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二 瀚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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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瀚宇。
我的人生,其实也没有什么戏剧化的**迭起,生命中惟一的重心,全都围绕在一个女孩身上,她叫沈天晴。
所谓的“一生”,其实也没多长,目前为止,才过了十七个年头又两百四十天九小时三十五分零九秒而已。
从小到大老师给的评语,大抵都离不开:品行优良、表现优异、好学进取之类的。其实,那也只是因为家庭环境的关系,想领奖学金而已。
和所有人一样,我有一对相敬如宾的父母,还有一个很可爱、很活泼的妹妹,但是她不爱人家说她可爱,那代表幼稚、长不大,也不爱人家说她活泼,因为她疑心病很重,认为那是在骂她很皮、很白目的意思。
生平第一个向她告白的男孩子,就是这样壮烈成仁的。
晴问他喜欢她什么?
男孩好死不死,就是回那句:“你很可爱、很活泼。”
不难想像,这人会死得多惨了吧?
晴觉得那个男生很恶劣,用这种方式讽刺她。
而我则是觉得她有被害妄想症。
妹妹第一次被人告白,却是以对方被扁成猪头收场,请问我该有什么反应?
很抱歉,那天晚上我笑到下巴快脱臼,没空发表心得。
我们家的晴,和别人家的小孩不一样,她是一株奇葩,从小活……呃,活跃!(这不犯她的忌讳吧?)精力充沛的好动宝宝一个,没一刻静得下来,才刚学会爬就满屋子钻,学会走之后更是别想要她安静坐下来,一闪神又要满屋子找人了。
她很爱玩捉迷藏游戏,东钻西钻要人找,但是很奇怪,我找得到她,不论她躲在哪里,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总是我。
最离谱的是,有一年田里收成,爸妈不放心两个小孩在家,把我们也带去。那时,晴已经会爬,正在学步中,成天爬来爬去,骄傲地展现成果,不知怎地,居然顺着满堆稻草往上爬,最后下不来。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大人也不晓得该怎么救。据说,那高度要摔死一个未满一岁、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是绰绰有余了。
她的童年,处处是惊险与刺激。
天晴等于是我一手带大的,可以说,我是她最亲密的人,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在她牙牙学语时,第一个会喊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妈妈,而是哥哥。
她记住的第一个名字,是沈瀚宇。
她饿了、累了、伤了、跌了,受到委屈了, 只会找哥哥。
还记得有一年,她差点成为失踪儿童,全家人急得快发疯,拼了命寻找,后来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匆匆赶去,吃饱喝足、累极的她一见到我,歪倒进我怀里,憨憨笑着,安睡去也。
警员告诉爸妈:“这娃娃口齿不清的,问她什么都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人,只答得出‘哥哥’,问她爸妈什么名字也说不出来,自己什么名字更不清楚,奇怪的是,哥哥的名字倒记得清清楚楚,也好在她记得,不然我们还真不晓得怎么办。她倒好,吃饱喝足就哭闹着要找哥哥,忙坏我们一群人。”

一场虚惊之后,她在我怀中睡得很香、很甜,完全不理会为她而人仰马翻的大人们,像是只要有我在,天崩地裂也惊扰不了她。
她是我的宝贝,我也一直以为,我会这样护着她、疼着她,直到许多年后,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延续护她、疼她的任务。
直到七岁那一年,无意中听见父母的谈话,我和她之间起了变化,妹妹,不再只是妹妹……
她年幼,不明白处境堪怜,但是我替她难过,心疼一无所有的她。
我告诉自己,要对她加倍的好,把上天亏欠她,那些不足的全给补上。
晴很快乐,比我所以为的还要快乐。乐观开朗的性格,让她时时洋溢着灿烂无忧的笑颜,没见她真正为了什么而伤心得无法释怀过。
就算闯祸被罚,就算所有人都不懂她,只要我懂就够。
只要我懂,她便笑。
晴国小五年级时,让导师在家庭联络簿上告了一状,妈看起来很生气,但是我知道,晴没有他们以为的叛逆,她不是会无故惹事的小孩,一定有什么原因。
我带着悄悄帮她预留的晚餐给她,问她为什么要用镜子去探导师裙下春光?
晴说:“我讨厌她!”
“好,晴讨厌,我就讨厌。但是,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呢?”
“她诬赖我!”晴扁起嘴,眼睛浮起水光。
诬赖?我皱起眉,“她诬赖你什么?”
“全班同学都讨厌她,有人在她茶杯里放蟑螂,她找不到人,就说是我。因为我常闯祸,所以什么坏事都一定是我做的吗?怎么可以这样!”声音透着委屈,稚嫩的她,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以偏概全的待遇。
“晴,你起来。”不该受的罚,我不会让我的妹妹委屈,“吃完饭就去洗澡睡觉,明天我陪你去学校。”
“可是妈妈……”
“我会帮你跟她说。但是晴,这种方式不对,知道吗?不管你多么讨厌老师,都不可以再这样做了,好不好?”
她点头,“哥,你会觉得我是坏小孩吗?”
“当然不是!”她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怎会不明白,她从来就不坏,只是比别人多了冒险犯难的精神,个性直来直往,喜欢的、讨厌的,清清楚楚假不来。
我从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甚至希望她永远保持这样的纯真。
“哥哥最好了,别人都不懂没有关系,哥哥知道就好了。”她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我领悟到,她把我看得比爸妈、比所有人,甚至比她自己更重要,所以她能够平静地接受自己是孤儿的事实,因为有我。
在她心中,可以没有爸爸、没有妈妈,不当沈家的小女儿,却不能没有我。
这已经超越了兄妹可以到达的范畴,不再只是单纯的手足之情,还有更多的牵绊、更多的依恋。
在看清这一点时,她已经是我这一生卸不掉的责任与牵挂,因为那一天,我与她勾了手,许诺要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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