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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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喜在大石头上睡得正香,不知道山寨里已经因为他而开了锅。沈千里和他师傅采了那枚果子,满心欢喜的回来。这果子是五十年才能成熟的仙品,是他师傅五十年前偶然发现的,生长于悬崖峭壁之上,师徒两个虽然武功不凡,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方采摘到了。
沈千里暗想自己练的龙心**是延年益寿的功夫,就看门派里那些活了一百多岁而且看上去最起码还能再活一百多岁的师伯师叔们,便可知道这功夫的邪门,事实上,他们这在暗中掌控着整个武林的黑暗系五派,在江湖人心目中都是半神半人的形象。
可是李大喜一介凡夫俗子,怎么也不可能陪自己那么悠长的岁月,如今有了这玉龙果实,给他服下后便可驻颜长寿,反正他的师傅疼他,对他的安排向来没有二话,所以沈千里可是十分高兴的准备让李大喜吃下这颗果实。
谁知回来后,翻遍了整个山寨,连李大喜的影子都没有看见,他心里一沉,第一个念头就是:李大喜跑了。叫过弄玉和花蕊一问,这两个丫头只知道李大喜是要出去转转,根本没想过善良憨厚的大喜哥会逃跑,都在忙自己的事情,竟一个人都没有跟着他。
沈千里把两人及那些丫鬟狠狠的骂了一遍,他狠辣残酷的个性也再次显露出来,把包括弄玉和花蕊在内的三十多个丫鬟全部吊在刑台之上,言说找不回李大喜,她们一个都别想活命。就连他的师傅,从来没见过爱徒这样暴戾的模样,竟吓得在一旁说不出话来。
这回连山寨和后山又都翻了一遍,所有人都确定李大喜是逃走无疑了。杨绍和三当家刘进四当家山林按照沈千里的吩咐集合了一千多号土匪里的好手,站在大厅中静静等待他吩咐。
土匪们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有看到这样的当家的了,这三个月来,沈千里改变的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他对李大喜的宠溺让他越来越像一个人,甚至有时个他会和弟兄们开个玩笑。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这段祥和的日子太过幸福,幸福到他们几乎忘了,这个大当家的本性其实有多么无情残忍。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醒悟了,看着高高座位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大当家的,底下再也不复往日的窃窃私语,整个大厅内寂静无声。良久,沈千里方负手站了起来,淡淡问道:「队伍都集合完了吗?」
「集合完了。」杨绍上前报告,想了想仍是大着胆子问道:「当家的,我们这是要去那里?如今天已经黑了。。。。。。」
不等说完,就被沈千里挥手打断,他面上露出寒冰一样的笑容:「去哪里?当然是去三里屯。」
他冷厉宛如修罗的笑容让杨绍的身子不自禁就颤抖了一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问:「当家的,就算去找大喜,似乎也不用带这么多人,三里屯不过一千多户人家,十几个村落。。。。。。」
「如果去找他,当然不用这些人。」沈千里再次不耐烦的打断杨绍的话,他眼里露出浓重的杀机:「不过我们这次去,不但要找他,还要。。。。。。屠村。」
他从牙缝里挤出「屠村」两个字,没错,是屠村。从一开始他就告诉过李大喜,如果他敢逃跑,他会杀光三里屯所有的人,连鸡鸭都不会放过。如今他果然逃跑了,那他就要做好承受自己怒气的准备。
杨绍吓了一跳,他们虽然是土匪,沈千里的个性虽然也残酷,但对于这些如蝼蚁般生活着的老百姓,他们向來是不屑一顾的,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老百姓的事情,可沈千里这一回竟要屠光整个三里屯,那是几千条性命啊。他有些不忍,可看到沈千里云淡风清的神色,他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恭敬退下。一千多土匪在沈千里的一声号令下,整齐的分成十个大队,跟着他走出大厅。
「当家的,这些女人怎么办?」负责看守邢台的土匪见沈千里出来了,连忙走上前询问,如今已是隆冬时节,这些女子在这里吊一夜的话,除了弄玉和花蕊两个有功夫的或许还能活命外,其它的全部都要冻死。都是些二八年华的婷婷女儿,他实在于心不忍,之所以询问一下也只是想提醒沈千里,让他放了这些女子。
谁知沈千里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冷冷道:「她们犯有失职之罪,就在这里吊着吧,明日卯时放下来,有活着的就继续留在山寨里,死了的都扔进后山喂狼。」总算他对弄玉和花蕊这两个心腹还有一丁点儿的感情,留下她们活命的可能,否则依他的心思,是要立刻处死这些该死的连大喜都看不住的蠢材的。
女孩儿们放声大哭求饶。只有弄玉和花蕊,悲哀的看着沈千里,看着那个又恢复了没有一丝生气的公子,她们知道明天早上,这山里将多出三十多具尸体,而地们两个的功夫,是否能熬过一夜的严寒还不可知,望了望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难道连它们也不忍心看这幕人间惨剧吗?
「沈千里。。。。。。」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嚏。。。。。。阿嚏。。。。。。哎呀,幸亏你点了这么多火把,要不然俺连山寨都找不着了。」深沉的暮色里,李大喜深一脚浅一啣的磕磕绊绊往这边赶:「阿嚏。。。。。。你。。。。。。你。。。。。。阿嚏,你啥时候回来的?俺以为你得明天才能回来呢,哎哟。。。。。。」
后面的呼痛声是因为他被台阶绊了一跤。
沈千里的身子一颤,然后飞一般奔过去将他扶了起来,紧张的察看他有没有被摔坏。李大喜拍了拍衣襟,嘿嘿笑道:「没事儿,不过绊了一跤,别把俺看成大姑娘似的。」他看着沈千里:「你们点这么多火把干什么?在远处看像是山寨起火了似的,把俺急得直往回赶,来到台阶下才看清,原来是火把。」
「你到哪儿去了?」沈千里没有答他,将李大喜紧紧搂在怀里,他厉声的问,又怕吓着他,连忙放柔了语气道:「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到哪儿去了?」刚才的冲天杀气早就抛到爪哇国了。
谎言,绝对是谎言,寨主这个大骗子。所有人都在心中不服的大叫:什么担心,明明就是认定人家逃跑了,刚才又要抓人又要屠村的不知道是谁,亏他还有脸说是担心大喜哥。真不愧是大当家的,最起码脸皮的厚度就有够惊人。
「我看你出去了,太阳又好,就到上次我们上来的悬崖上去待了会儿,那里有块大白石,我第一次来时就看到了,哇,躺在上面**呢,嘿嘿,因为太舒服,就忍不住睡着了。。。。。。阿嚏。。。。。。那个等醒了,就觉得身上发冷,而且天也黑了,我正不知该怎么回来,就看见山寨方向有了光亮,还以为是起火呢,便顺着方向回来了。。。。。。阿嚏。。。。。。」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沈千里身后的队伍:「咦,你集合了这么多人,要干啥啊?话音刚落,忽听另一边响起了众多哭泣求救声:「大喜哥,你快救救我们啊,当家的以为你跑了,要冻死我们啊。。。。。。呜呜呜。。。。。。」
李大喜豁然转身,果然借着夜色,身后几十个恍惚被吊起来的人,都在拼命动着挣扎着,他仔细辨认了一下,立刻就认出弄玉花蕊和寒香等丫头。他一股气蹭的就蹿上了脑门,回头看着面不改色的沈千里:「沈千里,这是怎么回事?」
震天的吼声让沈千里身后的众土匪们心肝儿都颤了几下:乖乖,大喜哥他到底搞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啊,消失了半下午不见人影,当家的没怪他就该烧高香,竟然还敢用这种语气和当家的说话。
「没什么,这些丫头们竟然连你去了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害我以为你逃跑了她们这种失职罪责若不惩处。。。。。。」话没说完李大喜就红了眼睛,抱住他的脖子一头就撞了过来,两人额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内,除了呼啸而过的寒风,山上没有任何声音,土匪们的魂魄差不多都飞出去了,他们几乎已经为下一刻沈千里下令杀人做好了准备,虽然他们都很喜欢大喜哥,可没办法,当家的命令是不允许违背的。而在他们呆愣的功夫,李大喜已经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解下了十几个丫头的绳索,嘴里还喃喃抱怨着:「妈的,那混蛋是石头望蹦出来的吗?阿嚏。。。。。。比。。。。。。阿嚏,比石头还硬。。。。。。」
沈千里狂怒了,这李大喜太过分,先是当众对自己大吼大叫,然后竟敢撞自己,最后还骂自己是混蛋,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可以肯定身后那些呆若木鸡的属下是一定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这简直是反了,才上山不到半年,他已经不把自己这个夫君放在眼里了,甚至还敢公然挑战自己的权威,这令沈千里忍无可忍。
他沉着脸跨前一步,一把拽下李大喜忙着解绳子的手,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你给我听清楚了。。。。。。」
他一字字的说,话音未落就看见对方的额头上已经红肿了一大块,甚至有丝丝血迹渗出,倒吸了一口冷气:「笨蛋,以后生气可以拿木棒什么的打我,千万别拿自己的头来撞,我浑身上下是刀枪不入的啊,你这个笨蛋。。。。。。」他轻轻替李大喜揉着额头,真是心疼死了。
「咕咚咕咚咕咚」身后奇异的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估计一干弟兄还能保持站立的应该不到一半了。沈千里暗暗撇撇嘴:这帮没有定力的家伙。忽听身旁响起杨昭颤抖着的声音:「当。。。。。。当家的,您要大喜哥听清楚的。。。。。。就是这件事吗?」在没有确认之前,他不能失了二当家的身份。
「没错,就是这个,还会有别的吗?」沈千里在那片红肿的额上轻轻吹气,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说着谎,说完了,身边「咕咚」一声,杨绍经过确认后,终于也倒下了。
那些看守刑台的土匪看见事情急转直下,当家的对李大喜简直就是纵容到了天上,哪还有不明白谁说了算的道理,于是立刻开始解剩下那些被吊着的丫鬟们。沈千里看了一眼,心中长叹一声:自己的形象啊。
没等感叹完,忽听李大喜呜咽着道:「沈千里,你不是人,你也不找找就说俺逃跑。你说俺逃跑也就算了,俺逃俺的,干俺的丫鬟们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冻死她们?你就去抓了俺,是杀是剐俺没有怨言,为啥要牵连俺的丫鬟们?她们每天里辛苦照顾俺,多不容易,你为啥对她们说杀就杀,她们不也是你的丫鬟吗?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他说着说着,想到一旦自己今夜迷了路回不来,这些温柔可爱的丫鬟们就都要死掉,不由得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弄玉心里暗道:大喜哥啊,你真的是白长了这么大年纪,和当家的一比,就像最单纯的兔子和最狡猾残忍的豺狼一般,都这么长时间,你竟然还不了解他的性子,他本来就没有良心的啊,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物降一物,似乎在你面前,他还有了些人味儿。
她这里想着,那边花蕊见主人轻轻揽着李大喜替他拭泪,一边柔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疼她们,从此后我再不对她们下手了,你放心吧。」
她心里不由得一热,脱口而出道:「大喜哥,我们死了有什么,你们三里屯一千多口人的性命都没有了,我们才三十多条性命。。。。。。」
一语未完,李大喜的身子颤抖了几下,不敢置信的看向沈千里:「你。。。。。。你把乡亲们。。。。。。都杀了?」他的声音都哆嗦了,吓得沈千里心跳都漏了几拍,连忙就要解释,却见李大喜没命的扑了上来:「王八蛋,魔鬼,你杀了俺全屯子的人,俺和你拼了。。。。。。俺宰了你,俺也不活了。。。。。。啊啊啊啊啊啊。。。。。。」
沈千里一把抱住心爱的人,一迭声的道:「没有没有,大喜,你听我说。。。。。。」可惜他怎么解释也没用,李大喜用尽了所有力气挣扎着:「俺不听,俺不听,花蕊说一千多口人的性命都没有了,你还说啥子。。。。。。」他眼睛里淌布着血丝,一幅誓要和沈千里血拼到底的架势。
「花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蹄子,妈的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你。。。。。。你还不给我说清楚了,少说两个字你会死啊。」沈千里一边忙着摁住爱人,一边破口大骂,花蕊醒悟过来,连忙喊道:「大喜哥,别急,没死,你的乡亲们都没死。」她看李大喜停下了挣扎,才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起,我刚刚没说清楚,你的乡亲们都好好的呢,不过如果你晚来一步,他们现在就确实没命了。」
「我作证,当家的还没来得及去屠村,大喜哥你就回来了。」杨绍颤巍巍的举手:「我以我山寨二当家的名义作证,虽然当家的确实杀气腾腾要去屠村,但大喜哥你及时的回来了,阻止了这一血腥事件的发生。」
沈千里一脚把杨绍踢到一边:「妈的你们不说话没人当你们是哑巴。」他现在很郁闷,这两个家伙是不是认定他要被李大喜降住了,连说话都不会说了,左一句要屠村右一句要屠村。他们看自己被李大喜整的扎手扎脚很有趣是不是?

他冷冷看了杨绍和花蕊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大喜虽然是我的罩门,但你们可不是,咱们走着瞧吧,往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儿收拾你们。
杨绍和花蕊一哆嗦,不自禁的都往李大喜身边靠了靠。而李大喜听说自己屯子里的人还活着,情绪也就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他倔强的看着沈千里:「你为啥要去屠村?为啥不好好找找俺。因为当初你跟俺说过如果俺敢跑,你就把俺全屯子的人都杀光,就因为这个,俺不管怎么的不愿意,还是在山上待了下来,现在你怎么可以因为俺不在房中就去屠村,俺又不是猪,非得在圈里好好待着。」
沈千里见他这个样子,又爱又怜简直到了骨子里,他攥着李大喜冰冷的手给他暖着,一边道:「我不是没找你,这山上我翻了两遍,哪里想到你跑到悬崖那儿去了,那是绝壁,又是我们来时的路,也没甚么景致和好玩儿的东西。」
话音刚落,李大喜就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那儿是绝壁啊,弄玉说,你这山寨四面都是天险,你想俺一个老百姓,又不像你有会飞的功夫,俺就是想跑,能跑得掉吗?你平日里那么聪明,这会儿怎么就这般笨了?」
沈千里苦笑道:「关心则乱,我一想到你可能跑了,就什么都忘记了。好好好,这回是我的错,下次保证不这样武断了好不好?」他说完见李大喜又连打了几个喷嚏,忙搂着他道:「好了,山上风大,冷的很,我们回房间去好不好?」有些后悔自己没穿件披风轻裘之类的出来,否则现在就可以给宝贝穿上了。
沈千里恼火的看着躺了一地的弟兄们:「怎么?你们还没躺够吗?那好,今晚就都在这里睡吧,反正寒冷的环境对你们的武功进境也有好处。」一语完,所有人都闪电般爬了起来,嘿嘿嘿尴尬笑着。弄玉早已经回房拿了件大毛衣服给李大喜披上了。
待回到房间,沈千里立刻就吩咐找大大来给李大喜诊脉,不一刻山上大夫来了,看视了片刻笑说没有妨碍,只是偶尔感了点风寒,开几剂药疏散一下也就行了。谁知沈千里听到风寒二字,立刻慌了,对着弄玉吼道:「去,把老五给我揪来,让他好好给大喜看看,风寒这东西可不能小看,闹大了不是玩的。」
一番话说得那大夫张口结舌,心道小小一个风寒连我都看不在眼里,竟然还要劳动五当家的,他日被五当家的问我,说怎么连个风寒都治不好,我这半辈子的老脸可往哪儿搁啊。想归想,他可不敢惹这时候的沈千里,果然,弄玉去了不一刻,便带着一个俊俏无双的年轻人进了屋里。
原来这五当家的名叫凤羽,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各地采那珍稀药物,然后年关将近方才回来,他也是青山派弟子,医术制药均高明无比,故坐上了山寨的第五把交椅,只是于人情世故都不感兴趣,所以从不参与山寨内事务,大伙儿没事也就都不去烦他,除非寨里有人受了实在治不好的重伤,只是这山寨上的十几个大夫个个都也算是高明之辈,所以极少有麻烦到他的伤势,如今沈千里把李大喜捧在手心里一样的疼着宠着,一点儿小病也不敢怠慢,否则恐怕要在过年的团圆饭桌上,李大喜才会看见这个山寨中隐匿最深的五当家的了。
当下凤羽一听说大嫂「重病」,连忙风风火火的赶来,他早听山寨中的人说嫂夫人是个男人,还是个土的掉渣的男人,因此见了李大喜也不惊奇,只是把了把脉象后,凤羽的脸色就难看起来,眼看着自己那个一向冷酷无情的大哥竟然还紧张的凑近自己连问:「怎么样怎么样」,他一肚子的气也没处撒,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事儿,他比老虎还壮呢,饮食清淡一些,饿他两顿就好了。」
说完站起身离去,一边恶狠狠的想:看来我得把山上这些偷懒的大夫一个个好好收拾一遍了,这么个破风寒还用的着我。
沈千里这才放了心,又让弄玉把上个大夫开的疏散方子拿来,看了看命花蕊去拿药。
接下来的日子里忙的昏天暗地,连晚上都是和几个当家的掌柜的睡在书房里,因为年关将至,各项要忙的事情实在多得很,如此忙了三天三夜,其间仍不忘派流霜或趁月去探看李大喜,得知他已经没事方放下心来。
如此直到第三天傍晚,各项事情方大致有了头绪,他想李大喜也已经到了极限,于是留下杨绍等人继续在书房拼命,他则要回后面去睡。
不过杨绍他们的胆子已经大了起来,此起彼伏的抱怨,沈千里眼睛一瞪:「等你们有了媳妇,也有这个特权。」一句话把二三四当家的都打发了。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正无聊数着帐子上有多少朵梅花的李大喜一看见他来了,竟然一下子从床上蹦起,双眼闪闪发光的迎了过来。沈千里忙一把搂住了,薄瞠道:「才好点儿又不管不顾了,穿着夹衣就下床。」
其实这屋里温暖如春,哪有半丝儿寒气。李大喜嘿嘿笑着,攀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松,让他不禁心花怒放,暗道我三日没见大喜,他就想我想成这样,可见是对我生了情意,想起他每次听到自己调笑时又羞又气绯红的脸孔,不由得心里痒痒,故意逗他道:「怎么?才三天没见着为夫,就害起相思病了吗?」
李大喜一怔:「啥叫相思病?」然后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没病,俺已经全好了,沈千里,俺现在一点儿病都没有,不信你看啊,能蹦能跳的。。。。。。」他在沈千里怀中挣着向上蹦了几蹦。
沈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了,我知道你没病,相思病的意思就是我问你想不想我?」话音刚落,就听李大喜大声的道:「想,沈千里,俺都想死你了,你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啊。」
这个回答倒让沈千里彻底的愣住了,心想什么时候大喜这么大胆了,他以前从不肯说这种露骨字眼的,正心里窃喜,却又听李大喜接着委屈的道:「她们都不肯给俺肉吃,每顿还只有一碗稀饭,俺要肉和白米饭吃,她们就说是你的命令,养病期间饮食要淡,不许吃饱,还说要你过来亲自看了俺的情况,解除禁令俺才可以吃肉。俺这两天是天天的盼着你过来,可你却没了影子。」
他抬起头认真的问沈千里:「你这些天都到哪儿去了7」
沈千里的手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李大喜,你就是因为要吃肉,吃白米饭,所以盼着我,想着我早点过来是不是?你。。。。。。你就没有点别的原因吗?例如,你看不见我,心里就觉得难受?」
话没说完李大喜就抢着猛点头道:「是啊是啊,俺一边想着你,就觉得肚子格外难受,饿得一直咕咕叫,现在你来了就好了,俺终于可以吃饱,终于有五花肉大蹄膀吃了。」
「你上辈子一定是猪,而且是头被饿死的猪。」沈千里无力的大吼,叫过弄玉来:「他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
弄玉拼命的忍着笑:「嗯,别的我不知道,吵着要肉吃要吃饱的时候,倒的确是中气十足的。」她说完,看见李大喜感激的看着自己:「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奴婢还是建议公子请大夫来看看,不用五当家的,上回的蒋大夫也算是医中圣手了。」
她好笑的看着那感激眼神立刻充满了哀怨,这个李大喜啊,还真是有趣,明明是比自己和公子年龄都大的人,为何却有这般单纯的心思,连隐藏自己的心意都不会,他好在是一个农民,若是读书人进了官场,只怕此刻早已尸骨无存了。
「嗯,好,那就请大夫过来吧。」沈千里点点头,淡淡吩咐,又想起一事:「对了,大喜过年的衣服做了吗?别的都还好,我去年打下的那两张白狐狸皮一定要给他做件裘衣,这山上下雪时,好带着他一起去赏雪景。」
弄玉答应下来,不一会儿大夫进来,诊了脉后笑道:「当家的,已经不碍事了,药可以不吃,饮食也可恢复正常,大喜的身子骨虽然瘦,可结实着呢。」
说完沈千里笑道:「如此就好了,再这样下去,只怕他馋也要馋出病来。」言罢吩咐弄玉带着大夫下去领赏,又让花蕊去厨房传吃的东西,待午饭上来,李大喜一见到鱼肉,立时就把他想了三天的沈千里给丢到了脑后。
沈千里看他吃的香,心里也舒坦。弄玉走进来,悄悄拉了拉他,两人走出内房,弄玉便道:「公子,你若真心喜欢大喜哥,也该为他着想,这几日年关近了,我冷眼行着,他似乎颇为想家,你就不陪他回去,也该当着他的面儿给他叔叔捎些年货过去,今年的年货又丰盛。。。。。。」
一语未完,沈千里已拍着额头道:「是了,我想起来了,亏得你提醒,先前只道查出了那些中饱私囊、假公济私的大老鼠,老百姓的生活好了,便是了了他的心愿,怎的就忘了他的二叔,那也算是我半个丈人了。」因连忙叫流霜趁月准备了一车东西,进来时李大喜已经吃完了,因为三天没见荤腥,又吃撑着了,在那里蹦呢。
沈千里便笑道:「大喜,我给二叔家准备了一些年货,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上的,还有,你写一封信,我明天让流霜趁月一并捎回家里。让老人家也放心,省得天天担忧我给你气受呢。」
说完了李大喜早蹦了好几圈儿,激动的大嚷大叫道:「俺要回家,俺要跟车回家去过年,沈千里,你放俺回家好不好?年一过俺就回来。」
「别得寸进尺,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你给我乖乖写信,年是要在山上过的。」沈千里沉着脸,这时候千万不能对李大喜露出任何笑容,否则最后败北的一定是自己。果然,李大喜见软磨硬缠都没有效果后,只好乖乖的坐到桌前,他不会写字,但他也有一套写信的办法。
弄玉端来笔墨纸砚,看他选了一张最好的宣纸,毛笔蘸饱了墨汁,先在纸上画了个小老头儿,然后在下面又画了个年轻带着笑容的小人儿,小人儿底下又画了一颗心,接着画了个笼子,又画了一朵低着头的小花儿,花心里还是个小人,接着是好几个空筐,然后是一座山,最后是同样几个装得满满的筐,她看的奇怪,沈千里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不由得笑问道:「你这叫什么信?都写的什么意思啊?你二叔能看懂吗?」
李大喜白了他一眼,哼声道:「不懂拉倒,我二叔保准懂就行了。」说完把信一折,交到流霜手里。
第二日,流霜和趁月在路上把这信打开,两人一直研究到三里屯,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及至来到李大喜二叔的家里,老人家和兰花儿正在剥玉米,看见他们来,听说是山上当家的贴身随从,不由得又惊又惧,忙让进屋里,流霜便把信拿出来给他看了,老人家一边看一边抹着老泪,最后才笑开了,对两人道:「没想到当家的对大喜这么好,这俺就放心了。」
流霜和趁月对看了一眼,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了,不由问道:「老人家,你能看懂大喜哥的信吗?」见李二叔咧着嘴猛点头,两人越发奇怪:「他就画了这么几样东西,你就能看懂?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李二叔一听就乐了:「是了,看你们俩的模样儿就知道是识文断字儿的,哪能看懂大喜的信呢。」
他指着最开始的那个老头儿说:「这是说二叔,底下笑着的小人儿是说他现在过得很好,底下的这颗心是让我放下心来,画了个笼子是说他还得在山上,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过年也不行,所以这朵低头的小花是让兰花儿替他给俺磕头,这空筐是说要是俺和乡亲们缺什么东西,就让俺们去山上找他要,山上要是有的话,他就能帮俺们弄到这些东西。」
流霜和趁月两个舒了口气,同时笑出声来,一边摇头道:「大喜哥真是绝了,虽然不会写字儿,但这画成的信,该说的他可一样没落下。」笑完了,流霜便问李二叔道:「怎么着?他还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敢情他还想着要回来呢?」
言罢李二叔忙小心陪笑道:「依二位爷看,这大喜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能等到明年过年吧?嘿嘿,虽说他是被当家的娶了去,不过这被休也是迟早的事儿,就他那直肠性子。」
流霜和趁月又都笑了起来。趁月道:「大叔,怎么你也觉着大喜哥能回来吗?」
李二叔正色道:「那是当然,本来俺担心大喜说话直,脾气也倔,惹了当家的不高兴会被当家的给杀了或者打的遍体鳞伤的,现在看来,当家的对他还不错,想必不至于对他下这重手,觉着大喜不合心了,大概会休了他撵回来,本来么,就算大喜不惹当家的生气,这世上的俊闺女还不多了去,找一个女孩儿成家生孩子才是正经的事,俺现在就是不知道啥时候当家的能放大喜回来。」
他一边说,流霜和趁月就一边笑,最后站起身道:「大叔,我们两个山上还有事情。就不多耽搁了。劝您老人家趁早儿死了这条心,大喜哥是不能回来给你娶媳妇生孩子了,不过将来若是当家的高兴,和他一起回来探探亲,应该还是不难的。」说完了,两人也不管李二叔目瞪口呆的脸,哈哈大笑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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