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特警队夜袭山庄 黑帮首侥幸脱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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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湖乡位距谷阳县东南三十公里处,该乡地处三县的交界处,是一个公鸡登高、引颈一鸣三县都能听得见的地方。上世纪五十年代,这里修了一个大水库。为了修建这个水库,三县人民发扬“人定胜天”的精神,搬迁了几个村子,移民上万人,硬是靠肩膀挑,手推车推,修起了长达十里的坝堤。从此,谷阳县东南山上的洪水或溪流,跳下了山岗,流过了山谷,经过了大地,汇集在一起,然后咆哮着或欢笑着注入到这里,经年累月就形成了一个大水库。这个水库在省区地图上只有绿豆那么大一点儿,别看只是个绿豆,在全省也是屈指可数的。
这个水库是历史发展的见证人,是年代变迁的睛雨表。本来是一潭死水,偏偏给它烙上政治的印记:建成之初它名叫“胜利水库”,那时“三面红旗万岁”喊得震天响,水库建成了,当然是人民战天斗地的胜利成果嘛,因此叫“胜利水库”;“文革”期间,“胜利水库”顺应形势,改名为“朝阳水库”。胸有红太阳,誓死捍卫的革命路线,这是青龙湖公社造反派夺权后最值得炫耀的一个杰作;改革开放后,“朝阳水库”又改名为“青龙水库”。为什么改为“青龙”呢?据说是有一年大旱,朝阳水库快要干涸时,一天夜里有人看见这里的上空有一条青龙显形,接着“咔嚓”一声炸雷,下起了倾盆大雨,一夜之间水库就被注满了。水库下游几百亩农田得到了灌溉,周围几千口人有了水吃,老百姓高兴,当地政府领导也高兴。乡领导顺乎民意,将“朝阳水库”改名为“青龙水库”,以纪念这个难忘的日子。改革开放后期,各级政府都在大力招商引资,改善投资环境,青龙湖乡为了适应这个形势,决定实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旅游战略,就像将理发店改为美容美发店、百货店改为超市那样,将“青龙水库”改为“青龙湖”。别小看这一字之差,其意义极其重大,效果是大不相同。湖,自然很容易使人联想到西湖、洞庭湖、千岛湖,洪湖水浪打浪,湖光山色,碧波粼粼……那是风光无限,人间天堂啊!水库能给人带来这样美好的想象吗?当然不能。青龙湖虽然在地图上只有绿豆那么大,但实际面积方圆有三十多公里,这里原是山谷盆地,被水淹没后,中间的小山变成了小岛,水库边的山峰变成了风光旖旎的小三峡,知名的不知名的白鹭、小鸟,飞起,又落下。如果再划上一只小船,荡起双桨,唱起歌儿……那可就是一幅超美丽、超有诗意的图画啊!
鲁黑臣就是相中了这个地方,才承包了水库,不惜巨资在湖边的山上盖起了青龙山庄,在水边建起了垂钓台,购买了游艇,建成了自己的“王道乐土”、独立王国,吸引了众多的大款巨贾来这里销金、,也成了他拉拢腐蚀党政干部和公检法人员的逍遥窟,当然,也是他放任、怂恿手下那些流氓无赖行凶作恶、鱼肉百姓的罪恶场所。
鲁黑臣家境贫寒,父母都是农民,兄弟三人,他是老大。他人很聪明,上到高中毕业便回家务农。那时高考制度没有恢复,上大学实行推荐制,大队干部子弟、所谓“根红苗正”的人,才有可能被推荐上大学,像他这样的普通农家子弟自然沾不上边。如果他赶上一九九七年,凭他当时的能力,考上大学一点也不成问题。凭他的聪明,说不定还能混上个国家机关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呢,那他的人生就是另外一种写法了。可是,他要尽大哥的责任,要挑起抚育弟弟妹妹的重担,他别无选择,只有回家一镢头朝天、一镢头朝地地拼命干活。但一天几分钱的工分,始终摆脱不了贫困饥寒的境遇。有一天有一件事激发了他的灵感,启开了他走向致富之路的大门。那时候农村青年人结婚时兴置个大衣柜,衣柜上要镶上一个玻璃镜。打开衣柜,拿出衣服,穿在身上,照照镜子,看看合适不、漂亮不。但一个玻璃镜很贵,柜子好做,能装上玻璃镜倒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那玻璃镜后边是镀了一层银的东西,刮掉便成了透明的玻璃。他在高中时对化得很好,知道那种东西经过配方就会生成,涂到玻璃上就能成为镜子。何不自己搞个店铺,买回玻璃,制成镜子,转手不就增值了吗?说干就干。他很快在街上租了一个小铺子,借钱买来了玻璃,经过试验成功了!……不久,村里的人、全公社的人都知道街上有个铺子会制玻璃镜,便宜。有年轻小伙子大姑娘做大衣柜,都去他那儿买玻璃镜。鲁黑臣翻了身,手里攒下了一笔钱。谁知好景不长,一年之后发生了意外。他在做化学试验时,有几种元素一合成,瞬间发生化学反应,随着近乎爆炸似的一声响声,一股白烟腾起,袭击了他的右眼。这只眼后来虽经医治,但近乎失明。父母劝他,弟弟妹妹们也劝他,他怕再出意外,从此就不干了。
改革开放初期,他又把目光瞄向了铝石。青龙湖乡除了那潭水是软的,其他地表全是山丘野岭,土薄石头硬,居住在这里的老百姓世世代代,都不知道这地下还有铝石那样的宝贝。老百姓都惊讶,就那种浅白色,白中有黄点点的石块也能换成钱?当炼铝石块的炉子建起来,一车车矿石拉出去时,好多人如梦初醒,纷纷效仿。但这时候鲁黑臣已经吃饱了、喝足了,躺在山上睡大觉呢!第二天太阳一出来,他又开始走“黑”道了:干起了煤矿。煤比铝石挣钱,挖出来就能卖钱,还不用炼。他把前期挣来的钱都投在煤窑上。打煤窑是个风险很大的事,不光凭有钱,还得凭运气。有的人为此发了财,有的人为此破了产。而且投资大,事故隐患多。打个筒子,几十万投进去像舔口唾沫——不解渴。万一出了水,十天半月都抽不干;要是死了人,那就是丢钱打家伙——损失更大了。更何况煤炭市场老像孙猴子的脸不停地变。一吨煤便宜时六十块钱一吨也卖不出去,形势好时不仅成倍地涨,而且连煤渣子也有人要。鲁黑臣命运多舛,窑筒子出了煤就遇到了煤炭市场的低谷,堆积如山的煤似一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偏偏这时候村民也急了:跟他要占地款、赔青款、装车费……鲁黑臣没有钱给他们,他们这帮人就以为鲁黑臣耍赖,拉拢一帮人堵路、围煤场,干扰矿上工作,大有“围而歼之”的趋势。鲁黑臣的三弟年轻气盛,一看大哥被这么多人包围欺负,恶从胆边生,驾起旁边的铲车,像坦克冲入敌阵那样,推倒了一部分群众。被推倒的那些人也不是不怕死,而是事先不知道,太突然。如果事先知道,早就躲开了。当他们猛然发现“坦克”冲过来时已经晚了。有了前边的人作缓冲,后边的人腿疾脚快,忙跑开了,这才逃过一劫。这起流血事件造成九人重伤,一人轻伤,尽管没有死人,也成了当时谷阳县轰动一时的流血惨案。案发后,鲁黑臣找门路花钱,这件事就以此结果了结了:受害者每人获赔一千元医疗费,其三弟因有主动投案情节,被县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也正是因为这起“流血惨案”,巩固了鲁黑臣的地位,稳定了煤矿形势,他也借此认识了公、检、法有关人员,与他们搭上了线,接上了关系。鲁黑臣涉黑团伙五十五人被常红霞一锅端后,在追究当地有关的“保护伞”时,县公安局、县法院就有人因为其三弟重罪轻判、收受贿赂、徇私枉法而受到撤职和追究刑事责任处分。这是后话,在此不提。
有民间分析人士认为:鲁黑臣如果继续干煤矿,不在青龙湖边建什么避暑山庄(当地人的通俗叫法),他也许不会走到后来被判处死缓的地步。他也许成了当地受人尊敬的著名企业家、慈善家,成为众人夸的大孝子,成为兄弟、姊妹心中的英雄和偶像。放着好好的煤窑不打,非去水库边盖个庙殿式的山庄,真是有钱没地方糟践了,那里有谁去避暑?有何暑须避?乡下窑洞冬暖夏凉,人老几辈子住在这里,不都活得很滋润、很健康、很长寿?
也有人说:他鲁黑臣盖了个山庄住进了山庄,就等于拉杆子上山当土匪。他想当“山大王”哩!竖起招兵旗,就有吃粮人。投奔到他旗下的那些虾兵鳖将,不给他惹来祸害那才日怪哩!
其实,人们安知鲁黑臣的鸿鹄之志?这是实现了他从小就埋藏在心底的一个愿望:在他还是一个岁的孩子时,全地区的党政军民学在青龙水库举办了纪念畅游长江某周年大型游泳活动,他和小伙伴们来到岸边看热闹。看完解放军、民兵、工人等游泳队伍的表演,羡慕得不得了,其中一个小伙伴说:将来能在这岸边盖一间房子就好了,可以天天在这儿玩,也不用回家。鲁黑臣一本正经地说:我将来就能在这儿盖一间房子,信不信?小伙伴都笑了,说他吹牛……三十多年后,他果真在这儿建起了一座“大房子”。这座“大房子”就像皇宫,他“登基”后,一心要把青龙湖变成一个属于他自己统治的独立王国,一个由他呼风唤雨的水泊梁山,原因就么简单!
某报记者在后来的报道中说鲁黑臣是宋江,他的青龙湖成了警力无法渗透的地方。青龙湖三十多公里的湖面,仅靠他和他的几个兄弟是顾不过来的。没有一批看家护院的“庄丁”怎么能行?这些被老百姓称为“庄丁”的人最多时达四十人之多,是乡派出所警力的八倍,相当于一个加强排了。这些人可都是有前科的,有的甚至几进几出“宫”了,个个心狠手辣。即使“素质”好一点的,也是平时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泼皮。鲁黑臣为他们配备了武器装备,有喷有警用标志的摩托艇,有猎枪、匕首、手铐,每人配备有手机,夜班值班有补助……鲁黑臣曾给他们训话说:“弟兄们只管好好干,以后有事只管打,打出了事我负责!”有主子的撑腰,这些喽口罗们好像觉得整个天下都是他们的了,在这个“自由世界”里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他们认为“主子”很够意思,很有能力,每次手下犯事不仅没有责怪之意,还给有一定的安抚金,并且能出面摆平,因此把鲁黑臣奉为“神明”。正是在这种宽松、仁慈的政策环境下,各地的泼皮无赖闻听待遇这么好,纷纷慕名前来,投靠在他手下。鲁黑臣也就“英雄不问出身”,照收不误,统统把他们充实到湖中巡逻队里。
为建这个山庄,或者说,为把这个山庄变成独立王国和水上娱乐世界,鲁黑臣先后投资了三千多万元。山庄的大门口一直延伸到公路边,门口设有门卫,门卫都很恶,一副谁都不在乎的样子。进了山庄,是一条双车道的水泥路,直通一个广场。路两边绿草茵茵,垂柳依依,仅绿化、整修地面,鲁黑臣就花了百万之巨。经过一个白色的办公区楼,就到了紧挨码头的广场,抬头就是气势壮观、飞檐斗拱的青龙山庄。山庄有几进几重院落和楼,是一个集娱乐、桑拿、歌舞、餐饮、住宿为一体的大酒店,吃喝玩乐一条龙。鲁黑臣还在水中小岛上建了个狩猎场,闲时带几个“庄丁”去打猎,回来后把猎物一炖,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为了头上的牌子硬,为了虚荣心,鲁黑臣也学会了搞浮夸风。先是投资三百万元,在省工商局注册成立了青龙工贸公司,不久又注册了青龙摩托车销售有限公司,后来干脆注册成立了青龙企业集团有限公司,将手下七个企业并入集团,自任董事长。这七个企业,湖上水产公司算一个,青龙山庄算一个,另外几个全是他正在经营和曾经经营过的半死不活的、濒临倒闭的、名存实亡尚未注销的企业。就这样的企业,对外他号称注册总资本四千万!
一个总资本达四千万元的老总呀!没有人不信鲁黑臣没有钱,没有人不尊称他是著名企业家!没有人不认为他是一个有能耐的人!一个个荣誉光环飞来了,套在他头上:乡人大代表、县政协委员。随即,问他要赞助的人也来了:当地盖希望小学,他一甩手就是几万元;商州晨报记者杜云龙找他拉专版,宣传他白手起家的创业史,他一甩手又是几万元……当地修路、盖庙、唱戏,凡是向他张口求助的,他都没让人家失望过……他还花了十几万元,铺了一条柏油路。这条路从他家门口一直铺到邻县,途径青龙山庄大门口,与外县公路接轨。这本来是一件大好事,被当地政府表彰的公益事业,在鲁黑臣案发入狱后,当地有个看风水的仙儿竟认为他坏就坏在这条路上了:这条路好比一把剑,而鲁家门口没有照壁遮拦,所以直刺他家里,他就犯事了。
鲁黑臣其实没有多少钱。他的所谓几家公司和企业真正赢利的不多,主要是串通银行的某些行长,通过对银行实施票据诈骗而获取巨额资金,这些资金都用在了青龙山庄的豪华建筑上。鲁黑臣在镇上、在城里都没有房产。他吃住在青龙山庄,老家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盖的平房,院子挺大。结发妻子离婚不离家,仍在他家的老宅居住,其儿女由鲁黑臣供养。后妻刘英掌握着经济实权,是青龙工贸公司和青龙山庄的总经理,手下人都称她为刘总。刘英比鲁黑臣小十岁,也是本地人,以前在当地一家银行工作,对银行业务很熟悉。他俩小时候就有互相爱慕之意,只是家长反对,才未结合在一起。后来鲁黑臣发了家,出了名,刘英毅然决择与丈夫离婚,放弃了待遇优厚的工作,投奔到了鲁黑臣的事业中去,成了他“成功的男人背后的那个女人”,并与他生了一个儿子。二人以山庄为家,做着天高皇帝远的梦想,苦心并快乐地经营着这个水上世界。
鲁黑臣没有打过一个人,正如杜月笙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一样。但他的名字很吓人。在本地,或者在青龙湖周围四个乡镇二十四个村子,一听说鲁黑臣的名字,个个吓得胆颤心惊,连大人哄小孩都拿他的名字吓唬。实际上,鲁黑臣在当地政府和民众中的印象一直保留得很好:戴着眼镜,斯斯的,因此被当选或吸收为乡人大代表和县政协委员。前面说过,他对外号称四千万总资产,加上当地的县、乡有关部门的头头儿,公检法、税务局、水利局、银行、派出所的公务人员一拨儿又一拨儿地去青龙山庄吃喝玩乐(有时是陪着客人来),他被当地人看作是个有关系、有后台、有实力的人物,用一句旧社会的话说,叫:“有钱有势”。这样的一个人谁敢惹?谁惹得起?这就更助长了他手下那些“庄丁”们的嚣张气焰。因此,青龙山庄开业七年来,连出七条人命,平均一年一个,公安、检察机关都对这些涉案分子做个案处理,不是罚款,就是拘留几天。逃匿的凶手也因“查无线索”而任其逃之夭夭,长期逍遥法外。
在青龙山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素质底下,能打斗狠的角色,除了鲁黑臣夫妇,鲁的几个弟弟、侄子等“鲁家军”外,还有一位高素质的人才。他就是山庄的党支部书记,后来被称为“二号人物和狗头军师”的许文杰。许文杰原是乡工业办主任。鲁黑臣构建成水上独立王国后,急需要一位“太师”。在他看来,凶狠残暴的劳改释放人员和地皮流氓这样的人才多的是,一抓一大把,但能写会道、头脑精明、会经营、懂管理、有远大目光的人才倒是凤毛麟角。他想中了乡政府的许文杰,曾三请诸葛,许以高薪,但许文杰认为个体企业不可靠,没有同意。没想到,鲁黑臣求贤如渴,竟做通了乡领导的工作,乡里下发了红头文件,在青龙山庄组建党支部,任命许文杰为青龙工贸公司党支部书记。许是乡干部,只好听命,谁知从此竟走上了厄运。鲁黑臣涉黑团伙被常红霞一网打尽后,许文杰竟以“黑团伙二号人物和狗头军师”被判以重刑。许文杰不服,在法庭上公开申辩:“我是员,是受乡党委之命到青龙工贸公司做党务工作的,我怎么会是狗头军师呢?”但法庭不听这个,法庭是重事实,依证据:作为党支部书记,该团伙犯下如此滔天罪行,你也难逃干系!
尽管鲁黑臣没有打过一个人,但他下过打人的指令。曾开枪打死杨三妮独生子二虎的张二狗在法庭上揭露“主子”说:“鲁黑臣曾对我们手下人说过,有了事只管打,打出事他负责。”正是在这种承诺下,张二狗在追二虎时才敢斗胆地举起猎枪,像打兔子一样朝二虎的后背勾动了板机。看到出了事,二狗等人仓皇逃回山庄向“主子”禀报。鲁黑臣不但没有训斥他们,反而让二狗等人快跑,还给了他们一笔钱。鲁黑臣说:“兄弟,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只要他们抓不到人,这事就好办,大哥我会出面摆平的,时间一长,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二狗等人感激涕零,他们尽管平时作恶多端,但杀了人还是很害怕的,鲁黑臣没有把他们交出去,反而给钱让他们逃跑,真够义气的,简直比亲爹亲娘还亲。他们跪在地上,磕头谢恩后抓起那笔钱便跑走了。后来,公安局派人来山庄追查此事,鲁黑臣给他们来了个吃喝玩乐一条龙。事毕,他一副痛心、愤恨、惋惜最后加诚恳地说:“出了这样的事我很痛心!这些乌龟王八蛋,尽给我惹事!一看打死了人,连屁也没放就窜了。我也是后来听我手下人报告才知道了此事。这事我负主要责任,怨我平时对手下管教不严、管教不严。这样吧,死者家属我愿意赔偿、愿意赔偿。我保证以后像这样的事决不会再发生了、再发生了!”办案的公安说:“鲁总,我们也是奉命来查的。死者家属有反映,我们领导批示要严加查办!我们也是照章办事,执行公务嘛。既然凶手逃匿,并且毫无线索可查,我们也只好回去如实汇报了。杀人偿命,自古如此。冤有头,债有主。这与你没有关系,我们还是朋友嘛,是不是?只是以后一旦有啥线索,立即向我们报告。我们有规定,对提供有价值线索者有奖,对亲自将凶手扭送公安机关的可是有三万元重奖啊!哈哈……”鲁黑臣也哈哈一笑,拍了拍公安的肩膀:“兄弟,我争取把这三万元重奖拿到手,到时,这奖金我就不领了,捐给希望小学吧!算是我献的一份爱心。”说完双方又是哈哈大笑……

说起这帮恶棍,比张二狗凶狠、残暴的多的是。他们把逮人、打人当成了每天的一大乐趣。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有了这帮恶棍巡逻湖面后,湖周围的老百姓就不敢在湖边走了。“庄丁”们从抓偷鱼的,很快就发展到见人就抓。在湖边乘凉的、担水的、洗澡的,甚至在湖边地头施肥的农民,都被他们戴上了“偷鱼偷虾”的“帽子”,抓到山庄私设的公堂里审问。他们把人吊起来,用三角带、皮带抽,用蝎子蜇,让人家吃死鱼,还把烧红的烟头夹进人家的脚趾里,最终逼人家在“偷鱼”的罪状上签字,然后向其家属索要“罚款”。受害人因此被敲诈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没钱的只有被铐在山庄里……
有一个才从监狱里出来的家伙,把在监号里学来的对付犯人的惩罚方法用在了“偷鱼”的人身上。他问一个“偷鱼”的年轻农民:“想吃烩面不?”年轻农民从早上抓来到晚上,一天没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一听说吃烩面,当然想,就答道:“想!”“想吃麻辣的?”“嗯,就吃麻辣的吧。”“几片?”“两片就够了。”镇上卖的烩面一碗也就是两个面片,撕成条条下到锅里就是一大碗,年轻农民没那么贪,虽说一天没吃饭了,也就说了两片。“好,你等着!”话音没落,这个家伙左右开弓,朝青年农民脸上猛扇了两个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他哭了,边哭边说:“你不是说让俺吃烩面吗,干嘛打俺呀?”打人的家伙哈哈大笑:“美死你哩!到这儿了还想吃烩面?这就是老子给你做的烩面!怎么样?麻辣味够不够?哈哈……”
这帮恶棍在这个“独立王国”里为所欲为,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甚至玩小姐也不用掏钱。凶狠残暴、打人为乐的扭曲性格彻底得到了张扬和释放。他们把这儿当作了“对酒当歌,及时行乐”的天堂。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犯罪、不出人命那才日怪哩!七年伤了七条人命,这在外人看来是匪夷所思的事,在这儿却如同家常便饭。这七个亡魂中,有两个是一对正处于热恋中的年轻人。男方家在水库边居住,在城里谈了一个女朋友。男方常常向女朋友吹嘘他的故乡的美丽:富饶的鱼米之乡,充满诗意的湖光山色;朝霞出平湖,渔舟唱晚歌,把人家女孩子的心撩拨得痒痒的。这一日是星期天,男方兴高采烈地带着女朋友回家,见过父母后,就领着女友到湖边玩儿。他们不知道这里早已成了“敌占区”。男的划起了小船,女的坐在船头,挺浪漫的。还没玩几下,“突突突……”“110”摩托艇就来了。摩托艇围着小船兜了几圈,艇上几个恶棍嘻嘻地笑着,调戏起姑娘来。男的见女朋友受侮,挺身而出斥责他们。他不知道这帮人的厉害,以为自己的凛然正气可以吓退他们。没想到这帮人竟骂着跳到了小船上,很快他们俩双双被扣,像电影里被捕的地下党那样,男女各自一只手被手铐连在一起,押上摩托艇向湖心驶去。任凭男女双方大喊大叫,这帮家伙只顾**,上去捏捏女孩子的脸蛋,说几句下流话。谁知快到山庄时,因艇上人超重,摩托艇向岸上冲时速度又太高,“哗啦”一声,摩托艇翻了个底朝天,这一对男女同那帮恶棍一同落入水中。那帮亡命徒只顾自己活命,哪管他人死活!他们在岸上的人帮助下,像落水狗一样爬上了岸,可怜这一对年轻人却沉尸湖底。几天后尸体打捞上来时,两只手还被手铐铐在一起……
不说了,不说了!这帮恶棍作的恶太多了,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湖周围的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但都是敢怒不敢言,视湖边为禁地,视庄丁为魔鬼,见了他们就远远躲开,生怕惹祸上身。
恶有恶报。当这个涉黑团伙后来被押上了审判台时,他们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昔日的嚣张气焰一扫而光。他们总共五十五人,几年来造成轻伤一百零七人,重伤五人,丧命七人的恶果,令人发指。难怪法庭指控他们犯了十余起罪。他们齐刷刷地站了五排,为他们辩护的七十多名律师也黑压压地坐了三排。你说这场面壮观不壮观?
长话短说。为了打掉这伙黑帮集团,常红霞决定奇袭。经过一番周密安排,一支由县武警中队为主、其他干警为辅的特警队迅速成立,共二百余人。事先这些人都不知道干啥,直到临出发前几分钟才知道要去青龙湖乡端鲁黑臣的老窝。这天晚上下半夜,特警队在公安局大院集结完毕。他们个个荷枪实弹,精神抖擞。常红霞作了战前动员:“同志们!今天晚上我们要去执行一个特殊任务,那就是去——青龙湖青龙山庄,直捣鲁黑臣的老窝。他们手下的那帮人都是惯犯,个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他们手里有猎枪、有匕首,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机智勇敢,出奇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他们的心脏,把他们堵在被窝里,一举全歼,决不能让一个人漏网!现在大家再检查一下装备。手电筒都带了吗?”大家齐声说:“带了!”“关键是咱今天晚上要抓的这些人,会不会跑信儿?”“不会!”“好!”她大手一挥,“出发——”
一道道刺目的汽车灯光划破夜幕,一列车队悄悄地向城外东南三十公里处急急地奔驰。
常红霞坐在指挥车里,不时用对讲机联系着前后方:“后边的车跟上,跟上!……注意!前边不远处就是乡政府所在地,从旁边的路上绕过去、绕过去……”
车队到了山庄的大门口,打头阵的武警战士翻身下车,迅速控制了门卫室。睡眼蒙胧的门卫面对突然降临的神兵,刚想叫喊,被武警战士用枪抵着了脑袋:“不准出声!若喊叫就打死你!”后边的队伍纷纷下车,在常红霞的带领下冲了进去。队伍按照原先的布置,分成几个小组:一组控制门口和水上交通工具,一组搜查办公区和宿舍楼,一组搜查附近的山包,一组搜查山庄客房、桑拿部洗浴中心。常红霞亲率的这一组直扑鲁黑臣和刘英的卧室,但是空空如也。她怒喝睡在旁边屋里的看样子是专门伺候主人的小保姆:“鲁黑臣哪里去了?”小保姆吓得哆哆嗦嗦地说:“不……不知道……昨晚,昨晚……就没见回来……”常红霞对着对讲机命令:“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这儿没有发现鲁黑臣,请仔细搜索每一处藏身的地点,决不能让他跑了!”她一挥手:“走,到山庄去!”
办公楼与山庄仅一步之遥。常红霞很快来到这里,坐在二楼的舞厅中央。她命人把所有的灯光打开。灯光一亮,金壁辉煌。她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这里竟如此豪华,怪不得以前有那么多人来这里唱歌跳舞,三陪小姐也像苍蝇逐臭一样蜂拥而至。这时,对讲机里传来各组的搜查结果:“一组报告,没有发现目标!”“二组报告,没有发现目标!”“三组报告,没有……”常红霞的心沉了下去。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据前天的侦察报告,这儿一到晚上都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舞女如云,庄丁兴旺,怎么一夜之间他们就都消失了?难道事先走露了风声?可这次行动是极其保密的呀?除了局里几位主要领导知道外,行动目的是在出发前才告诉大家的呀?……正当她思忖这些问题时,忽然听到楼上有人大喊:“抓到了!抓到了!”
常红霞闻听冲出舞厅。喊声来自三楼西边的客房。她刚上到三楼楼梯口,见三四个武警战士押着两男两女正迎面向她走来。她走上去用手电一照,发现不是鲁黑臣和刘英他们。她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个男人战战兢兢地答道:“常局长,我、我们是乡派出所的。”“什么?”常红霞大怒,“叫什么名字?职务?”“王青森,副所长。”那人低着头小声说。“说说,是怎么回事?”常红霞喝道。一个像班长的武警战士这才说起刚才的抓捕经过:刚才我们俩搜索到这里,发现一间客房从里边上了锁,我们喊门,里边传来叫骂声。我们只好又叫来两个战士,强行闯了进去。就是这个副所长,还问我们是哪部分的: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我们是派出所的!你们这些兵蛋子,是从哪架山上下来的野猴子?我们也恼了:我们是奉命执行任务,你们在这儿嫖女人,还有脸骂我们!我们就把他们揪了起来。刚才,队长从电台里问我们战况,我们说抓到了……
“一块儿带走!”常红霞铁青着脸命令道。
这次奇袭只抓获了六名犯罪嫌疑人。对于那两名的民警,不用说,常红霞给予了他们最严厉的惩罚:开除!加上这两位,常红霞上任一个多月就辞退、开除了十五名违法违纪的警察,可见其从严治警的力度和勇气。
这次奇袭青龙山庄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但也极大地震慑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加上常红霞连破几起杀人案、绑架案,人们拍手称快,警察也扬眉吐气,在人们面前也抬起头来了,再也不怕老百姓骂他们是光吃粮食不干活的“粮食局”了。有的受害家属又是往公安局送锦旗,又是送镜匾,齐声夸赞女公安局长常红霞。人数之众,锦旗之多,在此就不一一细表了。
这天,商州市公安局贾局长把常红霞招到市局,先是对她到谷阳县任职以后所取得的成绩表示肯定,同时也提醒她不要被眼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要巩固战果,要头脑冷静,要戒骄戒躁。在谈到夜袭青龙山庄这件事时,贾局长语重心长地说:“红霞呀,关于鲁黑臣的案子,省厅、公安部都很重视,从他们犯罪的时间、性质和组织机构来看,这帮团伙已具有黑社会性质。省厅的意思,是要进一步查证他们的犯罪事实,掌握确切的证据,把这个案子办成全省打黑除恶的第一案!操之过急,势必被动。他们盘踞多年,犯下这么多的罪行却一直逍遥法外,甚至鲁黑臣还被吸收为县政协委员,选为乡人大代表,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有一定的关系网,有黑后台,有保护伞!要想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局长,我懂了!”常红霞心里很惭愧。贾局长这番话尽管没有一个批评的字眼,但她心里感到比打她板子还难受。奇袭青龙山庄确实是有点操之过急,对主要涉案人员的行踪并没有确切掌握,就采取了行动。虽然前段查实了一些证据,但大多数受害者还心存顾虑,并没有如实配合。群众还未进一步发动起来。再说,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最后鲁黑臣还是脱了网,他的那些主要干将一个个像入了地似的失踪了。看来不仅是县里有他的关系网,连公安局内部也有他的眼线。自己身边的内奸就未被掌握、清除,如何去谈克敌制胜呢?
贾局长最后说:“此案既然已被列为全省打黑除恶第一案,一等时机成熟,省厅、市局会派员很好地配合你的。你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进一步挖掘该团伙的余罪,找受害群众一一取证。还有,还要查清内奸。市局拟成立一个打黑除恶领导小组,由我任组长,你任常务副组长。县局也要成立个相应的专案组,人员要精干,范围要缩小。对外,要给这个黑帮团伙造成一个放松的假象……”
市局要成立打黑除恶领导小组,并由市局领导亲自任组长,常红霞心里感到踏实多了,也亮堂多了。她充满了必胜信心,同时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她向贾局长行了个礼,声音宏亮而坚定:“是!请局长放心!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贾局长看着这一员女将,发现她的脸明显地消瘦了许多,一股爱怜之意涌上心头:“红霞,听说你一个月没回家了?今天还是回家看看吧,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下一步的任务还很艰巨哪!别把身体累垮了!”
听了局长这充满关怀的话,常红霞感激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确实是连续一个多月没回过家,连澡也没洗过。怎么,连这事贾局长都知道了?她的这位上司平时给人的印象总是威严、粗犷,甚至是独断专行,今天的他倒像是换了个人,面部表情是那样的慈祥和蔼、知心入微,似乎内心还有一副菩萨心肠!这怎能不使常红霞从心底里感到激动呢?上任后,她一心扑在破案上、一心扑在扭转全县的社会治安形势上,更重要的是,她要践行她到谷阳县任职时发出的誓言:立警为公,执法为民,在全县六十万人民面前重塑公安局的形象,她哪有时间回家呀!她要珍惜一分一秒的时间呀!在她看来,回家、洗澡那都是浪费时间。如果人不吃饭能活下去、能工作的话,她宁肯不吃饭。这就是她——一个被谷阳老百姓誉为女包公的——常红霞的性格!
麦收过后,为了庆祝夏粮丰收和使谷阳的旅游热再升温,谷阳县政府组织了登山节活动。活动设大奖一名,奖现金五千元;二等奖五名,各奖彩电一台;三等奖十五名,各奖高级山地自行车一辆。这次比赛是全国性的,除了在省、市、县报纸、电台、电视台打了广告外,还在国内的主流媒体刊发了消息。比赛规则很简单:某时某分在三皇寨下同时起跑,谁第一个徒步登上海拔一千四百米的主峰,谁就是第一名,当场获五千元现金;第二名、第三名按到达山顶的先后时间以此类推。五台二十一英寸的大彩电,还有十五辆锃光发亮的山地车都运到了现场。凡登山者都领有号牌和纪念品一份——印有谷阳美景的精美扑克牌一副。这次比赛虽然比国内赛事的规模小了些、规格低了点,但参赛人数一点也不比那些大赛差。有本地的人,也有外地的游客。有几位“老外”也饶有兴趣地领了号牌,站在了出发的队伍中。时间一到,活动仪式开始。县委书记孙喜功向海内外来宾和选手作了简短的热情洋溢的致词。县长胡茂世一举发令枪,“嘭”地一股白烟升起,登山的人潮水般地呼喊着向山脚下冲去……
这边登山仪式一结束,孙喜功、胡茂世、李铁等四大班子领导又赶赴另一地:古县衙旁边商业一条街竣工剪彩。随着闪亮的剪刀“咔嚓”、“咔嚓”一响,标志着胡茂世内心制定的整个古县衙开发战略结出了又一丰硕成果:县政府搬迁,兴起了古县衙的旅游热;旅游热的升温,带动了小吃一条街的兴建;小吃一条街的建成,又推动了商业一条街的兴起。
剪彩结束后,四大班子领导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商业一条街。琳琅满目的旅游纪念品,挂在统一制作的小车上,摆满了街道两旁——这是流动的“游击队”,全是附近的村民,白天出来夜里撤回。固定的“正规军”则分散在两旁的门市房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上同游客打交易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明火执仗。不必说暗语,不用打埋伏,反正谁把游客兜里的钱巧取到手里算胜利者。
谷阳县从此迈入一个经济繁荣,社会各项事业稳步发展的鼎盛期。人民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无事。人们感觉好像又回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年代了。有的人晚上把摩托车放在门外还真的连车轮子也不锁了。街上的“雷锋”也多了起来,好人好事层出不穷……
更好的事还在后头呢!这不,县四大班子领导纷纷接到了大红的请柬:经过全新装修的四星级大酒店——三皇宫大酒店明天上午要举行开业庆典,诚邀县几大班子领导出席庆典仪式并剪彩。正是:
歌舞升平庆盛世喜事连连报佳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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