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死别,相对无声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冬已被他茫然的走完,虽仍是乍暖还寒时分,但大地间已隐隐有春的气息。(读啦网网友发布)
他驻足,眼前的山是攀爬还是绕道?
叶泉才问着自己:“我有目的地吗?没有。”于是他开始漫无目的的攀登。他早已迷失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走到那里都是一样的,因为走到那里都是孑然一身,有的只是孤单相伴相随。
这是一段不知名的山脉,但不知名并不代表它不美,这里的风景就很美。
叶泉才正坐在最美的地方,最靠近大自然的地方就是最美的地方,他的脚下就是壁立千仞的峭壁,他就坐在悬崖边。
这里有山,有水。向前看,对面也是座山。向下俯视,峭壁足有百余丈之高,其间竟长着三棵老树。悬崖的最底处有水有岸。此时正是河水解冻之时
,水势不小却不知从何处来,流向何处去。岸边靠近悬崖一面的岩石夹缝中疏落的长着几丛叫不出名字的野草。
有水的地方就有生命,即使再微小。有人的地方就有思念,即便再孤单。这本是个人间仙境,也是个适宜想念的地方。
叶泉才就坐在悬崖边静静的欣赏着西下的夕阳,有风吹过他的周身,他感到无比的舒畅,也无比的寂寞。
如果心爱之人陪坐在他的身旁,便可携手看夕阳美景,品茗赏月,摘星下酒,彻夜长谈,共见日出……
这里的日出会不会有黄山的美?黄山,贝儿,叶泉才的心一阵痛楚。他没有刻意的去想她,但他总是不经意见联想到她。
美妙的总是短暂的,美好的总会被人破坏。
此时叶泉才的心境已被破坏,因为上山与下山的唯一通路依稀传来打斗声。打斗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嘶吼声、惨呼声。接着连闷哼声、骨头破裂声、
兵器破空声都已变得真切起来。
春的气息也被遣散,空气中带有血腥的味道,浓的已经不适合想念。叶泉才来到小路前时,打斗双方已经登顶而来。
三十五人围剿八个人,这八个人中有七人将一个女子护在身后。
三十五人已成包围之势,双方都没有动,动的只是口鼻中呼出的热气。
他们的眸子已杀的血红,有的披头散发,有的面带血污,有的一瘸一拐,各有不同。但他们的神经都拉得像一张满弓。
叶泉才平生最厌恶的一样事情就是恃强凌弱、以多欺少,尤其是男人打女人他最为痛恨。路见不平需当拔刀相助,他决定问下这八人的来路,然后出
手相助。
他将目光转向那个女子,她应该是这七人的首领。
那女子背着叶泉才面向仇敌,叶泉才欲出声询问,所以下意识的望向她背影一眼。只一眼,因为这世上除了她本没有值得他细看的女子。
只一眼,他的身体与灵魂忽然都镇住了!
世上也许有很多比这还美丽的背影,但是这个背影却是叶泉才最熟悉的背影,是那个让他夜夜魂牵梦萦,日日苦苦等候的背影。
叶泉才喉咙一阵干涩,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需要冷静下来,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忽然拔剑冲入包围中,剑光如虹,刹那间连
出七剑,这七剑快若闪电,七个彪悍的持刀黑衣人嘶喊着倒下,他们中剑的部位都不是致命伤,但他们已失去出手的能力。叶泉才出手的时机掌握的
恰到好处,连伤七人已是最好的结果。叶泉才收剑回撤,还站在原处,如果不是地上倒下七人,谁也不相信他曾出手过。
他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出手伤人,他的目的就是保护眼前的人儿,带着她安全离开这里。
此时那女子始有机会望向叶泉才,她的脸美丽而苍白,眼神中竟是恐惧与凌乱,她的身体紧绷着。但当她望见叶泉才的时候,她整个人忽然松懈下来
,呼喊声中充满了欢欣喜悦。
“小叶,是你!”她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遇见他。
叶泉才看着她的脸呆住了,连半点反应都没有。多日的等待终于见到了最爱的女子,就在方才对她思念的时候,她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但她看来是
那么的憔悴,叶泉才的心都碎了。
但只要信念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叶,你快走,快走。”她满脸焦急的催促着。“你赶我走还是不愿意我帮忙?”“就当我赶你走吧。”叶泉才微笑道:“那我就不走了。”
贝儿咬了咬嘴唇,他们都是倔强的个性,平时她可以说服他,他对她也是言听计从,但这般情况下就算用十匹马拉他他也不会走的。
他曾赌咒老天瞎了眼,让他见不着她的面,可当他看见她的人,他的抱怨全然不见。她是他的镇痛药,是他生命存在于世的意义。
遇见她是福,遇见这么多无关的人却是祸。这一夜的相遇是福是祸?他已不在乎了。
他只在乎过了这一夜,他是否能与她高飞远走。看着她的脸,他的信心又恢复过来了,如果能够拉着她的手闯出去那该多好。
三十五人的包围阵势还在那里,叶泉才却视而不见,从他看见贝儿第一眼起,他的眼中已别无其他。这是一种不好的习惯,但他改不了。
空寂的绝顶传来两阵咳嗽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接着一个干瘪的声音响起:“好俊的功夫,年青一代中竟有如此身手的少年俊杰,不知少侠如何称呼
?”问话的是对面中间的一位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布衣皂鞋,他的人和他的声音一样干瘪,但他的眸子却暗藏精光。
“我不是什么少侠,你也无需知道我是谁。只要有一个人知道我是谁就已足够了。”
青衣老者左手边的一高个老者破口大骂道:“我二哥见你连伤七人,看你是块材料才搭理你,你他妈别不识相。快快通报姓名乖乖受死。”他面若黑
炭、眼若铜铃、人似铁塔,令人望而生畏。他声若洪钟,话语间透着一股威信。背上一把黑布包裹的鬼头刀足有六尺之长。
叶泉才没有望向他,他只是静静的温柔的凝视着贝儿,淡淡道:“我只不过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已,你们要报仇我没意见,我只有一个请求。”
干瘪老者道:“请讲。”他认定叶泉才是个人才,有意招纳,所以言语中颇为客气。
叶泉才道:“你放他们下山,我留下。”贝儿刚想开口,被叶泉才制止了。他再明白不过她的心意了,他知道她也能明白他的心意,因为一命换一命
,本是他甘愿做的交易。读…啦
高个老者狂笑道:“哈哈,你们这群人都是瓮中之鳖,我二哥凭什么答应你们?”干瘪老者右手边一个矮胖老者一直默不做声,此时开口说话道:“
我们魔教三位长倘若联手,天下间恐怕还找不到一人能全身走脱的。”他的嗓音尖细,语气尖锐刻薄,言语间更充满了嘲笑与讽刺。
叶泉才本已猜到这群人来头不小,但他怎也想不到贝儿竟与魔教结怨,他望向贝儿,贝儿只是扭头不说话。叶泉才也就不再深问,此时也不是询问的
时候。
魔教长老武功之高,他早有耳闻,不料一下来了三位,倘若要他全身而退都实属不易,何况保着贝儿离开,他不由苦笑,这一次当真凶多吉少。
叶泉才咬牙沉声道:“一命换一命,只要你放走她,我留下,只守不攻。”
只守不攻,他已再次做出让步。只守不攻,所有人望向他,有的心生怜悯,有的不屑一顾,有的目光中不禁露出敬佩的神色,有的则将叶泉才当成了
疯子。
只守不攻,其实只是拖延时间,然后慢慢等死。
“小叶,你疯了?其实你不必为我这么做,不值得。”贝儿神色忧郁道。
叶泉才盯着贝儿的脸,这世上很多事确实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抽身离开。但他离开就意味着他将失去她,那么他留着自己的性命
还有什么意义?为了心爱的人而付出,没有值不值得的说法,没有!
生命的意义,在于你有所爱之人;生命的意义,在于你可以为你所爱之人做些什么;生命的意义,不是单纯的自己活着。
叶泉才不答她,他怕心软,他更怕眼泪就此滴落。他竟狠心不去理会她,他的心在滴血。
干瘪老者仰视星空良久,道:“少侠倘若是放走其余七人,老夫绝不阻拦,只是这位姑娘必须留下。”叶泉才露出痛苦之色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干瘪老者眼中露出痛惜之色道:“没有。只是我不会出手杀你。”叶泉才望向老者,抱拳顿首道:“叶泉才多谢老人家了。”
老者赋予了他与心爱之人携手抗敌的机会,他很感激他,然而道谢完后两人又将回到对立面。
干瘪老者摇首念道:“叶泉才,叶泉才,可惜可惜,布蝴蝶阵。”二十八人顷刻间展成两路,从左右夹击叶泉才等九人。
魔教长老等人授命之初就已接到活捉贝儿的命令。众刺客对贝儿下手自然轻了几分,但对余人则格杀勿论。
七人仍旧围着贝儿,以铁桶阵苦守,但以蝴蝶阵破铁桶阵再好不过,凭借人多势众相互变换顺位,互补空隙,招招紧逼,令人防不胜防,逼得九人连
连后退。武功较弱的三人或肩头或手臂已然挂彩。
这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叶泉才长啸一声,剑光霍霍,连刺出六剑,又放倒三人。他此刻全神贯注,又有贝儿在身侧,更是信心满满。
贝儿就在触手可及处,他要带她走,毫发无伤的带她走。
想走就要击退刺客,击退刺客就要以彼之长,攻彼之短。
蝴蝶阵又名引蝶阵,阵法环环相扣,如蝶翼状。用攻击速度与人数弥补出招的间隙,用最小的损失带来最大的战力,要求配合严谨,时间拿捏得当。
要破蝴蝶阵,就要以快制快,以快打快。叶泉才有这个信心。
再默契的配合,都只是配合,永远没有如臂使指来的自如,叶泉才现在就很自如。
他踏入阵型其中一环,走顺位将迎面一人刺倒。又再入另一环斜身一剑洞穿另一人的脚踝。
如果说这群刺客是蝴蝶,那么叶泉才就是蜂,极富攻击性的蜂。
干瘪老者见势不妙,但他老成持重,此时仍旧指挥若定,大声道:“解阵,分出七人随我。其余人圈地围攻。”
他突然出手,三把带着翅膀的飞刀歪斜而又缓慢的打向了叶泉才。他说过他不会出手杀叶泉才,所以这三把飞刀使的绝非重手。
叶泉才凝神用衣袖将它们卷入手中时战局已经风云变幻,十来人迅疾的将叶泉才围在方圆两丈的区域里,绕圈游走,却始终不出手,刚才那暗器飞刀
当然只是为布阵拖延时间而发。叶泉才两次想突出重围,却苦于无处下手。
这批刺客深谙叶泉才的手段,此刻这般布阵就是等叶泉才出手,然后争个鱼死网破。
两只手再快,还能快的上数十柄夹击而成的漫天剑光?叶泉才对自己的轻功有信心,但在他空中无法借力之时,两位魔教长老的联手攻击他有把握躲
开或招架吗?他心里没底。他望向手中的三柄飞刀,在贝儿危难时他已别无选择。
他必须拿出压箱宝底。
他曾诺下重誓非危难时刻绝不使用杀人暗器。他知道一旦他破戒,日后必将惹上麻烦。
但此刻若不出手,还有什么日后可言?如果贝儿不在了,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去珍惜,还有什么未来可以期待?
他看着飞刀,他能感到它们的寂寞,巧匠将它们打制出来就是要它们去饮血的。
他平日是不使用暗器的,这并非因为他不精通,有眼光的老江湖一眼就能认出他发暗器的手法是何门派,只要暗器不射向他们他们就有命留着报出这
个门派的名字。
叶泉才抚摸着飞刀时他已经出手,数十人中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的出手,或者他们根本就看不出叶泉才是在出手。直到其他人看见有三个人一齐倒下
,喉咙中插着把飞刀——魔教长老才能使用代表权力的双翼飞刀时才知道那温柔的抚摸竟是杀戮的前奏。
有器必出,有出必杀,有杀必死。
杀人的暗器就是这么残酷,这批刺客并不怕死,但无声无息的死亡足以令常人丧胆,等待这种无声无息的死亡的滋味更比死还难受。
叶泉才眼中闪过杀机,淡淡道:“退开,我不想杀人。”
一个平时温柔的人真正动起真怒的时候是非常可怕的,能令叶泉才愤怒的事情并不多,他知道他们在拖延时间,他也知道各侍其主总有难言的苦衷,
但他们确实不该在此时此刻拖延时间。
时间就是生命!
他们开始后退,退的很快,就在刺客们后退的时候一个人却迅疾的冲向叶泉才。
那高个老者提着一柄鬼头刀向叶泉才砍来,他的啸声响彻云霄:“小子,投胎去吧。”他人高马大,七十三斤重的厚背鬼头刀竟有五尺三寸长。一式

“风卷残云”虎虎生风,顿时碎石卷起,尘土飞扬,叶泉才不愿正面撄其锋芒,脚尖一点,人已在两丈之外。高个老者一刀劈空砍在地上,地面转瞬
被刀气压出一条八尺长的印痕。高个老者急道:“有种别跑。”叶泉才刚待说话,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阴气袭来,他看也不看,手腕一抖,回剑一挡,
“叮”的一声,身后之人的兵刃就撞在叶泉才的剑身上。身后那人忽然变招,斜刺叶泉才左肋,剑招尚未递出,叶泉才好像早已知道一般,脚尖又是
一点,又往前进了一丈。
背后出剑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矮胖老者。高个老者甚为生气,破口大骂道:“我说老四,你没看见我正在和这小子斗着呢吗?快快退到一边看我怎么
砍下这小子脑袋的。”他边说边比划,显是个不服老,不服输的老头。
矮胖老者道:“单凭你能赢得了他,怕是连他衣襟未沾就累死当场了吧。”
他人虽胖,却并非心宽体胖之人,一句话能把人噎个半死。他手中一把细窄的长刀与他矮胖的身形极不相配,倒与他的性格十分相像,尖锐、狭窄。
叶泉才懒得理会他方才偷袭自己,他只关心贝儿情况如何。
当他望向贝儿时,他的心一下凉了半截。
此刻贝儿正被逼退在悬崖边,已是苦苦支撑,那八人本就伤了三人,现在只剩四人与对方六人奋力拼杀,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战况如此之快的一边
倒,这是叶泉才所始料不及的。
叶泉才恨不得马上将贝儿眼前的刀架开带她脱离这里,关心则乱,他此刻的心神已经不宁。
矮胖老者高呼道:“后退者教规处置。”教规处置四个字有如魔咒,众人一下子脸全变得惨白起来,停止后退。本已方寸大乱的众人反而再次聚集形
成包围圈。
“唐家弃徒,还配用暗器?让我来领教你的剑上功夫。”矮胖老者怕叶泉才再出暗器,故意激他。但他并不知道叶泉才身上是没有暗器的。他已一个
鹞子翻身到了叶泉才身后,长刀递向叶泉才的胸前,他的动作似乎很缓慢,因为长刀并未带起一丝风声,但刀尖却微微颤动,如毒蛇吐信,让人不知
道它会刺向哪里。可所有认定他出刀慢,所有未识出他出刀部位的人已经成了死人。
可他毕竟担心叶泉才会再发暗器因而这招并未用老,刀尖越是接近叶泉才,他的神经就绷得越紧,招式就不如平日那么犀利了。
可叶泉才却并未回头,他只想冲出包围圈,矮胖老者已看出他的意图,心下冷笑,喊道:“老三,截住他。”自己如影随形的跟着叶泉才,他矮胖的
体型此刻竟身轻如燕,丝毫不显老态。高个老者更无龙钟之相,站定去路,一式“单劈华山”硬是将叶泉才身形滞了一下,矮胖老者随后赶到,长刀
在夕阳下幻化成数道金光,“苍蛟吐信”直点叶泉才腰眼,用的竟是判官笔的打**手法。
前狼后虎,叶泉才无路可逃!
再退就是饮恨刀下,他已不能再逃。他举剑,惊虹掣电的剑光洒将下来,形成一团金光将身形裹住,两柄刀立刻就被锁在金光之外。
高个老者动容道:“好一招夜战八方!我这把老骨头活到今天也算他妈的值了。四弟,来吧。”
武痴要是遇见使同一兵器的高手,那种痴狂是常人难以理解的,高个老者就是个武痴,虽然叶泉才使的是剑,但他用了刀法,会刀法的人就是他的切
磋对象。
高个老者突然变招,一把鬼头刀或砍或扫,或挑或刺,其中夹带着多派的棍法和枪法。矮胖老者的长刀更是毒辣,叶泉才刚避开鬼头刀的横扫,长刀
就从斜刺里窜出,叶泉才深吸一口气,才勉强躲过这一刀,腹部衣服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两人一高一快,一动一静,一刚一柔,加上多年默契的配合,此刻联手逼得叶泉才进退不得。叶泉才自知心神大乱,连忙闭气凝神,倘若再这般心神
不定那么未救出贝儿自己就已死在刀下。他步步为营,等待时机,那一瞬的时机。
高个老者步伐严谨,出招力大而沉,矮胖老者步履飘忽,往往不得手就收招再寻求机会。
这本是完美的组合,但世上本没有完美的事物。至少叶泉才在十招间已经观察出三处破绽。
两人步伐虽然配合时松时紧,矮胖老者行动迅疾飘忽,所以实际上是他在配合着高个老者的行动;高个老者每次发力都有迹可寻,他的右手经络会因
太过用力而自然跳起。
但第三处破绽是什么?
叶泉才已经出手,因为高个老者的右手经络已经跳起,矮胖老者随后就会配合攻来。他的剑直指高个老者眉心,一股森寒气息迎面扑来。高个老者并
未露出惊慌,他并不怕死,而且他根本不会死。
背后的那柄诡异长刀从更加诡异的角度刺来,逼迫叶泉才撤剑。
叶泉才突然撤剑,他的人也突然转变了方向,因为他刚才那一剑本就是虚招。
只是他的剑尖忽然就指向了矮胖老者,仍是眉心。
如果他刺向高个老者,高个老者是不会避让的,他不是那种会避让的人,硬碰硬才是硬道理,那能活下来的绝对只有矮胖老者一人。但是剑若刺向矮
胖老者,他却会避让的,他的生活是安逸的,他应该比高个老者更懂得享受生活,他的一身紫红缎锦缀花长袍和他保养的很好的皮肤与双手就足以说
明的这一点。
他怕死,这一点就是第三个破绽。怕死的人往往会不明不白的死去。
矮胖老者再待变招,已然不及,但魔教长老的名头岂是偶得?矮胖老者参与的大小战役共有七十五场,能做到毫发无伤并不是运气。
而是应变!
长刀脱手直打叶泉才心口,矮胖老者人已向右翻转。这本是又一次可以全身而退的攻防。
只是这次他遇错了人,叶泉才的剑已经递进了他的左眼里,一阵锥心的刺痛使矮胖老者当场昏厥过去。没受过伤的人是很容易被疼痛击倒的。叶泉才
并未上前补上一剑,他不是那种狠心肠的人,而且此刻他根本没有时间做任何多余的事。
他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柄刀,一柄长刀。
他用两指将刀抛出,高个老者虽然急忙闪开,但已是一身冷汗。
刀本就不是为了取他性命的而出的,包围圈的一名刺客肩头被刺伤,悬崖边的一名刺客更是被长刀贯胸,长刀去势不减,径直奔向干瘪老者。干瘪老
者挥刀将死尸连同长刀击开。
一柄柳叶刀忽然就到了他的面前,贝儿的柳叶刀。干瘪老者兵器尚未收回,他一咬牙,一脚踢向贝儿胸口。贝儿被这一脚踢的胸口岔气,昏厥过去,
她纤细的身体就如断线风筝一般向悬崖下飞去。
“贝儿,不……”
叶泉才突出包围圈奔近时贝儿已经开始下坠,他展开轻功想要将她救起。四柄不同形状的刀从四个方位刺来。
叶泉才狂吼一声,忽然他手中的剑不见了。
四点光亮,又好似是一点光亮一闪即灭。四个出刀的人已经成了刀下鬼,每个人的身上都钉着一把刀,本在各人手中的那把刀!每个人的眼球都是凸
出的,他们至死也想不通怎会死在自己的刀下。
干瘪老者枯老而又毫无表情的脸不禁失色:“百鬼夜行!”
叶泉才脚下用力在悬崖边一蹬,人就像离弦之箭。他终于抱住了贝儿,但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崖上去了。
他拥着她,静静的,紧紧的。他一直都想拥抱她,现在这个梦想终于成真,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世事无常,如白云苍狗。再过片刻他是否就会和她摔成肉泥,再也不分离呢?但这是他想要的结果,想要的天长地久吗?
他的承诺呢?他说过要爱她一生一世,说过要疼她宠她呵护她。可现在呢?……
每天都有鲜活的生命在世上消逝,即使他们是如此珍爱着自己的性命,但老天就是这般的捉弄人。
他爱她,却不能看着她死。即便他死了,只要她还活着,还记得他的承诺,想念着他这个人,他的牺牲就是值得的。
即使人已不在,人已离开,承诺却始终背负着,在肩头,在心头,在灵魂的尽头!
他想吻她,但他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他知道一旦吻上她他就不想停下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些念想只是一瞬之间,一念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他咬咬牙,将身后的粗麻绳索取下,麻利而有效的将贝儿绑在身后,结实牢靠而又节省长度。他虽是镖师,但常好心帮趟子手的忙,自然也学到不少
捆绑的技巧。
刚才那一战耗时虽短,却处处杀机,他现在感到很疲惫,但他必须振作起来。他将剑鞘与剑柄分别与麻绳两头缠牢,又撕下两片衣布裹住双手,他的
动作和他的出手一样快,没有任何拖沓。
贝儿的生命就靠悬崖上的三棵巨树了!
第一棵巨树已经出现在眼前,叶泉才将麻绳抛下,绳索套在巨树树干之上,他还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一股大力就将他双手震的生疼,下落的劲道稍
有缓解。但只听得“啪”的一声,左手握紧着的木制剑鞘已经断成两截,叶泉才赶忙松手,心中不禁苦笑。
没了剑鞘,还有什么可以凭依?他望向了自己的左手!没了剑鞘,自己还有左手可用!
第二棵巨树还有二十丈的距离,叶泉才已做好准备,做好双手皮开肉绽的准备。
他再次抛出绳索,接着双手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撕裂般的疼痛,但他始终未曾放手,即便巨树早已被压的弯曲变形,衣布破成碎片,双手血肉模糊。
他如果放手,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牵到她的手了。他想牵,牵一辈子,很认真的想过!
麻绳终究吃不住如此冲力而断裂开来,两人再次下坠。
叶泉才咬紧牙关,他的牙根已被咬出血来,他出剑,剑在岩壁上划出绚丽的火花。凹凸不平的岩壁震的他虎口生疼,右手此刻已有鲜血飘起,飞在剑
身上,打在他脸上。
接着又有一件事物撞向岩壁反弹回来,叶泉才没有能力接住它,但他可以避让开来,可他却没有动,因为只要他动,那么他背负的女子就会受到伤害
。被震断的半截剑尖擦着叶泉才的右脸飞过,他的脸上多出一道血口,接着贝儿的一缕青丝飘散开来。
叶泉才舒了一口气,但还是丝毫未曾松懈下来,双手已经无法使用,百炼精刚的剑也断的只剩半口。
还有什么可以倚仗的?还是说就此放弃?
他还有双腿可以用!
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男子为了周全他所爱的女子可以激发出如此强烈的求生。
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因爱而疯、为爱痴狂的疯子!
叶泉才双腿曲起,然后迎向距离地面近十丈的最后一棵树!他借力使力,双脚向树干侧面一撮一蹬,减缓坠落之势,然后身体向离弦之箭般激射向地
面。他背负着贝儿,几个空翻后已平稳站在了地面上。
只是他脚下的岩石地面已龟裂开来。
他庆幸的微笑,然后他的脸部扭曲起来。
他的双腿传来一阵刺骨剧痛,他几乎已经站立不稳,背上轻巧的人儿此刻仿佛重逾千斤,拖住他向后退。
他已连退四步,每退一步痛就加深一分,他身后已是岸的尽头,豆大的汗珠早已爬满他的脸。
他将绳索解下,把贝儿拥在身前。
经历这番生死浩劫,他身心疲惫,可当他看见她的脸,他的心完全宁静下来了。只要她无碍就好。
他很想吻她,却又不敢,他的嘴角在流血。
腿部的疼痛突然扩大,刺骨锥心。他已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了。
他的身子开始后倾。但他怀中还拥着最心爱的人,他还未吻她。
他可能再也没有吻她的机会了。他噙着泪的双眼终于决堤。
心的痛远比身体的痛更疼更伤人。
他就要跌入河中,他咬牙用尽力气将贝儿抛向河岸,贝儿就像被托着一般缓缓躺在地上。
他望向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这双手残留着她的余味,她的体温。即使有浓烈的血腥味,即便只经过短促的拥抱,他也完全能感知到。
这种感觉是如此蚀骨。
他将双手平贴在胸口,脸上绽开一丝微笑,包含苦涩与甜蜜的微笑。
下一个刹那,冰冷的河水激起一层白浪。
下一个时刻,湍急的河水已将他带走。
下一个轮回,今生的付出能否换来来世的相遇。
还是说,从此以后千千万万年,他都无法再与她相遇……
叶泉才闭上眼,泪水与河水混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