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月亮惹的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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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学的那段日子,可能是在异乡的缘故,秋影和颜昆经常联系。两人在电话里诉说着对大学的不适应和对新生活的憧憬。但是到后来,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就越来越少了,可能是由于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抑或是两人所处的环境的大相径庭。
秋影由于高考的失误,调剂到这个大学来,感觉事事不如意,心里堵得慌,像一个上错花轿嫁错郎的黄花闺女。而颜昆则是考上了自己理想的大学,正是春风得意马蹄急,浑身上下洋溢着欢快的气息。所以在电话里,要么是秋影大发牢骚,颜昆默不做声;要么是颜昆高谈阔论,秋影默不做声。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电话也少了。但在秋影心里,她怎么能忘记这个曾经日日与她朝夕相处、夜夜闯进她梦乡的男生呢?其实,秋影在高二的时候就偷偷地爱上了颜昆,但是那时候学习紧张,父母和老师又是千方百计地打预防针,好像早恋就像禽流感一样,一旦感染就危在旦夕,所以秋影就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那时,秋影、小鱼、颜昆和丁菱几个都非常的要好,他们经常在一起学习打闹。颜昆对秋影也很好,秋影已经很满足了,能天天见到他,天天和他一起说说笑笑,已经是紧张的学习之余最大的享受。她不想打扰颜昆,因为他有着鸿鹄之志,并且已经为它付出了千辛万苦,她不能拖累他。
秋影虽然当时不是很懂爱情,但她明白爱情不能太自私,不能为了一个人快活而毁坏另一个人的幸福。爱情之花在只有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地方才能大放异彩,傲视群芳。秋影坚信自己和颜昆有一个金子一般的未来。她甚至偷偷地想着自己和颜昆能考上同一所名牌大学,然后在象牙塔里建造一座属于两个人的爱情城堡。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秋影的梦想流产了,正像古诗所描述的那样“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况且颜昆还不知道秋影的心思。有几次秋影真的想向颜昆坦白,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她是一个骨子里流淌着唐诗宋词的古典女孩。
而现在颜昆和他的话越来越少,能不让她伤心吗?所以9月份,秋影的天空就没有蓝过。这就是为什么开学的那段日子,秋影离群索居,郁郁寡欢了。并不是她真的很讨厌这所大学,而是心里有着苦楚却无处诉说。
她每次给颜昆给写信,都会在末尾附上一首诗词来诉说衷肠,可是却落花有意,流水无心,颜昆毫无察觉,反而像一个文艺家把这首诗词鉴赏了一番。秋影真的又气又恼,平时睿智聪明的颜昆怎么连这么明显的意思都还不懂呢?
宴殊的《清平乐》: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流水依旧东流。他不懂。
欧阳修的《诉衷肠》:清晨帘幕掩轻霜,呵手试梅妆。都缘自有离恨,故画作远山长。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他不懂。
张九龄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他还是不懂。
国庆长假的时候,秋影回了趟家,主要是因为颜昆要回来。秋天的月亮,温情脉脉悬挂在枝头诉说着无尽的相思。颜昆来到了秋影家,她别提多高兴了,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见到了神医,她真的希望从今晚开始,她的心病能痊愈。
秋影叫颜昆坐一会,自己去卧室加件衣服,抹了点粉底,涂了口红,忙碌了十多分钟才慌慌张张地跑到了阳台上和颜昆一起赏月。两人靠着栏杆并肩站着,月光柔柔地披在身上,像是一段绸缎。
颜昆好像省悟这情势太危险,今天不该自投罗网,脸上有点不自然。他的眼睛怯怯的,像一个害羞的孩子。秋影一肚子话像是出狱的囚犯兴冲冲地往外跑,她不停地问这问那,脸烧地通红。而颜昆只是礼貌性地一一作了答。两人的谈话的节奏一快一慢,于是心越拉越远,只好都望着月亮默不作声了。
颜昆偷看秋影的脸,光洁得像剥了壳的煮鸡蛋,眼睛像一潭深水,闪着幽幽的亮光,嘴唇上月华洗不淡的红色变为滋润的深暗。秋影知道他在看自己,回脸对他微笑。颜昆想起了《都是月亮惹得祸》这首歌,生怕自己做出傻事。他站起来道:“秋影,我要走了。”
秋影道:“时间早呢,忙什么?我们都好久没有见面了。”
“我要站远一点——你太美了!这月亮会怂恿我干傻事的。”
秋影的笑声轻腻得使颜昆心里抽痛:“你就这样怕做傻子吗?怎么刚分开一段时间,你见了我就这样紧张?我又不是老虎,吃了你不成?”她转脸顽皮地说道。
颜昆低头不敢看秋影,可是耳朵里、鼻子里,全是她的气息,脑子里也浮着她这时候含笑的样子,像漩涡里的叶子在打转:“我没有做傻子的勇气。”
秋影幸福地微笑着,想起了方鸿渐和苏小姐的月下的故事,于是低着头小声说:“KIS*E!”脸上像喝醉了酒似的,通红通红的。她奇怪自己今晚竟有这样的勇气,看来月亮不是在怂恿颜昆一个人。可是她只敢躲在英语里命令颜昆吻自己。

颜昆没法推避,回脸吻她。这吻的分量很轻,范围很小,仿佛西方人见面礼仪性地碰一碰,一种敬而远之的亲近。吻完了,秋影把头枕在颜昆肩膀上,闭着眼睛,像酣睡中的小孩子一脸的天真。颜昆不敢动,好一会儿,秋影梦醒似的站直了,笑着说:“月亮这怪东西,让我们都变得怪怪了。”
“并且引诱我犯了不可饶赦的罪!我不能再待了。”颜昆这时候只怕秋影趁热打铁。
“好,让你走,明天见。”秋影看颜昆脸上的表情,以为他情感冲动得利害,要失掉自制力,所以不敢留他了。颜昆一溜烟跑出门,掏出手帕在嘴上抹了抹,仿佛接吻会留下痕迹似的。
秋影目送他走了,站在阳台上。心里快活极了,像是长一双翅膀的小女孩,觉得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尤其是今晚的月亮。后半夜躺在床上,仿佛躺在云朵上,说不出的舒服和兴奋。
后来的几天,他们没有再见面。一直到秋影回到了学校,才收到颜昆的信。心想一定是颜昆的真情告白,他一直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她手里拿着信,就像收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地晕头转向,没有看就直接拨通了颜昆的电话,她想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幸福。
“颜昆么?我刚收到你的信,还没拆呢。信里讲些什么?是好话我就看,是坏话我就不看;留着当了你面拆开来羞你。”秋影的声音又柔又甜,像棉花糖。
颜昆吓得头颅几乎下缩齐肩,眉毛上升入发,知道秋影误会这是求爱的信,还要撒娇加些波折,忙说:“请你快看这信,我求你。”
“这样着急!好,我就看。你等着,不要挂电话——我看了,不懂你的意思。回头你再解释吧。”
“不,秋影,不,我没脸再见你——”不能再遮饰了,颜昆大声道:“我喜欢的是——是小鱼。”仿佛怕死鬼杀头前的大喊,说完了如释重负。
像是晴天里的霹雳,秋影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电话筒一阵可怕的沉默,仿佛天亮前的寂静。
颜昆急了:“秋影,我一直喜欢的就是小鱼,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对我的爱意,我也早想和你说清楚了,但小鱼和你是最好的朋友,我怕说了,你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也影响你学习。那天晚上是我的不对,请你原谅我。”电话一直都没有声音,但颜昆只想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以求解脱。“我希望你不要难过,比我好的男生很多,希望我们还能做朋友。”
“没,没事。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们还是朋友。”秋影的声音颤抖着,像是站在冰窟窿里说话。而眼泪就像火山岩浆喷涌而出,沿着面颊滚落下来。没想到,刚才还在云端,现在就掉进了水坑。那一天,秋影没吃饭也没上课,就一直睡,一直睡到全身疼痛,才爬起来拆开了那封信。
秋影:
我不知道和你说什么好,但是再也没办法不说了。你、小鱼和丁菱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喜欢却是小鱼,这是我们分开之后我才明白的事情。而你和丁菱都是我的红颜知己,我们纯真的友谊已经成为我高中时代最美丽的风景和最宝贵的记忆。我不想失去它,所以我必须和你说明白。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掩饰下去会更残忍。我希望你能理解。
我早已明白你对我的深情,我也很感激。这一个月来你写的信,你说的话都已深深的打动了我,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这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虽然空间不是距离,时间不是问题。但我还是没法欺骗自己。我真正喜欢的小鱼。一个月前,她已经答应了我的求爱。
对于那晚的事情,我非常的抱歉,本来我想和你说清楚的,但一时糊涂,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既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小鱼。我不奢望你的原谅,但恳请你不要对此耿耿于怀,只有向前看,才能得到幸福。我希望你不要怪小鱼,整个事情她没有一点错,都是我的举棋不定和患得患失所造成的。希望我们还能象从前一样成为好朋友。
对不起!
最后祝福你早日找到自己的真爱。
你永远的朋友:颜昆
看完颜昆的信,秋影只是一个劲儿的哭,都怪自己自作多情,哪能怨别人呢?小鱼是自己的好姐妹,有颜昆在她身边她一定很幸福。颜昆是自己的好哥们,有小鱼在他身边他一定很快乐。只有自己是多余的,不该没事找事,害朋友担心焦虑,除了祝福他们,秋影找不到其他的补偿方式。几天后,秋影分别给颜昆和小鱼打电话,说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同时祝福他们幸福。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后来一段日子,身边发生了那么的事情,秋影也渐渐忘记了伤痛。
火车还在哐啷哐啷地行驶在南国的大地上,天已经蒙蒙亮。秋影现在回想着自己的第一段感情,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咬噬着的伤口,很疼;又像风湿病,一到刮风下雨天就隐隐作痛。火车很快就要到站了,夏蝉和蜜琪也醒了,大家收拾了一下就下了车。夏蝉送蜜琪回家,而秋影独自拖着一个大箱子,坐上了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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