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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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如水,迂回的流水,落寂而又无声。
他时常做梦。的5d
在梦里,她的容颜是模糊却又柔和的,似是温柔的落樱,又如柔美的飘雪。
在梦里,他们站在一处古色古香的木屋前,屋后有一片竹林,重重翠影摇曳着,风过时总带过一阵吟唱般的声响,即使是在梦境里也仍然如此蜿蜒回转,屋前有几棵梨花树,抬头时,却见雪白的花开得稀稀落落,树旁的一湾碧水上漂浮着若干竹叶和花瓣,在清美中昭示出落败与荒凉。
在梦里,她是微笑的,沉静的,仿若一潭碧泉,盈盈的清眸中再不见冷淡与厌恶,即使他伸出手去,轻轻触摸着她粉嫩的脸颊,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拒绝或反抗。
而在梦境之外,哪怕只是他轻握她的手,都会被她狠狠地甩开,仿佛碰触到她的是什么凶猛野兽。
——我讨厌你,寒云浩!我讨厌你!!——
她总是瞪着他,愤怒地吐出这样的话,随即掉转头跑得远远的,她逃走的样子总是那么慌张,好象多留一刻便是灾难,于是他总是微微扬起冷傲的嘴角,心头却也不可抑制地划过一丝失落。
她是个小丫头,一个连喜怒哀乐都不懂得掩饰的小丫头。
所以,她才会毫不掩饰对他的憎恶,哪怕一个眼神,都带着直白的不屑。
但他却总是沉默着,沉默着一个人在院中舞刀,他的刀是天下最霸道的刀,每个人只要见到他身后的血刺,眼神便会变得敬胃而惧怕,哪怕他一言不发,冷目注视。因为他是天下第一狂刀,六大高手的傲龙公子,四大世家寒云堡的主人。
而她却不怕他,反而带着认真又仿若惊叹的眼神,凝视着他出神入化的凌厉刀法与气势,也只有这种时候,她会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睁大了眼睛忘记了逃跑,微微张开的樱桃小嘴更显示了她的叹服,尽管他明白她只是纯粹地在欣赏一件对过去的她来说极难见到的情景。
于是,他的步伐与每一个招式都舞得愈加认真起来,忽而轻灵飘忽,忽而大开大阖,时而轻灵,时而凝重。
绿影重重,竹叶飞舞,飞舞的竹叶在罡风之下绕着他旋舞,而他的意态却始终雍容沉静,优美得仿似冰天雪地中的冷梅,孤傲清高,卓然不群。
——刚才那一招好快,我没看清楚!再舞一次吧!——
有时,她也会提出这种要求,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要求。
于是,他微抿嘴角,刀似龙吟般,继续开始啸叫着在苍青竹林中流窜,翻腾。
——不行,还是太快了。——
她出口的声音带着埋怨,但在他听来却似娇嗔。
他不言不语,手中的刀舞得愈发的慢了,却依旧玄妙霸道,如行云流水。
收招时,身边舞动的竹叶还慢悠悠地飘了很久。
——原来是这样啊!——
她终于带着若有所思的满意神情点了点头,也只有这种时候,她会忘记对他的厌恶,而是带着揣摩的神情,在那里笨拙地摹仿着。
这种时候,他无法分辨心头划过的感觉是什么,似乎是一种叫做快乐的东西。
也只有此时,他才会在心头暗暗盘算自己还有多少招精妙绝伦的刀法可以在下一次使在她的面前。
悠悠地,风又开始在林子里自在地穿越着,吟颂着。
——我这一生树敌无数,却只有半个知己。——
……和一个我最在意的人……
世间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而是咫尺
世间最深的痛楚,不是相思,而是这相思却已永远无法被她知晓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梦中的她终于开口,却是悠悠地淡淡地,仿似来自天际的声音一般。
他的唇翕动了几下,可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清风拂拂,他在梦中再一次瞥向前方,却已是水色苍苍,雾霭茫茫,再没有半个人影。
*****
六月杭州城草长莺飞的日子。
他穿一身素白襴衫,从容闲适地站在洁白如雪的梨树下,清俊雅致的气质之外竟有难以言喻的华丽感。长长的黑发随意的扎起,在风中飞舞,吹拂过他俊美的面颊。嘴角微挑,显出几分不羁,却又淡淡散发出一种清冷脆弱,纤尘不染的纯净,仿佛他并不是那个冷酷桀傲,剑惊鬼神的飘雪一剑,而只是一个清秀纯净的少年。
“小心,别动。”他低声唤道。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他虽年轻,却已有着玉树临风,挺拔修长的身姿,她站着不过到他肩窝,然而此刻,他却正俯下脸来,俊美精致的面容近得触手可及,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他的左手轻柔地抓住她的手臂,那是洁净如白玉的手,纤长却没丝毫瑕玷,她正要出声,他的另一只手已从她的发上轻拈下一片绿叶,清浅的一笑:“好了!”
她这才明白他不过是想替她取下不知何时落上发丝的绿叶,于是略感尴尬地别过头去。
风轻发舞,恍惚间,她突然怔怔地出神了起来。
梨花白,嫩白的梨花压满了枝头,那时她大约才十四、五岁吧,温哥哥经常在清晨时为她在树间折下那支最娇艳欲滴的梨花,让丫鬟放在她的枕边,睁开眼时,便已感觉到满面清香扑鼻而来。有时兴起之时,他们也会在山花烂漫的季节去林中采莓,那时,他总会一个人跑出很远,然后雀跃地在远处朝她挥手。
“梦儿,快来,这里的草莓可又大又香呢!”
而到了梨树结果的季节,他也会轻盈地跃上树间,朝着树下的她喊道。
“是这个吗?”
“不是……这个还没熟呢!”
“那这个呢?”
她从悠长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一瓣梨花飘落于慕容绛雪的身侧,落入一旁的的碧潭中,那嫩白的花瓣在河中徐徐荡开,顺水而下,碎成一圈圈涟漪,映出他淡雅清俊的笑意。
“怎么了?你似乎有心事!”他轻轻一笑,仿佛阳光照射进了心底深处,那种温暖的感觉一直漫延着到她的心底最深处。
他的笑意很清浅,却是花落花开的瞬息惊艳。
也许她是幸运的,因为她曾被世上最好的男子真心以待,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却只有一人,又该如何面对每个人对她的真情与关怀,她在心中惋惜的叹着。
“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难道不会觉得异样?”
“什么异样?”他仿佛丝毫未觉得地淡笑地看着她,眸中却隐隐地泛着一丝通透与从容。
“我是如梦,若我还未死,该比你大,你该叫我姐姐!”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半晌,眸子里充满着淡然柔和的光芒,却是悠然吟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她怔住了,他遂又将她的手轻柔地握起,放在自己的胸前,温柔地道:“我的心,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无论你是谁,你叫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恨自己不能生得比你早,更早遇见你。但是如今……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我绝不会放弃。”
“可是我……也许不知何时……我……”她犹豫地开口,被捂在他心口的手仿佛正被火灼热着,那热度正逐渐地蔓延到她的周身,让她无所适从。
“我会一直陪着你!”在他说话的那一瞬,她觉察到了他目中已然点亮的傲然神采,和唇角转瞬即逝的透露着自信的淡淡笑容。
她骤然慌乱半分,将话题引向别处:“你不是说要去慕容山庄么?”
“是啊,但也不急于一时,我想带你一路游玩。”他俊美的脸上绽开微笑,“这里是杭州,天下文人雅士最爱之地,既然来了,我自然要先带你好好逛逛。”
“逛?”
“不错。”他带着她一路向前,随即说道,“这醉月楼的西湖醋鱼是杭州一绝,我带你去尝尝。”
六月的暑气蒸腾着西湖的水,水汽上升接连碧空中的云,云儿显的格外大,格外洁丽。
如带的流水悠悠穿梭在一座座拱形的桥下,以及翠绿摇曳的垂柳,都倒映在河水中,美得像一幅画。远方的水塘莲花盛开,清新的莲花令暑气全消。
她环顾着四周,这里朱门绣户,热闹繁华,沿着街向尽处延展而去,而尽处坐落的,处处都是峥嵘景象。
一路上,慕容绛雪的俊美如玉始终引来路人侧目,而他对着她时的温柔笑颜更使得众人目光中充满惊艳。
“那是什么?”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河岸吸引,只见清澈的河水两边精巧的以莲叶形的蹬步相连,轻盈舒展在小桥旁,各色鱼儿在水面下自在地穿梭。
他还没有回答,她已玩心大起,好奇地走上莲叶形蹬步,孩子气地蹲下身,拨动湖水,一股冰凉的感觉袭上身,霎时觉得舒服畅快。
他不由宛尔,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身子:“小心!”
她转过脸对着他粲然一笑,如幽昙吐蕊,连她身后的竹韵柳曼都黯然失色,叫他看得心旌摇荡。
他蹲下身来,宠溺似的揉了揉她披散於肩後的一头如云长发,鱼儿在她的扰乱下,四散奔逃,他以迅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手一拂,顿时一尾新鲜的鱼已跃然在他的手中,他轻拈住鱼尾,啪啪乱扇的鱼身飞溅起一串水珠,她伸手去挡却脚步不稳,惊得险些要朝后摔去,他伸手将她一带,带入自己的怀中,遂哈哈大笑着将鱼儿扔回了水中。
“你……”她半怨地瞪他一眼,他却已扶着她站起身来笑道,“走,我带你去醉月楼。”
他们走了两步路,却不防看到一群人围绕着。伴随着一阵议论纷纷。
透过人群的隙缝,看到一个女子正跪在地上,她的衣服很旧,身上有几块补丁,低着头,一时也看不清容貌,但是身前的牌上却清晰可辨的有着四个大字——卖身葬母。
慕容绛雪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向前行去,而似水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朝人群内带去。
“怎么了?”他问道,心中却已知道了一个大概。
“那姑娘真可怜!”她一脸惋惜地叹道,随抬脸看着他,“我想葬了她的母亲也用不了多少钱,不如就帮她这一回吧。”
慕容绛雪但笑不语,此时那女子听得声音,却已抬起头来,那张脸是玉肤如冰,皓齿明眸,也算得是一个大美人,众人啧啧称叹。她的目光仿似无意地扫过众人,在看到慕容绛雪时,她的眸中划过一丝几不可辨的惊艳,俊俏的脸蛋上竟然飞上了几缕红晕,复又低下了头。
而慕容绛雪的眼神却是骤然地变得冷淡而深邃了起来。
“怎么样?帮帮人家吧。”似水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你不饿么,别忘了醉月楼的美酒佳肴正在等着我们呢。”他微笑着拉着她离开人群。
她拗不过他的力气,却跟在他身后不悦地道:“为什么不救那女子,救她花不了你几文钱。”
“唉,你啊,真该学会怎样去怀疑别人。”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
她不解他话中的含义,却听到身后突然传来那女子的呼救和几个大汉的调笑声。
“小娘子,看你长得真是不赖,跟大爷走吧。”
“救命啊~!救命啊!”她的呼救声一声高过一声,竟是朝着慕容绛雪与似水而来。
似水焦急起来,看着慕容绛雪,后者却是一脸漠不关心的冷酷,嘴角更是微微地噙着一抹不屑的冷笑,而这冷丽淡笑更为他俊逸的容颜上增添了几分傲然绝世的光华。
围观的众人之中多是不懂武功的凡夫俗子,即使有心也大都不敢出手。
那女子被一路推推搡搡地朝着慕容绛雪与似水的位置而来,身体更是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地朝慕容绛雪的身上撞来,他不动声色的朝一旁侧身,连带拉着似水一起避过,那女子踉跄了下脚步,站稳脚步了之后朝他射来的目光竟隐含了那么几分忧怨。
“快救人家啊。”一旁的似水却已是按捺不住,催促着摇了摇他的手臂。
慕容绛雪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扬手,手中凝聚了几分真气,再出手一挥,顿时排山倒海的劲道呼啸袭去,将那几名大汉的身形生生地抛出了数米,他只使出了两三分力,但众人仍然惊骇莫名地看着他,随即一个个地爬起身来朝着远处逃去,丝毫不敢恋战。
而慕容绛雪神色不变地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一声细柔的声音:“公子——”
他不耐地皱起了眉,恍若未闻。
她袅袅然地走向慕容绛雪,优雅地福了福:“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
“那就不必报了!”他冷漠而又不屑地一挑嘴角,打断了她的话。
她半带嗔怨地看着他,几分挑逗几分含情:“公子为何如此冷漠,小女子一个人孤苦无依,如今最后的至亲亦也不在了,难道公子就不愿……”
他突然冷笑一声,伸手扣住了女人的下颚:“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子身上竟然熏着名贵的香料,十指与肌肤更是纤细白嫩,这种戏码以为我慕容绛雪看不出来吗?”他厌恶地说完,便继续带着似水朝前走去。
如冷箭般的话令那女子一震,渗了哀怨地眼神望向无情的飘雪一剑。
一旁的似水楞了楞,这么说来,他早就看出来那女子不过是做戏,而刚才那几个大汉也是如此了?
可是她为何……
她天生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身为无痕山庄的大小姐,不知多少男子曾为她神魂颠倒,偏性情冷硬如冰的飘雪一剑对她的美视若无睹。
第一次见他,是随着爹爹去慕容世家拜访老庄主慕容华,当时她尚未及颦,当慕容华将自己的三个儿子带到她与爹爹的面前时,她一眼就被那孤高清俊,却又卓然桀傲的慕容三公子吸引去了视线,他神情冷漠,一身却是无法掩盖的冷丽光芒,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己无关,甚至眼角都未朝她的脸上瞥去一眼。之后数次,无论是她刻意的,或明或暗的出现还是暗示,都无法在他的周身留下一丝涟漪。

但自那一刻开始,她却是已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有朝一日,定要得到这个孤高清冷的飘雪一剑。
然而今日再见,却发现他竟然连认都不认得她,更勿论为她心动,即使她费尽心机以如此的方式出现,他仍然是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将她撇在一旁,她的目光不由忧怨地瞥向一旁的似水。
难道她输了吗?不,不可能,她自信她的美丽即使柳下蕙到了眼前也不会视若无睹。
“慕容公子!”一跺脚,那女子突然娇叱一声,柔软的声音**人心,“若是妾身决意定要跟着公子呢?”
于是,他停下脚步,负手回身,冷眸一瞟,星目中流露出彻骨的深沉的寒意,如冰刀划过,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骤然飘过:“你……想死么?”
那眸中的杀气太过凌厉,只消一眼,女子便猛然住了口,登时僵直了身体,脸色更是惨白如纸。一瞬间,她竟忘了呼吸,甚至浑然忘记了自己正身在何处。
两人行得远了,似水方才惋惜地回头看了眼仍怔怔立在远处呆望着他们的女子,对着慕容绛雪说道:“你对她实在太过残忍。”
“只怕对她温柔才是最大的残忍。”他不以为然地淡淡道。
她微一沉思,顿时顿悟过来。
既然给不了真情,倒不如狠决以对,彻底断绝对方的痴心妄想,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君子所为。
她了然地一笑,可又骤然皱眉,若换成是她的话,她能做得到么?
醉月楼已在不远处,沿街的小摊贩也是络绎不绝,她的目光一转,只是朝着其中一部小车上堆的形形色色的小吃撇去了两眼,慕容绛雪便已递了块碎银过去,替她要了两块绿豆糕,花生酥。
“这……我……”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微笑:“就当是饭前的开胃吧,我知道你想吃!”
她感动于他的体贴入微,却只得低下头不言。
入到酒楼,只见酒楼内宾客如云,甚为兴旺。
小二来到二人面前,抬头望了望慕容绛雪,立即面带喜色:“慕容公子,您来了啊!”
随即他将他们引到了二楼的雅座上,只见充当门户的珠帘上绘制著西湖的风景,靠墙的窗口习习吹来湖面的凉风,在这样清幽的环境中,的确是令人怡然自得。慕容绛雪遂替她点了些爽口清淡的名菜,小二殷勤地跑下楼去张罗,似水这才不由开口道:“他认得你,你经常来?”
“只来过一次罢了。”慕容绛雪说道,随即举手替她倒了杯甘美的碧螺春。
似水略有不解,但是片刻后便明白了过来,他的容貌如此出众,自然是令人过目难忘了。
“这可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有这里的味道最为纯正,你尝尝。”
她轻抿了口,果然满口飘香,唇齿余味。
刚放下茶盏,便听到隔壁的包厢里传来一阵喧哗声。
“胡兄真是海量!”
伴随着叫好声,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过来,似水仰起鼻子吸了吸,她从未喝过酒,也能感觉得出那清冽的味道沁人心脾。
“那是什么酒?”她不由出声问道。
慕容绛雪看着她,笑道:“那是上好的洞庭女儿红。怎么你想尝尝?”
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他知道她必是对这酒味产生了好奇。于是便唤来小二,为她点了一小壶。
“这酒后劲极强,你浅尝一口即可。”他提醒她道,为她斟了一小杯,他倒酒的姿势很是优雅,微微抬手,酒壶里的酒就成一线,飞洒进小杯中,竟一滴也不洒出。
她举杯放到鼻边,闻了闻,随即轻点舌尖,那酒味竟不浓也不烈,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清甜,于是她胆大起来,干脆直接喝了一口下去,竟也不觉得难受。
于是慕容绛雪不由笑了:“这洞庭女儿红不同于普通的女儿红,性情不温不火,但后劲却是很大,开头喝了兴许没什么,但是过了段时候,那酒意便会丝丝绵绵地袭来,你可得留神。”
她对他笑了笑,不一会儿,精致的小菜陆续地上来了,他为她夹了一块西湖醋鱼,说道:“吃点东西暖暖胃。”
她尝了口,果然是美味佳肴,色、香、味具全,还未品完,下一筷东坡焖肉已置入了她的碗中。
正在此时,隔壁厢房又传来一声如雷般的声音。
“什么?慕容家的二公子是飘雪一剑所杀??”
她一听,不由被口中的酒所呛了一下,满脸通红。而他却仿若未闻,超然淡定,只是关切地看着她:“慢点喝。”的c9
“他们在谈论你!”她说道。
他淡然一笑,一双眼睛清澈幽深如碧潭,却无波无绪:“我知道。”
正说着,声音又延绵不绝地传了过来,那是几个男子的声音,许是喝了些酒,都有些薄醉,一时间也顾不得控制自己的音量,叫不远处的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么说,那慕容庄主也必是为飘雪一剑所杀了?”
“这还有假?他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斩了慕容侗,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必然也不会对自己的生父手下留情。”
众人啧啧赞同,他面色波澜不惊,不喜不怒,好似事不关己。
她看了他一眼,见他不语,不由闷闷地低头又喝了一杯。
他揶揄她道:“怎么光喝酒,不吃菜?我可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个小酒鬼。”
“他们说你心狠手辣……”她道。
他不由哑然失笑:“他们说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喝什么闷酒?”
“但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她看着他,有些忧郁地说道,“若你真是个不近人情,心狠手辣之人,当初你也不会屡次救我,帮我。”
“傻瓜!”他淡雅一笑,美若流云,“我从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我这一生之中,没有一个可亲可近之人,但即使与天下为敌,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已满足。”
她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自己身边绝无亲人,每一个人,无论是兄长还是父亲,都只是拿着冰冷或是沉默的方式对待着我。进入慕容家是我娘的期盼,却也是我无可选择的路,他们说,我生来便是个下贱的人,根本不配住在慕容世家之中,所以自我懂事以来,我便只知道练剑。在我眼中,可耻的只是弱者,而不是出生与血缘,所以我告诉自己,即使有朝一日,我会死在他人剑下,我也要死得高贵。”
她抬起头来,怔怔望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话,却听得渐渐酸楚。
他的俊脸微微侧向窗外,目光缥缈,似看着窗外,又似落向那遥远苍茫的天际:“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母亲是自杀而亡,只为了能让我进入慕容家,成为慕容家被承认的孩子,而不要孤苦无依地流落青楼,可是那一日,我突然发现到,原来她竟是被逼死。慕容华竟以我的性命相要挟,慕容世家一族高贵,他不能让自己的血脉流落江湖,但也不允许自己有一个青楼的红颜知己知道这一切,成为慕容世家的污点。对慕容家来说,所有的感情都比不过虚浮的名利与声望。”他冷笑一声,不屑中带着酷漠。
“正如他们所说,我是心狠手辣,这一生我已杀人无数,尤其是我恨的人,那时的我心中有恨却没有情,所以,我用他教我的玉华剑法杀了他,也是为了昭示天下,是我慕容绛雪出的手。”他深深地注视着她,“我这一生杀人无数,杀人其实很简单,杀多少人我都不在乎,但是为了你,我愿意放下手中的剑,从此不杀,我不愿用我沾满血腥的双手碰触你。”
她谓然长叹,带着怜惜的目光看着他:“如今,你的心中还有恨吗?”
凝视着她,透明的温柔在他眼中闪动,一时间,冷傲俱散,他轻逸出声:“没有恨了,因为你在我身边。你的心若琉璃般纯净,恐怕还不识得仇恨的滋味,但愿这一生,我都能保护你照顾你,使你永远都不知道这滋味。”
渐渐的,她涌上醉意,看上对面的慕容绛雪,有些抑制不住的动容。
“慕容公子……”她轻轻说道,声音竟带着些许的低哑。
慕容绛雪不由疑上心头,见她脸上更是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心中暗忖:“即使她毫无酒量,但只喝了这么两三杯,不该这么快就醉成这样。”
想着,他拿过她手中的酒在鼻边嗅了嗅,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再放在口中轻抿了口,发现酒中并无什么毒药,运气提气皆自然无碍。
她依旧是红着脸看着他,一张秋水明眸中带着似醉非醉的迷离,脸若桃花。
他镇定地唤她:“梦儿,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热!”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神志似是有些迷糊。
热?他骤然间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然感到自己刚才下肚的酒也开始**了些异样的热量,这绝非酒的后劲,而是某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他终于明白过来,酒中被下了媚药。
他立即敛眉肃容,高声喊来小二。
“公子,有何吩咐?”他微眯着眼,细细审视了他一番,但见那小二神色殷勤但也颇为自然,看来下药之人绝非是他,只怕此人是躲在暗处,令人不得不防。眼角瞥过,瞧见她的脸蛋满布红晕,半垂的眸子迷蒙,锁不住焦距,他为她担忧起来。
“准备一间上房,醒酒茶,还有一桶洗浴用的热水。”他吩咐道,不知道此法是否可行,但眼下,必须让她尽快离开此处,那个下药之人若不是冲着她,便是冲着他所来。
他内功精湛,普通的毒物还未入口便可察觉,即使入了口也可用内功逼出七筋八脉之外,这种伎俩绝伤不了他,所以对方才会用媚药,他毕竟还是个少年,虽能识得毒药,却识不得媚药,下药者对他一定颇为了解。的13
此药如果下在茶与菜之中,他必定会在她的反常之下发现,所以那药才被下在了酒中,在小二端上来之初,那酒可能就被认为是给他一个男子喝的,而未料到是给她所喝,这也许是下药之人的错算。
他扶起她来,她的身子柔弱无骨,软软地趴在他的身上,脸红得令人心惊,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所幸并未发烧。“我……怎么了?……”她说话已开始有些大舌头。
“你喝醉了!”他一把抱起她,疾步奔向厢房,他虽也喝了酒,但毕竟量少,何况他平生是个意志坚定之人,虽然抱她入怀但仍咬牙抑制住了身体中所传来的某些奇异的热量。此时此刻,敌人不知躲在哪个角落,他必须平静从容方能应对。
她蹙起眉,努力地张着眸子,要想看清他:“不知……为何,我觉得……好难受。”
“我知道!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喝酒。”他柔声道,将她抱入厢房,安置在床上。
小二紧随而入,端入了解酒汤,下人搬进了木桶,灌满了热水。
慕容绛雪回头看着他,淡然道:“内人喝醉了酒,需要休息,我不希望被人打扰。”
“是!”小二应了声,退了出去。
他转过身去,却发现她紧紧抱住他不放,像贪恋他的体温一般,他知道是她的药效发作,必是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作什么。
他的心中也有着几近无法克制的**,但却也知道,眼下若是趁人之危便是对她极大的侮辱,他虽为她心折,却也绝不会在她意识不清时冒犯他,他想要的是她真真正正,心甘情愿地与他在一起。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轻轻地拉开她的手,低语道:“梦儿,你醒一醒,洗个热水澡再喝个醒酒汤。”她已热得浑身湿透,若不马上洗澡,只怕要感染风寒。
她像是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低头应了声:“好。”随即便低头笨拙地在他的面前解起了衣服。
他暗恼一声,立即闭上眼睛,若是晚了,他恐怕连自己怎么吃掉她的都不知道。
“若是解好了衣服,告诉我,我带你进入木桶。”过了半晌,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却是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舔了舔干涩的唇,冒出一句:“我……没力气脱衣……。”
他挣扎了半晌,终于还是睁开了眼,走近她的身边替她脱下衣裳,口中却是喃喃道:“也许我该高兴你对我的信任。”
虽然他知道她此时根本无法抵抗这药力,故而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尽量不以目光直视,替她脱下了外衣便移开了目光,随即用手摸索着大致的位置手脚飞快地替她脱下了其他的衣物与长裤,顺手拉过长毯将她卷抱起来放进水里,随即再将长毯抽离。一接触到温润的热水,她像是极为舒服地低低呻吟出声。
他立即退开二步,喘了口气,平定下自己恍惚的心志,方才上前替她绾起颈项后的长发,水雾下,她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他硬生生地将目光抽离。
“我……好难受!”她突然轻溢出声,脸色通红,在水中转身仰起头来看着他,一双朱唇似启非启,像娇艳的花朵般,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他的理智在一瞬间被淹没了,温柔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倾注心中无限的深情,她的朱唇如此柔软,尝起来有淡淡酒味,他几乎沉醉而无法自拔。她婴咛一声,像是得到了满足。
他伸手欲怜惜摸上她的脸,却骤然清醒过来,于是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她对他的热情并非出自于她的本意,现在她只是屈服在药性之下,他若爱她,便该尊重她,有朝一日,真真正正地娶她为妻,与她白头偕老。的91
“慕容……公子……”她迷茫地睁开眼,似是邀请,他狠狠地咬牙,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来,别过视线,半晌,方才意味深长地转眸注视着她,在她耳畔低声允诺道:“你放心,我会帮你,但我绝不会轻薄你。”
他这么说着,心中便已有了主意,手掌中微微蕴力,便凝聚了真气,缓缓地拂过她的后背,隔着些许的空气,他正将掌中精纯的真力徐徐而又缓慢贯入她的体内,减轻平稳她的痛楚与难受。渐渐的,她脸上的神情不再难受,开始趋于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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