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劫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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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吹来,床幔狂舞不已,窗边的树影摇曳。
她起身点灯,灯火在一阵激烈的摇晃后,熄了。
天地间一片诡静,熄灭前的灯光却在地上拖下一个修长的黑影。
她心中一凛,却听到一缕低徊优雅的声音传入他耳际。
“别怕,我是冰雁……”
微风扑面,一缕清雅沁人的白莲香气幽幽弥漫开来。
是他,是他!她的心狂跳起来。
她旋身回转,看到他那飘然出尘,清雅难言的身影
“庄主!”
“我来带你离开!”
她一楞,随即回过神来:“不!”
她拒绝道,“我不可以这么做。”
冰雁微微皱眉,俊美的脸上有着令人心折的光彩与光芒:“我不能眼看着你留在这里牺牲性命。”
“但是若我离开这里,皇上他……还有你……”
“你可知这世上有很多事,并非人力可及。”他淡淡地道:“何况凭你一己之力,即使牺牲了性命,也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不!”她笑了,却依旧是固执地道,“留在这里,至少可以帮助到你们,至少这是我所决定的路。”
他凝视着她,如黑耀石般的瞳眸精光骤现,冷丽的眸色让天上的星子也黯然失色:“你可知以我的能力,即使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强行带你离开这皇宫?”
她淡笑:“我明白,可是如今,皇城内外守备森严,要带我离开,谈何容易,还请王爷断绝此念,似水能在死前见到王爷最后一面,已是了无遗憾。”
她深深地看着他,悠然而笑:“在这世上,虽然我只是个软弱的平凡女子,但是这短短的人生中,能遇见庄主,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冰雁凝视着她,深邃的黑眸中荡漾着轻柔透亮的温柔光芒。
似水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在积聚勇气,却不敢再直视他的眸子:“你是一国的皇子,似水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也许即使穷尽一生也不该有此奢望,但是却仍想告诉庄主,那日在梅主山庄中,看到庄主的第一眼,我已,我已……”她的脸红了起来,带着一抹红艳似火的娇艳。
半晌,她低垂下头“对不起……”她蠕诺道,“我不该在此时此刻还说这种话……”
他是如此一个令人见之心仪的秀雅人物,她又怎么可以说这些话。可这或许是上天给她的厚泽,让她在临死前得见他最后一面。
“别说了。”他淡淡道,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声,“我必须带你离开。”
说着,他伸手一拂,随着一股淡雅的莲香袭来,下一霎,她发现自己已被点了**代,身在他温柔的怀中,被他轻柔地手抱住。
“你……”她愕然,却无法动弹。
“月莲。”他轻声唤道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身后的侍女,沉声道:“你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吧。”
月莲淡淡地福了福,深深地看了似水一眼,柔声道:“奴婢知道,请王爷放心地带娘娘离开吧。”
一瞬间,似水有种强烈的不妙的预感,她立即出声道
“不,你不可以。如今我已不再是皇后,皇上只是将我暂时关押在这乾清宫中,明日,就会有人送来鸩酒与白绫,若届时发现我不在这宫中……”
“我知道……”冰雁面色淡然地道,俊美出尘的唇际浮过一丝轻笑,如风如月,清淡了无痕,“月莲会穿着你的衣服,在今夜烧了这皇后寝宫,然后明日,众人能找到的只是一具面目模糊的已烧焦的‘皇后娘娘’的尸体。”
“不!”她失控,“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月莲……”她看向月莲,后者的脸上却只有着从容平静的神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对着冰雁恭敬地福了福,道:“奴婢能为王爷而死,已是别无所求。”随即她转身,又看着似水,跪倒在地道,“娘娘,这是王爷的一片心意,请您不要再辜负王爷的一片心意。”
“月莲。你……”似水震惊地无以复加。
月莲抬起头来,脸山却带着一抹淡然从容的笑意,“奴婢自从进宫来的第一日,便已是竭力效忠于王爷,即使是死,也绝不后悔。”
“不……雪莲已经为我死了,我绝不能允许连你也……我绝不离……”她的话说到一半,便突然感觉无法出声,原来冰雁已点了她的哑**,只见他忽地掀开自己的身上的披风,将她的身子包住,而后将她打横抱起来,朝外走去。
似水想要说话,却只感觉眸中泛上湿意,有什么东西充斥在她的胸口,让她几乎要窒息起来无法呼吸,透过冰雁的身侧,她瞥向月莲,就在那一眼中,她已清楚地看见月莲眸中所折射出的平静,以及坚定,她的脸上正展颜微笑着,那笑容洋溢着幸福而柔美的喜悦心情,像是将欲乘风归去、返回天界琼楼玉宇的仙人。
她爱着冰雁,所以她愿意为他而死,犹如那日雪莲临死前看向天逸的眸光一般。
不……她的眸中无声地呐喊着,却无力地任冰雁抱着她离开。
他带着她轻盈一跃,瞬间便掠过宫外巡视的侍从,隐没在深夜的宫闱中。
他拥着她轻如白羽的身躯,娴熟地在这错综复杂的皇城中穿梭着,丝毫未见停顿,飞掠的身形矫健潇洒如飞燕,寂静的黑夜中,她被他抱着,只觉得风声阵阵,却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不久,他们便来到一座宫楼前,她睁开眼,看到眼前是一处冷清寂寞的宫殿,极大,却仿佛已是久无人烟了。宫瓦虽未残败,但那雕栏画栋上都已积了厚厚的灰尘,看来荒芜已久。
清冷的月光透过雕饰的窗棱流泻而入,倾泻在他的俊雅出尘的五官上,流露出一股透明感与奇妙的深沉,沉静得如没有瑕疵的雪峰。
“这里,是我曾经住过的宫殿。”他淡然地说道,声音中仿佛带着一抹不易令人察觉的悸动。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皇兄!!——
——云儿,为了你的弟弟,母后求你,不要再忤逆你的父王了。——
他的神色愈加冷竣起来,微抿薄唇,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曾经的荣华富贵,曾经的雕梁画栋,曾经的一切。
母后,弟弟,那段曾经的时光,却又是令人不愿再回忆的过去。
这一生,他曾决定永不再回到这里。
而对如今的天逸来说,亦也是如此,他们都刻意地想去忘记,想去忘记那段过去。
即使今天,他已贵为天子,却仍任凭着这里多年无人打扫,徒留下满室苍凉。
似水不明白他为何要带他来到这里,她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只得看着他轻轻解下披风,将她包在披风中,放置在一旁的大床上,他从一旁的柜中取出了一套少年式样的皇子装束。虽然动作流利,但她仍发觉他捧着这衣服时,略有些怔仲。
玉冠下,他的黑色发丝在风中飞扬,月光淡淡的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他走到她身边,犹豫了下,却仍开始动手解开她的衣襟。
她看着他,他不由淡淡却又有些不自然地轻声道:“要顺利离开皇宫,惟有将你改装成另一个皇子锦临,他卧病在床多年,甚少有人见过他的容貌。只不过……”他的声音与手同时顿了顿,深眸看向她,缓缓道,“只不过我必须要亲自为你换上这身衣服,所以……冒犯了。”
她心中明白,他早已看透了她不愿意就这样离开,自然更不愿换装,于是只得亲自动手。
她的眼一霎不霎地看着他,他轻轻地解开她的衣扣,平静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仿佛只是在为自己更衣一般,一层一层,他的手指轻拂过她的肌肤时,几乎可以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和自己的心跳声,但他始终未曾停手,直到最内层的白色亵衣方才停下。
皇后的衣饰花纹繁复,何况锦临卧床多年,身子瘦弱不堪,若是直接替她套上皇子的装束,或者内里多留几件衣服都极易被人发觉。
于是他轻柔地扶起她的身子,将几层解开的外衣轻轻地从她的身下拉下,他拔下她发髻上的碧玉簪与头饰,月光下,她黑色的长发流泻而下,衬着她美好的裸露在外的白嫩肌肤,更衬得她肤色赛雪,娇颜清中带柔,令人陶醉。
他微微敛眉,暗暗抿了抿唇,让她的身躯倚靠在自己的肩头,紧贴在自己的怀中,随即拿起自己少年时的装束,一件件,细心地套上她的身躯,逼着自己强自镇静地抚触过她细滑的香肩。
不消片刻,他终于为她穿戴整齐,随即扣上衣扣,拉紧腰带。
他别过视线,将她扶正坐在床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顺着她的发丝,将她的长发绾起,为她带上皇子的发冠。
随即,他将她的身躯旋转过来,正对上她浅红的唇,秀美的鼻,与充满着绯红光泽的柔嫩脸颊与充满着水汽的秋水大眼。
“对不起,是在下冒犯了。”他凝视着她,哑声道,“但在下保证,会对姑娘负责的。”
他说着,继续将她抱起在怀中,走出了宫殿。
远处红霞漫天,伴随着众人四处奔跑的呼喊与惊慌声:“不好了,走水了,乾清宫走水了。”
火光蔓延中,整个天空都被红色的光芒所遍布,众人的目光都已被这光芒而吸引去了。
而这,正是冰雁所要的。
“这是第二次,我看见这皇城一隅被大火燃烧着。”他突然出声道,眼睛幽暗深重,辨不明那里面盛着什么,她只感觉他抱着她的手略收紧了几分。
皇宫中已陷入了一片混乱,可是也惟有这混乱,他才可以顺利地带着似水离开,于是他抱着似水,在御马房中取得一匹快马,抱着她潇洒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即毫不慌乱地一路朝着皇城的门口奔驰而去。
皇城的守备有数层的关卡,而这些侍卫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士,即使是宫中起火,也依旧紧守岗位,丝毫不见懈怠。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为何出宫?”
高耸的皇城门口,数百严阵以待的侍卫们高声喝道。
冰雁冷冷地看着他们,拉紧僵绳,沉声道:“奉皇上之命,因宫中走水,锦临皇子受惊病发,御医又一时不得赶来,故奉命带他尽快离开。”
众侍卫看向他怀中的少年,虽天色较暗,看不清面容,但那一身尊贵无比的皇子装束却是确认无疑。
“怎么,你们即使认不出常年卧病的锦临皇子,但总不会认不出我,凌云王爷吧。”
他甩出怀中的一块金色令牌,冷冷地道:“延误了皇子的病情,可是你们能担待得起的么?”
众侍卫不由一惊,立即跪下道:“属下参见王爷。还请王爷恕属下冒犯之罪。”
冰雁扫了他们一眼,冷漠道:“既如此,还不赶快打开城门?莫非还要本王亲自去做么?”
“是!”侍卫长朗声道,随即朝着身后城墙上高喝道,“来人,打开城门!”
不消片刻,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巨大的皇城城门逐渐地开始打开了。
恰在此时,一阵剧烈的马蹄声紧随其后地传来,伴随着一阵高喝:
“沧明王有令,乾清宫走水,任何人都不得放出皇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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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案前,天逸静坐在朦胧的烛火中翻看着奏折,俊美非凡的外貌有着宛如清风朗月般的沉静。
即便不言不语,挺立的身形仍给人玉树临风,威严华贵之感。
“启奏皇上,乾清宫……走水了。”陈青由外入内,低头沉声道。
他放下手中的奏折,神色平淡如常,抬头来,冷丽的眸光一闪而过:“传朕旨意,将遣去扑灭乾清宫之火的奴才们调一些过去守住其他宫殿楼宇,另将皇城四个宫门的侍卫调派一半来守住朕的寝宫,对外宣称,有人潜入宫中行刺于朕,所以要加强朕之寝宫守备。”
陈青略微一怔,如此一来,岂非是要让乾清宫的火势无法顺利扑灭,同时又让宫门的守备薄弱了么?但他毕竟是乖觉之人,只是片刻便了悟了其中的用意,于是低头恭敬道:“诺,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还有……”天逸遂又冷淡地说道,眸光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传朕口喻,无朕之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调动皇城禁卫军与宫中侍卫。”

陈青领命而去,不消片刻便又折返而回:“启奏皇上,宫中御林军泰半已被沧明王调去东门!”
“……什么……”天逸一拍书案,“沧明王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调动皇城守备!”
他皱眉,立即步出宫门,朗声道:“高卫!”
只见一名劲装佩刃的魁梧侍从闻声而来:“皇上有何吩咐?”
高卫是天逸所提拔在身边多年的一品带刀侍卫,并非是沧明王一派的手下,而始终对新帝忠心耿耿。
天逸从怀中解下一柄令牌,交付给他:“你速去东门,将宫中御林军全数召回。速去速回。”
“诺!”高卫半跪接过令牌,随即起身朝外而去。身后一群侍卫紧随而出。
“皇上……”一旁的陈青低声道,“皇上此举是否是怕沧明王……”
天逸微微眯眸,沉声道:“乾清宫之火,早在朕的预料之中,而沧明王又趁此时机调动了大批御林军,只怕不得不防。“
说着,他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火光冲天,漫天红艳,他神情冷肃,面色冷然。
“皇上不必忧心,凌云王爷武功盖世,定能顺利带娘娘逃出。”
“你知道?”天逸的目光骤然一冷,射向眼前的陈青,后者立即跪倒匍匐在地道:“老奴知道,皇上从一开始就不想杀了娘娘,故此,才会吩咐下去,只留少许人等守备乾清宫看管娘娘,并且召示朝中大臣,明日再行让娘娘自尽。”
“你起来吧。”天逸的眸光定定地看着他半晌,随即出声道,“朕知道你一向对朕忠心耿耿,只不过,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为有利。”
“老奴明白。”陈青浑身一凛,随即挺直腰板道,“老奴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皇上的这片苦心,娘娘她……”
“她不必知道,也永远不需要知道!”天逸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坚决与凌厉,“朕是天下之主,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的,终有一日,朕会让她,重新回到朕的身边。”
他转身而去,身后的火光,正红艳艳的染红了夜幕,弥漫着冲天的烟雾。
——终有一日,朕不但要得到这天下,更要得到你——
*****
“沧明王有令,任何人不得出宫,关上宫门,听到没有!”
身后骤然出现的是大队的皇城御林军与弓弩手,人人严阵以待,仿佛即将面临的是一场大战。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冰雁霎时便伸手一拂,正守在宫门附近的侍从们顷刻倒下,“驾!”他大喝一声,**马身,带着似水向着宫门绝尘而去。
“快……快拦住他!”那身后赶来的带队长气急败坏地喝道。
于是宫门侍卫长只是一楞,立即大喝道:“来人哪,快拦住他们。”
数千名精兵立即紧随在他的马匹之后,紧追而出,而前方的皇城正门口,又有数百名侍正面夹击而来。
冰雁紧紧将似水护卫在怀中,伸手一挡一抽,便将已追击到他身侧四、五名精兵打下马去。
只见半空剑光一闪,顷刻间,他腰畔的软剑已倏然出鞘,毫不留情地下手斩去,霎时,已近身侧的数名甲胄士兵已飞身被他的剑气挥了出去,鲜血飞溅,惨呼声不断地划过夜空,倒下者皆是咽喉处的致命一剑,而他的神情丝毫未变,只是冷厉的眸光愈加冰冷。
霎时间,整个皇城的广场成为了一片喧嚣战场。
他见人就砍,下手凌厉精准且毫不留情,冰冷的剑身即使噬了血,发出的青冷剑气仍像他的眼眸一样地森寒。但寡不敌众,他虽然武功盖世,但为了兼顾似水,他显得处处掣肘。
而那些涌上来的越来越多的精兵们则看准他的弱点,剑剑朝似水斩去,
他单手将她拥在怀中,以身体为盾地保护她,另一只手则挥舞着手中的利剑,随着数道清冷的剑气划过,数颗头颅横飞而出,引来众人的惊骇,更不敢过于接近他的身侧,于是他在如泉涌的人流中逐渐地杀出来了一条血路。
焦急中,他发现正前方的皇城大门正缓缓地合上,而那正欲合起的缝隙中,却出现了一抹熟悉的潇洒身影。
“冰兄!!”
混战中,他敛眸凝神望去,发现来人竟是风如诗。只见他一身淡色的玄服在风中猎猎飞舞,那黑色的及腰长发在风中飞扬,月光淡淡的洒在他俊美的脸上,给他平添了几分平时少见的柔和。看见了冰雁与他怀中的似水,风如诗的神情似是一怔,片刻的犹豫过后,他便长剑出鞘,飞身掠过人群向他们而来,那剑气如虹,剑势如风,威力不同凡响,城门前围攻冰雁的士兵们没有料到风如诗背后的突袭,转瞬间便倒下了一大片人。
“冰兄,让我带她离开。你一个人难以应付。”风如诗说道,顺手又劈倒了数个围攻而来的卫兵。
冰雁看着那即将合拢的城门,心知不能再犹豫,于是他伸手轻点,解开了似水身上的**道。
“我一定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他对着似水轻轻地说了句,还未待她回答。风如诗已旋身一掠,轻逸灵动的身影一晃,飞身坐上了冰雁的马,稳稳地接住了似水,向着城门外奔驰而去。
身后,冰雁回身对着众人展颜一笑,宛如清风朗月的笑容霎时让四周光亮起来,一双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目光缥缈,却又微微带着冷傲的光华。
被血染红的长剑被他紧紧地握在手中,而他的神情却是如此的平和而悠远,淡然一笑,他的声音清碎如冰:“从这一刻开始,没有人可以活着经过这道门。”他的笑容光华如莲,皎洁如月,众人却感到一阵冷意泛上心头,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阎王面前的恶鬼修罗。
但这只是片刻,随着一声大喝,如潮水般的御林军与禁卫军们便涌上前去,如血的月光下,他手起剑落,利刃毫不留情地割断了数人的身体与咽喉,暗红色的鲜血如泉涌,飞散的血珠,洒落在他淡雅出尘却又平静的面容,与一身洁白无暇,雪般的长衫上,带着刺目的鲜红。
黑暗中,不灭的剑光下,只见他那双散发着隐隐寒光的幽暗双眸,那深眸散发着炫目的光芒,似骄阳灸辉,又如天际的寒星,流光四溢。只有一抹深不可及的冰冷,隐藏在那寒潭般深不可测的眸光最深处。
——云儿,你若不是生在皇家,你的容貌若是生在女子的身上,该有多好?——
那是母后的叹息声,与她轻柔拂过自己额际的温柔双手。
——为何?——
他不解,看到不远处尚年幼的襁褓中的弟弟正任性地啼哭着。
——幽独空林色,静隐倾城姿。水色连天滟,蹁跹飞雪迟。好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绝代风华,连朕都不敢相信,你比你的母后,更为出色。—
狂风中,他看到母后正站在宫门口,哀怨地看着自己,那温柔的母后,那曾经艳绝天下的容颜上为何垂满泪珠,明眸中又为何带着如此深切的悲哀。
——云儿,若这世间只有你与母后两人,母后一定会先杀了你,然后再随你而去。可是……可是母后不单有你,还有着你的弟弟,逸儿。——
——所以,母后求你,求你为了逸儿……——
清冷寂寥的宫室里,他吞咽下所有的泪水与痛苦,他沉静如水,只是冷漠地看着这富丽堂皇的璀璨与光华。
世上越美的东西,便越如镜中花水中月,稍纵即逝……
他的白衣在夜风的吹拂下飘然若飞,那俊逸出尘的脸上只有一抹若雪莲般清冷静寒的神色。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的施舍么?凌云皇兄!!——
幽暗的宫室内,母后的身影飘荡在冷寂的空气中,白绫下,她显得如此孤独而苍凉。
——云儿,记住我的话,你要……好好的活着,和逸儿一起,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他握紧手中的信笺,指心陷了肉里,掐出了缕缕血丝。
——我恨你,恨你和母后,恨你们为我所做的这一切。——
天逸的声音是如此的冷漠,隐含着深切的,仿佛是呐喊般的痛苦。
——我不要你们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我恨你们……我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换来我的一切。——
剑光闪耀,熄灭,鲜血如雨……红得那样刺目……红得那样冶艳……
他突然微笑了起来,而笑容中,却有一抹泪光,循着他脸上鲜红的血迹,骤然划下。
******
“弓箭手,布阵!”
城墙上,数百名弓弩手已里三层完三层的拉紧弓弦,将数百枚蓝莹莹的箭头牢牢地指向风如诗及他怀中的似水。只见把每一双握弓的双手都稳若磐石,没有丝毫颤抖,显见这些精选出来的御林军们都是千里挑一的使箭行家。
风如诗不由皱眉,若是以他一人之力,来去这种箭阵根本是手来擒来,可是怀中带着似水,又要同时牵制这数千精兵,实在不易,正思量间,只听见一声高喝:“射!”
顿时,劲箭如雨般飞扑而至。
“抓紧我!”风如诗对着怀中似水沉声道,转身挥出手中长剑,凌厉的剑气霎时击落了数支朝他们而来的利箭,恰在此时,他的眸光掠至一旁灰暗的城墙角落右侧,数道箭矢划出山鹰翱翔的弧线,眨眼间便又射向他们,于是他在瞬间明白,那城墙上的箭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杀招隐于暗处。可是他正单手抱着似水,而身后和身侧的箭羽,他只能抵挡一处。未及思量,他用力一挥,斩断了身侧的利箭,与此同时,身后的数支长箭又一次紧随而至,牢牢地扎入了他的背后。
一阵剧痛袭来,他咬牙忍住,更加用力地双腿**马腹不肯放松,有力的手臂更是紧紧抱住似水,将她的头颅牢牢地按在自己的怀中,向前飞驰而去。
他与似水已在皇城外,他心知眼下绝不可停顿,冰雁已替他们暂时抵挡住了所有的追兵,只要奔驰出这段长箭的射程,就可确保无虞。
下一轮箭羽转瞬又至,他不敢转身,只是将似水紧紧地保护在自己的胸膛前,以身抵挡住所有的利箭,身下的快马飞驰而出。
身上的伤口已开始流血,他恍若未觉,只是愈加抱紧似水,快马加鞭,如离玄之箭,皇城终于已开始逐渐离他们远去。
似水抬头,只觉风如诗的面色有一抹奇异的苍白,她伸手环住他的身躯,却在他的身后摸到一柄尖锐之物,于是她大惊之下朝他的身后望去。
只见风如诗的背后已插满了数支箭矢,随着马上的奔波而不断地渗出鲜血。
“不,怎么会这样?”她大惊,片刻之后立即顿悟,“不,你不能再跑了,快放我下来。”
“我好容易才找到你,岂能再一次轻易地放走你。”他忍着剧痛,却是嘴角带笑,为了让她放心,“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牢牢地抓住你,再不放你走。”
“不,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她泪流满面,语不成声。
“别哭,傻丫头,就这么点血……死不了人……”他说的话和在梅竹山庄一样,可是却掩饰不住面色的苍白和语调中的不自然。
快马纵情奔驰,始终未曾停下,卷起漫漫尘土飘荡在风中,夜空中,点点星芒开始消散,紫红的彩云变得纤细,长拖拖地横卧苍空。在黎明的微光里,天边隐隐有朝霞的颜色,洒在他们的身下晕下一层琉璃般的光芒,他们已离开皇城颇远,阵阵寒意袭来,他开始感觉神志恍惚起来,身上已有无数伤口在不住流血,可是精神却早已麻痹,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
终于,他一个不稳,跌下马来,似水惊呼一声,他方清醒了些,立即伸手接住一同坠马的她,将她揽在怀中,抱着她倒地后打了几个滚,背后的长箭不由被折断了,而深入的部分则更加没入他的体内。
他闷哼一声,大汗淋漓,却仍低头强撑着低头审视着怀中的似水,深深地看着她了几眼,随即一把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还好,你没事!你没事!”
那一瞬间,她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脸上却早已泪流满面,哽咽着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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