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我们的探测飞船不久前终于到达了圣族的母星，发掘到了大量宝贵的第一手资料，使我的研究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如果我没有理解偏颇的话，从目前所得的资料上来看，圣族的种族划分、国家数量、宗教派别，远比我们繁复得多……”托娃娜往左右两边扫了一眼，表情呈现得却是与话语内容相反地坚定，“但是，有相当数量的资料表明，从生命散播行动开始前不久的年代起，多数圣族突然开始信奉一个新近出现的宗教，唯一真实存在的神灵创造世界并指导他们发展的宗教——真神教。就是这个宗教发起了庞大持久的散播生命行动……”
惊讶地晃动着尾巴，博迪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忍不住插嘴，“听起来似乎很象我们的上帝。”
“是的，确实很象”托娃娜低下头沉吟了片刻，沉声道，“不过，与其他文明的宗教相比，他们信奉的真神，不止一次地显身展示了神迹！”
“显身？神迹？不会又是类似上帝之脸的误解吧？”博迪抢先代替其他几个人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不，确确实实出现了某些超乎想象的事情，这就是托娃娜向我寻求帮助的原因。”意外地，由德里萨做出了解答，“以当时圣族的文明水平来理解，那只能是神迹。”
德里萨抬起满是皱纹的鼻口，以尖利阴沉的声音说道：“大家知道，我，德里萨，是一名宇宙者。数百个千日以来，我们宇宙者一直以确保星际迁移行动顺利进行为至先研究目标，近期我们才得以把目光转向无限的宇宙，结果我惊奇地发现，全宇宙之中，仅仅只在圣族到达的三十三个星球之间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空间通道。只有在这类空间通道内，星际航行才得以成行。”
“或许是个巧合？”恩裘说道。
“绝不可能！全部通道都具有基本一致的特性。它们，只可能是被有目的得制造的！”德里萨否决了第一个推测。
森克塔忍不住道：“伟大的圣族拥有远远超越我们的科技与时间，多半就是他们。”
“有可能，正是考虑到这个，我才向圣族研究专家托娃娜求教，看是否有相关证据证明这一点。但更令人惊异的是，空间通道的形成历史，远在圣族开展生命散播行动开始之前。”第二个推测暂时被保住了。
博迪磕了磕牙，毫不在意地说：“空间通道，沟通起三十多个星球，一定是个耗时久远的庞大工程，可以理解。”
“差多了，差的太多了。根据可靠的测定结果显示，空间通道的形成时代，最年轻的至少在数百万千日之前，最古老的，是连接我们母星、圣族母星与最初家园的通道，古老的难以想象，竟然形成于圣族母星诞生智慧生命之前！”德里萨的语气充满了毋庸置疑的坚定。
森克塔收回爪子，迟疑不定地说道：“或者存在过更加古老的智慧种族？”
“在已知的宇宙范围内，根据我们所搜集到的资料，包括其他已知文明的资料，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这一观点。”德里萨摇摇头，“除了尊敬的托娃娜所发现的那个圣族提到过的伟大存在——真神。”
“以无尽夜空为纸，璀璨星尘为墨，真神致辞问候自己的子嗣，宣告唯一神灵的降临。以上就是真神教关于真神首次出现的记载，依据可信的历史资料推断，时间大约是圣族刚开始低轨道飞行不久，全星球的圣族都看到了那句夜空中的问候语——你们好，男孩们，女孩们，还有中性的小家伙们！”托娃娜语惊四座。
主持人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急匆匆地问道：“你确定？你们确定？”
“懂得圣族文字的人很多，各个方面的远古记录确凿无疑。”托娃娜并没显示出不快，“而且，大量的圣族历史记载与考古发现还证明，从那时起，真神一直与圣族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教导知识，圣族的宇航科技得到了不可思议的飞速跃升，没有开展任何星际勘测就开始了散播生命的星际航行。”
博迪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吃惊了，这次聚会给他的震撼太多太大太难以承受了，上帝的爪子啊，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规矩并不是刻在石头上的。圣族确信那就是真神，而非其他古老文明故弄玄虚？”主持人伸长脖子，一副急不可奈的样子。
“真神比宇宙还古老；真神无形无体，真神无所不在；真神创造了生命；真神从最初家园拯救了我们的祖先，将他们迁移到新的世界；真神教导我们知识与文明；真神制造了星际通道，引导我们踏上伟大的旅程，将生命散播到整个宇宙，这是我们身为真神第一代子嗣的唯一使命。”托娃娜的面容似乎散发着奇特的光芒，摇摆着身躯高声吟诵。
“啊呀，难道我耳鸣了吗？还是大河水枯了？”登里麦祭司做出一副古怪的表情，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尊敬的托娃娜，您什么时候也开始信上了教？”
噗嗤，博迪愣是把刚刚冲出喉咙的一声大笑又塞回了自己的胸腔，让它在造成不良影响以前便化为了几不可闻的轻声骨碌，难得让虔诚的老头子逮到个机会挤兑那位出名的无神论者啊。
“我想，这里可能有一点小小的误会。尊敬的托娃娜方才所念的语句，尽管是圣族真神教的记载，不过，根据其他大量的圣族无神论者的调查，那段话也许存在些微表述上的偏差，我们把真神这个名词换成某种超乎想象的存在，那么就基本接符合事实的真相了。”德里萨不温不火地侃侃而谈，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其他成员，“列位面前的桌斗里放着一份当年圣族证实此事存在的资料概要，请大家浏览一下，更完整详尽的资料会后将向大家提供。”
哗啦哗啦，飞速翻阅完手头厚厚的资料，每一个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无比，空气也如同受到感染，实质般地压得各人大气也喘不出一口。
“啊，上帝的尾巴啊，这、这该不会真的是真的吧？”森克塔一声无意的惊呼凑巧击破了气氛坚冰最薄弱的一点，全面唤醒了会议室内的生气。
磕着牙齿，摆动着尾巴，把印象派抽象派超现实主义等等自己知道与不知道的各种元素搅拌成一锅杂烩汤，伸出爪子随手表达于桌面，而内心同样也是一锅乱炖，博迪的脑海里猛地蹦出了一句自己生平最崇敬的名人名言——理智才是关键，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保持逻辑思维的清晰，长长地一记深呼吸，他开始努力捕捉脱缰的思绪。
恩裘艰难地从资料上转移开目光，缓慢地抬起头，吃力地说道：“如果圣族没有出错的话，根据这些考证调查表明，这个古老的存在，虽然无法判定是否如其自称的那样比宇宙还古老，但毫无疑问，必定是我们已知的宇宙中最古老的存在。没有实质身体却充斥了整个宇宙，迁移并创造了包括圣族在内的多个文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宇宙的生命与文明进程。如果这些是真实的话，我认为，对我们昆特格利欧来说，最符合这个古老而伟大存在的名字，就只能是那个词，上帝！”
“上帝创造了我们，上帝赐给我们‘陆地’，上帝赐给我们‘陆地’上的野兽，上帝赐给我们猎人的牙齿，艺术家的手，思想家的头脑。”登里麦浑厚的声音不知何时悄然在会议室深远的穹顶回荡，与会者相继跳下板床，把身躯靠在尾巴上摇摆起来，不由自主地加入祈祷的行列。吟唱由小变大，由低渐高，融汇成一道温和却坚定有力的潮流，反复冲击着会议室的四壁，冲击着每一位昆特格利欧的身躯，以及心灵……
卡雷托的尾巴在空中划过一个巨大的弧形，轻轻拍落到地面上，再度控制住了自己的动作，并不曾为他的心灵带来一分胜利的喜悦——一名献身科学的学者，在已经粉碎上帝头顶光环多年的时代，居然与一群人一同堕入了宗教的集体自我催眠之中！植物啊，这太令人羞愧了！造物主的蛋啊！
相比之下，第一次听闻此事的博迪就显得从容许多——不好意思地低下鼻口，好让大家无法注意到他的眼睛看往何处，博迪沙哑着嗓子道：“别光站在那里，大家的壳都要长出来了。”
一群人终于明白了自己方才举动的含义，手忙脚乱地尴尬地回到了自己位置，一时间谁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又一次打碎了静谧的假象，还是博迪先开了口，“我想，那个古老而伟大的存在虽然确实伟大而古老，然而，是否就是上帝，我们恐怕还不能肯定地断言吧？”
叹了口气，登里麦一生当中从没有象今日此刻那样，感觉到自己离信奉了将近一生的上帝这么接近过，“如果上帝不是她，那上帝是什么？如果她不是上帝，那她又是什么？”
“难道对于一名宗教人士，上帝就只能是一种不可为凡人所理解的无上存在？”森克塔好奇地问道。
“悲哀啊，这可真是一种悲哀啊。我们信奉上帝，当有一天我们发现上帝可能真实存在的时候却顽固地否决现实，坚信上帝是不可为凡人理解，不可为凡人所察觉的存在，偏偏不是我。悲哀啊。”
森克塔懊恼惭愧地低下头，一时哑口无言。
“我们所应当认同的，只能是科学观测的结果，只能是事实。如果科学证实上帝存在，那么我们必将承认。”话语一转，德里萨不紧不慢地说道，“在未获得充分必要的论证只前，我们只能称呼她为古老而伟大的存在。恩，或者，我们可以假定她为真实存在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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