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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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长孙大人送的银钱分出来一份自己收了,剩下的都给了姥,求她代我在东市旁赁了处宅子,主家便是天香阁的兰先生。
出了五月,我就从乐馆中搬了出去。
从此间暂搬出去是我的意思,我对姥说:一来乐馆到底人多口杂,我伤成这个样子住在乐馆中,那些乐师们少不得会惊诧,虽不会传闻到外面去,可到底会耳根不净;二来,太常寺到底都是姥的上司,禁不住月染总往这边跑,早晚会将上面的火头引到伎乐馆中来。
而且,我需要些自己支配的时间来做一些事情。
提前和姥说好了,我住到入秋便还是回乐馆,估摸着到时候身上的伤便都大好了。
对外宣称是因虚症搬出去调养,我用手帕遮着口,被婢子们架着一路咳喘的出了乐馆,坐上了牛车。
车子摇摇晃晃的走了阵,顺着长安城中随处可见的青色院墙拐了几个弯,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处宅子的门口。
宅子不大,深居在一处清幽的巷子处
抱着自己打成包裹的衣服下了车,便看见兰先生在院子里。他套着大秦贵族的白色长袍,腰间系着镶了青石的丝绦,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脑后,正背向门口抬手逗弄着挂在梅树下笼中的黄雀。
“见过兰先生。”将手里的包裹交给身后的婢子,我躬身施礼,拽着左手的袖子。
“哎呀,妹妹来了,”兰先生回头一笑:“身子好些了没?”
与往日所见不同。他今日没有涂脂抹粉,依旧是苍白到像是假面的一张长脸,却是一副英武男子地样貌。不施粉黛的眉宇间隐着凛冽的豪气。
此时,我忽觉即使时过荏苒。他再如何憎恶自己地那个身份,依然会在不经意间回复那个英气逼人剑舞者的情态。..亦或者,他是成心留着这一面地样子,以此陪伴自己化身为所爱女子的另外一个身份……
“让您费心了,在下这几月就要在此叨扰。请您多多关照。”掩口咳了几声,我侧过身容婢子们从车上搬了东西归置在屋内。
“哎哟,都亲近的和一家人似的,您还这么客套,”他摆手,姿势有些大开大合的,男子自己也发觉了,顿了一下,缩回了手肘。侧了头晃了几下手掌,又噘了嘴做出女子般地神态来:“瞧这手,这夏天才刚开始就晒的比春日里黑多了。以后可是不能在日头下站的时间太长……我可是真羡慕妹妹的手,盈弱的一握。和蜡雕的似的。都快透出光了。”
“让您劳烦了,在下……”
“呀。小东西是不是想出来玩玩了。”他没理会我,自顾自的摘下了鸟笼,将门打开。那黄雀已经被他哄的熟络,一跳就站上了他探入地手指,乖巧的被**来,扑开翅膀梳了梳羽毛后,也不飞,睁着一对黑豆的小眼睛看着我。
兰先生钩了手指蹭着黄雀地小嘴,又指我:“小黄,叫姐姐。”
知道他此时又发了癫,我咳嗽了几声就想走入房中。与男子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忽然问:“对了,姑娘可会对弈?”
“不才,一年都不曾下几盘。”
“那……可会写些诗词?”
“让先生见笑,在下自幼专攻琴技,旁地风雅之事都只会些许地皮毛。”
“可会扶乩捉鬼?”
见他说的越发不着边际,我摇头苦笑,刚想离开,肩膀忽然一沉----兰先生地一只大手就压在了我的肩膀上。

“荀姑娘,我劝您应该去寺庙里烧烧香,求些香灰水喝……”
恰好被他抓在伤处,我痛的皱眉,当下微微一挣卸开他的手:“不必,在下的病吃几剂药,将养些许时日就可以。”
“切,我说的不是这个,”妆师摆手,将声音压的很低:“您自己不觉得有些怪吗,这几个月您一直都是伤病不断的。”
“啊,都是在下自己不小心,与鬼神之说无关。”“不一定,看姑娘虽是少见的美人,但我怎么都觉得这温婉的做派中带着邪气,还有这张比刀锋还冷的脸,一副冤魂缠身的美貌,大热天的却让人心中泛寒……”
歇在他指头上的鸟儿一声惊叫,慌乱的展翅飞起----一旋轻风擦着我的肩膀掠过,卷了地面上的尘土晃出了门去。
“您看什么呢?”挑了嘴角,我一脸笑意的扶住了惊惧的看着那阵旋风的男人手臂。
“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他一口气缓了回来,尖声大叫:“你看见了吧,你也看见了吧,刚才那从我身边擦过去的……”
“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是阵风罢了。啊,您的小黄飞了呢。”我放了手,指着飞了不远停在屋脊上的黄雀----那鸟儿全身的羽毛都耸了起来,瞳仁缩成了一个黑点,张着嘴却叫不出一声。
“身为女子,在被人夸赞的时候就该安心接受。但是,如果在下再听闻您说刚才那种不着调的话……”仲夏曝晒的阳光下,一切都刺目的亮白成一片,站在这宛如蒸腾着纯白之火的光芒中,我和眼睛与惊鸟一样瞪的四面露白的男人对视,复又嫣然一笑:“先生再讲这样的事情吓唬在下,我就再也不穿您做的衣服了。”
能在皇上面前都敢说出大不敬来的妆师,缩了下脖子,直直的将话都咽了下去。
婢子们一通收拾,将我带来的东西都归置入了提前整理好的宅子。期间干站在门口很久的妆师搬了梯子,哄了鸟儿回来后,提了笼子呆呆的向我道别就离去了。
每日的两顿饭食由天香阁的下人们送过来,将衣物用具都安顿了,又等乐馆送我的执事婢子们离去后,我拆散了盘在脑后的发髻,单手松挽了个结,换上了大户仆女们常穿的月绿小衫,又扯了条绢帕搭在还缠着膏药的手臂上。
镜中的女子瘦弱的如同山阴的细柳,我看着自己仿若浮在水波上的倒影,心中一时就有些茫然。
就算再想要遮掩,都无法隐藏我眼中那凛冽的杀意吧。这决绝的杀意如影随形的跟着我,我甚至可以嗅到它腐尸一般的气息。
那些……也跟着我搬过来了吗?
我知道它们在,一直都在。真的是任谁都看不到吗,不论我走向何方,它们永远都会跟在我身后,那些隐身于暗影中,蜷缩在目光无法触及之处,以不能分辨之声泣诉着的梦魇,在我身边游荡的鬼魅……
枉死前,他们最后记住的,就是我的脸吧。
老师在我决心成为真正的属替她执行时,便说过那样的话----入此诡道者,必堕地狱。
她问我是否害怕,如果后悔,只需摇头,便还可以继续自己本能平安普通的人生之路。
但如果执意继续,一步跨出,便永无回头之日。
轻叹了声,我捂住了自己的脸----好了,不去想了。
荀子,该去那里了。架,成为女频包月作品,即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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