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As time goes 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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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李煜《清平乐》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乌夜啼》
零时刚过,我的生日,刚过。
一晚的狂欢过后,黑暗的屋子里,弥漫着啤酒味。寒冷的冬天,我和Joung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微微有点醉。
高一只用了半年时间,我就和Joung混得如兄弟般亲热。九岁之后,我就没再结识过怎么要好的朋友了,而且,性格差别如此之大。我寡言,他张扬。
他问我:“Chrise,如果你的前生是个帝王,那你认为你会是哪个皇帝?”
我笑:“李煜。”
他也笑:“呵呵,你知道啊。我也这么认为。所以,你说你是不是应该做些改变?”
“七年了,怎么变?”我迷迷糊糊的,有点困倦。
“那七年前呢,你为什么会变?能变第一次为什么不能变第二次,高中只过去半年,还有两年半。只要你愿意,一定可以。”
我乱“恩、恩。”了事,侧了个身,脸贴着似乎冒着寒气的地板,冰冷刺激着大脑中枢,意图赶走酒精的麻醉,没有效果。我已记不得喝了多少瓶啤酒,冰冷渐渐没了感觉,甚至连身体也失去知觉。
我又做梦了,梦中的雪儿花在梧桐树下对着我笑。我喊她,她仍只是笑。转眼,我找不见她了,似乎是瞬间消失,隐进梧桐树里,树叶飘落无声,气氛如恐怖片诡异。梦,回归无声无息。其实,梦永远都是无声无息。
雪儿花,陪伴我九年的小女孩,却一夜间丢失。
高一的时候,我从名字中的“奎”出发,给自己起了一个英文名,Crise。高一的时候,七匹狼威震仙一中,三天一小仗,五天一大仗。“人见人闪,车见车坏,碰到女孩就耍帅。”甚至在学校都有了自己的Fans群。高一的时候,Joung和Agnes号称“首席情侣”,任何大场面,Agnes都会陪同Joung出现,感情堪比主席夫妇。全校没有人怀疑他们会散伙,因为,他们不可能散伙,这是公理!
然而,那是高一,只是高一。
后来,我在英汉字典上发现,有一个和Crise发音一样的英文名,Chris。我审思后,都不愿放弃,便将它们合璧,作Chrise为我的英文名。之后,我便得时常提醒别人,别忘了后面那个“e”。后来,蛋仁和杏黄被开除,在断断续续中,我们和他俩的交集越来越小。最后,因为他们混为社青,我们彻底断了来往。而我们所有七匹狼的服饰均置于箱底。后来,世界颠覆,公理也有被推翻的时候。他们分手的消息传出,全校哗然,就连年级主任都向我们班的同学求证此事。这事件占据校园新闻头条长达一个月,而他们分手的原因,被杜撰出无数版本广为流传。
我曾以为,与“奎”谐音的Crise会成为我的英文名永久不变;七匹狼会在五十年后关系仍然无可挑剔;Joung和Agnes的儿子会叫我作干爸爸。然而,我忘了,这都仅仅是“我以为”。

世界不会一成不变。并且,有些改变让你措手不及。我常问自己,现实到底可不可信,无有之间的哲理,我探寻的比某些庙里的高僧还深。Joung说我再这样虔诚的探寻下去,可以直接遁入空门了。其实我也想过,如果我真要去做和尚,按竞争上岗的公平原则,三十岁之前就可以做个小庙住持。不过,现在不兴佛教了,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据我看过的《南唐演义》,当年的李煜是非常信佛的。如果他不是皇上,绝对有出家的可能性。一直以佛家信徒自居的他,虽然没做到六根清净,但斋日什么的都严格遵守。他希望上天可以让他继续做皇帝,但是菩萨没有保佑他。
我希望找到雪儿花,菩萨也没有保佑我。
当年妈妈走的时候,一直攥着我的手。那一天,我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被园长奶奶叫醒。她什么也没说,见我睁开了眼睛,就抱起我往外走。我在她怀里看见她两眼通红,嘴角不停在抖动,她把我放进她的破旧三轮里,急忙往妈妈住院的医院赶。那时,妈妈已经住院一个多月了。进了医院,我看到走廊壁上的挂钟刚走到四点。妈妈的病房里站满了人,园长奶奶带着我挤到病床边,躺在床上的妈妈已经戴上氧气罩,妈妈的妈妈紧握着妈妈的手,靠在妈妈的爸爸肩上泣不成声。空气早已凝结,沉重的让人寸步难行。
妈妈的妈妈见我来了,便抚摸着妈妈的脸哭着说:“孩子,向日葵来了。”妈妈缓缓睁开眼睛,她对我笑了笑,动作显得那么吃力。我忙去帮她,轻轻捧起她的嘴角,让她笑的开心一点。“妈妈”,我喊她,可能我被周围满脸凝重的人群吓住了,我喊的声音小极了。
“向日葵。”妈妈将我的手移开,握在她的手心,她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重的喘音,“向日葵,妈妈以后不能照顾你了。”
“向日葵不用妈妈照顾,向日葵可以照顾妈妈的。”
“向日葵真乖。”妈妈开心地笑了,缓缓地伸手掏出了我脖子上戴着的吊坠,那是她送给我的,上面有一个“雪”字。“向日葵,将来……你如果找到雪儿花,记得……带她……来看妈妈……”
妈妈终于说不出话来,完全成了喘气声,旁边一个仪器的声音越来越响,尖锐的快要刺破耳膜。妈妈的妈妈把我搂进怀里,不让我看妈妈,而她自己用下颚抵着我的头痛哭不止。随后,我感觉妈妈紧握我的手松开了。当我再看时,医生将白布盖过了妈妈的头。我伸手想去揭,一个中年叔叔忙将我拉住,我用尽力气想去挣脱,他将我抱起来往外走。我终于明白,他们不再让我见妈妈了,我慌了,抓住门把哭着喊“妈妈妈妈”,门还是关住了。门缝里那条白色光线的消失,让我最后的依靠存入梦境。
我在外面不停敲打着门,最后跌坐在门口,哭得精疲力尽。
雪儿花,你不乖。妈妈在你生病的时候,那么用心的照顾你。而现在妈妈病的时候,你却跑走了。
你不乖,你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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