鸣叫着旁边一直默默饮泣的碧心。
碧心答了一声是,就跟着大夫去了。
“我的那个弟弟,你会帮我把他救出来吧?”我不放心地问。
“当然了,你就别为这些操心了。好好修养。”他揉乱了我一头青丝,宠爱的味道极浓。
我满足地闭上了眼睛:“真想马上见到珂珞呀!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在想我呢?”
这样想着,眼皮就沉重了起来。萧一鸣望着女孩天使般沉睡的容颜,眼中有泪光闪过。
“姐姐会死掉吗?”一个男孩从角落里走出来,脸上有班驳的泪痕,抽抽嗒嗒地吸着鼻子,赫然就是李青君救下的孤儿刘威。
“姐姐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姐姐有事的。”
“真的吗?”男孩的眼睛里亮出光来。
“当然了。”萧一鸣下定了决心道,他不会让她有事的,即使要自己毁灭,反正自己也活够了。只是,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孩,萧一鸣的心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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