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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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里满满的是一片谎言!
推拒中却有无限的欢喜和甜蜜!
恋人啊!
骗人是快乐的!
受骗,更是让人乐不可支!
瞬间堕入黑暗的无底深渊,是什幺样的感觉?那种从云霄直坠谷底的无助和虚空,惊怖得让人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命运,却在暗处偷偷发笑!
笑又一个被它捉弄的人,在悬浮的空气中狼狈万分!
“唉……”
海日不知发出今天以来第几次的叹息,望向身边有气无力的助手,后者正倚靠在紧闭的房门,眼神涣散。
屋里的保全人员素质太差!该是考虑从“血影”多调些人过来的时候了?
里面的人已经沉睡了吧?手忙脚乱的护士帮他打过了一针镇静剂,此时应该发挥药效。只是另一个房内的人更让人担心!心脏痉挛导致明若长时间的昏迷,这种情形,是在认识李中璃后才开始的,到了最近却更严重,发作也更频繁!
海日望着明若的卧房里,进进出出的众人,按捺住想去看看的冲动。
不能离开!绝对不能离开!
他不敢想象,自己一旦离开后,里面的人会遇到什幺后果!他知道老师此次前来,绝不会是祭奠老友那般简单!他决不能在明若还未苏醒的此刻,让这样的李中璃有任何危险!
明明已经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还那样哭叫,毫无顾忌,毫无掩饰,象个孩子般拽住自己珍爱的东西,不愿放手!说着还我还我的任性话,脆弱得让人情不自禁的温柔下来,只能耐心容忍的安抚和哄骗!
这样的纠葛,会持续到何时?
任谁也想不到,看似文弱儒雅的李中璃,竟这般的绝情和残忍!
究竟有多少黑夜的恐怖,在他的手中幻化成无数凶残的梦魇?
从公司里闻讯赶回的海空,听完他们的述说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仿佛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那幺不足为奇,那幺的理所当然。
忘得了吗?那双在瞬间就可以转为深黑阴狠的眼睛!从他果断凌厉地将海微摔出去的那一刻起,海空就从未低估过他。
那种在黑暗中生存的血腥和杀戮,让舔舐刀口过日子的他们,嗅到了同样的味道!
深夜不受欢迎的访客,总是让人格外厌烦!
海日刹那间警惕起来,象只半夜里被侵袭的猛兽,感觉到什幺危险的东西雌伏左右,毛发直竖,等待对方的靠近。
从昏黄的壁灯下显现出来的,是天怒和天威颀长矫健的身形。
“海日,你的身手越来越好了。”
轻描淡写的寒暄,话语中听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正是因为这样,海日才感到危机四伏。由老师亲自调教幷贴身随行的三人,令他们这些小一辈的“血影”多少有些顾忌!
天生的破坏欲!即使在面对面谈话的时候,也常常会被他们言语和目光中流露出的凶狠惊呆!
这幺快就……?
“天怒大哥,老师已经睡了吗?”
就连一旁不知所措的保安,都能听出海日的言不由衷。此刻,还有谁能入眠呢?
哼了一声,天怒往前走了一步。海日的手心,已滑出一把极薄极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出寒光。
“海日,你这是干什幺?我只不过是奉老师之命,来看看先生。”
海日快速地闪至门前,挡住天怒二人。
“先生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想还是不要打扰他……”
话未说完,身边的人已经无声地倒在地上,从颈部汩汩地冒出一滩鲜血,很快就被地毯悄然吸收。
太快了!海日甚至看不清他们在何时出的手!
一记重拳,呼啸着朝海日侵袭过来,手中的寒刃电光般在胸前闪出一道银光,暂时挡住了天怒的进攻。
浓腥的血,痛到极致的断骨之伤。
对方有两个人,且都有着顶尖的反应和速度,而海日只有一把利刃和被动的防守。
“我越来越佩服你了,海日。”
天怒悠游地望着面前这个被自己打倒在地,又很快站起来,守住房门的师弟。啧!他们连门的边都没有摸到!
拳,肘、膝,不断地挥扫在海日身上致命之处。瞬间的空白开始频繁地困扰着他,肋骨大概又断了几根吧?连海日都不禁对自己感到吃惊,在这种非常时刻,还有心思去数断掉的肋骨!
越疼痛,就越清醒。
周围一片死寂。这幺久,都没有人听到动静出来望一下,想必是老师早有吩咐!
你们……真的不管不顾了吗?
不能倒下去!绝对……不能!他答应过的,答应了明若要好好照顾那个人!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又一记狠猛的直拳!朝海日的头部招呼过来,这次是更长的黑暗和晕眩!天怒跨过倒在地上的海日,正要把门推开。
扑的一声,一把刀迅疾地沉入木质的厚重大门,离天怒的手不到3厘米!
回转身,是在寒冷的夜色中,排开的海空等人,严峻的神色撕裂了原本暴戾决绝的空气。
“你们……”
已经有人上前将倒下的海日扶了起来,幷检查他的伤势。望瞭望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海空依然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我们改变主意了。”
“你就没有想到这样做的后果?”
“想过了。最坏的结果也想到了,不过,真正能做决定的人,都没有醒过来,我们这些局外人,又有什幺权利对他们这样做,你说呢?”
越是平和温婉的外表,越容易潜藏危险的幻象!
双方都是在死神的淬炼下,才得以生存下来的。他们比谁都理解,那种直接用牙齿噬食,将血腥当作佐餐的色彩和香气的美味!
一旦被激发出极致的求生**,就会象一头嗜血的猛兽,毫不留情地扑咬过来!
对峙了几分钟,天怒哑然失笑。
“这是做什幺?为了这样一个人,值得我们刀兵相向吗?”
眼睛不着痕迹地望瞭望那扇门,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还在睡?医生开的药剂有很强的安定镇静作用,这也是老师特别交代过。
只是没想到会杀出个程咬金来。
“值得的!”
海空将天怒的眼神看进心底,一面提防他开门闯进去,一面还要分神来考虑该怎幺对付这两个人。
他们没有看到过那两个人相处的情景,所以才会如此冷血绝情地执行老师的杀伐令!
轻绸似的微风,可以因两人的存在而洋溢出浓烈的芬芳!
那是明若第一次伸出手来,想要牢牢抓住的东西,哪怕到最后只剩下冰冷和伤悲,他们也要替明若维护到底!
门,在方才的缠斗中,已经略微开了一条缝,在一阵微风从走廊里穿过之后,吱吱地越开越大。离门边稍远的海空不禁渗出冷汗,静静地伺机而动!
天怒的嘴角在此时微微挑起,海空怕极了他的这种笑容,这种宣告着杀戮即将开始的笑容,在童年时早已见惯。他凄厉的长啸一声,朝着天怒直冲过去。
直拳,鞭腿,迅猛地扫向对方,在那一瞬间,几乎让天怒招架不住。在承受了好几记重击,踉跄了几步,海空知道,自己已经刺激到他了,用血和挫败!
血腥的决斗!
门,在这场凌厉的打斗中,全部打开。隐约地,可以看见绛红的柔软床褥上,躺着的那个人,红肿的双眼,告诉着人们方才的哭闹有多幺的激烈;垂在床沿的手,还留有先前的血污和泥尘;就象个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哭乏了,喊累了,最后疲惫而安静地躺在那里。
雪白的刀刃,不时从天怒的袖口闪出凛然的寒光。海空虽然封制住了天怒的所有攻势,但却无法阻止他向床边靠近。
这时,被褥动了一下,睡着的人,翻了一下身。
醒了吗?
略一分神,就已失去了先机。天怒一个凶猛的侧踢,将一直纠缠的对手摔了出去,一个劲步,就来到床前。
手起刀落!
“天怒,住手。”
一声轻唤,及时地制止了天怒的动作。众人闪让出一条路,尽头站着的,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和……面色有些青白的明若。
不怒自威!
凛然而立的,是任意挥洒荣光自信的明若。
人,悄然退下,仅仅点着一盏壁灯的房内,很快就只剩下明若和那沉睡的人。
我温情地抱在怀里的,是苍白的天使?
还是被仇恨浸泡过的,可憎的妖魔?
柔软顺从的你,此刻梦到的,是什幺?
温岚?还是……我?
明若温暖的手,停留在有些冰冷的肌肤上。相拥而眠了这幺久,我还是没办法让你在寒冷的夜里,总是冰凉的手脚暖和过来吗?
知道此刻熟睡的他,听不见自己说的话,但还是执拗地告诉着他。
“明天的落成庆典一结束,我就带你回印尼,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要把你锁在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恨我也好,把我当作温岚也好,我……决不松手!”
明白吗?你明白吗?
你的喉咙,若叫喊出要离开,我就割断它,让你发不出任何音调!
你的双脚,若奔跑着要逃走,我就打折它们,让你无法迈出一步!
你的身体,想要抗拒我的进入,我就白昼黑夜不停地占有,直到你无法离开我,万般依恋我为止!
默默的,明若掀开被褥,脱掉中璃的衣服,这些人,都没有好好照顾他,连睡着了,也不知道要帮他换上柔软的睡衣。
雪白的,冷漠的,**的背脊,展露在明若的眼前,诱惑着他,依附着他。
我用了全身的力量,想要保住的这个人,就在眼前!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让他渐渐从手底下溜走?
窗外,已有一线黄色的光骚动不安,在料峭的晨风中颤抖。天,就要亮了吧?在明亮的天光照耀下,是不是这些恐惧和梦魇就会消散?
我的爱!
“为什幺?”
将身上的血迹抹净,站立在老人面前的天怒,激越地质问。
“不为什幺。”
老人轻轻吹拂着茶盏里漂浮的卷叶,望向已露出一线曙光的天边。
“您也知道那个人很危险,为什幺还要阻止我们?”
老人没有作声,示意天擎拿过一件东西,放在他的面前。
天怒不解地拿起翻阅了一下,顿时冷汗淋漓。
“这是?……他什幺时候?”
挥舞着匕首发疯似飞奔过来的,是足以使上代“血影”全军覆灭的罪恶和污秽!
“我们不能对他出手,这是明若和我刚才做的协议。他铁了心要护住那人。”
你真的要跟我作对吗?不惜用“血影”和滕氏来作祭品?那个人,真的就那幺重要?
老人此刻还有些心悸。
泰然自若地倚靠着床沿,在自己面前,明明是一副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虚弱模样,却无形中含着威胁,含着严厉!那种不容任何置疑的威严……
滕明若!你果然是“他”!
薄得近乎透明的茶盏,悄无声息地碎在手掌里,血慢慢地从指缝漏出来。
“天怒,真的一点线索都找不到吗?”
天怒等人不敢怠慢,立刻作出反应。
“是的。他非常聪明,现场几乎都找不见任何有用的证据……”
接下的话,被凌厉的眼神封锁在喉咙里。
“继续给警方施压,还有,将那几名死者的身份透露出去。”
明若,要杀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而且,你费尽心思要保住的人,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愿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还是拒绝去看?
当死亡变成严寒的冬夜,生命就成了闷热的白天,让人万分疲惫!
能理解吗?你能理解那种已经崩坏的感情吗?
在早已倾覆的废墟里,度日如年的感觉,让人生不如死!
发现它,纯属偶然。
真相在猛然间穿过浓黑的烟雾,鬼气森森的凝视着我!
周容海从一大堆的资料和照片中抬起头来,熬夜的眼睛酸痛发红,手下个个都东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不自觉地望瞭望对面李中璃的办公室,从昨天开始那里就空无一人。
这家伙!随便旷工就没人敢管吗?
认命地直起腰,步履沉重地踱进休息间,打算为自己泡一杯醒神的浓茶。当他走回来时,丧气地发现地上散乱地铺满了纸张和照片,一定是方才的强风将它们吹落到了地上。
不想吵醒那些打盹的家伙,周容海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残局。他思索着这几日来发现的疑点,希图从中找出有用的线索,忽然他看到什幺,猛的停止正在拾捡的动作。
身边传来椅子拖动的刺耳声音。
“组长,你在……我帮你捡吧?”
“不用!”
强硬的语气震住了睡意惺忪的人,惊觉自己的冲动,周容海补了一句。
“不用了,我快收拾完了,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等到再也没什幺动静,周容海慢慢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照片放在桌上。
一种难以形容的害怕、匆忙和惊讶,从紧紧拽在手中的那张照片上,冷飕飕地袭入他的灵魂。
他宁愿自己沉溺的是,最最荒诞不经的推测和假想!
手中翻来覆去仔细研究的,是从林玉书自杀现场采回的照片,印满了各种姿态各种颜色的,用传真机传送进去的蔷薇花照片!
李中璃!说!那天晚上深夜十一点至凌晨两点,你在哪里?
中璃,你在那里作什幺?
后座的是谁?
普通朋友,喝醉了。
铺天盖地的蔷薇花丛中,手拿照相机的中璃。
夜色弥漫下,中璃的车后座,蜷缩着的矮小身影。
地上洋洒着紫黑血团的简陋小屋里,不见一张照片的暗房。
手中的照片,隐约可以透过摇曳的花枝,看到警视厅的标志物!
混乱!麻痹!周容海全身无法遏止的颤抖!他仿佛介于沉睡和清醒之间既滞重又灵活的状态,他的梦幻也越来越深沉,越来越浑浊。
会延续多久?十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看似平和温润的颜色之下,又有谁能明了其中暗藏的种种玄机,只不过在原本的香甜里掺入几滴烈酒,即可让人五脏沸腾!”
“人的一生,何尝不是如此?罪恶,是大多数温柔表相下**裸的真实!”
是吗?你早就暗示过我?是这样的吗?包括这张足以暴露真相的照片!
你厌倦了?还是想要让人阻止?阻止你继续的疯狂?
为什幺?为什幺?究竟是为什幺?
穿过弯曲狭窄的街道,无数发黄枯萎的蒿草掩饰下,是一个肮脏不堪,在灰暗的天色中,缩成一团的小木屋。
周容海魁梧的身材,使得自己跨入的房间更显狭小。
“这间屋子就没再租出去过?”
身后是面色发青的房东,似乎被开门时扑面而来的,凝结的鲜血臭味和久未居住的霉味熏晕了头。
“哪里还租得出去,警官!那件事闹得那幺大,再穷的人也怕半夜见鬼啊!”
不理会他的喋喋不休,周容海在屋子里仔细地搜索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地毯式的搜寻。
从小屋走出来时,已经分不清,孰为真实,孰为假像了?
中璃,那是你吗?
风掠过高楼大厦,是否已经带走了你的灵魂?
周容海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扼住,又惊又痛,几乎要呐喊出来。从发霉腐烂的地板缝里,抽出的陈旧照片,让他看到一张脸!
这张脸,在黑暗中突然一下子,象鬼魅般凑得很近,近到让他快要透不过气来。
那闪烁着白光,显露出来的,是一直用幽微的月色掩饰的真相!现在正象两只巨大的猫眼,发出糁人的光芒!
几声凄厉的猫叫,撕破了周围沉寂的空气,身后的人惊吓得往衣领里缩了缩脖子,催促似地紧贴着周容海的脚步,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滕氏大厦。
忙进忙出的人们。
今夜,这里将有一场盛大的庆典,上千只烟花弹,会从顶楼往空中迸射。
有钱人的游戏!
透过最先进的监控系统,明若注视着周容海从明亮宽阔的大厅走出去。
“他说了什幺?”
沉稳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沙哑。
“没说什幺,只是要求见见先生。”
海空如实汇报。
询问的眼神示意着自己在听。
“他也去了住所,不过照您的吩咐,都被打发了。”
沉思了半晌,明若抬起头。
“手续都办好了?”
“是的,随时都可以动身。”
明若也拿不定主意,中璃的身体究竟能不能作长途飞行,昨夜不顾他激烈的挣扎,硬是将他紧紧压在身下,凶狠地疼爱了一番,直到他噙着眼泪,将手放在嘴里使劲地咬住,倔强地不让自己发出呻吟,明若才从暴虐和疯狂中惊醒过来,望着身下抽泣痉挛的人,不觉悔意顿生。
“今晚……庆典结束后,马上离开!”
不能再等了!他一定是知道了什幺,才会……
就在这时,推门闯进来的,是惊慌失措的海玫。来不及训斥她的失礼,每个人都被她的话惊得面如土色。
“先生……先生失踪了!”
匆匆地走在幽暗的过道里,李中璃知道自己每迈一步,都是与危险和死亡擦肩而过。
但头脑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奔腾着,呼喊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
悄然无声地潜进去,看到的是残灯下,沉沉欲寐的倦首。老人靠在藤编的矮榻上,灯光昏黄隐灭,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那悠闲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碰着虚空。
外面的人声和走动都已消沈,李中璃此刻踏入的,是一个冰凉的,被血腥刺激了的黑暗所在!
“年轻人,你到底还是来了。”
幽幽的话语,从阴暗的角落钻出来,鼓动着李中璃嗜杀的神经。矮榻上坐起的,是嘲讽讥诮的可憎面容。
老妖怪!
“从你做的那碗花醅汤,我就有种预感,你一定会再来找我。”
用着跟他那个年纪极不相符的流畅动作,脱掉身上的黑色棉袍,霎时展露出,筋肉结实的矫健身躯。
“也好,这样就省了我去找你的力气……不过,明若可要心痛一阵了!”
沉默!如钢铁般厚重坚实的沉默!
老人却在这种沉默中,露出赞赏的眼神。对方一直在不着痕迹地移动位置,将防卫做得细腻而滴水不漏。这种程度,就连“血影”里,都没多少人能办到!
可惜了!可惜!
利斧!枯瘦的双臂在瞬间的进攻中,化成锋利的斧头,向李中璃的致命处猛劈过来。
闪躲!还是闪躲!李中璃幷不急于攻击,他不认为自己在这密不透风的攻势下,还能占上风。老人不同自己以往的猎物,更有着海微这类后辈无法比拟的强大和残暴。
那种气势!那种渴望!那种极其强烈的杀人欲念!在搏斗中,收放自如!
他怎幺能不理解呢?他不就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吗?
老人的攻势奔涌如怒潮,且狡猾多变!猛烈得让人窒息!很快的,李中璃的脸上身上就多了几道淤青血痕。
剧烈的疼痛,让他开始恍惚起来,而在这明显的劣势里,又承受了好几下万钧重的侧踢和劈掌,浓腥的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倔强地吞了进去。
是了,昨晚被明若折磨了半宿,体力已是大不如前。
一个强劲的扫踢,正中他的腹部,排山倒海的剧痛,让他几近昏厥。
皮皱多骨的手,猛的拽住李中璃的头发,强逼他抬眼望向自己。
“如果你答应,乖乖地在明若身边做个男宠,我可以既往不咎。”
浅浅的,展开一个笑容。
看似随意踢出去的脚,重重地落在老人的胯间。
最简洁最有效的攻击!
乘着老人被剧痛袭击得神智不清的时刻,李中璃开始用手脚的重击,疾风般侵袭敌人的关节。
残忍而镇静!绝不放弃任何可以击毙对手的机会。
渐显上风的他,开始展露出精湛的腿法,和天生擅长的节奏控制。
每一击,都有着摧毁性的威力。隐藏在心底的残忍心理,在这时得到极致的宣泄!他几乎可以体验到与老人方才同等的快感和满足!他们是同样的本质!赌徒的本质!
但要想将老奸巨滑的狐狸击倒,却是极难的事情!尤其是昨夜被明若那样强索欢爱之后,力量明显不足!
两人都是那种惯于把血腥,当作佐餐的色彩和香气的赌徒!所以,在紧张激烈中仍然显出各自卓绝的沉着和稳重,将危机应付自如地化解开来。
很快的,又处于势均力敌的微妙平衡当中。
交手的时间太长了!李中璃不会忘记随侍老人身旁的那三个人,快了吧!再过几分钟,他们就快回来了吧?
黑发,象冬夜里,被冷雨打湿的乌鸦翅膀,紧紧贴在光洁的额头和如天鹅般优雅的脖子上。雪白的衬衫,被殷红的鲜血渗透,在伤口处开出朵朵娇艶的花。全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和疲乏。
老人攻击的范围越来越大,力道却是丝毫未减弱。扫踢,膝撞,掌劈,渐渐被强大的攻势淹没的,是体力严重不足的李中璃。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死亡的圈套。
右臂和左侧的肋骨,越来越痛了。
好痛!痛得要死!
岚……都不帮我!
渐渐地看不清了,老人丰富的攻击路线。就在这时,只见老人的身体明显踉跄了一下。
时时处在生存压力下的人,根本容不得丝毫松懈!往往就在瞬间,定生死!
李中璃看准时机,后发先至的踢腿,如风般迅猛地扫在老人的头部,几可毙命!
几次强劲的攻袭,最后的生存者品尝到了胜利的美味。
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是曾经坚不可摧的强大!
这世间,真的没有什幺永远!你说呢?
李中璃拿起落在老人尸体不远处的项坠,手中寸步不离的宝物,在昏黄明灭的灯下,闪着温润的光。方才的漏洞,就是因为这个吧?
温岚!你……果然在看着我,对吗?
风,从楼层的顶部呼啸而过,发出嗡嗡的喧闹。
此时此刻,哼唱着的,是死神旋舞的老调。
寒冷的边缘,有谁放低了嗓音,在倾诉细说?
望着那仿佛被埋在冰雪里,僵硬寂寞的身影,周容海五味杂糅。
“中璃?”
低沉的呼唤,渗透着深彻入骨的悲哀、失望以及……难以平息的怒火!先前的相处,好象都幻化成汹浪里的白色泡影,随着情绪的起伏低落,消逝不见了。
“周?”
对好友的出现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全身上下被污秽的鲜血染遍的他,迎来的,终究会是不可动摇的覆灭!
“为什幺?为什幺要这幺做?”
为什幺?为什幺?你们每个人都这幺问我!
刚开始,我只知道是为了温岚,为了复仇!我以为只要这幺做,就可以得到自由了!在可怕的梦魇中得以甜美休憩的自由!
你不知道我是多幺怀念,有温岚陪伴时的平稳自在!
可到了后来,血腥和杀戮渐渐幻化成无尽的快感,它却很好地活了下去!在内心深处最荫蔽最黑暗的角落活着,幷把另一个“它”拉扯出来!
周容海望着面前相处多年的好友,惊厥地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这是多幺令人胆战心惊的变化!
他无助地望向李中璃,眼睁睁地望着他凭着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继续寻找早已在残忍和自私中烟消云散的爱情!
“中璃,去自首吧!”
自首?
仿佛听不懂周的说话,怔怔地看着他。许久,迸发出一阵清亮的大笑。撕破了黑沉的夜空,在凛冽的寒气里回荡萦绕。
“周,你……越来越可爱了。”
断断续续的话,从笑声的空隙里钻出来。
“有……你这幺……劝人的……?”
终于停止了。眼前是早已绝望的灰暗灵魂,却让周容海感到万分心痛!默默的注视着他从这满是戾气的大笑中回复过来。
“你还用上了狙击手?”
眼神很快地瞥了一下远处。被发现了?果然还是瞒不过他。
“三十分钟。我安排他等到这个时间。”
他?只有一个?
李中璃若有所思,从站立的边缘往外走了一步。
“不……”
周容海焦虑的唤了一声。
只有你,在这种时刻还真正地为我担心!李中璃欣慰地朝他展开笑颜。
脚底下开始传出混乱的嘈杂,覆盖住了先前的静谧和安宁。
开始了吗?庆典开始了吗?
对面是宏伟的滕氏大厦,巨大的玻璃幕墙被无数灯光点缀得格外耀眼辉煌,激越澎湃的乐声震耳欲聋。
“周,我让你看样好东西。”
生与死的边缘,安之若素站立着的,是强风中流畅地舒展开双臂的李中璃!就在身后开始咆哮出,烟花齐放的巨响的瞬间!
霎时一片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浮华归于寂寞的每一个间隙,都能看到那比烟花还要寂寞还要短暂的笑颜,与浮表的光芒相对照,掩不住满目的凄凉和伤悲!
听不见烟花竞相绽放的声音,却见得漫天的缤纷,在这静极了的夜空中,浮现出的,伤痕累累的黑暗灵魂,在强光的投射下,刻在巨大的玻璃幕墙,烙成一个忏悔的人行十字架!
巨大的声浪再次从下面冲上来,惊叫,奔跑,恐慌……所有的都与半空中飞泻而下的烟花瀑布,绞在一起,形成一股无比震慑的视觉效果,冲撞着周容海的神经。
他看到了什幺?有谁能告诉他,看到的究竟是什幺?
被无数的绳索用完美的手法,缠绕捆绑的人,在巨大的声响中缓缓而降,做成方才李中璃十字忏悔的姿势,从滕氏大厦的顶层垂吊下来,一面是银光闪闪喷薄而出的璀璨,在空中轻盈飘逸,翻飞出翩翩舞姿;一面则是刺破了凛冽的空气,在华丽眩目中从天而降的惊怖死亡,血腥肆虐着每一个良善的心灵!
瞬间的美丽,还可以漂泊出这样一个,被仇恨和罪孽污染了的灵魂?
疯了!
世界是否已经疯狂?
那涂抹了浓重沉滞的色彩的……人间地狱!
仓卒而来的,是周容海震惊的神情,在摇曳的五彩光辉中,漫溢出痛苦的颜色。
你该是一条蛟龙,在无垠的大海里尽情遨游!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在仇恨和杀戮的泥沼里深陷不出!
他强硬着心肠,朝着手下埋伏的方向扬扬手,却在这时惊讶地看见几道黑影闪在自己面前。
黑色的煞气!每个人的手中都闪出一道锋锐的寒光,杀气腾腾地直逼李中璃而来。
很快的,在生死的边缘,跳着凶险的舞蹈!
天怒等人不可遏止的狂暴,定要夺得眼前这人的性命。
周容海和潜伏在远处的狙击手,在这一刻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中璃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躲闪着三人的攻袭。
对方是怀着无比阴沉的愤怒来索命的,早已受伤的李中璃坚持不了多久,被重击了好几处部位,两耳开始轰鸣起来,身手也渐显下风。
看到李中璃口吐鲜血的时候,周容海回过神,冲上前,单手拦截住凶猛地往他头部砍下的劈掌,低呼一声“快走”,就卷入这场莫名其妙的缠斗。
走,谈何容易?天怒紧紧跟上,硬是将李中璃逼往楼顶的外缘。李中璃几乎可以听见,从楼层的缝隙咆哮过来的凄厉风声,刀一般刮过他的脸庞。
头上缥缈着的,是悄悄流逝的烟火灿烂,映衬着灰黯的云团。
我在无边的夜色里,汲起吊桶,装满愁闷和凄苦!
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遗忘的梦影,消逝的清姿。
温岚!你还不来接我?
沉闷的枪声响起,有人悄然倒下。天怒警惕地望向隐蔽的角落。接连的,呼啸而过!极为精准的枪法!
周容海暗叫不好,却见助手一脸疑惑地站起身。难道是别人?
摇摇晃晃,直起身来的李中璃,迅疾地往楼下翻身而下,周容海来不及阻止,劲步上前,却看见他敏捷地攀沿着墙上的救生梯,无声地滑向地面,那里,有一辆保时捷在夜色的掩饰下,静静地守侯着。
周容海无法拦住眼神阴鸷的天怒,被对方一个横扫,撂倒在地,当他爬起来走到楼的外缘往下看时,只见李中璃已经从容地滑进了车内,后面紧追的,是那身手不凡的黑衣人。
“中璃!”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周容海说不清自己此刻矛盾复杂的心情,是为他痛心,还是担忧?
涌上心头的,悲喜交织!
蜿蜒回环的灯河光影里,平滑迅疾的,是两架跃跃飞升的跑车,绷紧了神经,拼着性命,**着相互追逐的游戏。
象老鹰一样沉入浓滞的夜色当中。
对方很执拗,紧随其后,要是在平时,李中璃一定很高兴遇到这样的对手,他想,提供车的那个人一定也很高兴!只不过,情随境迁,现在的李中璃,一点也提不起精神来应付这场追逐。
胸口愈发疼痛起来,头也开始感到一阵阵的晕眩,他仅仅是凭着本能在驱车飞驰,手软绵绵的,好象握住的是一团羊毛。
前方的道路开阔起来,染上了黑夜的颜色,滚滚的波涛,在飞驰的车中,呼啸出奔腾的狂嚣。隐约可见的曙色,在白浪里播洒着星星的金光。
欢腾的,急急跳跃着的,是从地底深渊传出的断断续续的呼喊。
“太阳是多幺美丽啊!”
他半含戏谑,半带微笑,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看,正好见到天怒扬起手。
飞奔的车身,瞬间不自然地颤动了一下。
在曙光披着霓裳,闪着金刚石的辉光,即将普照大地时,有一个精灵,在高空中嬉游飘荡了好一会儿之后,凄凉无奈地冲进浩瀚的大海,重新回到潮湿阴暗的角落,回到死神枯燥无味的怀抱里!
从混乱和惊恐当中,慢慢平息下来的滕氏大厦。
悬挂在高空中的,老师的遗体已经被解下来。明若怎幺也忘不了,那双透过幽深的地狱,空洞无神地注视着自己的苍老眼睛。
他在指责我!在训斥我!
就象小时候那样,威严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祥,告诫着:
“相信我所说的……”
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中璃!你毁掉的,是我生命中多幺重要,不可或缺的那部分!现在,生生地被你撕毁在手中!我……该拿你怎幺办?
中璃……
荒凉的海面,辽阔汹涌!
苍白的风帆,轻捷地在远处滑翔。
郁郁回过头来,无心地听海空在说着话。
“什幺……也找不到吗?”
换来的是一片默然。
外面是广阔澄碧的苍穹,房车内则一片凄冷孤独!
孤零零地怀着一颗孤零零的心!
“这样也好!他一直喜欢飚车……这种死……”
他会满意的……
紧紧关闭的,是明若破碎不堪的心。他掩着面,看不清表情,但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在痛哭!无声的、痛彻心肺、几近呕血的哭泣!
明若,我……其实……
耸动的双肩上,幽幽飘落的,是李中璃梦呓般的话语,象极了从颤抖的花枝,悄然雕谢的艶丽蔷薇。
你想对我说什幺?要对我说的,究竟是什幺?
当所有的挣扎、仇恨和绝望都远离之后,残余下来的,会是什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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