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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后――――――――――――――――――――
我终是没有死。
原因很简单。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偷偷把那匕首上的毒抹了去,用一种无毒的绿色染料代替。
那傻子,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做了这件事,已经没人能回答了。
那一句,好好活下去。
终于,我成了一个,很温柔的人。
呵,倒是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也是可以这样子平静淡泊,真心对人,也喜欢照顾人,诚心地接受他人好意。
已经学会对着所有悲苦和喜悦柔和微笑,发自内心。
而金名,已经继承了我的位置。
在我的死亡消息发出以后,金名就凭着在我身边那些年的资历,也带着我的余恩余威和之前打下的良好人情与关系正式入官,不过半年,便成了朝中另一个议论中心。两年之后,领了我的原职,收服了原替补者无可奈何的五校尉,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我的继承者。
他的能力,本就很强。我早知道。
金名和明乐,有时会来看我。
唯一知道我存在的故人。
新皇后,新外戚,这世道,慢慢又开始凝结起危险的气息来,不知会否掀起比上回更吞噬的狂浪。但这些,对我们小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轻松愉悦衣食无忧便已足够。
两年前逝去的老伯,便是一直这么想着的吧,所以去的时候,能笑得那么安详。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原来还有一人,也知道我并没有死。
孙程。
几年前,他寿终正寝,追赠车骑将军印绶,赐谥刚侯,葬礼办得风光无比。我只没有想到,乔装打扮地去祭拜过他后回到居住的草屋,早已有人候着了。
那人只交给我一份文书,说,这是孙公公走前留下的,遗赠我他在京郊的那片林子。
只是偶然和孙公公提过很喜欢那些落叶,过了这么些年,竟还记得。
接过,还能说什么。只剩下感激了。
那片林子,就是多年前和杨敷一起为引出王康而暂住过的地方。
隐约记得他说过,这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还真的有这么一天,能开始在这里的隐居。
笑。多少有些嘲讽的,不是么。
失去的找不回来,所以剩下的,一定要好好加倍宝藏。
转眼,又是秋天。
对于当时的场景,已经不怎么记得了。
那个宅子,最后,还是消亡在了一片火海中。但阴差阳错,也算是给了我个机会,无需矫饰地依照自己的意愿藏过仍活着的事实,也让我得以任性地留下杨敷的尸体。

他的父母,只能给他立个衣冠冢,而真正的他,几番更迭,终于安生睡在这林场深处,那个落叶最美的地方。
想起来,他那两个最铁的兄弟,也不知过得怎样。杨烈自请守边,而赵乾则干脆辞去官职,回了故地。
那天晚上和杨敷一起来,却没能赶上救他,那种自责,我能想象。
在那个可说兵荒马乱的时候,金名把我救走,也带上了杨敷的尸体,安置在了一个隐蔽的场所,也不敢远离,所以张初才没能知道。
终是回天乏术,只拉回了我的命。
现在,也终于是结束的时候了吧。
踩着地上厚毛皮般的落叶,沙沙轻响。有一阵风动,于是满天满地的回旋刮扫。
祭奠,还是庆贺。
呵,都不错。
两年前老伯临走时,笑着慢慢告诉我他年轻时做的很多事情,原来也是个,照他自己的话,
热血狂浪的混小子。活到那个年纪,他已经满意了。
只有两件事,仍是遗憾。
一是跟着张初去了吴地学医的小贝没能来得及赶回见上最后一面。二,就是没能救下我,虽然已尽全力。
我笑,说,您早告诉过,要是不想自救,谁也救不了我。我很感激您,但这,是我的选择。
生老病死并不是自己能控制,也不喜欢疼痛的感觉。但对那人的思念,每每难过得快要吸干骨髓。那些希望早日离去的自我暗示,怕是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吧。
他说,我还有两年。
现在算算,正好了。
向其他人隐瞒了,应该能被原谅吧。
墓地简单又清冷,却还是洁净的。碑上什么也没写。
还是自私的吧。
笑。
这里是谁,只有我知道。所以也只属于我。
摸上那冰冷的石碑。
对不起,还是没能让你温暖起来。
对不起,还是没能忘记你。
风劲,叶舞得更乱。一个不支,便是一大片滚热浓重的血腥味弥散。眼前的落叶也被染了色,顺着碑石滑落时留下几道狭长鲜明的红色。
跪坐下来,晕眩的黑暗中,仿佛又见那个永远年轻的笑脸,温温润润的双眸,总似有清冽的气息围绕周身。
他说,好好活下去。
我笑。
你才是要好好活下去吧。
如果已经投胎转世的话。
这一回,换我来找你。
你欠我那么多,至少要把那未完的半句话给我说个清楚明白。
所以,要给我好好等着。
再也,别想逃掉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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