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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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来得及恢复平静的天一浅陌一下子惊得半张了嘴,一阵慌张,伸手就去抢那白绢,急得眼圈都红了,又是气愤又是委屈。这家伙……这个卑鄙无耻趁人之危色胆包天的小人!他居然……他居然……他居然真的敢……
槿木权峥手臂左右躲闪,就是不让她拿到。
她一急,奋力一扑,人已坐到他身上,近距离去抢。
某人一笑,不再逗她,一个松懈,任她夺了去。
白绢方抢到手中,她就紧张地展了开来,一看,顿时,七窍生烟。毫未犹疑地,头向下一砸,狠狠撞上圣君那无比尊贵的脑门,恨声道:“肿着头去上朝吧,你这个讨人厌的坏家伙!”
白绢洁白如雪,根本什么都没有,令人讨厌的槿木权峥永远都这么让人讨厌,他晓不晓得他差点吓得她心都飞出来了?
“浅儿……你,你……”槿木权峥丝毫未在意头上迅速隆起的包,自顾自地笑着,笑得似乎欢畅极了。
天一浅陌怒瞪他,闷声道:“闭嘴。”
“浅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这么……?”槿木权峥笑睨着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天一浅陌忽然一瞪眼,道:“槿木权峥,你要是再这样,可得小心点自己的身子。”说完,上下瞄了瞄面前似乎还在笑她的男人,露出一抹带了几分阴险的笑容。
“浅儿,你……不会没这点常识吧……如果……如果如你所想,我饿狼扑羊,你能一点知觉都没有?”槿木权峥可没管她那丝毫没有力量的威胁,强忍着大笑的冲动,低低咳着,似笑似喘。
某人刷地红了一张脸,全身都窘得红了起来,活脱脱一只煮熟螃蟹。
槿木权峥再也忍不住,开怀笑了开来,道:“浅儿,当初在清莲庄,望着那一页页春宫,也不见你这般脸红啊。”
此刻的天一浅陌脸红如桃花微染,眸光若秋水轻波,神情躲闪,有浅羞,有薄怒,这个样子的她,别有一番风情。体内一阵激荡,槿木权峥显些支持不住,再看看两人如今的姿势,更是也立刻红了一张脸,心跳得更快,脉搏振得更响,轻拉过她,想要轻吻佳人,却猝不及防,她忽然跳了出去,坐到了一边,但听她幽幽的嗓音响起:“当时,我可是倾尽了全力,去帮阿玄得阿玄想要的。可是……可是,阿玄呢……阿玄却是这样子对待我的……”
“浅儿……”槿木权峥心中一痛,看来她就是放不下他对她的隐瞒。哎……他不过是想,洞房花烛可以给她惊喜,他不过是害怕,如若说了,可能连同她建立感情的机会也无……
“不要说了!”天一浅陌急急打断,道:“君上,臣妾失礼。恕罪。”
心,忽地一寒,方才所有的愉快乐趣全都烟消云散,她又跟他摆起了这圣君圣后的礼。他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儿,惊恸地望着她,眸中波涛汹涌,似有千言,似有万语,却又一字难吐,只能哑然。
“圣雪天兰,果然漂亮……只可惜,如今它还是个花骨朵……”槿木权峥一双清亮的眸子忽然迷离起来,微叹着,伸出了手,轻碰了下那朵兰花。
天一浅陌骤惊,俯头一看,这才看见自己的衣领正敞着,一大片雪白的肌肤以及那秀美绝伦的兰花都摆在风中。猛地拉起衣领,她有些惊怒,瞪了槿木权峥一眼。
槿木权峥轻笑,道:“方才,你居然忘了来看看它,只要看了它,便会知道……”
天一浅陌才没理她,轻轻一跃,跳下床来,躲入玉屏风后,迅速换了套衣裳。
槿木权峥也闲适地踱下床来,走到刚换好衣服的她身边,认真道:“浅儿,圣雪天兰会在你最欢愉的时候绽放,无论你的身,你的心,都是最欢愉的时候绽放。”他故意加重了“你的心”这几个字的音。
闻言,天一浅陌神色一顿,忽然转过头来,望向他,片刻怔愣后勾起唇角一笑,道:“这个算是个隐晦承诺么?”
“算是。”槿木权峥颔首,语气有些叹。
“小圣君,我发现,你好像还有点好的地方,但愿你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天一浅陌笑着说,眸中却有几丝警戒意味。
“来人,圣君已醒,准备伺候。”天一浅陌转头向门外吩咐了声,又转过头来,迎上他明灭不定的眸,笑道:“在外人眼中,我一定是个好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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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赏竹苑中,一片和乐融融。
饭香,花香,茶香,檀香,香香掺杂,远飘入空。
鸟声,风声,珠帘摇曳声,声声交错,直穿入穹。
“小子,叫太医院的王太医,日夜守在宫里。一旦,浅儿有什么需要,哀家要他随叫随到。”这饭吃着吃着,圣尊后忽儿说了这么一句。
天一浅陌一口饭哽在嗓子眼,差点没噎个半死,顺了会儿气,咽下那口饭,慌忙开口:“圣尊后姑奶奶,浅儿又没病,不需要这样。姑奶奶和母后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浅儿一个年轻晚辈如何担待呢?”
槿木权峥似是料到了圣尊后为何有此一举,暗自偷笑,面不改色,坐看笑话,丝毫没有要仗义相救的意思。
“不可,不可,定要如此安排。我们浅儿,随时都会受孕,身子又这么单薄,万一,体虚晕倒,有个太医在身旁总是好的。”圣尊后一脸郑重,半点不像在说笑。
刚刚咽下去的饭险些又吐出来,受孕?!!她的表情这会儿一定是扭曲着的吧。平静了会儿,缓了缓心跳,也不想多生事端,微笑,点头,答应。
“虽是新婚燕尔,圣儿也不可冷落了其他妃嫔,要知,一个君王,最忌独宠。雨露均沾,开枝散叶,福泽广施,方是为君之道。”圣太后雷夕若一派优雅,淡淡吩咐。
槿
木权峥不做多辨,点头称是,答应道:“儿臣谨尊母后教诲。”
天一浅陌淡瞥了槿木权峥一眼,几不可见地讽笑了下,低头安静吃饭,心中想的不是槿木权峥方才的表情,更多的却是雷夕若那番话。独宠?好笑,她进宫好像才两天,哪里就能看出独宠了?更奇怪的是……这母子俩客气生分得丝毫不像母子啊,倒好像比那陌生人还要陌生上几分,彼此间都冷冷淡淡的。这小圣君就是同根本不是他亲奶奶的圣尊后似乎都比和他这位亲娘亲,有古怪,偷偷地又扫了两眼那二人,心中的古怪更甚……她的好奇心啊,又开始汹涌了……

“圣后……”雷夕若将矛头指向了她,“不可纵容君上,要时刻记得圣后职责。不能因自己后之身份,霸着他。要记得,君上不仅是你一个人的夫君,还是这宫中上千女子的夫君。”
天一浅陌嘴角剧烈抽搐,颇有些哭笑不得。她霸着他?她可是正无限苦恼着如何送走这位大神呢。偷斜眼,看了雷夕若一眼,恍然了悟,小心脏扑扑跳了起来,这女人这么恨她,难道因为嫉妒?听她这口气,似是嫉妒极了天一家的女人。早就听说,当年天一姑姑于宫中很受宠,当时还是夕妃的她,却是处境凄凉。难道,因此,这女人恨着天一家女子夺去了圣君的爱,如今她入得宫来,就把这份恨转移到了她身上?
天一浅陌这边偷偷想着小心思,那边圣尊后却先一步凤颜大怒了,道:“太后,你这话是何意思?如若峥儿欢喜,浅儿也欢喜,她们想怎么便怎么,前朝中,也不是没有过帝王独守我天一家女子的例子?这……”
“姑奶奶。”天一浅陌轻声打断了圣尊后,心中有几分感动,姑奶奶为了护着她,不忍心她受委屈,居然这般同太后正面冲突。
转首看向太后,微微一笑,恭顺低首,道:“浅儿明白,劳圣太后费心。圣太后莫过于担心,浅儿想圣太后定也知道,天一家女子入门之前,都要经过训练,连这点也不懂,又如何担得起这个位子呢?”虽是低首,一番话却说得不卑不亢,言外之意,你多事了,我什么都懂。
瞥了槿木权峥一眼,抿唇一笑,道:“姑奶奶,母后,说到这,浅儿正有一事,想要禀报。”坐直了身子,笑道:“腾云阁林大学士膝下有一女,芳名芳鱼,妙龄十八,乃是享誉京城内外的才女兼美人,女红诗书无一不精,实是世间难求的佳人。浅儿想纳此女入宫,服侍圣君,特向姑奶奶,母后禀明。”
一道寒冽的视线瞬时刺了来。
侧首望去,果见那人满面冰霜,一脸煞气,额上青筋直跳。转首回来,装作没看见,心里却是怦怦跳个不停,皱了眉,做这般表情,是什么意思?一副她辜负了他的模样,方才,他不是还干干脆脆地答应了他母亲要雨露均沾吗?她不过多给了他弄了一朵要沾雨露的花儿,他生的哪门子气?臭小子……
圣尊后面露疑惑,有些担心地看着天一浅陌,道:“浅儿,你刚刚入宫,怎么就想着为峥儿添妃?”
雷夕若也道:“况且,六宫大妃已无空缺,大学士之女,入宫来只做个嫔,稍嫌委屈了吧。”
天一浅陌一笑,道:“姑奶奶,母后大可放心。浅儿自幼与芳儿姐姐相识,无话不谈,她的心事,浅儿也知道几分。芳儿姐姐对圣君一见便倾心恋慕,自此闺中相思,情根深种。浅儿此举,也是为了成全一段佳话。况且浅儿入宫之前,曾向芳儿姐姐许诺,我若入宫,必迎她来。所以,就算为了承诺,也断要完成此事,至于位阶,我想芳儿姐姐能够入得宫来,得偿侍奉君上的愿望,定定已经是极为欢喜的了,不会去计较那么多的。”
“这倒也好……”雷夕若淡淡道。
圣尊后笑笑,似开心似欣慰又似担心,道:“浅儿,你刚刚入宫,新人还没做几天,就为夫君找小老婆,心里不难过么?”
天一浅陌淡然一笑,平心静气,道:“姑奶奶,别人不了解,您还不了解么?我们天一家女儿从小就被教育,此生最不能为之的便是一个‘妒’字。”
圣尊后叹了一声,忽然感慨起来,道:“浅儿果是个玲珑剔透的孩子。这样好啊,这样多福多寿。不像你姑姑,早早地撇了我这个白发人,自己倒先去了。我们天一家的女人都命薄啊,出生便重担在身,如大山压背,一辈子的喜怒一辈子的悲欢半点儿也由不得自己。”
“姑奶奶会长命百岁,浅儿也会长命百岁的。”天一浅陌握住圣尊后的手,如今,她已老态龙钟,虽然指上无数宝石闪耀,却已掩不去那褶皱皮肤的黯淡。
一时间,一股子无力的悲苦在空气中散发开来,两人都面有感叹,好似完全忽略了屋中其他天一家以外的人。
“朕何时见过什么林芳鱼?”一道不含温度的嗓音传来,槿木权峥幽黑的眸子射向天一浅陌,那一刻,他无心顾忌她此刻心里想着什么,无心顾忌着圣尊后同她的那通感怀,他只知道自己很生气很难过很寒心。如果可以,如果此刻没有别人在场,他一定会忍不住冲过去,抛开她的心来看看,那里都装着什么!
天一浅陌轻笑,道:“君上并没有见过芳儿姐姐,但是,芳儿姐姐却见过君上呀。君上,您可还记得御驾曾前往过林大学士府?”
槿木权峥轻哼了声也未答话。
天一浅陌抿唇笑着,道:“就是那次,芳儿姐姐无意中见到君颜。正所谓前生带来的缘份,躲也躲不掉,只那一瞥,便已注定他日之聚。”
槿木权峥定定望着她,黑眸中风起云涌,忽冷忽热,不一会儿,却又平静了,淡淡的笑一声,淡淡道:“朕不要这个女人。”
“君上,您有妃嫔上百,又何必在乎多一个呢。况且,芳儿姐姐品貌俱佳,尚未见面,如何就肯定自己不喜欢她?君上这般行为,不是让臣妾窝心吗?难道臣妾为君上百般思量,君上反倒不高兴了?承诺在前,臣妾贵为国后,又岂容儿戏呢?宫外深院中,一心爱恋君上的女子正殷殷切切盼着臣妾的回音,置之不顾,让臣妾于心何忍?”天一浅陌迎视着他,丝毫不退怯。
“为朕思量?好个为朕思量!”槿木权峥悲痛地看着她,大笑了声,那眸光那神情都在无声地逼问:你说这话,不觉得愧么?
圣尊后见状,精明的眼珠子一转,便看出来个一二来,忍住笑,咳了两声,正儿八经道:“要不要,你们小两口私下里商量去吧。好好的一顿饭吃成这般,菜都要凉了,快吃饭。虽说我们槿木圣族比起其他国家比较不计较那些规矩,但是多少也要注意些的。食不语,还是该遵行的。”老太太说得那叫一个严肃,浑然未觉是自己先挑的话头。
槿木权峥瞪了天一浅陌一眼,继续去吃饭了。
天一浅陌见圣尊后发了话,也只好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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