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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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
光洁的地面上铺着一条丈宽的红色地毯,直伸到不远处的几级汉白玉的阶梯前,七八根巨大的雕龙玉柱支撑起大殿广阔的空间,地毯两侧数米已站满了文武大臣。大臣们按各自品阶排列整齐,左文右武,个个神色严肃,目不斜视。
宫殿四周站满了犹如雕象一般金甲银盔身高丈许的侍卫。还有一些手持刀枪,同样打扮的武士悄声无息的来回走动巡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一片衣袖摩擦的声音,他坐在云床般大小的金色龙椅上,神情淡然,仿佛是百无聊赖般地打了个呵欠,微眯的眸光却是暗暗地扫过朝中的文武大臣,不动声色。
满朝之上的大臣,即使是几大辅政大臣也是跪地拜服了,惟独沧明王,只是佯装低伏了一下。
不过今日的朝会是他去祭扫皇陵前的最后一日,依他所料,朝臣中必定将有沧明王之派的心腹站出来说话。
“臣以为,皇上祭扫皇陵期间,朝政大事不如由摄政王爷暂为主持,以为皇上分忧!”
果然,他们终于将问题搬上了台面了。
他在心底冷笑一声,明为代政,实为夺权,他一个傀儡皇帝又有什么资格说话?
不过是在这大殿之上知会他一声罢了。
“承蒙各位同僚厚爱,本王实难担当此重任啊!”沧明王却是一脸惺惺作态,推辞道。
“王爷勤勉政事,又是如此兢兢业业,是深受先皇器重之人,切不可如此推辞!”
众人又是一番劝勉,目光齐刷刷地朝龙椅上的皇帝看去。
他却是一脸懵懂茫然的笑意,平淡的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神情不一的脸庞。
众臣中,有人得意,有人沉默,有人附和,有人不以为然,有人欲言又止。
那便意味着,有人还在举棋不定,有的人在观望风水,而更多的人早已完全趋附于沧明王一派。
他暗暗地在心中记下,心底划过一丝计量。
三大辅政大臣只来了两人,另一人自从他登基以来就一直抱病在家。他心中透亮,这病是假,试探他这个皇帝的位置坐不坐得牢才是真。墙头草看风水,最擅长的便是见风使舵,眼下他虽然表面看来大权皆落入沧明王之手,但他毕竟是由先帝名正言顺指定为太子而登基为帝,将来会如何还未可知,因此暂时不押任何筹码在双方任何一方的身上确实是上上之策。
也只有这样的老狐狸,还确实有可用的余地。
“摄政王此举和谋权篡政又有什么区别?”忽然听得有人大喝一声,站出臣班,赫然而道。
他定睛望去,见到说话之人正是御史张崇亮,位列四品,年纪轻轻,于朝堂之上确实说话分量不响,但不失为一个有胆量的坦荡君子。
但见他脸色苍白,声音有些发颤,如今这朝堂之上,基本上皆为沧明王一属。他以寡敌众,又是如此年轻资历不足,自然心下的恐惧也显示在了肢体之上,显得底气不足。
果然,他一出列,就引来了众臣非议。
“张崇亮,你竟然于朝堂之上污蔑堂堂摄政王爷,是何居心?”
唇枪舌剑开始了。
张崇亮被丞相如此威严地一喝,腿脚都开始哆嗦起来,但他仍挺直了腰板,颤抖地朗声道:“我朝历来规定,无论何时何地,臣子绝不可越俎代庖替代天子行令,摄政王竟意图趁陛下祭奠皇陵之时行天子职权,岂非谋权篡政?而几大臣子在公堂之上,公然邀权,岂非谋反?”
“张崇亮,你好大的胆子,我等乃是先帝的托孤之臣,为皇上分忧本就是先帝托付之职责,你如今竟公然口出恶言,来啊,剥下他的官服,脱下去给我砍了!”
沧明王已是抢先发令道。一旁的侍卫毫不含糊,完全将他的话视为圣旨,上前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张崇亮。
“皇上,皇上!”那张崇亮顿时高呼起来,“下官一片忠心,天日可鉴,皇上切不可将朝政大权交于此等虎狼之人的手中啊。皇上!”
“拖出去!!”沧明王一脸不耐地喝道。
“皇上,皇上!!”张崇亮的声音渐渐远离大殿,沧明王这才回转身来,对着御座上的他恭敬道,“刚才臣等实在无法容忍张崇亮此人在朝堂上居心叵测,口出恶言,而不得不先斩后奏,请皇上治臣下的冒犯之罪。”
他说着,便跪倒了下来,这一跪,后面呼啦啦地一群人皆拜倒在地。
“启奏陛下,摄政王为国为民,对皇上忠心不二,臣等俱可作保。”
众人异口同声道。
“众位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他不动声色,一脸彷然。眸底却暗暗地划过深思。
这张崇亮虽然忠心可嘉,可惜太过愚蠢,他为人梗直却没有脑子,想来也是一颗无用的棋子。
明知以卵击石必定只有一种下场,却还不死心地站出来表现忠心,无非是希望在他这个皇帝面前留下深刻印象,将来也可飞黄腾达。
只可惜他这个皇帝,注定是不会为了保他这样一个庸人而破坏全局了。
比起智谋,他远远不如这朝堂之上某些懂得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之人。
而他要用之人,也绝对不会如此愚蠢。
他的脸上泛起一抹真诚地笑意。
“皇叔实在是太客气了,让皇叔代政,侄儿又有什么不放心的?若连皇叔都不愿为侄儿分忧,侄儿可就不知该信任谁人了。”
以皇叔之敬语称呼对方,又以侄儿自称,这么谦卑的语气连沧明王听了不由也是一楞。
说着,他已是带着一脸诚挚的笑意从龙椅上站起身来,一路走下台阶,握住沧明王的手,直将他朝龙椅的位置上拉去。
“皇叔可一定要答应侄儿,这天下大事一直都亏的皇叔为侄儿分忧,侄儿如今才可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龙椅之上,皇叔功不可没啊!”
沧明王顿时一凛,见他真要将他朝龙椅上拉去,在这朝堂之上,满朝文武面前坐上龙椅,无论是谁,都是逃脱不了这忤逆之罪。
于是,他不由退后两步,跪地拜倒道:“为皇上分忧本就是为臣份内之事,皇上切不可如此待臣。”话虽如此,低垂的头下那双锐眼却是微微地眯了起来。
这小皇帝如此举动,若不是真的愚痴意气若孩童,便就是在暗暗警告他了。
这龙椅虽距如今的他只是几步之遥,但一步之距已如万里,天下众口悠悠,即使是如今权倾之下的他,也没有这个胆量将狼子野心如此轻易地光明正大地曝露于人前。否则,只是自取灭亡。
“皇叔快快请起,这么多年来,皇叔为国为民,为朕分忧,功不可没啊。朕已决定再次晋封皇叔数万公顷的领地,皇叔之幼子容珂为简郡王,皇叔以为如何?”他一脸真诚地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自己却又并非坐上龙椅,而只是站在了台阶上看着众臣,温和笑脸仿佛是不解人世烟火般的纯真。
沧明王之么子容珂刚刚降世,照例是不可如此晋封一个尚是襁褓中的孩童,这份恩典显然是给予沧明王的一份大恩了。于是他立即跪地谢恩道:“谢陛下隆恩,臣代幼子谢过陛下。”
“至于代理朝政之事,朕意已决,朕去祭扫皇陵期间,朝政则由皇叔……及三大辅政大臣共同商议署理。”
他面带笑意地宣布道,看向沧明王,“皇叔劳苦功高,三大辅政老臣又都是您的左膀右臂,将政事交给你们,朕自然是最放心不过了。”
沧明王一怔,立即跪倒在地,谢恩道:“谨遵陛下意旨。”
朝政之事由王爷及三大辅政大臣共同署理,便意味着任何一方都没有独自坐大的可能与权利。
他心中亦也明白,三大辅政大臣与沧明王也绝不可能是同心同意,不过是利益面前的暂时一致罢了。
而挑起他们之间的内乱的最佳途径,便是给他们一个天大的馅饼,让他们自己为如何分食这块馅饼而产生纠纷,而超然其上者,必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想到这里,他俊美出尘的嘴角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
*****
养心殿
紫金香鼎内,龙诞香正悠悠地燃着。
颀长秀气的手指揭开鼎盖,补了些香进去。
转过身来,他一脸悠闲地拿起茶盏,轻轻吹开碧茶上的浮沫,淡然却又慢条斯理地道:“陈青!”
“老奴在!”一旁的陈青毕恭毕敬地回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在先皇身边也算待了不少年头了吧!”
“老奴八岁进宫,服侍先皇已有四十五个年头。”
“如此说来,你也算是看着朕长大了。”他说的云淡风清,但陈青已听出了话外之音,不由立即跪下道:“老奴蒙先皇及殿下恩典,自当为先皇及殿下分忧。”
“平身吧,朕知道你的一片忠心。”他的眉眼漾开笑,一手虚托让陈青起身,“人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我知道你在父皇身边这些年来鞠躬尽瘁,从无二心。朕心里自然清楚。”
“皇上,老奴愧不敢当!”陈青复又跪下,不敢起身。
他淡淡一笑,站起身来,朝内室而去,内室无任何太监与侍女,陈青心知肚名,挥一挥手,便让外室左右的太监也都退了下去。
他沉默不语,略冷的气质因为抿紧的唇线而加深神态的冷漠,不说话时,自有一股王者的气势,神采傲岸,充满慑人的魄力,让人不敢轻易冒犯。而这股气质与风华,是他平时在人前不曾流露的。
于是他不作声,陈青也不敢作声。过了许久,方才听得他低幽沉声道:
“如今这宫中,朕是四面楚歌啊,沧明王一直想要换掉你的内宫总管之职,而朕一直以你服侍先王左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由,让你依旧留在这里保留总理内宫之职,如今这宫廷之内能让朕所信任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老奴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奴在这宫中数十年,在宫内也有几个老奴培养出来的一批可用之人,只要皇上吩咐,老奴自然会竭尽所能为皇上分忧解劳。”
陈青垂手低声说道,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满意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如今,你可算得是朕的左膀右臂,朕若不是十二分信任你,也不会交付你如此大任了。”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威严,“朕如今要你去办一件大事,替朕去找一个人——秋似水!”他的眸光闪过一丝光芒,紧紧地看着陈青。
陈青浑身一凛,不由站直了身躯,回道:“诺!”
他沉吟半晌,又道:“你可知朕为何要此时去皇陵祭典?”他缓缓道,“朕要争取时间,用缓兵之计以拖延沧明王等人的野心,而且要亲自出马,找回朕的皇后!”
他微敛眸光:“凌云皇兄已给我密信,秋似水如今正在御风山庄之中,我来去皇陵将有月余,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将她为我带回。”
“老奴明白!”
他沉思道:“此事不宜声张,而凌云皇兄也不适合出面,御风山庄是为天下四大世家之一,朕更不想与其有冲突,所以,此事你要办好,确实颇不容易,不过,朕会命人,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诺!”陈青垂目答道,复又谨慎地试探问道,“若那女子无法带回……”
闻言,他的嘴角扬起一抹勾魂慑魄的冷笑:“朕要的只是一个能以秋家的名义成为皇后的女子,至于她是谁,是美是仇,是贤是淑,朕并不在意,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认识的人又能有几个,若是那些见过秋似水的人都不在人间,那这世上,朕说她是谁,她便是谁。”他的眸光敛了一敛,精光浮现,“朕要的,是一个可以用之助朕得到天下的棋子。”
陈青一怔,随即肃容道:“老奴明白了!”
言下之意,秋似水若带得回自是最好,若是带不回,杀了她另找他人替代,再解决掉那些看着秋似水长大的丫环和乳母,那么这世上也就没有人可以说的清,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秋似水。
*****
御风山庄
“我说过你一定会喜欢这儿的!”
圆形的叶型洞门上横挂一方横额,上面龙飞凤舞的题了“似水凝香”四个大字,笔风狂而不露,气势磅礴,下笔力道内蕴其中,一看便知出自名家。
“这……”她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风如诗,后者则朝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这院子是我吩咐特地为你准备的,走,我带你进去瞧瞧。”
她来不及说什么,便已被他牵起手来,一路穿越过曲折悠长的回廊和绕过花木扶疏的小径,这园林设计得极为精巧,层层叠叠的,让人在山穷水尽之时还有柳暗花明之感。
小阁在午后的烟光中浮浮翳翳;庭园里的花草俯偃,也像是沉醉在冬日丽阳的抚照。
她微微叹气,想起这一路走来,她已看了太多这种繁华,也看尽了这些看似华丽之中的寂寥底色,每每引起她身世之慨,犹豫起前途,而不知该如何。如今虽然已找回了身世,可却仍无一点实感。“白似水”这是她的名字,只是听来竟如此陌生,令人彷徨。
“喜欢这里么?”他兴致盎然地问道,看着她。
“我……”她眉心微蹙,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看出了她心中的彷徨,不由朗声笑道,“我知道你又在自怨自艾了,放心吧,若你觉得没有家,这里便是你的家,你爱在这里住多久便住多久,我绝不逼你成亲,所谓的成亲,不过是对外的说辞,即使是皇帝来了,我也要告诉他,如今你是我御风山庄之人,谁也带不走。”
他显然话中有话,而她当然不可能听出来。
“风公子。”她看着他,淡然一笑:“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像你这样的翩翩公子,自有无数女子的爱慕,又何必对我……”

他不待她说完,便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可以不对我动心,却不能阻止我风如诗为心上人做想做的事,还有……”他的手放上她的唇边,霸道地不准她开口,“以后不准再称呼我为风公子,我名为风如诗,字玄宇,你可以唤我风大哥,或者玄宇,而普天之下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如此称呼我。以后这院子就是你的。把这里当你的家即可。”
“但这样做,恐怕不太妥当吧……”她有些抗拒,又有些不安。
平白无故地受人如此照应,总有难偿的恩情。
“有何不妥?”
“可是……”她的脸上浮起无奈。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他说着,不待她分辩,便带她进了内院,四周环绕翠竹,花木扶疏,是整座宅院最清幽宁静的地方,院落中央有一棵千年古松卓立,单调而肃然。
一进门便望见朝外正中的紫檀条几上,陈列着一幅白梅绣屏。窗台前几盆杜鹃稍做点缀,装饰品古色古香。花梨木的架上,一只青铜鼎炉正燃着悠悠的兰香,镂空的狮盖由四面丝丝吐着轻烟。
透过周围的室窗,只见竹影摇曳,如入诗境,
淡淡的阳光穿过竹林透射,更显得景致清幽。
“怎样?喜欢这里吗?”他满含期待地问道。
像是要让他放心似的,她微扯嘴角,回给他一个微笑。
纵然再心有不安,但她也明白,这是他的一片心意,她不忍心让他失望。
“这里很美……”她真心地说道,“你费心了。”
他凝视着她,深邃的瞳眸明明静静地,仿佛能看透她心中纷扰的一切:“对不起,也许,我的安排让你觉得有些不安,但你不用担心,我这样做,只为你能快乐。”
“我明白……”她略有迟疑,却还是看着他绽开了一抹笑意,“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一直以来都如此照顾。这院子好漂亮,可是让我住在这里,岂不浪费?”
闻言,他露出一抹不怀好意地笑容:“你若觉得太大,我可以陪你一起来住,不就不浪费了?”
“你……”她果然是吓了一大跳,他哈哈一笑,揉揉她的发丝,“放心吧,我风如诗可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我可以等,一直等到你想清楚了,愿意接受我为止。”
“若我一直……”她说到一半便止住了。
“那就当作这一切,都是我为自己的妹妹所做的吧!”他凝视着她,认真地,深深地,“你不必给自己任何压力,我风如诗是一言九鼎之人。永远会尊重你的决定。我做的这些,并不求你的报答。”他潇洒地一笑,又说道,“走,我带你去院中,那里我还替你做了一个秋千,我们一起去荡秋千可好?”他拉着她朝外跑去,她又一次被他牵着跑,在他身后又好笑又无奈地摇摇头,这个风如诗,有时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无意中便会在她面前流露出那抹孩童般的天真。
像她这样一个身在乱世中的女子,无亲无故的,也许找到一个安定幸福的归宿便是最大的快乐。
得到像他这样一个俊美不凡之人的人的垂青与真心,她又有何所求。
他出身显赫,容貌非凡,在这江湖上的地位更非泛泛,只是在他的身上完全找不到一丝富家公子的纨侉俗气,反倒平和得让人感到谦谦风度,对待她,更是彬彬有礼,温柔宠爱。
她抬头望了望风如诗,看到他的表情是那麽温暖又珍视。
这一刻,阳光暖懒照着,和风徐徐吹来,他俊秀的身形在这处如诗如画的情景中更添雅致,所谓的天长地久,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也许选择他,确实会让她一生快乐,只是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留在那里。
那种感觉,让她无法罔顾,她想起夜无尘的故事,她害怕自己尘封的记忆中是否也有什么该去履行的承诺。
若那是真的,又让她的未来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两人一路跑出“似水凝香”,来到风如诗所住的院落,只见他邪恶地一笑,说道:“看,我把秋千架在了我的院中,知道这是为什么么?”
她但笑不语。
“呵呵,以后你想玩的时候,就必须来找我!”他笑得肆意而优雅。阳光下,更显得他飘逸出尘的脸庞风采迷人。
“我……”她正要开口。突然不远处不知什么东西引住了她的注意力,让她不仅未再说出一句话,就连眼光也定住了。
风如诗好奇的跟着她的目光向远处看去,在明白她看到的是什么后,他的眉头蓦地蹙了起来。
因为她看的不是别人,正是恰巧经过的温晴远。
而温晴远的眸光也如定住了般,无声望着她,似乎有千言万语,半晌方才转身离开。
他的心头染上了一层不快,莫名的浮起千百个酸酸的感觉。
他知道她的容貌于梦儿如出一辙,温情远会有此神情也是意料之中,而他更明白,身为天下六大高手之一的温晴远与他相比无论外表还是武功,任何一样都是丝毫不逊于他。
凭他的条件,要让人动心也是轻易可达到之事。
想到这里,他心头突然烦乱起来,虽然他说得冠冕堂皇,愿意让似水作出自己的选择,可是仍是害怕强敌面前,他胜算大减,虽然他更明白,温晴远绝不可能是他的情敌,他不是个会以他人来替代梦儿的人。只是另一个声音仍然在他心中嘀咕着,
这感情面前,又怎能讲什么君子道义?
*****
天空难得放晴,空气中弥漫着花草清杳。鸟鸣人语互相唱和着。
“高升绸庄”也是难得一片平静,柜台前的掌柜一脸庸懒地拨拉着手中的算盘珠子,但眸中的余光却是暗自锐利地扫过绸庄前人来人往的客人。
“小姐,您是要看布吗?”一个丫鬟的声音传来,掌柜抬头,看到一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女面带犹疑地步入店中。那少女身形纤弱,明眸皓齿、雅致清逸,散发出一抹令人惊艳的倾城气息。
他立即满脸带笑,迎了上去:“姑娘,您随便看看,小店里有新来的几款江南双面绣,绝对精致不凡!”
那少女看了他几眼,似是打量,又隐隐地带着一丝不安,几分疑惑。
掌柜的倒满脸陪笑,仿佛逮着个大主顾一般,一脸殷勤地将她引入内堂,“小姐是万金之躯,怎好站在外面?请随我入内慢慢挑选。”
说着,他又吩咐一旁的下人道:“你们几个还楞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小姐倒茶?”
那几个活计倒也腿脚伶俐,不单安排了她坐下,也安排了她身边的侍从和丫鬟们坐在外间细细品茶,那几个丫鬟和侍从是都是御风山庄的下人,平日里倒也习惯了在外这些伺候,便也没有跟进内堂。
入了内堂之后,她忐忑不安地落座,也不品茶,只是迎着掌柜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
果然,那掌柜对着她露出一抹淡笑,拍拍手掌,左右退下,他毕恭毕敬地将茶递至她的手中,说道:“姑娘想必是收到了我们的字条了吧。”
她一怔,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字条,那字条上只有寥寥数字
“高升绸庄,身世相关,勿知会旁人”
这是她前日一早起来无意中在桌上的
当时心念一动,她便将其收了起来,趁着风如诗今日不在庄中,而温晴远不知为何这几日又都躲着她,于是她决定亲自前来一探究竟。
只是风如诗对她的保护还是颇为上心的,并非禁止她出门,但已吩咐管家,只要她出门,身边必定要随身跟着几个丫鬟和侍从保护照顾,而这一些,眼前的掌柜似乎也已有了准备。
那掌柜接过字条,放在烛火上,那白纸片刻化为灰烬。
转过身来,他对着她高深莫测地一笑:“姑娘此来,应是为了尽解心中疑惑吧。”
“我只是不解这字条是何意!”
掌柜淡笑了笑,示意她暂别开口,掀开一旁布帘,看了看周围,随即转身单腿跪地毕恭毕敬道:“属下是奉皇命,前来带姑娘回宫!”
她一惊,站起身道:“你们莫非是认错了人?为何要带我回宫?”
“秋姑娘乃是秋将军之家眷,失散多时,我等乃是秋将军的属下,已找姑娘多日。”
“我还是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姓白,不姓秋,你们定是认错了人。”她转身欲走,却被那掌柜模样的男子拦了下来。
“姑娘乃是秋将军的女儿秋似水,此事已是确认无疑了,先皇驾崩前将姑娘指婚为当今天子,谁料姑娘在被入宫途中被奸人所掳,失踪多时,我等如今是奉皇命,前来接秋姑娘回宫。”
“秋似水?”她楞住了,遂又道,“你们如此空口白话,叫我如何相信?过去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怎知你说的是对是错?”
“姑娘身边可有一枝蝴蝶斐翠金簪。”
“是!”她疑惑地问道,“那又如何?”
“那金簪正是皇室定亲信物之一,姑娘身边应还有一块刻着玉凤的汉白玉,那玉乃是先皇赏赐于秋大将军之物。上刻“佳期如梦,柔情似水。””
见他连这两样物事都说的如此准确,她顿时脸色发白,仿佛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内心不禁悸跳着,不断有种微栗不安的颤动,神情更带着着一股惊慌失措的惶恐不安。
“姑娘不必惊慌,属下绝不会强行带姑娘离开。”那掌柜依旧是彬彬有礼地说道。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她低声喃道,声音发颤,“可我,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姑娘遭逢大变,一时惊吓过度,所以想不起来也是常理,待属下等接姑娘回宫后由宫中御医细心调理,定可痊愈,皇上对此事也是颇为关切,吩咐属下等需尽快将姑娘接回宫中好生照料。”
“不,此事实在太匪意所思了,我怎能凭空相信你们?”她突然说道,心中划过无数个问号,但最疑惑的,仍然是温晴远的说辞为何与他大不相同。究竟谁真谁假?
此时,她竟迫不及待地想要先去见一见温晴远。
“姑娘心中的疑惑,老奴明白!”正说话间,一旁的暗格中徐徐走出一个老者,但见他一身宫廷太监打扮,面目苍老却仍是目光炯炯,她一怔,即使再不解世事,也知道此人定是来自宫中的大人物。
“陈总管!”但见那掌柜模样的男子对着他恭敬地打了一个千,陈青对他淡淡点头,他便退了下去。
见四下无人,陈青立即定定地注视着她,突然跪地道:“老奴见过皇后娘娘。”
“不,这!”她立即手足无措起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我受不起此等大礼啊。”
陈青缓缓地站起身来,嘴角隐笑:“姑娘受得起,只要您跟老奴回宫,皇上会立即举行封后大典,皆时娘娘便是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他这话本是想要让她心动,谁料她却是听得秀眉微蹙,忍不住道:“此事恐怕并非如此简单,我失忆已久,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又怎能让我如此草率作出这样的决定?”
“姑娘心中的疑虑,老奴明白,老奴冒昧敢问姑娘,姑娘的左臂上方内侧可有一小痔?”他胸有成竹地淡然而笑。
闻言,她果然大惊:“你怎么知道?”
“并非老奴知道,而是姑娘在秋府的乳娘林氏告诉老奴,如此一来,想必姑娘对自己的身世应再无疑惑了。”
“不,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她倒退两步,脑中嗡嗡作响,一个时辰前,她还叫“白似水”,世上已无任何至亲,一个时辰,她的身份摇身一变,竟成了未来的皇后,还变成了“秋似水”,这变故太快,快得令人难以接受,这怎不叫人生疑?
“陈……总管!”她听得之前的掌柜模样的男子称呼他为陈总管,故而也如此唤道。
“姑娘有何吩咐?”他恭敬地回道。
“我一个失去记忆之人,承蒙皇上挂念,只可惜如今我已流落凡尘,骤然回到宫中,只怕会为皇上带来不便。”她悠悠叹道,“还请公公转告皇上,似水并不愿再回宫中。”
“姑娘不回宫中,可曾想过会为御风山庄带来什么麻烦?”
她浑身一凛,却在瞬间体会到了陈青的话中之意。
陈青注视着她,眼神沉静,仿佛要让她自己细细思量。
她顿时怔在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御风山庄本是一片好意,收留了她,她怎能为风如诗带来这无妄之灾,与皇室作对只有一种下场,任凭你是四大世家,亦或是天下六大高手,恐怕后患无穷,非一句话可概之。
思及此,她竟冷静了下来,反观这段时间来在江湖上的颠霈流离的生活,她时时刻刻,心心念念地无不期翼着能早日知道自己的身世。
她明白温晴远必定是为了保护她,故而隐瞒了真相,可是当真相来到了她的眼前,让她不得不要去面对之时,才骤然发现身边再无可依赖之人,若她仍想凭着他人的保护而渡过此关,只怕会给那些曾有恩于她之人带来麻烦。
仿佛天地都在瞬间暗淡了下来,她的脑中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叫什么?她究竟是谁?
白似水?秋似水?
这些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无法逃避。
为何她会失去记忆,为何她会遇到这一切,仿佛更深一步的真相如今已在触手可及之处了。而她已在离着真相一步之遥之处。
她的目光中有彷徨,有迷惘,但是最终,她却仍是下定了决心。
看向陈青,她缓缓道:“请陈总管给我三日时间,三日后,我定会离开御风山庄,随总管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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