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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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明月,犹在中空,叹世事无常,笑一切可笑之人。
燕楼的房子是典型高门朱墙的豪宅。
屋脊绵绵院落层层,中间游廊相连,雕花的栏柱,彩绘的飞檐。院子里头水池假山,花草芭蕉据说都大有讲究,夜半时分,更寂静得动人心魄。
一阵晚风吹过来,如梦环视着眼前种种,莫明空虚涌上心头。
这几日一到晚上,她都分外的伤感。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念着念着不禁苦笑起来,心中泛起酸涨的疼痛感。
哀莫大于心死,她突然有些明白了这句话。
也许当初莫忘君所说的是对的,忘记了过去犹如再世为人,对她,是福非祸。
她可以既不是似水,又非如梦,选择她真正想要,再无牵挂,那也许方才是真正的自由。
然而,无论是似水,还是如梦,背负得都已太多,想避无处避,想逃不可逃。
温晴远这样的人,若真与凌云为敌,他绝对会是最棘手的敌人。
这么多年来,他心思缜密,深谋远虑,心狠手辣……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从来不怕输,更善于养精蓄锐,即使当初的他被不容于皇家,他的父亲被冠上罪名,居于败势,他也可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利用自己在江湖中的情势,利用燕楼布下种种棋子,等待时机,然后给予最大的反击。
但是若只他一人为凌云的对手,她还不会如此地为凌云所担忧
然而,他却说,连天逸都要杀凌云。
连那御座上的九五之尊,他的亲弟弟,唯一的弟弟,都要杀他。
她坐到桌边,举起杯子想要喝水,可手却因害怕而抖的不成样子。
一甩手,茶碗失手摔在了地上!
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了犹为令人心惊的碎裂声,如她心中的恐惧与担忧,深切地在这夜里蔓延开来。
如果这便是权势,这便是肮脏的权利之争,她已无法再安然地蜷缩在自己的壳里,然后等待别他人的救赎,他人的帮助。
“唉。”随着一声叹息,暗处出现了一具身影,唇红齿白,目如幽潭,眉如剑锋。俊美无匹,眉眼之中有淡淡的寂寞和抑郁,却又英姿勃发。一身深紫底色、上绣青石白蟒的锦袍,皂色长靴,随意的靠在门框上,依旧带着那懒洋洋的样子,却是性感异常。
这便是如今的天下六大高手,如今的四大世家御风山庄的庄主风如诗。
第一眼看去,他似乎是个冷若冰霜的人,俊美的脸上并没有分毫表情,犹如戴着面具一般,浑身上下都是冷漠。但再第二眼,却让人觉着那股子冷漠里透着温和如玉的笑意,隐隐约约,摄人心魂。而第三眼再过去,只让人觉得他的神情里带着些慵懒,高贵,孤傲……甚至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风流与惬意。有些庸懒的神态,却更加迷人。
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是你?”如梦不由有些惊讶,然而惊讶过后却是沉默。
“以为我不会来么?”他淡然一笑,优雅地在房中的椅上落座,为自己斟了杯茶,举杯至唇边,他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跟我走,可好?”
“不!”她飞快地回答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他的目光有些深沉,那深邃的视线中似是带了几分忧伤,几分了然,有似是心痛。
“我有不能走的理由。”她静静地答道,房内惟有月光,谁也没有点灯,任凭这窒息的黑暗弥漫在这幽静清冷的空气之中。
“呵呵,你太单纯,我行走江湖多年,泰半人心人性,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所以你的想法,根本瞒不过我。”
他顿了顿,又道:“你留在这里,是想进宫见皇上,是么?”
如梦淡扬嘴角,虽有了几分惊愕,更多的,却依然还是沉默。
静谧半晌,风如诗终于苦涩地勾唇,带着复杂的神色问道,“这样,值得吗?”
她微微垂眸,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柔韧:“值得。”
为了救凌云,为了助他,哪怕是最后一丝希望,她也要去做。
若是天逸不愿,哪怕玉石俱焚,她也要阻止他。
“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情是自己穷尽一身的努力也做不到的,剩下的,便就只有做自己能做的,你何必强求自己,去做那根本做不到的事。”他道
她直视着他,“我知道你今夜,是想来带走我,但我不能走,非但不能走,我还要借助燕楼之力入宫。”
“你可知温晴远比我更清楚你的想法,若你入宫,只怕只会成为他下一步的棋子。”
“我知道……”她微笑着,笑容中带着几分柔婉,却并非是迷茫,“这场胜负最终会如何我并不关心,我在乎的,只是凌云的安危,只要我能见到天逸,打消他想要杀凌云的念头,从此我便与凌云两人隐遁于这世间,再不过问这世间一切的是是非非。至于温哥哥想要做什么,我已都不在乎,此生,是我欠了他,负了他,即使为他所用,也不过是还我该还的而已。”
茶碗在风如诗的手中被握碎,却因着他深厚的内力而未发出一丝声响。
微微一笑,那瞳孔如同黑色的琉璃,在这黑夜中带着动人心弦的美丽,然而他的声音却是轻悠而无奈的:“原来他们二人……在你心中都是这么的重要。一个重要到让你如此不顾一切,明知被人利用亦要入宫,另一个使你心怀愧疚,可以宽容他所做的一切。”
她低垂下眸,那平静的神情仿佛清澈的湖中荡漾的水波,一圈一圈地向四周扩散,
好半晌,如梦方才轻声道:“不,不一样,我的心中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他淡淡地微扬嘴角,似乎是在掩饰什么,然而俊美的脸上,依旧是那份从容的笑意“从一开始,我便已经明白你心里只有冰兄,是我自己放不下。对不起。”他低叹一声,却仍是笑着。
如梦想要开口,却被他止住了话势。
“世人都道飘雪一剑是天下头一号冷酷无情之人,他杀父拭弟,对付敌人也绝不手下留情,可是他言必行行必果,一诺千金,萧洒自如,从不为了慕容家的富贵做违心之事,这才是真正的君子!我佩服他,但是却不赞同他将你强留在身边的做法。冰兄是世间少见的人中之龙,他是真正的君子,是我此生最敬佩之人,若你与他在一起,我……也放心。”
他淡淡一笑,似是甩开心中郁结:“人生在世,虽然可以豁达,但是不能没有坚持。可以随遇而安,但不能丧心认命;可以云淡风轻,但不能得过且过,最重要的是,可以不顾一切地去爱一个人,却要懂得放手。”的a0
如梦怔了怔,似有什么声音哽在喉头,却是吐不出半个字来。
他的话,她懂。
而她的心,他更懂。
风如诗见她如此,知她心中有愧疚,伸手抚摸着她的额发,他笑道:“傻丫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拒绝我是迟早的事,这世上不可能事事都称心如意,我虽早已看惯了生生死死,却也终究是个俗世中人,但是这二十多年来,我生于世家之中,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容貌非凡,拥有这些已经比这天下的很多人幸运了,又怎能企求事事尽如人意,只是真要放下你,却比想象中更难,所以如果以后你想要干什么,那么我帮你去做,你若想要杀什么人,就由我来杀;你若想去远行,我便会陪你……这也是我唯一可为你做的了,小丫头。”
如梦的心里不禁震了震,她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俊美如铸,面如冠玉,风流倜堂却又是如此的温柔豁达,只怕天下间不知多少女子为之神魂颠倒,趋之若骛。他的出色足以让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愣神半晌,可是真正的了解他的人方才会明白,最出色的却不是他的身家,不是容貌,更非震撼天下的武功,而是他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更是他洒脱豁达的心态,拿得起,放得下,独具一格,难以言喻的魅力。
他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更明白自己要得起什么。
自由,富贵,权势,名利,对他来说也许最重要的便是随心所欲地活着,甚至为之他可以放弃一切令人艳羡的东西,这份潇洒自若,这分豁达即使是如今已身为御风山庄的庄主了,也没有半分的改变。
如梦微蹙秀眉,却是淡定而忧伤地看着他:“所以,你不会再阻止我的决定是不是。”
他沉默了好半晌,终于出声道:“是。”
那声音如同午夜漫回的钟鸣,穿透心肺,久久回响,一字一句地停顿:“即使明知你这么做会搭上自己的一切,可我仍然……”他有些说不下去,深吸口气,凝重地看着她,“仍然没有任何的立场去阻止你,改变你的决定……”
她心头一酸,心绪万千复杂起来。
唇畔却是悠悠地划起一抹淡笑:“我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的呢?虽说爱着凌云,却终还是背叛了他。”
风如诗的目光凌厉起来,直视着她:“你若这样说,便是看轻了我,更看低了他。”
“我与冰兄结识已近十年,这数年来,每次他心绪不佳之时,我便会陪他饮酒或喝茶,他这人生活极有节制,无论衣饰珍宝,还是山珍海味,甚至名剑器皿,吃穿用度,他都不甚讲究,似乎无欲无求,他也不是个爱多言之人,有事总爱放在心里,不爱于外人道。我曾佩服他的气度与风华,那种泰山崩于前依旧面不改色的平静,看似温和却又疏离淡漠,仿佛早已置身于红尘之外的超然,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他笑谈着,仿佛是在回忆过往,“还记得他成为武林盟主的那日,武林中不少人不服,更有不少人向他挑衅,他却只是云淡风情地一笑,不见半分怒色,亦没有一点心绪的波动,当时我便知他从来就没有把这武林中人皆所向往之位放在眼里。新帝大婚的那一年,民间流传说皇后失踪,帝病倒,我那时尚不知他便是皇子,却见他时常淡淡看着远方,似是隐有叹息,我那是头一回见他有了其他表情。后来,你出现在了庄中,一番周折之下,你被带入了宫中,这时,我知道了他的身份,竟是当朝皇子,帝后大婚那日,我来找他,却见他一人独贮树下,整夜未眠。我与他相交这么多年来,惟有这二次,我看到过他脱离了平日里一贯维持的淡然神态。”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道,“而这一次,则是我去西域找他,从他那里我看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燕楼的信,信中将你与飘雪一剑的事已说得分明,这回,我见他失控得竟然将手中的竹笛都掉落在了地上而不自知,随后生生地吐出了一口血。”
如梦惶然地看着他,仿佛是不敢置信。
温哥哥竟然派人,给凌云送了这么一封信,他……为何要这么做。
心忽地被揪痛了起来,仿佛被千万把尖刀在身上宛割一般。
风如诗见她面色苍白,似是站不稳身躯,立即上前扶住她:“你与他,竟都是痴人!”

如梦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去了……西域了?那他……可还好?”她说到一半,突然泪流满面,摇头道,“不,他不好,他若是好,怎会呕血,是我对不住他,是我……是我……”
风如诗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心痛道:“你这个傻子,他呕血怎会是因为怪你和气你,他只怨自己,竟不在你身边,让你独自面对了这么多艰难的抉择,他怎会不理解你的苦衷,又怎会不理解你的善良,他只怨自己不能尽早解开那软筋散的禁锢,害得你为他人所制,一步步落入他人的圈套,如今甚至还被利用,将信都送了他的手上,所以,冰兄当时只说了一句话……”
“是……什么?”
他轻拍着她的背,深深地道:“他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一声声,十丈红尘渐旧,只酿陈酒一觚,饮者,几多怅惘,不过都是红尘过客。
“小姐,宫门口到了,再往后我们便不可进去了。”
宫门前已停了不下百余顶轿辇,皆是这批新入宫的秀女,而她的身份,则再简单不过地已定在京中某正三品都尉史的门下。身份既不算低,又不会高得引人注目。
一个弱女子,想要见到皇上,惟有此一条路。
秋似水的身份已不可再用,皇上虽然在沧明王死后追封皇后为敬敏圣皇后,却不可能在世人面前昭告她未死的真相,君无戏言,否则威信无存,这便是皇权的一部分,任谁也不可憾动。所以秋似水,将永永远远地作为皇陵中的一块石碑而存在着。
“要见皇上,无外乎三个方法,一,以朝臣女眷或者宫中某妃嫔家亲的身份入宫。二、乔装改扮成宫女混入宫中。三、以这届秀女的身份入宫。”
“以女眷身份入宫的方法最为稳妥,却必须要静待时机,可能要等上三个月方能安排。乔装改扮成宫女的方式入宫虽能较快地入皇庭,却恐怕极难见到皇上,毕竟普通的宫女是极难见到帝王。而以秀女的身份入宫则只需要一个月,一旦过了初选,便随时有可能面圣。”
于是,她选择了第三个方法。
温晴远的安排本没有错,只是离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轻轻地在她身后唤住了她。也许就在那一刹那,他的心中有着后悔,而她却并没有回头,轿辇前,如梦就这样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不徐不急,然而就跨上轿子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就那样站着,挺直着瘦弱娇小的身躯,衣裙飘飘,在白衣的映衬下更显得洁净而素雅,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一字一句,她的声音轻柔而低微:“温哥哥,那个位子,真那么好么?”
她说:那个位子,真那么好么?
温晴远望着她的背影,一霎那间,心绪复杂得难以言语。
而她已步上轿辇,放下了帐帘,隔开了帘外的人。
从此再度隔开了他们咫尺天涯的距离。
宫廷的选秀制度一向便非常严厉,皇上的后宫并不充裕,也因此每个停在宫门外细细接受检查和登记的秀女们,脸上都带着憧憬与期盼的神情。
相对于其他女子的好奇与雀跃之情,她显得有些无奈与沉闷,与她们所做的瑰丽的后妃梦不同,她对这皇宫之中的一切从未产生过任何的幻想……
也许要许多年以后,她们的青丝白了,她们细嫩的皮肤不再光滑,她们的年华不再了,
才会真正了悟到后宫对一个女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皇宫仍是那般奢华巍峨,红墙黑瓦。
气度宏伟非凡。然而无论多么的华丽与壮阔,无论多少权势与金银的堆积,
在如梦的眼中看来,这座宫殿带给她的感触,却只是那股难以掩盖的沧桑,以及,孤寂。
那是一种暗无天日的孤寂,和黑洞般无底的沧桑。
摸不到,看不到,只留下心头复杂的感觉。
也许那个御座上的人,也有着与她相同的心境。
事隔许久,也许他变了,而她也变了,然而这记忆中的金碧辉煌的皇宫却依旧如昔般。
她不在乎温晴远有何目的,更不在乎他是如何地利用自己在宫中的棋子为她打点好一切。
至少,她知道自己只需要静静等待最后的那一个时刻。只要能救凌云,无论谁人想要这天下,谁人想做什么,都与她无干。
秀女检查,说起来是由年老的宫侍们带着众妙龄秀女们检查礼仪,品德,相貌以及身体,然而谁该入选,终究还是由那些有着后台背景,在宫中有人的人说了算。
否则任你如何貌美如花,或是出名的才女,若是打点不足,或者出身不够,还是被一句话婉言拒绝出宫。
如梦便是其中之一,她虽然也如众人一般行检查之仪,却并没有任何一人真正地动过她一下,帐帷内,老嬷嬷们眼观鼻,鼻观心,只是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高喊一声:过!
便放了她过去。
虽然事先已知道以温哥哥的能耐,她自然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但真事到临头,却依旧顺利得让她吃惊不已。
燕楼步下的天罗地网真是无处不在,连宫廷内的官员,大内的嬷嬷和太监们都不会错过,普通的江湖帮派内,入网的鱼虾恐怕更不知凡几了,而要颠覆这天下,恐怕只是翻云覆手之间了。
“到了这便是后宫了,各为秀女须得举步规行,明日皇上与众位嫔妃娘娘们会在凤丽宫设宴款待众位秀女们,请秀女们好生安歇。”
引着众秀女入了鸣秀宫后,几个执事太监细细嘱咐吩咐了,便散去了。
一听说明日便可见到皇上,众女子们不由发出一声又惊又喜的叹声。
这还是头一回听说匍入宫便可见到皇上的,不得不说是天降大喜的消息。以往按照宫规,秀女们即使顺利地通过了宫侍们的检验,还要经过几日的礼仪,修养,宫规的教养,途中若是有不合格者,还要继续剔除出宫,同时由画师画像,经由皇上御览过后再慢慢挑选,并非是过了第一关便无事的。更有心思剃透的,亦想到了要利用这段时日,好好地打听一些宫中的规矩,打点些人事。
如今方才是一日,皇上便要见她们,这不得不说令众人又惊又喜之余有些惧怕。
如梦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妥,却一时又思忖不出什么,只得暗笑自己多心。
“还以为要好些时日才有机会得见圣颜,想不到皇上这次竟这么快地便召见我们。”
“真不知明日穿些什么去见皇上才好,姐姐你便好了,不用打扮都已是艳冠群芳。”
“妹妹说笑了,看妹妹才是有福之人,以后还要妹妹多加关照。”
秀女们互相之间已开始了吹捧和试探,如梦有些意兴阑珊地朝庭中走去。
园中垂柳依依,和风带着花、草、木的香气一阵一阵飘过来。
千条万条柳枝起伏,点点柳絮轻飞曼舞,掩了内里片片绚烂春花。
楼台亭阁、水榭流檐、白玉石桥、绿波粼粼、百花吐放、青枝相衬……一切静谧如画,无法形容其妙。树与花草的间隙里,数座楼阁的轮廓若隐若现,大度气派,却也婉约优雅。
虽是只是安排历届秀女所住的宫院,却依旧是景色宜人,而比这景色更耐人寻味的,更是众美人们的风情,如百花争艳丽般令人移不开视线。
相比起她的沉静,那些生长于官宦之家,只知春花秋月的少女们则显得兴奋许多,一待太监们离去便像喜鹊般叽叽喳喳地围绕在一起互相打量招呼着,一些原本就相识相好的更是互相靠在一起说着体己话。
如梦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从来不是个足够聪慧的女子,也不够坚强,不够淡定,然而她仍只愿执着于自己的情,自己的心。
若非她的这份执着,她又怎会继续在这尘世中颠沛起伏,流浪飘零。
桃花也要谢了,海棠开过,就是梨花。
往后,她还想能看数千回这样的春日,与凌云一起,看遍山水河川。
所以,还不够,还不够……
他们的日子,还不够……
当今中宫无主,两大贵妃一个被赐死,除此之外,后宫中已被封位份中,妃已是最高的品秩。
传闻如今的帝皇性情冷酷,因着沧明王之故,对世族贵家极是忌讳,凡是从世族选入宫中的妃嫔从不封至高位,更不太临幸。也因此,这次的大部分入选的秀女也都是些中等平级的官宦人家所出,相比之下,当朝尚书刘临的侄女,唯一的最高位分的淑贵妃之表妹——紫容的身份便显得尤为鹤立鸡群。
与淑贵妃不同,紫容有着一付堪称颠倒众生的迷人容貌。长及腰下的如柳青丝,全部披散着,微微撩动,斜挑的单凤眼,含媚微翘,淬若秋水。配上挺直的俏鼻和玫红的薄唇,顾盼之间流光异彩,**一段冰清玉润的风情。对视时,只觉得那清澈明静的桃花眼似乎瞬时漾起了水雾般,水汪汪地流动著妖媚至极的色泽,似是有著无限的情丝。
如梦知道,她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焦点,不消片刻,在众人互相之间打听了虚实之后,紫容的周围便围绕了不少女子们,她的容貌,身家,足以使众人误会,明日皇上的设宴正是独独为她而来。
刘临是前朝的辅政大臣,又在剪除沧明王一派时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当今圣上的一边,可说是如今朝野上极有份量的一个臣子,然而既有沧明王的前车之鉴在那里,刘临又怎敢独大而引起皇帝的忌惮,他明哲保身地退居二线,时常称病在家,并不干预朝政,然而即使如此,却并不代表他不曾担忧过自己的地位,女儿迟迟不受宠,虽然贵为贵妃,却连一个小小的秦妃都压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让自己的侄女——紫容入了宫。
年仅十八的紫容的美名早在数年前便已传遍天下,她自小便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更出落得楚楚动人,倾城绝世,但仅仅这些并不足以让刘临送她入宫。
紫容最令他放心的是,她虽年幼却极懂得进退,并不**奢贵,总是维持着她宽厚与优雅的一面,在后宫之中生存所必须具备的条件她都有了,而不符合她年纪的深沉与细腻,她也有了。
“这位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
紫容对待每个人都温和而有礼,却唯独对如梦,似乎更加另眼相看。
如梦并不知道她的来历,只是微微点头,道:“我叫如梦。”
紫容微微一笑,明媚若春:“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真是好名。”
如梦心念一动,再看时却见紫容依旧与其他女子们寒喧着,似乎刚才的那一句对话只是她的错觉,隐约地,直觉她意味深长的目光似乎偶有飘过她的身边。
如梦却懒得再去细想。
既然明日便可见到天逸,那么其余的她已不需要去多想,毕竟她绝对不会是这些在后宫争宠的女子中的一员,过去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无可能。
她与她们,再不会有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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