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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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汴梁府,在城外金水河边十数里的地方有一大片柳树林子。时值秋重露寒,又赶着一场冷雨,那一大片大片的柳叶落了满地满池塘。素来这未展的幼叶含青伶仃,被称为柳眼,待抽出来嫩黄新绿,被喻为柳眉,那眉眼皆是百般风情的事物,但等失了时节,给这秋风一扫,当真仓皇皇一池疏索凄凉。
池塘边的青石墩子上一人踞坐,垂下鱼线,正在闲钓。这个池塘原不大,却产得一水好黄鳝。那人下了饵儿,等了许久,隐觉得钩子一沉。突然听得身后一阵劈里啪啦的脚步声,一个青头小厮紧喘着气跑了过了,人未到,忙着在那厢嚷:“大小姐,大小……”
小厮嘴里正喊,突然凌空一物扑来过来,丑怪离奇,一头窜到怀里。他吓得脚软,才想去拨,谁知道那东西冰冷滑腻,尚不时地挣动,更唬得利害,一跤坐倒在地上。等低头看了,才发现一条七八两的鳝鱼,还草上蹦达呢。这厢心里还没怎么定下来,头上已经挨了一栗子,“怎么就生这么大的胆子,一条小鱼,也吓破了你去?”
小厮苦着脸说:“大小姐,小栓的胆子生来本也是大的,让你这一来二去,磨到后来就只剩了这么一丁点了。”他还刻意伸出小拇指,比了比指尖。
那人是个十**岁的女子,穿了身葛布短衫,撒漫了两只天足着了一双多耳芒鞋。她相貌不是甚美,不过是中人之姿,但是眉挺目透,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人心中舒卷。
女子把黄鳝捉起来塞进个细藤篓,脚背一踢,顺着小厮的背脊把他托起。笑着道:“猴急地跑过来,有什么打紧的事儿?”
这时小厮反倒是有点欲言又止,最后道:“是老爷回来了,夫人要你快点回去。”
女子轻轻一哼。
两人走了半里地,进了庄院,少女冷眼看去,一帮人正忙里忙外。大厅里坐着个四旬左右的男子,白面微须,笑吟吟地对个紫衣人刻意奉迎。那人却是女子的父亲韩月奇,本来不过是岳阳县里一个窘迫书生,入赘秦家,凭着秦家的人脉财物,在京里谋了个承直郎中闲缺。韩月奇这人很有些炎凉眼,做起官来便嫌弃镖馆出身的正妻,对入赘一事则更是引以为耻,讳莫如深。所以一向来把妻女置于大柳树庄别院,三五年等闲也不来一趟。
今儿也不知什么风,竟把他给刮了过来。
女子扫了一眼才想走,就给一个仆从挡住,那人陪着笑道:“大小姐,老爷厅前有请。”
女子上前淡淡地见了礼,韩月奇一边急于献宝地道:“杜爷,这便是小女秦艽。”那个杜爷五十出头的年纪,有点清瘦,一身藕紫的交领长袍,两手比一般人略长,修洁干净,其中左手拇指上戴了个偌大的绿翡翠的扳指。
他脸上棱角深刻,尤其一双眼睛虽看起来平和,但一个转目间精光湛然,分明是个深沉老辣的人物。他面上也在笑,可意未达眼角,朗声道:“贤侄女看起来英姿飒爽,恩,真是颇有乃祖之风呀!”
韩月奇不由有点讪讪,姓杜这人说的乃祖跟他韩家的祖宗可没半点干系,而是秦艽的外祖秦九波,想当年银鞭秦九也是武林白道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杆三星点月的九玄镖旗走遍南北诸省,从未失过风。
秦艽看那人一身紫衣,虽然是便服,但谁不知道当朝四品以上方可尚紫。而且他身后两个长随,神色恭谨沉稳,看起来也不是常人。这般非富即贵,折节下交,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她用眼角扫了自己父亲一眼,淡淡道:“小女子蒲柳之质,担不得什么大事,倒叫大人谬奖了。”
那姓杜的呵呵笑道:“贤侄女也太谦逊了。”他手一抬,身面立刻有人捧了个朱漆镏金的礼盘走了过来,“初次见面,这一些些薄礼,就算是给姑娘添点妆奁吧。”仆人把红巾一掀,捧到秦艽的面前。
那漆盘上垫了层蜀锦,摆了一枚羊脂玉如意,还有一双掐金丝的合欢裹玉镯。金玉流彩,只怕是不下千金。
韩月奇做这个承直郎中,每月不过是一百二三十贯的职钱,在城里的花销往往都是拿着岳家的补济。这时一眼望过去,禁不住眼热心动。
秦艽一眼看过去,沉吟片刻笑道:“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杜爷的厚意,小女子心领了。至于礼物,实在太过贵重,那是断断不能收的。贫寒之家,福浅命薄,万万消受不起。”
那人身侧站着位长衫清客,这时把手中折扇一合,笑吟吟道:“秦姑娘这句话说得有理,‘无功不受禄’。我们大人此次登门造访,正是要请姑娘承秦老英雄的侠风,劳苦几日,出一趟远镖。”
“哦?”秦艽微微一笑,“九玄镖局虽然是先祖创下的,但敝庄人丁单薄,俱是老迈妇孺之流。门庭虽在,但早已不伸手江湖上的大小事情。杜爷若要是想托镖的话,现九玄镖局的总局正落在京里西榆林巷东,那边正副五位镖头,没有一个不是这行的高手。”
那姓杜的只是敛眉而笑。
韩月奇口唇翕动,想说些什么,吃秦艽一双冷清清的目光逼过来,不由硬压了下去。秦九波死得早,他对那房痨病的婆娘,原也没什么兴致,可这个女儿,不但脾气怪诞,而且素来软硬不吃,不知怎的连他都忌惮几分。
长衫清客在那里一笑道:“这个我等也是明白,按说秦姑娘怎么也是闺阁千金,但凡能不劳动的我们大人也不愿叨扰。不过,这事实在干系重大,不但干系重大,而且有皇命在身,不免要借用一下秦九波秦老英雄在秦陇一带的英名。呵呵,秦姑娘你也毋庸太谦冲。到底是‘富贵逼人来’,也是府上求不得推不去的福分。”
韩月奇一听皇命,人先酥了,唯唯诺诺,没口子的应是。秦艽眉头暗皱,正欲再设辞推脱。那杜爷把转着紫陶茶碗一直仿佛心不在焉,这时揭开茶盖,吹了吹浮叶,淡淡道:“杜某只有一句话:王命如山。这趟镖的定金秦姑娘还是先收着吧。说来秋也寒了,凉九暖三,且别忘了多加几件衣裳。”
一行人来来走走,在厅口卸下些箱笼。
秦艽带着小栓在那里检看,小栓见一屉箱笼打开,露出白花花的一排银锭子出来,不由咽了口吐沫。秦艽拿起一锭在手里掂了掂,只是冷笑一下。
小栓说:“姑娘笑什么呢,看得人寒森森的。”
秦艽给他逗得扑哧一声,少不得赏他一个榧子道:“有你这么说主子的么?你问我看什么,你看这东西白花花惹人爱,其实暗着里都藏一把刀呢。”
门房的福伯蜷着两条腿蹲坐在板凳上,长吸了口烟,呼地吐出条白线来,“大小姐,老奴看过贴子,一同是整整两千雪锭白银,还有柳庄东五方良田的契书,算起来二百零五顷,也是大手笔了。”
秦艽在原地走了个圈,笑道:“福伯你看,这可是官银呀!哼,真是压也把人压死了。”
老头又抿进一口烟,“是怕是……买命钱。”
这时天已经透着黑,暗色从墙角从屋脊洇染开来,越发有些冷冰。小栓禁不住打了个激灵,紧紧抓住福伯的袖角。
秦艽又反向走了一半个圈,回头看了福伯一眼道:“那姓杜的左手边的长随,脖颈子下颗红痣……”福伯接着她的话慢慢道:“虎口上有块疤,那是陈家丧门星留下的表记,——冀北大盗程朴坚。”他咂巴咂巴嘴嘿嘿一笑,“应该是七年前吧,在洛阳犯了三桩大案,少说也背着二十一条人命。你只要递封黑函给洛中名侠紫阳刀,嘿,他奶奶的就有好戏了。”
秦艽忍不住笑:“福伯你老虽老,可一点也没糊涂呀。”
老人眯着眼睛道:“江湖一浪推一浪,老奴早就糊涂了呦。”
秦艽退到一张椅子前,也坐了下来,“人家都说树老成妖,人老成精。福伯你且掐指算一算,这京城里到底出了事,好好间怎地波诡云谲起来?”
福伯款款道:“老奴给大小姐你折磨得久了,这点神通早被小妖精剥刮了去,还算什么算?我但有点精神,也要用来算算大小姐你什么时候红鸾星动,生一个小小妖精来给老奴折磨。”
秦艽啐了他一口。
两个人口里虽然在说笑,心中却都是在想,无论是什么样的风雨,为何会席卷到静寂已久的秦家?又怎么会来得这般突兀离奇?
紧接着次日午时,又有人上门递了一张帖子,上面说直学士杜镐之族弟杜榭杜大人在京都畅春园庆寒衣节,特邀秦艽赴宴。寒衣节十月初一,也称冥阴节,是一年中的三大鬼节之一。京都每到了这个时节,总是要设羊羔宴,暖炉酒,竞夸奢靡。
秦艽拿着这帖子反复看了看,唯觉得只有一句话,宴无好宴。

福伯给自己沏了壶酽茶,笑道:“居然撞上一条闷耗子,这杜榭么,无论是在朝在野都没听人说过。”
秦艽道:“就是这种人,只怕最有可为之事。”
福伯悠然道:“大小姐你现下已站在这戏台子上,人家紧锣密鼓就要开场了。退是退不得,进呢,说不定有什么在暗地里拆台倒场的,你何妨象老奴一样装装糊涂,二四八权当成三六九,且看他们骨子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秦艽笑了笑道:“既然你说得这么好听,那我少不得要带你去畅春园吃吃羊羔肉,让你好好看上一番!”福伯嘿嘿道:“那可使不得,老奴这身板也是越老越精贵了,万万经不起挪动。你这做人家主子的,真要是体恤我,把那好酒好肉多带回些。”秦艽知道他要到京里打探消息,有一些地方自己未免出入不便,所以等对方派轿子来接时,也就一个人去了。
畅春园是京中名坊,楼阁林苑无不精致华丽。这天刚好是个大晴日,秋阳也不是很淡,日光温暄。杜榭就在园里单辟了一个花厅,摆了桌酒席。可巧在这花厅前,种了一大片菊圃,漫漫烂烂开了无数重。象什么十丈珠帘,一坯雪,玉蟹冰盘等等名种,历历可数。
秦艽正忍不住多看两眼时,那日跟杜榭一起来的清客笑着迎上来道:“秦姑娘好,看你这里停步流连,想来也是一爱花人。”这个人年纪其实不大,二十七八岁左右,相貌清秀,很有点青衣文士风流自赏的意思。
秦艽又不能说有恶主自有闲客,只是笑了笑道:“哪里,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这名清客自称韩潮,把她引到一大株绿菊面前,笑着介绍道:“姑娘不妨看看此株名种绿牡丹,这是唯畅春园中才有的精品。”这株菊花跟别的大有不同,种在一个大白玉里,那石盂足有个水缸大小。因为向下挖了坑,放在里面,所以看起来只与土平。枝头上仅开了**朵鲜花,却越发显得精神。整花花色碧绿如玉,晶莹欲滴。
韩潮笑着说:“这菊花谢的时候抱香枝头,槁而不散的风骨是不用说的,更妙的剪下的残菊晒干,其色碧中带金,佐以茶酒,养肝明目最有奇效。”
秦艽看他指指点点,何为绿云,何为墨荷,那醉舞杨妃一品又是怎么般好法。他左手袖口掀动,无意中露出一根洁白如玉的食指来。秦艽心中蓦然一动,这食指白得实在蹊跷,她只听说三庭四院中的赤城水云院中有极阴恶的天阴指法,练到五层以上食指多莹白如玉,可以驭气伤人。
想这三庭四院在武林中的地位是何等的尊崇,竟然会有人杂隐于此?
韩潮微有一塄,已经察觉,笑道:“在下宿癖一发,居然耽误了秦姑娘这么久,真是疏忽。现酒席已经备好,还请秦姑娘上座。”
厅上席面不是很大,只零星坐了四五人。那个杜榭换了一身靛青色的便服坐在主位。秦艽第二眼注意到的就是右首边的那个红袍和尚,心思电转。暗想怎么这人也来了?那干晔这时候侧头朝她笑了一笑,笑完后啧啧道:“好,好,不错不错。”
杜榭下首是个国字脸,方方正正的大汉。腰间不但配了一柄两尺长的宝刀,还挂了面金牌。看起来象个御前武官。另有一人儒官,一团和气。这一席真是古怪得紧,有男有女,有僧有俗,兼有文有武。
那大汉竟是御前龙卫军的副指挥徐涛,儒官王柬文却没什么名气,曾经任邠州(今陕西彬县)通判,现在闲置在京。秦艽单看韩潮要怎么介绍流红僧干晔,韩潮正看了她一眼,含含糊糊道:“这位是前昭华寺的大师干晔,恩,佛学很是精妙。”
这边宾客寒暄,那厢里酒菜已经一样样奉上来。干果时鲜当然都是拣顶精致的,什么梨条胶枣,越梅,刀紫苏膏等,这到也没什么好希奇。不过畅春园为这两天暖炉会特选的锦江春酒,真是色滟滟,回香醇厚。几个人喝了都是赞不绝口。杜榭这个人声色不动是不用说了,徐涛更是性格严谨,只有韩潮和王柬文两人,都是见识精,口才又好,一来一往托起满堂的气氛来。
这时上了几份主菜,韩潮指着其一道:“各位尝尝这道五味脯,这可是畅春园寒衣筵的压卷作之一。”王柬文笑着说,“这道菜的做法我倒是知道一些,据说是在每年正月,或九、十月份,拣上好的羊脯子肉切成条片,更要把那嫩羊的骨头敲碎,熬得汁来煮。这肉要浸在骨头汤足足过了三夜才捞能出来,然后挂在北边檐下阴干才可以吃。做的人虽多,但却只有畅春园里单大师这一份单冠京都。”
秦艽尝了一口,果然香郁已极。其中有一味升平炙居然是全是用羊舌与鹿舌拌和后烤成。韩潮挟了一筷子,却是停着不吃,笑着说:“这道菜的名字起得甚妙,不知道诸位以为何?”
王柬文虽然官职在身,但对韩潮这个清客却是很有曲意逢迎的样子,陪笑说:“韩兄请说来听听。”
韩潮笑道:“这个鹿者,温顺温良当然指得是天下百姓;而这羊么……,《春秋繁露》中说羔有角而不用,如好仁者。执之不鸣,杀之不号,类死义者。而羔饮其母必跪,类知礼者。如果说这鹿是民的话,那这羊就是天子之臣了。”
秦艽看着他淡淡笑道:“韩先生这么一说,难不成取天下臣民口舌烹而炙就是升平之世了?”她这一句话轻而淡,但掷地有声,听得王柬文面色剧变。
这个时候神宗在位,离澶渊之盟还不到两年。当年辽圣宗耶律隆绪与萧太后带二十万大军北压澶州城,要不是大臣寇准一力督战,真宗早就弃都逃往江南去了。但不管怎么说,明明大宋打了胜仗,真宗怯战,最后却结了一个纳币偏安的诚下之盟,实在是君耻臣辱的事情,朝野之中多忌讳有人提及。这句话此刻听起来,颇多讽刺。
韩潮呵呵一笑道:“秦姑娘说笑了,这道菜为前朝所传,说的自然是升平之世,臣民和驯如羔鹿。如果是乱世的话,盘子上装的只怕就是虎吻狼膏。”秦艽赞叹道:“还是韩先生解得好。”
余人也都是付之一笑。
韩潮和杜榭交换了一个眼色,杜榭再看秦艽时,脸已经少了几分漠然。他目光深深,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干晔在那里酒肉不拒,吃得杯盘很是狼籍。这时突然嘿嘿冷笑道:“各位都错了,这羊么,没见《扬子法言》中说:羊见草而悦,外柔内刚,卦中在自然为泽,在身体为口,在方位为西,在季节为秋,在人为少女。少女者自然好上加好,嘿,健鹿肥羊,就算不是升平之世,也是极乐之境呀……”
王柬文正在喝一口酒,听到这个末段话一下子呛在喉咙里,当时把脸都憋紫了,只是不停地咳嗽。
秦艽也听得好笑,看韩潮忍笑咳了声道:“有道是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饮醇酒,炙肥牛,可用解愁忧矣。”那流红僧看起来委琐恶俗,反应也迅敏,咧嘴一笑:“枕名剑,膝美人,岂以忘风尘乎。”
王柬文缓过气来道:“不得了,你这个和尚忒地六根不清静!”
这样吃吃停停,很快就已经酒过三巡。等上完清茶,摒退了闲人,杜榭道:“各位既然都已尽欢,那少不了要商议一下要题。”
韩潮随即从袖口里抽出一张丝绢来,在案上徐徐展开,秦艽定目望去,却是一张西北的水陆山川地理图。杜榭拿玉箸沿线一勾,正落到西夏灵州府上。那灵州府早已给朱笔划了一个勾,杜榭笑道:“这便是我等此行的目的处。”
除了秦艽,其他人都面色如常,看来是已经商议好的。杜榭呷了口茶道:“这件事情的来由说起来也简单,今年秋夏王赵德明遣使来朝,与我们大宋议和修好,圣上眷顾,欲册封李德明为定难军节度使西平王。本来这大辽西夏两国,一北一西,成犄角之势而扼中原,暂安西夏,北拒大辽正是时策。”他凝目向秦艽看去,“这位王柬文王大人正是此次枢密院赴夏的密使。”王柬文向秦艽一拱手,笑道:“一路还要请秦女侠多多照应了。”
徐涛在那里淡哼了一声,道:“区区不才,奉了圣上的旨意负责一路护卫。”他言下之意,你王柬文的安全怕是还握在我的手里,居然向一个江湖女子攀请照拂,未免不智。
秦艽微微一笑,“杜大人,这便奇怪了。秦艽不过是个小女子,只怕于军戎使节之事没甚么裨益。这镖么……,大概只有陕西六路安抚司才接得起呀。”
杜榭说,“这一路上风波险恶,我等,不过是想借秦家的平津令一用。”秦艽心中蓦然一震,暗想:“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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