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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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笑声喧嚣斗酒哗然,衣香鬓影花枝招展。
新帝登基至今日,天下终开始初定,为了款待宗室,招抚老臣,新帝特设宴于崇政殿,丝竹管弦之乐**一番昌平盛世,御座之上,他身着玄色螭龙的缎袍,神色安逸面对宗室群臣,深潭一样的双眸晦暗不明,深沉而又锋利,自有一番不言而喻的威仪。
“静甄王到!”
霎时,万籁俱寂,空气中原本洋溢的浮燥与喧嚣,被一股莫名的幽雅之气压了下来。
随着众人的目光与隐含着惊艳的低叹声传出,他步履平稳,神情娴静地缓缓行来。
白衣如雪的身影孤冷若梅,高傲似菊,朴素如未经丝毫雕琢的白玉,浑然天成却自是高洁无瑕,
满室辉煌中,惟独他玉树临风的修长身影傲然孑立。
“臣凌云叩见陛下。”
众臣云集,他在一片锦衣华服中遗世孤立,如琼玉枝头的一枝清梅,一身夺目的冷丽光华。
即使拜于人前,却仍无法掩去周身的那抹高贵与风华。
“静甄王来得可有些迟了。”御座上的他声音雍懒而平和,并不见丝毫不悦。
“臣有事启奏。”他淡淡道,神色间却是波澜不惊,云淡风清。
“准奏!”
“臣有事,需单独启奏陛下。”
满堂哗然,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刻,公然向皇帝作出这样的请求,显然是不合时宜,即使是王爷也不应如此有违礼制。但冰雁的脸上却并无半分的犹豫与不自然,反而冷静淡漠,浓密的长睫安然下垂,仿佛波澜不惊的一株风中翠竹,傲然绝世。
年轻的皇帝许久不语,宴堂中的喧闹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屏息中,众臣仰首直视他,冰雁亦也静默不语,深眸中并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然而,天逸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一丝被激怒的神情,耀眼的烛光中,深邃的眸子如水波,泛开一波浅淡的笑意:“陈青!”
“老奴在!”的c8
“替朕好好地款待众臣!”他站起身来,宽大的龙袍**一片威严与凌厉的不凡气度,众人跪下三呼万岁。宫装的侍女与内监鱼贯而后,冰雁遂淡然地跟随着他退出大殿,径直往后殿去。
暗夜长廊上,侍女们手中精巧的琉璃灯**朦胧的光芒,款步行来微有玲佩环绕之声。
明晃晃的宫灯一字排开,在夜色中如同蜿蜒的长蛇
“皇兄今日真可谓一鸣惊人。”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话中意味深长。
冰雁微微一凛,夜幕包裹他的表情。
他移步而入御书房,侍侯在周围的内侍们向他行礼请安
殿外夜风清寒,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更冷。
入殿,一副气势磅礴的山水画已映入眼帘,青山绿水,栩栩如生,翠竹风影,笔调流畅,如行云流水,满意地看到冰雁的眼中流露出的一抹惊叹,天逸道:“可知此画是何人所做?”
那画虽是精品,却并无落款,冰雁沉默不语,天逸遂回眸轻笑:“正是燕楼楼主温晴远。”
冰雁的眼神幽深了几分,天逸又道:“观画如见人,虽然朕生平从未见过温晴远此人,却已从此画中可略窥到他的几分性情。正如画无落款,他是个永不会将真实性情流露于人前之人,但是胸中却自有丘鹤,放情于天地外,得气于山水间,表面温文尔雅,实则野心勃勃,霸气卓然。”
他微眯起眼,挥挥手让左右退下,随即回头直视冰雁:“到了这里,凌云皇兄该可以开口了吧。”
霎时,冰雁黑宝石般的眸中射出冷冽的气息:“你竟杀了赵贞信!”
天逸优雅地在御案前坐下,神情宁静:“皇兄想为一个叛徒而质问朕?”
“你答应过我会放了他!却在他离开后派人暗杀了他,既如此,你当初又何必允诺我会既往不咎。”冰雁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凌厉。
天逸遂朗声大笑起来,笑声中则依稀带着一抹桀骜:“皇兄果然还是如此的妇人之仁。”眸光一转,他的深眸中闪过一抹冷然,“朕若不做一下戏,皇兄又怎么能在卖人情之余问到想知道之事。”
刷的一声,冰雁信手抽出一旁书案上的尚方宝剑,锋利的剑芒直指天逸的颈间。
他出剑的姿态甚是优雅,飘飖若流风之回雪,却带着一股清雅之致的清风与浅香,仿佛天地间绽放的白莲,凌厉之中竟隐流出一抹典雅。
“这么多年来,你无非都只是在利用我。”
“不错!”天逸淡然轻笑,身形未动,脸上更是带着从容与桀傲的威仪,“只是皇兄却也并非轻易可用,若非你不肯出手,朕也不需要动用慕容宇去杀飘雪一剑。”
“我不是你的杀人工具。”冰雁手中的剑更贴近了天逸的颈脖几分,暗暗地血丝隐现,“而你,竟让他们兄弟二人手足相残。”
微撇嘴角,天逸不屑地冷笑道:“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如你一般心慈手软?杀了飘雪一剑,慕容宇这三个字从此在江湖上便如日中天,这可不是手足之情可以带来。若是于他无益,如此有野心与谋略之人又怎可为我所用。”
“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杀了飘雪一剑无非也是为了你自己,你不过是不想有人留在她的身边。”
一阵沉默与森然的冷寂,沉默过后天逸猝然地冷冷开口:“皇兄的话未免说的太多了。”
冰雁的脸色骤然凝重,气氛在他隐约的愤怒中凝固下来,这是第一次,他沉静的语调中**了森然意味:“我若也如慕容宇之流,现下你就该死在我的剑下!”
他的嘴角微扬,深眸微眯着直视着冰雁:“既如此,又为何迟迟不动手?”
他无言伫立,四周寒意如水,透骨袭来,他面前的少年早已看透了他,看透了他每一寸每一毫。
“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母后的话。”他咬牙,逼着自己正视着眼前这个正欣赏着他的挣扎与矛盾的少年,清冷的声音在这辉煌的殿堂中显得格外孤冷清寂,“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们曾一同在冷宫中与母后相依为命,度过那段最难的日子……”
“皇兄又何苦再提当年之时,朕早已忘了。”他冷冷地打断他,冷漠的声音下是波澜不惊的决然与冷酷,“朕没有母后,没有兄长与亲人,朕只有天下。”
于是,他的酸楚蔓延开去,淡淡的,摇曳的灯光在他俊美绝世的容颜下打下一层朦胧优美的光影,清澈幽深的眸底渐渐地开始泛起一抹通透:“看来,是我错了。只有我一个人自以为是地将你作为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为了这个亲人,他付出了一切,做了一切,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他的眸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他是错了,眼前的人,是帝王,是君主,却不该是他的弟弟。
这么多年来,他已做完了所有他可做的,亦也再无可留恋。
他放下手中的剑,轻柔的仿佛是拈着一件易碎的物品般将它缓缓置回案上。
再回眸时,一双清美的深瞳已是波澜不惊,淡雅出尘的容颜上沉静如水,冷凝如初地端然道:“臣凌云,告退。”的a5
转身离开,飘然出尘,清雅难言的身影中只留下淡漠凉薄的清冷。
而御案前的他则骤然地全身僵住,抿紧了嘴唇,眸子里隐隐晃动着某些几乎细不可见的情绪
恍惚间,心头竟涌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与酸涩。
——逸儿,你的皇兄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母子能活在这宫闱之中……——
不,他不要任何人去为他做这些事,他的存在,不该是建立在这屈辱之上。
犹记风中,清冷的宫廷中,他向他伸出手来,微微而笑,而那若雪莲般俊美的脸上却带着一抹隐隐的忧郁
——天逸!——
那是他的皇兄,他唯一的亲人,那为了他而牺牲了自己一切幸福的兄长。
而他挥开他的手,如冰刀般的目光,冷冷地直视着他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的施舍么?凌云皇兄!!——
——你是我的屈辱,是我永生无法磨灭的屈辱!——
那一瞬间,他清楚地看到他的眸光中骤然间泛起一种伤痛,孤寂的身形微微地晃了一下。茫然失措的双眸中渐渐地**一抹深沉的痛苦。已伸出在半空的手终于慢慢地,慢慢地低垂了下去。
而他的心头却奇异般的泛起一抹快慰。
淡淡地,他只依稀听见他温润低沉地声音响起,仿若天籁
——对不起!——
然后,他转过头去渐渐地远去,那孤寂的身影却似支撑不住地有些颤抖。
他注视着他的背影,握紧手中的拳,呆立着望了好久,只觉百味杂陈,心酸痛楚逐渐弥漫而至周身。而巍峨盛放的花却依旧在枝头绽放,吐露芬芳。
而这千枝万树的绯滟,红尘梦醒的繁华,却只带来无尽的悠远与清寂。
一如今日。。。。。。
*****
婉约流转的碧池在清曼明媚的阳光下泛着涟漪
薄云如絮,玉制的凉亭内站着一个人,青白交错的薄衫,黑玉般的长发整齐地束在身后,那指若青葱,如玉般洁白修长,轻持着玉笔,手玉交错间,玉却逊了三分色,笔下是一张尺余开阔的宣纸,暖风吹得那黑发四散,光亮如玉。而他则神情凝重地握笔一泻而下,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纸上数株翠竹翩然浮现,青翠欲滴,栩栩如生。
“楼主!”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毕恭毕敬的中年人,对着他道,“属下楚见飞,已将梦儿姑娘带回。”
他回过头,漆黑的瞳眸中带着一抹温文尔雅。
楚见飞继续道:“遵楼主的示下,属下并未将飘雪一剑的死讯告知梦儿姑娘。”
“很好!”他终于缓缓出声,微一叹息,手腕轻转,蘸墨润笔,高抬起落干脆利落又带半分懒散,笔下的苍竹中又隐带了几抹凌厉与锋锐,青色的衣帶在微风中上下飄搖,轻飘飞舞,“这些事本不该让她牵涉其中,瞒着她也免得她伤心。”
楚见飞沉吟了半晌,又道:“还有一事,亦有关飘雪一剑!”顿了顿,他凛然道,“飘雪一剑死后不到半柱香,尸首便不翼而飞。”
他微愕:“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寒云堡!”的0c
于是,温晴远蹙起俊眉,俊秀的脸上**一抹深思。
他将笔置于一旁,淡淡道:“慕容世家有何动静?”
“尸首被盗,原是惊世骇俗,但慕容宇并非手下留情之辈,他对于自己一剑斩杀了慕容绛雪之事确认无疑,飘雪一剑既然已死,那么即使尸体不见亦也不能改变什么,所以慕容家对外已将此讯息隐瞒,仅以飘雪剑入棺埋葬。”
“寒云浩为何要如此做?”
“寒堡主与慕容公子曾有过几番相交,颇为佩服他的为人,属下大胆猜度,也许他是不忍飘雪一剑死得如此凄惨又被葬于慕容世家!”
温晴远微怔,沉吟良久,方才沉声道:“寒云浩此人孤寂冷傲,所言所行皆是率性而为,想来也只有他,才会如此。”他淡然而叹,淡然里透着寂寥,“我与慕容兄亦也相交一场,却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得不明不白。”
“楼主是想为慕容公子报仇么?”
淡瞥了楚见飞一眼,温晴远复优雅地执起笔来,在翠竹之外又补出几只彩蝶:“慕容世家的身后乃是皇权,慕容宇是个聪明人,亦也懂得盛极必衰之理,慕容家的富可敌国加上飘雪一剑的实力及其在武林中的地位,对皇权乃是至大的威胁。皇权之下,虽可允许你金银堆积,却绝不容许你有超越于皇权的实力,所以慕容世家若想保得一定的地位,就必须要弃武从商,并且斩断最后的一丝可能,那就是杀了飘雪一剑。”彩蝶翩翩,娇艳而又清丽,温晴远朝着未干的墨迹又轻轻了吹了口气,霎时之间,润开的墨迹使得它们仿佛即将跃然而出。
放下笔,他遂又淡淡道:“何况飘雪一剑身上堆积着慕容华与慕容侗的两条人命,慕容宇的大义灭亲之举只会使他得到慕容家更一心的拥戴以及从此在江湖上再不敢令人小觑的地位,即使退出武林,也不敢有人去招惹能杀死飘雪一剑的慕容宇,此举可谓数得。”
“楼主远见!”楚见飞佩服道,想了想,复又问道,“只是当今的天子既会如此对待慕容世家,想来也必不愿看到我燕楼日益坐大,在武林中享有今日之地位。”
“燕楼身为四大世家之首,至今时今日所累积的权势已非当日可比,对新帝来说与其铲除还不如收为己用,若是有了燕楼的实力,对皇权来说只是百利而无一害,更可如虎添翼。”
“楼主莫非是想……”楚见飞欲言又止,看着温晴远。
后者则淡淡一笑:“我并非是慕容宇。”

他轻拍手,黑白两护法少年遂旋身而入,恭敬道:“楼主有何吩咐?”
他秀雅温润的脸上扬起一抹淡笑:“将这副画流入画商那里,价钱开得越高越好。”幽深的星眸中骤然划过一抹暗光,“不出几日,自有人来买!”
*****
燕楼
“风大哥!”她轻柔的低声唤道,凉亭中的人遂带着淡笑转过身来。
一身蓝衫衬托出他气定神闲与潇洒出尘的气质,腰间松松的系着玉带,优雅俊秀的脸庞虽有些苍白,但丝毫未损他清雅风流的姿容。
修篁惠风,苒苒在衣,他傲然而立,举目漫视水云间,姿态优雅的倚靠在亭边,手握一管玉萧,在一片清秀的景致中越发显得长衫玉立,
微风依依,两旁的柳树茂盛地伸展着,带着繁复而又风雅的纤柔。
“原来是小丫头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丢在这里始乱终弃了呢!”他微微笑道,一出口便是调侃,俊逸的笑容掩盖了他的虚弱,反而显得神采飞扬。
闻言,似水微恼地红了脸,“早知你这样说,当初还不如不管你!”
“你舍得?”他淡笑问道,清洌温柔的声音几乎划破蝉鸣。
“你……”她终于无言以对他的‘厚颜无耻’,转身欲走,他却突然在她的身后发出一声朗笑:“傻丫头,这么害怕面对我,莫不是喜欢上了我?”
他的声音如此之响,似乎是怕旁人听不见,于是她懊恼地停下脚步,忍不住回眸瞪他。
他哈哈大笑,走上前来揉揉她的秀发:“真受不了你!什么话都当真!这么单纯的丫头竟能背着我走这么长的路去找大夫,你说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他的眼波清亮深邃,温和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动容。
似水神色一顿,随即有些窘迫别过视线:“是你救我在先,我又怎能看着你眼睁睁地死在我的眼前?如今既然你已无大碍,我便也放心了。”
清眸一转,他忽然俯视她,本是清澄的目光刹时变得如海深邃
“你放心我可不放心,如今我既已无大碍,那你也可以告诉我,究竟你用了什么交易,换来了我的性命?”
她微微一怔,风如诗淡然一笑,凝视着她的深眸似是要将她吞噬:“别以为我不知道自己所受的伤,即使内功绝顶,毅力非常,若非灵丹妙药,又怎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似水睁眸泛幽,微微咬唇:“是遇到了寒前辈,若非他仗义相助,我恐怕也帮不了风大哥。”
风恍恍,他蓦然无声,忽的将她拖进怀里,抚着她的发:“你真是个傻丫头,以为我昏迷不醒就真人事不知了么?一路摇摇欲坠地背着我的人是谁?在我拔箭时抱着我流泪的人又是谁?”
“风大哥!”她挣扎着脱身出他的怀抱,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方才正色道:“你的病刚好,该好好修养,怎么又这么……这么不正经。”说着她一把拍掉他伸过来想要趁机握她的手。
于是他腆着脸,俊脸带着谄笑:“怎么,生气了?好吧是我错了,娘子就饶了我这回吧!”
他刻意弯下腰去作了一个揖,嘴角却勾起得意的微笑,只是微笑之余还是忍不住轻咳了几声,昭示了几分虚弱。
于是似水的恼怒在瞬间消逝,上前扶他到石椅上坐下,担心地问道:“怎样?你没事吧?”
优雅一笑,他的眸中掠过温柔:“若我一直如此虚弱下去,你会不会也一直这样照顾我。”还不待她回答,他突然又显得虚弱地朝她怀中一靠,“不知为何,顿觉得头晕起来,似水,让我靠一会吧。”岂料他只是扑了空,后者早已退开了三步,遥遥望着他笑道:“风大哥,我看你虚弱是假,调笑是真吧。我可不是小丫头,下次若还这样,我可再不来见你了。”
她微笑着说道,笑过后却突然想到自己确实该是与温晴远同年的女子了。
想到温晴远,想到自己为何会在似水的身体里,想到她三年前应死却又未死,这众多的谜团让她的心骤然地又沉重起来。
有时,重生未必是件幸事,因为你不得不去重新面对所有一切应了而又未了的恩怨,她突然想起夜无尘,那个自负而又孤高的西域城主,若是他知道自己还未死,甚至就是真正的梦儿,他会如何做?
不由自主地,她感觉周身泛起了一阵凉意,她虽知道了自己是谁,但过去的一切于她的脑海中却仍只是支离破碎的片断,但在那片断中,最令她难以忘记的一幕,却是夜无尘阴霾的双眸和那一夜所留下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当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时,她可以理解夜无尘的所做所为,然而当她了悟到自己便是真正的梦儿时,心头的那种痛苦与愤恨便开始如潮水般涌来,夜深人静之时,她也会逼迫自己不要再去回忆这已完全属于过往的一切,然而,无法自制的恐惧与悲伤还是若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终于明白自己当初为何在逃离了夜无尘的别庄时却未第一时间去寻求燕楼的帮助,而一个人躲避着逃到山林之中;她亦开始有些领悟到自己当时那身不如死的心境,宁愿为了助似水逃脱而自绝无追杀而来的男子剑下。
只是若再见到夜无尘,她又该如何面对他,是以似水,还是梦儿的身份……
“怎么一脸为难,看我竟也能看得发呆?”风如诗笑道,伸手在她的眼前挥了挥,“莫不是我太好看了,小丫头垂涎了?若真如此,我也不介意你亲我一下,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旁人。”说着,他邪笑着将脸凑了过来,似水于是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风大哥!!我只是在想事情罢了。”
于是他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转而带上了几分认真:“我知道,不过能让你神情如此凝重的事,我亦也想知道。”他朝一旁挪了挪,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来,告诉风大哥,什么事让我们家小似水如此为难,可别胡乱编个事情糊弄你风大哥,你风大哥可不是这么容易骗的。”
似水无奈地看着他,风如诗亦又笑了声:“你若是不愿意过来也可以,我便到处嚷嚷你喜欢我才处处躲着我,到时候看你还会不会逃!”
“风大哥,你……你真是个……真是个无赖!”
她跺脚说道。的3d
他笑得不怀好意却又风采粲然:“哈哈哈哈,我喜欢似水对我的评价!来,过来坐下,到风大哥身边来,别不好意思,风大哥又不会吃了你。”即使真的想吃了你,恐怕也暂时没这个力气,他在心理又补了这么一句。
她踌躇了半晌,终还是缓缓地在他身边坐下,眼神中却是带着戒备看着他。
于是风如诗不由地又长叹一声:“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多中几箭,至少你还肯温柔的抱着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风大哥!”她不由急红了脸,“又胡说!”
“好!好!不说不说,小似水不好意思提,那这事就成为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可好?”他故意一脸神秘的凑近她说道。
她一怔,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风大哥,其实,我不是似水!”
“是吗,那是自然,因为你是我的娘子嘛!”他又是一脸坏笑,于是似水懊恼地注视着他道:“风大哥,我是说认真的,我已经想起了些过去的事情,也许,也许你听来会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我不想骗你!”
“哦,是什么?说来听听。”他依旧是一脸浅笑,然而笑容中却带着一抹静若沉渊的神色。
于是她抬起头,带着认真的表情看着他:“风大哥,若我……若我曾有一段不堪的过去,你会怎样看我?”
他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就你这副小模样,还能什么不堪的过去?莫不是终于良心大发,知道自己伤了我的心了?”
她知道他是故意玩笑,只为了让她心中轻松释然,更语带双关地点出他的豁然,顿然一时有些语塞,心中百感交集:“风大哥,我并非玩笑,若我说,我并不是似水,而是如梦,你会不会觉得奇怪?”
她低下头,神情中带着一抹怅然:“虽然只是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回忆起来恍如隔世,但我仍觉得难以释怀,三年前,我本该死去的,谁料如今竟重又活在似水的躯体之中,我……我亦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解释这事,如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什么……”说到最后,她竟觉得愈加自怨自艾起来。
他的神情骤然一怔:“你是如梦?燕楼楼主的……”上下审视了她一番,他突然伸出手来按上她的额头,随即量了量自己的,喃喃道,“没发烧啊!”
“我是认真的,风大哥!”她有些无奈地说道,怎么每次只要遇到风如诗,他就有办法将自己的心情搞得七上八下的,刚才的忧伤情绪被他这么一搅和,又消匿无踪了。
“好吧。”他正色道,注视着她,眸中带着笑意,“我相信你是梦儿,然后呢?”
“你……你不觉得奇怪?”她有些愕然地反问他。
“是有些心理不太舒服!”他的眸光募然一转,**几分惋惜,“因为你竟是温晴远的心上人,要做他的情敌,确有些不太容易,何况你又是与他一同青梅竹马地长大。看来,某人终还是决定要始乱终弃。”说到最后,他的语调中竟有几分哀怨。
“我……不,我的意思是……”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一个在他人看来也许是件天方夜潭的事,在他而言却是如此轻易地即被接受了,这怎么可能?
“好吧,不和你玩笑了,小丫头,应该说,听了你的话,我确实有些半信半疑。”他深深地看着她,“但在见到你之前,不管是如梦,还是似水,对我来说都曾只是个陌生的名字,所以无论你是谁,对我来说亦都是你,至于你能活在这世上的事实,我只能说……感谢上苍!”他微微淡笑,笑容中带着沉静与温和。的0e
“但我曾是梦儿,我爱的人是燕楼的楼主!”
“但你现在是似水不是么?”风如诗靠近她,轻柔地将她鬓前的碎发挽至耳后,“若你已经忘记了过去,愿意重新开始,我便在这里一直等你。若你忘不了他,心中还是恋着他,那我……”他突然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抹认真与深邃,良久,俊逸的唇边终是扬起了一个优美的角度,“那我也定要将你从他的手中抢过来!”
她注视着他,惊讶得良久无言,而他的嘴角则扬起笑意:“我不是傻瓜,你既已知道了自己梦儿,又为何不告诉燕楼的楼主?看来必是有着什么难以了解的心结,想来我终究还是有着绝大的机会。”他的话证明了他的自信并非是无中生有。
“不!不是!”她摇摇头,叹息道,“我本是个死过的人,但见到他,我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来他活得都是如此孤独痛苦,我只觉自己命若浮萍,占着似水的身躯亦也不知能有几时,若是与他相认却又不能相守,只怕是让他再痛苦一次,这又何苦。何况……何况……”她垂下了头,“何况梦儿是一个不洁之人了,又怎么配得上他?”
于是,一具站在假山石旁不远处的身躯骤然一震,仿佛浑身激荡一般。
原来,这才是她不愿承认自己便是梦儿的缘由,可是,可是她真以为他会在乎这些吗?
俊美优雅的脸上渐渐地泛出一抹痛楚,转身他悄然离去,素色的长衫在风中扬起清幽的颜色。
如今,他知道这一切,便已足够了,但他也绝不能现下的时机与她相认,今日的燕楼已处于风尖浪口,他绝不能再害她一次,让她为自己所累,可笑可叹,他虽爱她,却终究还是放不下这江湖中的是是非非,放不下人生的名利浮华,放不下燕楼与这雄霸天下的野心。
注视着她,风如诗的目光却深邃而温柔,爱怜之中更有淡淡痛楚之色:“忘了过去的一切,可好?说起来,我也曾是个游戏人间的花间浪子,我还怕你会怪我的过去劣迹斑斑……”
他突然低笑一声,也不等她同意,歪斜下身子便靠上她的膝盖:“突然觉得头晕虚弱,小丫头,不介意我靠一会吧!”他仍然用小丫头称呼着她,显然对她之前的话也是不以为意了。
他懒洋洋地闭上眼,她有些不知所措,摇了摇他的身子:“风大哥?风大哥!唉~~~”她终是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忍心将他推下去。只是一时之间,竟觉得心头温暖了许多,仿佛是种被人信任,被人倚靠的感觉。
“小丫头!”他的声音低醇,却又带着性感的沙哑,“别想这么多,你会幸福的!!”
她微微一怔,随即神思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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