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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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请随我来!”恭敬的仆从在前方领路,似水略有局促地看了一眼冰雁,在他含笑的深眸中定下心来。
这里是夜无尘的皇宫,她终于又一次来到这里。
一路上,云蒸霞蔚巍峨迤俪,雕梁画栋飞檐流瓦,亭台楼阁流檐飞角,如画一般,竟丝毫不逊于皇朝圣京。
今日的她身着一条月白色的轻纱长裙,上面印着浅浅的莲花,腰间系着一条水蓝色的丝绦,配着一块剔透的美玉,朱唇玉齿,垂鬟浅黛,乌黑秀发上簪着一根镶白玉的银簪,看上去不觉奢华,唯觉淡雅。
相比她的不安,冰雁则一身沉静闲雅,纹云绣银紫袍似月华,流转千回,更衬得他清雅绝伦,弯曲的睫毛微微上翘,映著眸子清澈如泓泉水,被清风吹起的发丝飞扬轻拂在如玉般光润的脸庞上,一时间恍若天人。
她有些怔怔地看着他,浑然未觉自己火辣辣的视线让他勾起嘴角莞尔一笑。
“留神脚下,想看自然有机会让你看个够。”他清雅的声音淡淡,却又带着几分戏虐。
她这才回过神来,不由红着脸低下了头,一如身边众多偷着眼瞧他的侍女一般。
而他却视若无睹,平静地而又淡然的侧脸俊美如昔,只是那恍惚中扫过似水身上的眸光像是带着穷尽心里也无法说出来的温柔。
“这里是夜无尘的皇宫,进了这里,我便一定会见到他。”似水试探地开口道,摸不透冰雁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他优雅致一笑,“但将你留在绎馆,我更不放心。”
“那你预备如何做?”
他淡雅一笑,不置可否,说话间已随着她步入了正厅。
满殿的歌声笑语,都因他的到来而**了一阵沉静,这样俊雅无双,绝美倾国的男子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而他却淡然地负手而立,深邃的美眸盈满了雾气,虽看不透,却足以痴人。
无论在何时何地,他永远是人群中央那万众瞩目的所在
色不迷人人自迷,观望中,众人无不为之屏息。
似水与行玉站在冰雁的身后,一瞬间,两人的眸中都染上了些许的戒备之色。
环顾四周,她并未发觉到夜无尘的身影。而冰雁则不动产色的静看着引路的侍女上前行礼,正彬彬有礼地对他们道:“几位使者远道而来,实在辛苦,请入正殿!”
冰雁亦也优雅地回礼,微笑道:“多谢!”
那宫庭礼官明显地为他绝美的笑容所惑,虽是一霎,但仍依稀可辨她清秀的脸上竟是微微的红了。
行了一个礼,她转过身去,竟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桑漠毕竟是个小部落,一般这样的小宴席,俱由适应的官员接待,绝不会由夜无尘亲自出面,你就放宽心吧!”冰雁早已看透了她心中所想,不由出言解疑。
似水这才舒了口气,与行玉一同大大方方地落座。
只是,若只为招待他们一行人,就用了这么大排场接风,也实在是太隆重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四周,只见人来人往的,似乎并不单单只为招待他们区区的桑漠来使而言。
“快看,那就是桑漠来的使臣。”
“听说是中原人士。”
“真的?难怪长得如此美呢。”
窃窃私语与暧昧的目光由四面八方传来,诺大的殿堂上已紧实地落座了不少臣子与家眷,看这排场,似乎是一场宫廷礼宴,顺带招待一下他们这几个来自桑漠的使者。
“恭请使者入座。”
“恩。”他神色淡然地点头,任由那宫女带着他坐到桌边。其余的侍女虽侍立一旁,但都忍不住抬眼偷瞧他,加上殿堂中众人的目光灼灼,霎时都入火焰般,将焦点集中到了他一人身上。
然而他自幼便在皇宫众宫女太监的注视下长大,这样的几束眼光又怎吓得住他,于是他亦抬眼缓缓扫视众人,仿若无意,却又云淡风轻,那眸光似云中月出,竟使得整个殿内都明亮起来。
轩眉,星目,琼鼻,薄唇,皮肤像完美无暇的玉。眉间藏了无尽的山水,浩淼如烟叫人看不够,纤秀的眼睫微微轻颤,清澈的双瞳星辰闪耀,明亮深邃。
那一眼,清雅之极,淡然之极,却也冷漠之极。
众人只觉他容色倾国,绝美之中又不乏高贵,清冷的眸光隐含不容侵犯的威严与凌厉,
待和他目光一交,都深深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转眸,他优雅地将似水面前的酒杯推开,温柔一笑:“西域的酒比中原烈性许多,少沾为妙。”
“恩!”似水知道他的关心,亦也回以一笑。
环顾四周,她有些好奇地问道:“看这情形,似乎不像一个普通的宫廷招待呢,这么多人,倒像是有备而来。”
闻言,冰雁亦也不由微微皱眉,只听得廊上突然一声朗声,喝道:“夜赫格齐大王到。”
三人俱是一惊,似水袖中的手不由微微颤抖起来,虽说有冰雁在她的身边,然而今时毕竟已不同往日,她不知道自己该已何种表情,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个让如梦痛苦纠缠至死的梦魇。
“别怕!”冰雁清雅纯净的声音带着令她安心的作用,他伸手,轻轻地一捏她的手指,淡淡道,“我会让你不需要见到他。”
说话间,一队侍女正捧着瓷盅鱼贯而入,手中均捧着各色菜肴,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最后一队侍女捧着瓷盅,只见盅上白烟袅袅,应是香茶一类,正依次放入殿堂中众人之位上。
其中一人来到冰雁与似水的身旁,正恭敬地想要将茶盅置入桌上时,却见冰雁仿似无意的一抬右手,举着瓷盅的侍女一时未察,惊呼一声,满盅的香茶就这样溢了出来,有几滴好巧不巧地更溅在了似水的衣裙上。
“奴裨该死,奴裨该死。”侍女惊慌起来,立即跪倒在地。
“无妨,这不是你的错,只要带她下去换身衣裳即可,不知这里可有换衣之处。”冰雁清雅地一笑。
侍女抬头,沉溺于他绝美的温柔中,羞涩得红了脸,却仍是应道:“有,奴裨这就带姑娘前去换衣。”
似水这才明白冰雁的用意,她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遂听见他几不可闻地淡淡在她身边轻道了句:“不必担心,这里交给我来应对。”
“姑娘请在这里稍做梳洗,奴裨去为姑娘取件干净衣裳来。”
“有劳。”似水回道,这才打量起方才的侍女带她所来的地方。
清池袅袅,原来这里竟就是云城皇宫中的浴池,环顾四周,只见这宫室极为华美,边缘均用白玉围成,池水波光粼粼,泉水由一处壁上的龙口中吐出,落入池中,荡起一阵阵涟漪。四周各置着一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将室内照得清晰之余又**了几分妖娆。
此时宫人们刚换好热水,池面上雾气弥漫,有一层薄薄的云雾,四周轻纱轻拂,粉嫩的花瓣漂浮着,看起来如梦似幻。
她脱下了衣裳,缓缓浸入池中,舒畅的感觉顿时弥漫全身,令她顷刻间放松下了连日来的疲惫与紧张,一霎间,白玉般的脸颊淡染上了一层浅绯,唇色更若初放春花**了明艳的嫣红。
渐渐的,她只觉自己神智开始迷茫起来,甚至连轻纱正渐渐被人挑起也恍然未觉。
骤然间,漫天水幕撩起,清雅的悠香袭来,在她尚未察觉出发生何事之时,只觉得有人在瞬间将她从池中抱起,弹指一挥,已击随四周用作照亮的夜明珠,一掌拍去,顿时水幕化多利剑向不远处另一个人影斩去,而随着池水的汹涌澎湃掀起的水箭掩饰中,他飘然掠起一旁的中衣,优雅快捷的在空中一旋身,落地之前便已将她的衣服披上穿好。
是冰雁?她有些惊讶地抬头,果然看到了他俊美倾城的面容,只见一袭长袍皎白胜雪,挺拔的身姿如玉树临风,衬着翻飞的衣袂更显飘逸有致。
一连串的动作下来他身姿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对敌时刻,即使面对方才几乎赤身**的她也不失从容与优雅,深眸中更不见半分异样,天下间恐怕也只有他冰雁才能将这份优雅高贵诠释得如此完美。
而那水幕却也被来人挥袖潇洒一甩,滴水未溅上身,随着纷纷扬扬的水流落下,似水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孔。
月光如水,倾洒这空旷殿内,映照出他俊美邪肆的面容,长发狂野不羁的披散在身后,紫色镶银长袍合体的贴服着挺拔的身躯,愈发衬托得他尊贵不凡。
原来这人,竟是夜无尘!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夜无尘率先开口道,明暗交错中,深眸中流露着令人看不透的神情。
“光靠易容,是不可能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冰雁淡淡。
宴席上的那个夜无尘尽管有着与正主几近相同的容貌气质,却仍旧无法迷惑到他的判断力。
“只是短短几眼,便能迅速判断出真伪并来到这里,真不愧是中原的武林盟主,皇上身边的静甄王凌云。”夜无尘微眯起眼,却淡淡浮起微笑。
他说着,却已是缓缓展开了他的右手,五指间穿过微风,他的手优雅拂动,冰雁霎时将似水拥紧,低声在似水耳畔道了句:“闭上眼。”
一直在冰雁怀中试图理清思路的似水顿时明白。
夜无尘是在催动幻术,在当世第一高手之前,想以幻术先发制人。
魅眸中掠过一丝冷光,冰雁的笑容平静而从容,似是毫不在意他的出手,神色巍然不动。
“你该知道,这种程度的幻术对我根本毫无作用。”
幻术是西域蛊术的一种,身种幻术者会完全被施术者所左右,是一种极难掌握却又颇有效用的招术,但若是被施术者心中无疑,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即使再怎么真实的幻术,都无法将他的心动摇。
不置可否,夜无尘削薄的唇角扬着邪冷的笑意,仿若高贵地神祗睥睨着地下的生灵般略带几分讥诮,略带几分漠然,略带几分凉薄。
不同于冰雁的清俊高贵,夜无尘则带了几分幽美异魅,三分阴美,四分邪冷,珠眸顾盼流转间弥散着异样的魔类之魅。
若说冰雁沉静清冷如夜中月,而夜无尘则冰媚寒渺如夜中水,同样都带着震动人心,勾魂摄魄的美。
正如他的嗓音,清冽缓沉,幽软轻旎,隐去几分飘然,犹带冷傲。
“你可知道,幻术的至高境界是什么?”他无声地微笑,清冷若夜,寒缈似雪,“是让你回忆起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那压抑在黑暗最深处的恐惧。”
闻言,冰雁的周身微微一凛,注视着夜无尘的眸光中有了半分的动摇,就这一霎那的动摇,让夜无尘有了趁虚而入的契机。
“在你心中,最深的恐惧是什么?”
夜无尘的深眸中闪着诡异的金棕色光芒,荡漾着不可辩认的狡诡波纹,他本就是西域民族,眸中带金,在这样的月色下更显得明魅非常,充满着邪魅诡野,炫目不可直视。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很沉,可却像魔音灌耳般无孔不入的蔓延至他人灵魂深处,引起庞涛骇浪!
——在你心中,最深的恐惧,最沉的恐惧,是什么?——
深宫,寂静的深宫中……
晕染开的烟雾,袅袅而淡淡,精致而典雅的室内带着一股奢靡的气息。
满地凌乱的衣衫,透露出凌乱且颓靡的悲凉。
他缓缓地坐起在金黄色绣着祥云的龙床上,清美绝世的容颜上,飘逸如羽鸿的睫与发都正轻微地颤抖着,随着他的起身,如玉的白丝被料如流水般从他的身上滑下,裸露出一片白如雪脂的肌肤,竟是未着寸缕,却又美得带着致命的蛊惑,胜白玉赛霜雪般的冻彻他的神髓,看似单薄的身形虚幻仿若寒烟,却又清冷沉静似如明月。
细密如绸的及膝长发如同雪花般幽静地披散在他的身后,若琼瑶碎玉,飘渺若仙,勾勒着梦幻的景象,微起的气流似乎在他的身边凝滞,带着几分冷隽清幽的气质,神韵间的冷冽无邪漾着不经意的摄魂夺魄,缓缓地离床,他俯身拾起散落在四周的零乱衣衫,美冠如玉的脸上没有半分神情的变化,然而那幽美的眼瞳里似乎有苍凉荒芜的平淡在流淌。
回眸,他瞥向龙床上那一具依旧在沉睡中的身影,无声的勾起嘴角,却是凄凉的笑意,
闭上眼,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清幽淡长似烟雾昙香的容颜上终于渐渐有了裂痕,是泪,是涟涟的泪水缓缓地在他清美的脸上流淌而下,这情景美得令人心痛,更令人怜惜。
“凌云!”
他身躯一震……手心一热,只觉已被人紧紧地握住。
“凌云!”
第二声,他猛的睁开眼,看见似水清澈的双瞳,如泉水般倒映出他的影子。
伸出手,她的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庞,温柔地替他拭去那两行清泪,他心头微微一凛,仿佛水波般荡漾开一阵阵涟漪。
她的双眸清亮犹如皓月,带着隐隐的担忧与怜惜,于是他的心渐渐地热了起来,清冷的眉眼因这她着温柔的动作而渐渐地被一股暖流覆盖。
“我没事!”他温和道,让她安心,微敛心神,终是渐渐地安定了下来。
刚才那一瞬的幻景让他险些无法自拔,幸得似水的呼唤才让他找回了几分神智。他毕竟经历过风浪,虽然一时不慎,中了夜无尘的幻术,挑起了他内心深处最久远的记忆,然而微一定神,还是沉着平静了下来。
凛神看向对面的夜无尘,后者的脸上显见已带上了几分深思,然当他的视线在触及到似水时又染上了几分复杂难辨的神情。
“梦儿!”他低声轻唤,**了几分柔清。

然而似水竟微微一颤,不自然地回避着他的视线,这反应有些奇特,让夜无尘暗暗眯起了魅眸。
他记忆中的这个女子本不该对他如此神情,这反应看来,竟似有些惧怕,而他锐利的眸光中更捕捉到了某种一闪而过的恨意。
他心头一跳,不知为何想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念头,却又在瞬间被压抑了下去。
她不敢再直视夜无尘,却又想掩饰住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情绪,于是不自觉的,她整个人都愈加地朝冰雁的怀中蜷缩而去,将自己的脑袋更淹没在冰雁温柔的怀抱中。
冰雁感受到她的惶恐,于是更悄悄将她的身子拥紧。
这情景无疑是让夜无尘恼怒的。
“放开她!”他冷冷地出声道,“这里是我云城的皇宫,以你一人之力,想要匹敌数十万之众么?”何况还有一个他——曾经的中原六大高手之一,玉面修罗夜无尘。
即使是曾经的武林盟主,带着一个女子想要全身而退,恐怕也非易事。
然而冰雁却淡雅地一笑,仿似云淡风清般的波澜不惊:“尽可一试。”
这回答是狂妄的,然而在冰雁,这样一个俊美男子的口中优雅的道来却又带着几分不一样的气势。
他的声音虽轻,却是冰冷中透着尊贵,桀骜里没有不可一世,反有几分如海水般的广阔气魄。
闻言,夜无尘霍然间笑得讽意十足:“好气魄,只不过你们此来,难道不是为了取得紫蛇红的解药?”
这话对似水来说真是犹如惊醒之言,她只是一心想到自己,却险些忘记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慕容公子的伤,已不能再拖延了,顿时,心头百转千回,霎时间闪过了无数的矛盾念头。
夜无尘又逼近一步,冷道:“不要以为我夜无尘稳坐云城之内,就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更不要以为凭你冰雁一人之力,便可以轻松来去得到你想要的,在这里,你可不再是堂堂的静甄王。”
“那你想要如何?”冰雁还未及回答,却是似水抢先出声,柔弱的声音里竟带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
恍惚中,她感觉到冰雁的手温柔的覆在她的肩头,回眸,她对着他展颜一笑,以示安心,然而冰雁却还是敏锐地在她的眸中看到了几分异样的神情。
“想要解药,就留下她,无可选择。”这话夜无尘说得简单利落,深沉的眸光瞥到冰雁与似水之间的暗潮涌动时染上了几分阴霾与不悦。
“……”闻言,似水细眉紧蹙地看着他,久久的,他竟渐渐地被看她看得有些泛凉。
“若是你,你会留在一个你不爱的人的身边吗?”她道,他的双眸霎时漆黑沉寂如夜。
她随即又道“又或者,这个人……甚至是她所憎所恨的人……”
言尽于此,夜无尘终于在刹那间领悟到了什么。
讶然,慌乱,哀伤,孤独……
在他的脸上,数种繁杂的情绪在一瞬之间晃过,可他浑然没有自觉。
“梦儿!”这次,他大步跨前一步,显然有些失控,伸手似是想要抓住她,却被冰雁瞬间挥出的凌厉掌风所阻,虽未受伤,然却仍是促不及防地被逼退三步,然而他转身后退的同时亦也抽出长剑点足向前攻去,刹那间,一排银光贴面在冰雁身侧斜扫而过,凌厉而诡异。他的身姿矫若游龙,在空中若与风为一体,腾跃之间如呼吸翕合般轻灵自如,而冰雁飘洒若鸿,游弋似云,迅捷如雷霆万钧,出手时若宝剑出匣,精锐无匹,无人能挡!
两人的内劲在空中一交,各觉对方内功了得。
夜无尘毕竟忌讳似水在他手中,出手间有些把持,生怕误伤到她,然而冰雁的实力,却也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只是这一招的动静颇大,似乎已惊动了殿外不远处的守兵,
“有刺客!”霎时间,人群如流水般鱼贯而入,锐矛利剑团团将他们围住,直指冰雁似水二人,**了令人紧张的剑拔弩张的气势。
“呵呵,真是好大的阵仗。”
冰雁微微一笑,那声音淡雅清脆,如珠翠玉石,好生动人,
夜风中,他长身玉立,眉目如画,俊美之极,那清秀的风骨,看得人心醉。
一时间,众人都是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没有想到所谓的刺客竟是如此一个俊美绝世的男子。
他的手臂由似水的身后环饶住她的颈脖,微伏身躯,他的头靠近似水,眸光却是冷凝如冰刀般环顾四周,宛若凶猛的苍龙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清雅的脸上,深邃如冷泉的眼眸中此时正递送着某种残酷的冷意。
而所有人,都已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美眸中的意喻。
——谁敢伤她,谁便死无葬身之地。——
暗夜月色,诡怪迷朦。
挥了挥手,夜无尘示意众人退下,遂沉声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入殿!”
“是!”众兵将虽不解却还是毕恭毕敬地由殿中退下。
回复了沉静的大殿复又弥漫开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气息。
“我终于明白为何你被称为天下第一高手,”夜无尘淡淡道,“绝世之容,惊世之才,傲世之姿。当年流传在江湖中形容你的措词,言犹在耳。”
“过奖。”冰雁亦也平静地回答,不卑不亢。
两人四目相对之时,之间的气流一滞,随后又恢复云淡风轻。
其间,他们面上的平静与从容从未消失。
如若不是某种带着杀意的暗流涌动着,不知情的人也许会认为这是一对惺惺相惜的知己。
只是这片刻间,似水却不知为何,感觉胸口间气血翻腾,似是某种不适的感觉正渐渐扩散。
“普天之下,只有我西域王族方有紫蛇红的解药,若真想要解药,就须得留下她,而这亦也是我与中原皇帝的约定。”眸光一黯,他的神色间霎时闪过几许乖戾冷酷,“我早已说过,若是他背信弃义,我西域铁骑踏平中原指日可待。”
“你就为我一人,便血流成河,这样做有何意义?”似水突然开口,一字一句道,“你如今既已是西域之王,便该好好治理你的国家,而不是为一己私欲而大开杀诫。”
“有些事,我不需要他人的理解。”他缓声道:“心里明白就成。”
“你不明白,你怎会明白他人的感觉?你一直都是个只顾自己喜好,自私的只为满足自己所想,便妄顾他人的男子,这样的你,何曾为他人想过半分?”似水突然激动起来,一向温柔的水眸竟盈盈地蒙上雾气,声音发颤,“过去如此,现在还是如此,这便是你,夜无尘。”
她一激动,便觉得胸口欲加疼痛起来,夜无尘脸上的惊愕还未退去,便见她已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冰雁伸手托出她软软倒下的身躯,却已无法忽略她苍白发青的脸色。
“该死,是谁对她下了血蛊毒?”夜无尘大吼一声,几近失控。
互视一眼,只是片刻之间,他与冰雁都在瞬间恍然大悟,是那个带似水来到浴池的侍女。
是的,这一战他们都太过堤防彼此,却忘记了暗中窥司的眼睛,而让有心之人钻了漏洞。
“什么是血蛊?”冰雁第一时间恢复了冷静,出声问道。
夜无尘目光凛然地扫了他一眼,虽未回答,却已清楚明白地让冰雁明白了某种寓意——也许这毒,远超乎寻常。
他的心沉重了几分,瞬间衡量着闪过了几种立即为她逼毒的方式。
“把她给我!”他走近几步,冰雁微一犹豫,夜无尘又再度大吼一声,“快点,难道你想害死她么?”
他眸底嗜血,闪过狂怒与肃杀之气。
而冰雁却并不为之所动,冷然道:“你知道如何救她?”
“是!”
牢牢地注视着对方的眸底,半晌,冰雁方才缓缓地放手,转瞬间,夜无尘便已将似水猛然地扯入怀中,这一刹那,她睁开了眼,直视着夜无尘的眸底有着毫不掩饰的复杂情绪。
“我不需你救我!”她冷冷地说道,吐气如兰,却是冰刻如刀。
夜无尘一窒,忍耐住受伤的神情,低声道:“我明白你恨我,是我……对不起你。”
似水微微一颤,又听得夜无尘道:“从方才见你的一刹,我便知道你是真正的梦儿,虽然不知你是如何做到重生,但我知道你是!因为只有你,才会这么恨我。”
她别过脸,闭上眼,似是不愿多听,鲜血延着嘴角蜿蜒而下,她已再无力气多说什么。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夜无尘神色肃然,他沉默着割破自己的手腕,又将大掌覆盖在似水的额头一寸余许,盈盈的红光闪动,骤然间,似水感觉到一阵绵绵不绝的内力输入她的体内,而那阵令人痛苦的奇异热量却已渐渐地从她体内**而去。
力量与神智都渐渐地回复了一些,她勉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夜无尘,就象面深遂的海般波澜不惊地帮她疗伤,只是那平静下似有暗潮无数。
而此时此刻,在他身后的冰雁却已明白到了什么,于是不由皱眉出声道:“你在将这毒引到自己体内?”
似水一惊,再睁眼直视向夜无尘时,却见他正深深地注视着自己,仿佛有着穷尽一世都诉不尽的话语深埋其中。那略带金色的眸底似冷非冷,却如一池清泉,澄澈无波,缓沉静谧。注视着眼前心爱的女子,却又似乎已穿透了她看到很远的地方。
轻启唇,他淡淡道:“血蛊之毒是世间最难制难得之毒,自然也是无解,想要解去此毒,惟有一法。”
似水心头一窒,看见他微微一笑,那笑清冷若夜,却又妖媚若影:“移毒!”
而这以血移毒的法子,也只能适用于血蛊这种毒性,是以,冰雁根本没有想到还有此法。
他说着,又仿佛毫不在意地补了一句:“当然,这移花接木之法只能做一次,毕竟,这是西域最致命之毒,无人可解。。。。”
他说完,眉心已渐渐涌上黑气,脸色渐至苍白,似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心头恍惚间划过数种难以说清言明的情绪,最终,却只是艰难的化为了一句:“为……什么?”
夜无尘叹了口气,却是温柔地回道:“若是我死了,你是否会心理好过些,不再……这么恨我!!”
泪水,汹涌而出,一时间,似水竟不知如何回答,张了几下口,她突然哭着叫出声:“不,我不要你这么做,不要你救我,我不要你死……”
夜无尘抬手就止住了她的唇,于是下面那半句话她没能说出口,淡淡一笑,他哑声道:“以我一命,换你一命……这是我欠你的,一直都欠你的。”
他说话间,嘴角与耳际已有血丝渗出,那暗色的血,滴到似水的衣衫上,微微泛着冷漠的艳光。
血蛊之毒,是为天下剧毒,而移毒,更会加速毒性的蔓延,随着七窍流血,毒会直接侵入他心肺飞快地蔓延全身,很快就会让他五脏溃烂,死得极其痛苦。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却无怨无悔。
那血丝丝缕缕,此时并不让似水觉得快慰,却仿佛是一把利刃一下扎到了她灵魂最深处,泪如泉涌,而此时的她却竟然哽咽得无法出声。
魏魏颤颤地伸出手,她只得不断去擦拭那些越来越多的从他嘴中,耳中,甚至鼻中流出的鲜血,夜无尘的眸光亮了亮,眼角也终于有血丝出现,渗出的血如两行泪,缓缓划下他的脸旁。
这毒已在瞬间深入心肺,他知道自己已必死,也已无惧,闭上眼,他神情平静,轻轻微笑:“对不起,现在的我恐怕已听不见你说什么,也看不到你了,可是我还能说话,所以,我想最后再告诉你……”他微凉的手指轻轻地试探地触摸上她的脸庞,“是我伤害了你,一切都是我的罪,即使你永远也不会原谅我,可是,我是真的爱你……”
“别说了,别再说了……”似水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擦着他不断涌出的满脸鲜血,仿佛这样做便可以延缓他的死亡,然而那痛苦已逐渐的开始蔓延到了他的五脏六肺,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扭曲了他原本俊美阴柔的面孔。
“你不是曾说过你从小就服食各种毒物,早已百毒不侵了,饶是这血蛊是西域最毒之物,也不该这么轻易地伤到你,你骗我是不是,夜无尘,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似水失声痛哭,焦急得几乎语无伦次。
微微咬唇,身后的冰雁握紧拳头,他知道此时夜无尘最需要的便是痛快的死亡,若他能一击结果了夜无尘的性命,也会免受这样令人痛苦的折磨,然而他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看着似水满脸的泪水与一声声的呼唤,竟犹豫着迟迟不能挥下。
最后的话夜无尘已不再有力气说出来了,内脏腐烂的痛苦已使他脸色发青,逐渐扭曲,似水一把将他拥入怀中,犹如很多年前竹林的那个夜里……
曾经的那个桀骜的少年,甜美的少女,曾经的牵绊,一世的纠葛,生死的爱恨。如今,都即将消逝在残酷的现实面前。
她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这样便可以减轻他的痛苦,她知道他此时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痛苦到她心痛的无法自抑,这些本该由她去承受的一切,如今残忍地在他的身上替她承受着,而曾经那无比深刻的恨意早已在这一刻变得无足轻重,反而让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的无情,痛恨自己对一个他无情的践踏。
她痛苦的大喊:“不,我原谅你,你不要死,不……夜无尘,你听见没有!”
然而,他已是再也听不见了,最后的时刻,他只是喃喃且艰难地吐了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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