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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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边无际,像是已坠入了深渊。
她惶惶然地在密林中四处乱冲,躲避逃离着身后不知名的豺狼野兽,顾不得乱石扎入足中,荆棘划入肌肤,直到一抹坚毅俊挺的身影将她牢牢地钳制在怀中,一剑斩去,呜咽声四起,她方知自己终于安全,只是那有力的臂膀几乎要将她的身子揉碎。
“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阴阴地开口,面如寒霜,眼底嗜血,“若非秋儿暗示我,我根本不可能察觉,原来你对我的柔情密意全是假的,支开我只是为了可以趁机逃离,你骗我,你居然骗我!”
他痛苦地呐喊,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这才明白自己中了的是怎样一个局。
只是秋儿为何要这样做?莫非秋儿想要的,就是眼前男子的失控,乃至对自己的死心么?
或者即使他没有找到她,她也会在秋儿故意所指的路上为野兽所吞噬。
她苦笑起来,人心,原来竟是世上最难说清的东西呵。
“我必须要回到他的身边。”被他带回客栈后,她平静下来,有着劫后余身的冷静,虽然一身狼狈,却终是带着几分傲然。
“回到燕楼楼主的身边?”他阴沉地看着她。
“是!”她静静地回答,注视着他的眸光不再有伪装,而是**裸的不屑,“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至少不会如你这般,用卑鄙的手段留下我,是你欺骗我在先,又怎能怪我负你?”
“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原来如此,不错,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个卑劣下流无耻的男人,只可惜此时此刻,我只恨当时的自己还不够真正的无耻。”
他的目光带着令人恐惧的阴霾,她直觉感受到了危险。
“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可以强留住我的人,却仍然留不住我的心。”她仍然试图想说服他。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只是充斥着被骗后的狂怒与不甘。
“既然我在你眼中已是如此不堪,那我还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他的声音冷酷如霜,她有些不安地退后了几步。
然而只是转瞬间,他的身形已移到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横抱而起,不顾她的挣扎他带着走向床边,动手开始撕扯起她的衣裳,邪魅俊美的脸上满是冷漠与残忍。
她一怔,随即挣扎了起来:“放开我,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他停了停,注视着她的眸光中带着深沉的冷意,“我要让你后悔,后悔欺骗我。”
“不要!你不可以这样!”她的眼泪几乎将要夺眶而出,颤抖地直视他,却无法制止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被他撕碎,“你冷静点,我求你。”
她终于抵受不住这恐惧,惊恐地求饶起来,他怔了怔,一霎间,幽深的瞳孔中划过一丝不忍。
“放了我,让我回去,别一错再错了,夜无尘!”
他抿唇,心中一痛,却又再度变得冷硬,此时此刻,她心心念念,所思所想的,仍然只是别人,她的眼底,竟没有一丝一毫他的位置。
他的心剧烈地痛了起来,那痛苦啃噬着他的神智,
他疯狂的将她压倒在床上,除去身上所有的束缚,两具身体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他一寸一寸地吻着她的肌肤,疯狂之余却依旧动作轻柔,无意中**了几分温柔。
“不要让我恨你,夜无尘,我会恨你!”她颤声道。
他的眼中耀过一种奇异的光芒,既痛苦又犀利。
——即使让你恨我,也好过你忘记我。——
他拥紧她,低头温柔地吻去了她颊上的泪珠,一滴一滴,都是苦涩而又酸甜的味道。
只是她却已不再有任何的声音,闭着眼,苍白而又惹人怜爱的小脸上只有如泉涌般的泪划下。
之后几日,她都不再说话,亦也不再有任何表情甚至声音,仿佛死了一般,空洞的大眼只是怔怔地望着远方,一动不动,整日整夜默默以泪洗面。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让她开口,无论是温柔地抱着她,还是一遍遍地呼唤着她,始终不能唤回她的半分神智,最后,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竭斯底里的占有她,妄图在她的脸上看见哪怕是恨他的神情。
然而她仍然仿佛是一尊泥塑的人儿,冷冷淡淡,无波无澜,仿佛是心已死了一般。
他不肯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所充斥的那种感觉是否叫做后悔。
他带着她回到了云城,让她住进了最华美精致的一座楼阁宫室,却不允许任何人轻易地接近她,每日每夜,他小心翼翼地陪伴着她,哄着她,亲自喂着她吞咽下每一口饭菜,即使她仿佛如死了一般无声无息。
“很久以前,从我离开云城一个人在天下磨练之时,我便告诉自己,身为云城未来的主人,我绝不可动情、绝不可轻信任何人。所以,我若是爱上了一个人,那便是真的爱上了,只是,我却已不知如何去表达。”他淡淡而又动情地说道,不论她是否能听到她的话。
晨起之时,他总是亲自为她绾发梳妆,看着镜中的两人,他总有一刹那自欺欺人般的幸福感。
“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你独自回到云城,或者我先那个燕楼楼主一步告诉你我的心意,是否……你的心中是否会有一点点……”他话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只有一股强烈的忧伤席卷上心头,有时侯,人生便是如此,错过一时便是错过一世。
她仍然是沉默着,沉默到身边的他似乎只是空气。
“你恨我对不对?恨我就告诉我,骂我,打我也好!”他痛苦地哑声道,“我是真心的,真心想要给你幸福。”
但所谓的幸福,不该是她如今的模样,似乎行尸走肉一般。
“你说话啊。”
再一厉声,他握紧手,指尖已陷入肉中,如梦的缄默在此时此刻是可恨而又可怕的,“你若再不出声,信不信我现在就去中原,杀了他!”
她的眸光突然闪了闪,他像是捕捉到了希望,她仍然有意识,只是那意识不是为他,是为另一个人,他压抑下心头的悲哀,故意又再度冷笑道:“你知道我是个怎样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人,若是你再这样不言不语,不吃不喝,我就去杀光燕楼的每一个人。”
她抬头注视着他,依旧清澈地没有一丝污点的双眸,带着深深地悲哀。
“别这样看着我,你也许不相信,我比你还痛苦。”他轻溢出言,神情落寞。
“我知道。”她的声音幽渺低柔,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中。
“你说什么?”夜无尘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扣住了她的双臂,带着不敢置信却又惊喜的眸光注视着她,“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几不可闻地声音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出去吧。”
即使只是如此冷淡而又简短的一句话,他的心头仍然是充斥着不可抑制的狂喜,一时间竟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好,只是我就在附近,有什么事立即唤我,好么?”
她沉默了半晌,终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不见看不出任何神情,即使如此,却已仍旧让他兴奋激动不已。的af
她肯回应他,是否证明,终有一日,她会原谅他,他还有机会,还有机会补偿他所犯下的过错,不是么?不是么?的65
“这是紫蛇红!”秋儿将手中的小瓷瓶放在桌上,“服下后会让你犹如死了一般,一段时间内不会被人察觉。”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么?”她面无表情。
秋儿注视着她:“但是此时此刻,我不信你不想离开这里,我更不信你会原谅她。”
如梦抬起头,微微地扬起嘴角,却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神情。
“这药既然是你们西域之物,他不会没有见过。”
“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关心则乱。”秋儿定定地注视着她,“他毕竟太过在意你,只要与你相关的事情,他就会失控,我跟随主人至今,从未看到过他失去冷静,哪怕是平定当年西域的叛乱,再恶劣的形势下他亦也从无慌乱过半分,可惟独你的事情,他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与睿智,举止冲动犹如青涩少年。”她苦笑一声,又道,“我不是想为他说什么,只是之前的事情上,我料错了他,我料错了他对你的执着,我相信,你若是喝下了这药,他即使事后会察觉出来这是个骗局,但是事中他绝对会因失控而忘记其他,这样一来,你便会有一时半刻的机会脱离他的掌控,届时,我会送来解药,并助你离开这里。”
如梦缓缓地抬头,将瓷瓶轻轻地握在手中,秋儿的眸光闪了闪,却又立即低眉,掩饰住了眸中某种一闪而过的得意。
那是真真正正的剧毒,绝非什么紫蛇红,但是她知道如梦不疑有他。
而只要她死了,主人便可以解脱了,这才是她真正所想要的。
“秋儿,谢谢!”转身时,她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吟。
她楞了楞,却还是快步地走了出去。
这样一个单纯到愚昧的女子,真不明白主人凭何爱上她,为什么要待她如此?
有那么一刹那,她的心头亦涌起不甘与愤怒。
*****
——这世间事,从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单纯。——
脑海中的温晴远的声音仍是如此温柔,只是回想起来,开始**了一丝锐利与不自觉的残酷。
如梦想到这里,心头隐隐作痛起来,在他安稳的羽翼下,她毕竟被保护得太久,久得连自己亦忘记了许多生存的本能。
坐在暖阁内,她看向窗外,已是阳春三月的天气,本应繁花似锦的季节,却因为早春微寒而尚未怒放,映出了了几分萧瑟与荒凉的意味。
再美的景色,也会因观景的人心境不同而有所改变。
“你若喜爱花,改日我便带你去城外一座山谷,那里终年鲜花,冬暖夏凉,还有温和的泉水,青山绿水之中美景如画,你定会喜欢。”
夜无尘站在她的身后,一身紫色短装锦服,月白的靴裤,银边的紫靴,长长的飘扬黑发被银丝带高高束起,长到极点的发丝闪动着耀眼的光泽,袖口和领口用紫金线描绘出的简单图案,更衬托出他身为西域皇族的高贵气质。
那面如白玉,口若朱丹,飞扬的娥眉斜飞如鬓,盈盈的深眸波光流转,魅惑的脸庞依稀有种模糊了性别的美丽,泛出玉一般的光华,只是那本应灿如星辰的瞳眸中,却满是孤寂和疲惫,让人看了心痛莫名。
她回头望着他,清澈的晨阳映上了他的脸,如梦看着他的样子,忽然一阵晕眩,看着这样一个本应另人见之心仪的美男子,心上竟涌出了说不清的难受与恐惧。
她压抑下这感觉,转过头去,他苦涩地一笑,犹豫了半晌,又道:“整日坐在房内,对身子也是不好,你若是愿意,我带你出去走走,西域很大,云城亦也不小,草原,白云,山川,这些都是过去的你不曾见过的。”
“是啊,我是从不曾见过!”她低声喃喃道。
他有些惊喜,于是坐在她的身边,又柔声道:“西边的草原是整个西域最美的地方,你若是愿意,我吩咐准备一下,明日带你去可好?”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有些不自然地轻声道:“我有些渴了。”
他一楞,随即绽开俊美的笑颜:“好,我拿给你。”
他走到桌边,优雅地举杯倒水,她眼神捉摸不透地看着他,这么多日来的相处,她知道他的个性,太了解他的每一个动作,为了安抚她的心情,他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
只因她犹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所以几乎每一杯茶他都会亲自喂给她,若是烫了热了,他更会轻轻吹气,甚至轻尝一口,生怕烫伤了她。
而眼前的这壶茶,是她特地新换的,不但烫,且放上了秋儿所给的药。
——这世间事,从不如你所想的那般单纯。——
她一开始,便猜出了那是毒药,从秋儿眼底深处那几乎毫不掩饰的厌恶。
她本就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只是长久以来的安逸与温室中的生活使她忘记了真实的人性。
低垂下眸,她掩盖住自己眸底真实的深色,却无法阻止自己的悲哀流泄而出。
她恨眼前的这个男子,夜深人静之时,每每都恨不得能将他碎尸万段,无论他对她如何温柔体贴,她却还是油然地恨着他,盼着他死,就是同归于尽也好。
也因此,当这毒药送到她手上的时候,她直觉地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即使杀了他自己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却也是值得。
她恨恨地想着,举眸看着他果然正轻轻地吹拂着茶水上浮沫,见她抬头,亦也俊雅地一笑。
如梦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并不为这笑容的迷人,而是为自己心底最深处的肮脏与卑鄙的想法。眼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若是因她之故,而命丧黄泉,她可会心安?

刹那间。。。。。。如梦心中纷纷乱乱,只觉一念之间,便是生死之别。
他毫不怀疑地相信着她,若是常人,只怕他早已从这不自然的神情与眸底的恨意中察觉出来。而他,却毫不在意,至于她自己,何尝不是利用了这份信任,即使她恨他,恨他如此卑鄙无耻,自己却不也用了如此令人不齿的做法。
她看着他正低头,显然是要轻试一下茶水的温度,她突然慌张起来,骤然地站起身来,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杯子:“别碰它!”她出声道,举杯想要自己喝下,却不料一双修长的手指募地拦住了她的手。
他邪魅的脸上缓缓地升了一抹从容迷人的笑容:“你终究还是舍不得我死!”
“你!”她愕然,原来他一开始就已了如指掌。
他的目光深邃复杂,阴柔俊美的脸上,缓缓地漾开一抹笑裔,如波光微敛,倾倒众生。
“你这单纯的样子,根本藏不住一点心事。何况我知道你的善良。”
“你虽对我不仁,我不该也对你不义。”她别过头,冷淡地道,“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即使是对你,我终究还是不想用如此卑鄙的法子。”
他看着她,突然微微一笑:“也许你不知道,我身为云城的少主,从小就服食各种浅毒与神药,由浅入深,磨练自己同时适应毒性,十年下来,早已百毒不侵,你这毒我第一眼就认了出来,也第一眼就知道根本奈何不了我。”
“不说是为了试探我吧。”她说得平静而又淡漠,“就当我傻,又着了你的道。”
“不,不是这样!”他哑声道,“刚才那一瞬间,我比你更害怕,我怕的不是死,而是怕你真的恨我恨得甚至愿意同归于尽,我不愿自己在你心中竟变得如此不堪。”
她冷笑:“你以为我不恨你?”
“不,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是应该的。”他苦涩道,神情却渐渐地坚毅起来,“然而你的犹豫让我明白到我仍有希望。”他深深地看着她,“终有一日,我知道,终有一日你会愿意留在我身边。”
那日过去之后,夜无尘便更换了她周身所有的侍女和仆从,甚至更换了她所住的楼阁,然而他却绝不会想到,她将剩下的毒药藏在了自己贴身的荷包中。
她每日都怔怔地坐在窗口发着呆,有时,她也会静静地看着荷包,想起了此时也许正为找她而焦急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温大哥,若是她死了,他会如何?
即使连这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她是否愿意?
收起荷包,她的眼泪扑嗽纷纷地落下,即使是死,她也不甘心不甘愿。
——不必为我担心,梦儿,只要你在我的身边,嫁给我,我便别无所求。这一生,我会好好地照顾你,让你过着如帝姬般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想到这里,泪如泉涌,突然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房内只有她一个人,这么多日来积压与压抑着的痛苦与悲伤,在突然间爆发了出来,她哭得很伤心,很动情,心底的压抑和痛楚早已不可抑制,现在,正是她需要渲泻的时候。
而门外,一具修长俊挺的身影正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她的悲哀,他一直都懂。
可是,他不后悔……
他发誓,他绝不能让自己后悔……
早春的风吹在身上,不知为何,却感觉冷得锥心刺骨……
*****
她终是大病了一场,病势忷忷所幸也并无性命之虞。
病中,她仍然可以听到他厉声询问为她诊治的大夫们。
没有意外,所得到的回答皆是:心气郁结,身体亏虚。
一味味珍贵的药草与补品,每日的精心治疗,终还是慢慢地将她将养了回来,只是苍白的脸蛋仍还是昭示了几分虚弱。
心结不除,心情不快,任凭怎样的精心调理也是无用,夜无尘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于是在她的身子略微恢复了一些之后,他带着她去了西面的桑科草原,蓝天白云之下,清风徐徐,花香馥郁,鸟语虫鸣,河水淙淙,在这样的美景之下,他深信她的心情会渐渐开朗起来。
“如今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倚靠在马上他的怀中,她突然淡淡道,“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之间再无恩怨。”
他的心微微一颤。
“不,是我欠你,欠得更多!”他坚定道,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挣脱,却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远方,一群劲装骑在马上侍卫们正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他们,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尘烟四起,只见几骑红衣的骑将们由远及近渐渐奔驰而来。
“怎么了?”他凛然道,声音威严而又沉稳,即使如梦,也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他。
身为云城主人的夜无尘,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吐蕃族在西南边境侵占了桑漠部落,霸占了他们的草原与牛羊,如今桑漠部落派了使者前来,求少主援助。”
他冷冷一笑,深沉里透着那么一点邪恶与酷漠:“明知桑漠早已归服我们云城,如今是故意想要和我们云城对抗,强占这片草原与山川而已。”
“该如何做,还请少主示下!”红衣的劲装侍从恭敬道,众人大气不出,皆在等夜无尘一声令下。
“小小一个吐蕃,我尚不放在眼里,且让它嚣张一时倒也无妨。”他微眯起眼一笑,众人皆有些不解,他又淡淡道了句,“锋芒毕露,也需得有相应的份量,否则不过自取灭亡罢了。真正的霸主无需证明,自会让人臣服,不过是得到一个小小的桑漠,却已在众部族面前展露了狼子野心,在这广阔的西域土地上,若无十足的强势,率先出击只是让自己处于风尖浪口,让人虎视耽耽,人人视之为敌罢了。”
红衣侍从这才了悟,于是又道:“那城主预备如何做?”
“安抚住桑漠的流民与使者,二十日后,出兵二十万,踏平夺回被吐蕃所占领的桑漠部落。”
“二十日后?”众人一楞,随即回过神来,明白了他的用意,遂领命遵从道:“是!”
二十日的时间,恐怕早已会有其他按捺不住的部族先行出击,想与吐蕃一较高下,只怕他们疲于应付之下,根本无力抗衡云城二十万大军。
林草簌簌,正是春日草长时,
而只是弹指一挥间,一场战事已被决策了下来,这速度不可谓不快,决断不可谓不准。
这样的人,不单可以做云城的主人,成为西域的霸主恐怕也是指日可待。
对一个男子来说,成就功业,名扬天下,远胜于一切。
他是如此,温晴远亦如此。
“太医?”他朗声道,身后的车上走下一个老者,上前恭敬地把起了脉,查看了番她的气色,随即转身道:“白姑娘气色尚可,只是仍需好好调养,不宜太过劳累,最好能移到清静处休养一下,属下带了些适宜养身的药物,放置于温水内浸泡一日想必对白姑娘的身子有好处。”
夜无尘点头,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如梦则纂紧了自己的手,刚才一瞬间,那大夫趁着诊脉之时不易察觉地在她的手中暗塞了张纸条,她虽然愚钝,却依旧在瞬间了悟过来。
若非夜无尘心心念念地牵挂着她的身体健康,这样明目张胆在他眼皮底下的动作,即使隐藏得再好亦也是无用。
只是这大夫究竟是何用意,字条上又写了些什么,唯一的答案就只有:燕楼。
即使再难再险,她知道温大哥迟早也会查探出她的行踪,找到她,救她。
她的脸色苍白起来……
“怎么了?”夜无尘注意到她的不自然,遂低下头俯视着她。
“我累了!”她低声道。
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半晌,他薄薄的嘴唇微抿:“也是,你的身子尚未复原,这里风有大。”
掉转马头,他将她送到马车旁,轻轻送了进去,柔声道:“好好休息,我一定会照顾好你。”
他说完这话,将车帘放下,一瞥而过的眸光中有着令人不易察觉的淡淡痛楚。
*****
跌跌撞撞,她一路延着大路向南跑着。
草原的南方竟是一片诺大的木林,掩映于月光下的黑暗中,她跑了许久,终觉得体力有些不支,遂停下缓了几口气,又顺着林子慢慢往前走,密密的林好似帘幕重重,不知何处是出口,心里正有些忐忑不安是否迷路了,却突然看到一座木桥,那是一座被绳索绑定在两道山口之间的桥梁,毕竟年久失修,有些摇摇晃晃,本应牢固的粗绳如今也被磨砾得粗糙不堪,让人惊惧是否会走到一半断裂而摔得粉身碎骨。
她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走了上去,一步一晃。
——夜半五更,朝南速离——
字条上只有寥寥数语,她将信将疑地等待到了五更,果然发现火光冲天,所居的帐篷之处不远竟然红光四起,只听得一片喊杀声传来,随即是反击声,她虽辨不清状况,却也明了这是被偷袭了。
机会就是如此稍纵即逝,她没有时间去细想那大夫究竟是什么来历,偷袭的又是哪个部族,夜无尘又会如何应付,只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她逃离的机会,就这样来临了。
未及细想,在混乱中她起身,但看守着她的仆从们毕竟训练有素,虽然由于临敌状态有了瞬间的慌乱,但是很快地想到自己的职责,发现到了她的失踪。
她躲在草丛中,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秋儿……
她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深深道:“走吧,走了后不要再回来了,记住我的话,不要回头!”
她说着,站起身来,大喊着朝另一个方向冲去,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又似是喘息:“我看到小姐朝着河边跑了,快去!”
然后不知是谁,把马棚里的马放走了,更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动荡,使得局势更加混乱。
于是,她一步不敢停歇地趁着这天赐良机在黑暗中朝前奔跑着,喧闹声逐渐地在她的身边平息下来,木林中只听得虫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惊心。
“梦儿!”
凄厉的吼叫声,穿透了整片木林,闻声者无不惊惧心酸,
“回来!”
她恐惧地回头,看到木桥边的身影与众多的火光,簇拥着而来,马匹声,人影中,惟有他如星般的眸光倨傲如电。
“别过来!”她冷冷地道,“否则我立即就从这里跳下。”
他不为所动,一步步向木桥边走来,神情未变,惟留满满的痛苦之色:“你若跳了,我也陪着你一起!”
“少主!”身后的众人大惊失色,立即顾不得其他一涌而上地将他拦住,“少主保重,不可啊!”
“滚开!”他的幽邈神情冷如鬼魅,一把挥开众人,然而没有人愿意放手,皆又上前紧紧地抓住他。
趁着这哪怕半分的间隙,如梦在木桥上飞奔着跑向了另一端,木桥咯吱作响,仿佛是天意一般,在她快冲到尽头的时候竟突然断绳,她的身子骤然不稳,几乎要朝下摔去。
夜无尘心胆俱裂,怒吼一声,挥开众人,正要纵身跃下救她,却只见不远处的另一端,如梦已抓住了边缘的绳索,慢慢地,慢慢地爬上了山崖,只是这一幕,早已看得他胆战心惊。
坐在崖边,她几乎气力用尽,却仍旧是笑了,这样的距离,如梦知道即使他轻功绝顶,也绝不可能过来。
站起身来,大风吹得她白色的衣炔咧例作响,即使是在这样的黑夜中,即使是那样狼狈的姿容下,她的笑容还是那般甜美,美的足以让在场所有的人感到窒息。
“我终于可以摆脱你了,夜无尘!”
她静静地说道,一字一句,如泣如诉,最后三个字,更是令他生不如死。
“我恨你!”
那是齿缝中迸出的三个宇,夹带著她心中的一股幽恨,藉由凄冷的空气射向他。
她说完,头也不回,身形便隐没在了黑暗中,走得狠心而又决绝。
他彻底地崩溃,跪坐在地,痛苦地**嘴角,
“不!不!”
这哀嚎声是一个有生以来,曾自信孤傲的男子的悲歌,是活生生被撕去了血肉另一半的苦楚,
是被难以置信的现实所击溃的最后挣扎。
他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已发不出一个字,,眼泪从他凝滞的眼里像泉水般的流溢出来,那泪顺着他的面颊一直达到略微苍白的唇边,在依稀的月光与火光中闪耀着,衬得他如玉般的容颜越发妖艳。
——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到最后,寂暗中,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个余音在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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