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竹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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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微风,送来丝丝凉意。园子里满地的竹叶,正显示着昨夜天雨的洗礼。
小环撑开竹帘,系好腰间的穗子。移步于铜镜前,略拢鬓边发丝,扶上青色的竹簪,淡檀色点唇。竹园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小环名为洛倚环,是这竹园户主的孙女,也是洛家的二孙小姐。洛家乃本地大户,门风极严,祖上曾官至内阁首辅。她的父亲洛青,本是洛家老爷最为宠爱的二子。具旧人语,这洛二少爷,面容清俊,好着白衣,文采风流,好画,其中,以雨竹最为优秀,曾为喜画之士追求一时。人称,青竹公子。而这竹园,就是多年前,洛家老爷为这二子所筑。
除了做粗使活计的赵嫂,小环是独居的。自从那晚父亲去逝,她就一直生活这永年青色的竹园,没有人叫过她出园,她也没有想过要出园。是的,刚及笄的她是年轻而秀美的,身在如此一个大家之中,却由如山中的野竹,静静的,独自生长。
小环是活得自在的,虽然在洛家的人眼里,她是个不得提起的禁语。取来父亲当年留下的银竹软剑,用雪白的丝帕轻轻的抹着。剑如其名,银色剑身,不论黑夜白昼,都散发着荧荧光泽,剑柄上精致的雨竹图,也是父亲亲手所绘。
“环儿,让它,替爹护着你吧!”父亲带如春风一般的笑意说着。“环儿!环儿!”小环总是听着父亲这样唤着自己,心里极是欢喜。可如今,又有多少年没有人这样唤过自己了呢?也许,小环的心也慢慢冷了吧。
放下丝帕,左手执剑,步入园中空地,慢慢的舞着。空中,荧光闪过,显着很灵美的图案,捕捉不定。小环喜欢使剑?不,小环只是喜爱舞剑。幼时,小环身子极弱,些微大了,父亲便教与小环舞剑,说是可以强健身体。小环也是喜爱的,因为舞剑时那灵美的图案,能让她从中,看到父亲的身影。父亲,是一直伴着她的。
没有一会儿,小环已感到微微的汗意。于是,收剑,取出帕子轻抹剑身,入鞘。
“环小姐!”赵嫂手捧茶具,轻唤。“本家有客求见!”
“噢。有客求见?”不由的觉得好笑,那可是向来对自己漠不理会的本家啊!“来者何人?”
“回小姐,是本家管事秦北翼秦公子。”赵嫂放下茶具,等候小环的答复。
“秦北翼!都叫他来了,看来……”小环心里思量。“好吧,你让他进来吧。”
秦北翼步入竹园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景象。秀美的少女,懒懒的倚在竹椅之上,简洁的髻,素美的簪,小巧的鼻,淡檀色的唇轻泯着茶水,清淡的茶香在不知不觉溢满整个园子。听到脚步声,少女抬起低垂的眼睑,那是淡青色的眸子!与洛家的其她女子相比,这位环小姐并不算美,但她那种韵逸神宁的气质,还有那双淡青色的眸子,却像一股最迷离的气息,可以在不知不觉间驻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见过环小姐!”陌生男子的声音在竹园响起。
“你就是秦管事?”小环打量着眼前这个着深蓝儒衫的男子,他约略而立之年,相貌平平,却双眼炯炯有神。此时,手里正捧着一个暗红色的雕花木漆盒子。
“正是。”秦北翼微一含首。
“我这园子可是久未有‘生人’来过了。”收起打量的眼神,小环说的漫不经心。“你此来所为何事?”
“回环小姐的话。下月初七,乃大少爷大喜之日。在此,恭请环小姐回本家‘敬园’观礼,并出席喜宴。”呈上手中木盒。“这是为您准备的礼服。”
“啪!”竹制茶杯被重重的“放”在桌上,杯中尚余的茶水溅了出来。小环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的的静逸神态。只听小环懒懒的开口,音若幽谷清泉:
“过去也曾有过嫁娶之事,我也只得听闻,为何今日却教你来扰我清静?”小环瞄了一眼尚在秦此翼手中的木盒。“还送来此物,怎么,莫不是嫌我素衣竹荆,丢了洛家的脸面?”语罢,作出送客之姿。
谁知那秦北翼却毫无反应,依旧稳立如泰山。
“回环小姐的话,北翼初任洛家管事不久,对于过去之事,并无详识。只闻小姐身体一直微恙,静养于竹园之中,未得太老爷允许,洛族中人都不敢轻扰。”
“巧言令色,那依你之意,此行乃太爷授意?”
“小姐聪慧,正是,传老太爷的话,大少爷乃洛族长孙,此次大婚,洛族中人,皆须到场。又知小姐您身体已为大好,每晨必舞剑。故特遣北翼求见于此,并奉上礼服。大少爷迎娶新人当日,本家会派出奴仆、婢子迎接小姐。”言毕,秦北翼再次施礼,奉上木盒。
久久,小环却并未言语。
“罢了。”像作出一个多么沉重的决定一般。“礼服,奴婢自不必。既然是大哥大婚,下月初七,我定会准时出席。赵嫂,送客。”
接着,拂袖回屋,只留一身倩影,暗香尤在。
这边,秦北翼出了园子,只见不远处,一黄衫侍从及一黑一白两匹俊马正立于树下。那侍从见了秦北翼,赶忙迎了上来,问道:
“盒子?”
秦北翼望向小厮:“接着!”便把木盒抛向小厮,那小厮似早有准备,稳稳的将盒子收入怀中。
“回去后,可得好好补上一觉。”秦北翼跃上那高头黑马,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
“爷,那这盒里的礼服?”侍从又问。
“礼服?”秦北翼略挑眉。“那盒子中哪有什么礼服?”
“没有礼服!?”侍从一惊,慌忙察看,盒中果然空空如也。思量了一下,顿然领悟。“爷您果真神通,您早就知道依环二小姐的性子,是定然不会收什么劳什么子礼服了!”语罢,便紧随秦北翼,加加紧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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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回到竹园。且不说小环拂袖回屋后,便一直坐在窗前,一语不发。忽然,一阵清淡粥香扑鼻而入。
“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了,请多少用些罢。”赵嫂道。
小环却像没有听见一般,动也不动。
“小姐,养好了身子,莫要叫本家那些有心之人看咱竹园的笑话啊!”赵嫂言词恳切,小环微微一笑,心道:“怎的如此轻易就被扰了心神?”于是起身,含笑看了看赵嫂,坐到膳桌旁,拿起了碗筷。
渡日如常。
独居竹园,赵嫂是不留在竹园过夜的。且赵嫂家中妯娌生产在即,更是告了几日假期。午后,便早早离去了。小环翻了翻没有看完的集子,又伺弄了园中新冒出的幼竹,太阳刚刚微沉,竟有了睡意。便草草吃了些晚膳,回房睡去了。许是睡的过早了吧,子时当过不久,小环便醒了过来。
躺在床上,望着顶上的青帐,小环思量着晨间发生的事。自己在现代,就是个昼伏夜出的主儿。自从独居竹园起,更是作息随意,时而午夜便醒,时而日上三杆还未精神。为了刚好在自己舞剑时出现,秦北翼怕是午夜不到,就守竹园之外了吧!想到这儿,不禁觉得好笑,“真是有趣!”越想越有精神,一起兴起,便起身下床,也不顾只着里衣,取来银竹剑,步入园中空地。
此时,万籁寂静,空中略有薄云,玉盘时隐时现。小环深吸一口气,顿觉灵气入体。舞起剑来,不知不觉间动作也比平日更加凌厉。
飞舞的青丝,银竹剑也在黑夜中幻出荧荧的图案,再配上那青色的眸子,这个久未踏入尘世的纯洁少女竟然有一种妖冶之美!如此这般,一柱香后,略感疲惫的小环已香汗淋漓。于是,小环停了下来,稍作歇息。
忽然,从不远处书房,传出了奇怪的声响!小环一惊,心道:“难道是宵小之辈?”其实,小环虽与本家素无往来,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一单身女子独居竹园,也可安然渡日,多半也是受了洛族的庇护的。想到这里,心里越加觉得奇怪。不禁紧捏了手中的银竹,来到书房门口。房中的怪异声响彷佛知道她的到来一般,止住了!
很静,小环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吱”,小环推开了门。黑!什么也看不见。小心翼翼跨进屋,缓缓的,玉盘露了出来,淡淡的月光洒了进来。
“谁?”银竹的剑锋指着这个正倚坐书桌旁的男子,厉气逼人。尽管满身的血迹,却不难看出紫色的绵袍质地上乘,浅色的纱质罩衫上银丝交错绣着行云流水的图案。腰间的麒麟玉佩,也并非凡品。墨黑的发并未束起,因为男子的低垂着头,而遮住了他的脸庞。
“姑娘莫怕!”男子很勉强的抬起头来,向小环解释到。“在下并非匪类。”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月色朦胧,小环依然震住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上心头。倾国倾城!对,倾国倾城。这是此刻小环心中涌出的唯一一个词。因为,这个男子真的美的连身为女子的小环看了,也不禁脸红。小环想到:所幸自己背光而立,不然,这付模样叫人看了去,太没出息了!
白晳剔透的肌肤,红润的薄唇微张喘息着,细长的丹凤眼上浓密的睫毛卷曲诱人。真是的,一个男子怎能生得这么美的凤眼?!眉毛也是,不浓不淡,是从没见过的好看!
毫不夸大的说,如果是其她女子,面对如此俊美青年,一定早就扑上去了。可是,能在竹园独居五年的小环并不是其她的女子。她在观察这个男子,这个极美的男子并没有因为他的美貌而显得女气,反而是他身上散发出那种锐利沉稳的气质,竟让人觉得他,有些霸气!但,怎能轻易放下戒心?银竹的剑锋依旧指着这个陌生的闯入者,只是早没了先前的厉气。小环很快的定了定神。刚想张口再作询问,却已来不及了。男子晕了。
“呃!公子,公子?”小环一下子没了注意。“这该如何是好?”
“把他搬出竹园吧,太远了,我可搬不动!就丢在门口,也是不妥啊!”越想越麻烦,不由得叹了口气。走到男子身旁,蹲下来。用剑柄戳了戳那男子的肩膀,没有反应。把银竹收好,又用手狠狠的捏了捏那张祸水脸。起红印子了,但男子还是没有反应。
“这么乖啊!那我这么做,你也一定不会反对了。”小环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起身快步离开了书房。不一会儿,一手托着烛火,一手竟拿着很粗的麻绳。接着,这位美貌公子的命运便如这麻绳一般永远和小环纠缠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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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个陌生的男子,折腾了许多精神。回房后,小环便沉沉的睡下了,至到次日申时已过,太阳西斜,方才醒来。又觉得腹中无物,饿得紧,便只随意梳洗了下,就开始准备膳食。
“佳品啊!”喝着由清凉井水熬成的绿豆汤,小环发出满足的感叹。这是她最喜欢爱的饮品。
“唉啊!差点把他给忘了,要不要给他送点呢?”可怜的男子终于被想起了。于是,小环盛了半碗绿豆汤,向柴房走去。
今日,小环穿了翠色的衣衫,用鹅黄色的长纱在腰后束了一个大的蝴蝶,清丽脱俗又添了几分少女应有的灵动。到了柴房,直接推门便进去了。门并没有锁,那男子已被绑在房中柱上,并用粗粗的麻绳束得像茧子一般。如果那样他且还能挣扎脱来,那么,小小的门锁又能奈他如何呢?
可是,“人呢?!”那名身负重伤的男子竟然不见了。巴掌大小的柴房空空如也!“连人带绳一起消失了,过份,要离开也把绳子给留下啊,亏大了!”美目微怒,转身掩上了柴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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