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八月阳光让我盲(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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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好日子,都过去了,无可挽回地过去了。
而她,而我,而我们,还是这样活着。
可他,就快告别人世了,我想他心中,会有很多很多不舍,他厌世吧?一定是有的,我看过他的小说,无论哪一篇,都拖着浓浓的宿命和惘然,但在生命的尽头,他仍然留恋尘世。
虽然他选择了沉默。
谁不想拥有痴缠的权利?纵然知道飞蛾扑火,蜡炬成灰。
想了很多事情,我不懂人类是不是非得为爱情受苦不可,还是,不管有没有爱情,人生本质就是受苦呢。有次我对久儿师姐说出我的困惑,她告诉我:“活着就是活着,哪儿有那么多废话?”
但如果没有废话,什么都直奔主题,做人还有什么乐趣。在我看来,久儿师姐的生活就太单调了,除了学业还是学业,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和乐远在一起,哦,还有我会黏着她,哪怕她并不大理我,她的眼里全是论文和实验,几近刻板。
乐远不同意我的评价,他纵容她,随便她做什么,他都认为合理,所以他反驳我:“那不是刻板,是自律。”
自律没有率性好,反正人就这一辈子呗,不挥霍太对不起自己了。可久儿师姐说,就是因为只有这一生,才更该认真对待。
……但不管怎么对待人生,它总是要过去的。哎,越想越糊涂,还是那句话,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我和她各有各的坚持,但这不妨碍我们是互相关心、不离不弃的亲人。
雨夜里想到不离不弃这四个字,我难过得弯下腰。久儿,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让我找这么久。
你忍得下心不顾我吗,你说过,我们是亲人。你知道你的父母为你牵肠挂肚吗,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乐远说过的话回荡在我耳畔:“傻小弟,你以为我没有询问过她的父母和家人吗?这两年,她没有和家里联系过。她躲起来了。她妈妈眼睛都快哭瞎了,她爸爸卧床不起。”
姐,你知道吗,姐,你知道吗?
我是将久儿的妈妈唤做妈妈的,我该回到那个小村,去看望他们了。等我转回房中,夏白已换上了那件睡衣,和红果下五子棋。红果说:“这是你第一次穿着它,真合身。”

她给我找的是一件新的,灰紫色,不常见的牌子,我自顾自去洗澡,看电视。转到本地电视台,竟然在播放《淤泥中的纯情》,主持人介绍说,这部电影拍于一九七七年,比我的年纪还大。主演是三浦友和与山口百惠,三浦友和我不大熟悉,只记得《重庆森林》里,金城武狂奔着,大喊:“三浦友和,我要杀了你!”不过我姐姐秦明月很喜欢他,还收集了不少《血疑》的不干胶贴画。但我觉得他长得太端正了,又帅又呆,我不是太欣赏这类长相。
电影有点儿意思。三浦友和演小混混,山口百惠是富家女,爱上了他,可三浦友和只把她的追求当做可笑的事情,一次次回绝她,恐吓她。她朝他微笑,他说:“有一次,有个女人冲着我无缘无故地笑,被我打掉了三颗门牙。”可她还是不怕,正式向他表白,他说,“以后怎么办?想和我结婚?”她使劲点头,他又说:“结婚后我们说什么?一边喝茶一边听我讲怎么把别人的肋骨打断?一边吃饭一边问我拿刀子捅人是什么感觉?”可她就是爱他呀,跟定了他,把家庭、名声、前途都抛开了,最后,他们双双死于黑社会的乱刀之下。临死前,他对她说:“叫你不要跟着我,你看……”
只有这么一句话,死得干干脆脆。没有很多电影里惯常的煽情手法,只有这么一句话。
我看完电影,又去看夏白和红果,他们仍在下棋,沉默倔犟。如同《淤泥中的纯情》里的两个人,心知肚明,废话少说。
我和女朋友来回发了几条消息,说了一些肉麻的话,倒头睡去。
夜里,我再次梦见了久儿姐。梦中的场景,一如两年前。她给我打电话,让我替她捎一封信给乐远。信很厚。我猜是绝情信,她不介意我拆开,我就看了看。果然是绝情信,论文般严谨,一字一句,我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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