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希望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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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热闹的鱼市,东明看到了基石。那个沉默倔强的孩子,正和鱼贩子老练的讨价还价。毛茸茸满是稚气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一抬头,基石发现了不远处的东明。看着老师对自己露出微笑,不仅自己阴郁的心情突然明朗,甚至连阴沉沉的天空也突然明亮起来。
温润和煦的笑,是这飘雨的天地中温暖的阳光。
东明伴着基石,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一路上都不出声的基石,斟酌着要对基石说的话。
“明天来上课吧,”看到基石抬头,“生活再艰难,也不能放弃!”凝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面映出一个自己,“基石,你想过吗?长大了,要干什么呢?”
见基石露出迷惘的神情,“应该想想,以后你要做什么?要过幸福的日子吧,对吧?所以,现在无论多么艰难,也一定要坚持,要努力。为了以后的幸福,也要忍耐。你说是不是这样!”站住,对着四周寂静的雨幕,长吁了一口气,“回到学校,学习知识,是你的第一步,一定要坚持住,基石。”微小的水滴落在脸上,有丝凉意,“命运不总是公平的。不能因为不公平而放弃自己。不幸的开始是不能以另一个不幸做为结束的!基石,别放弃希望!”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出,“别放弃希望!”
希望是我们得以生存的源泉!
从朴医生的诊室出来,正信虚脱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中逐渐闪出泪光。东明,怎么办呢?面对这个令人心碎的现实,你为什么会如此平静,如此的安详!可是我,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啊,想一直握住那双温暖的手。
东明找到校长,直截了当的,“我想办个围棋班!”他刚发现,在办公室教成哲下棋,门外竟然围了很多学生,眼中是渴望是企盼。
“围棋?”校长惊讶的看着东明,被他的那种朝气感染。
兴冲冲的走回办公室。走廊上,宽大的玻璃窗透过明媚的阳光。东明停住脚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伸出手,在光影下握住,像是握住了阳光。
接到正信的电话,确切了东明的病情。当那两个可怕的字,又一次在耳边响起,终于打碎了金合子心中的幻想。
手抚在胸前,是谁把心摘走了一样疼!东明,东明啊,金合子反复在心中叫着这个名字,像是呼唤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亲切,一样的痛心。孩子啊,你的路还没有开始呢,怎么就已经要结束了呢?
快乐来得是那样迅速,也走的是如此的匆忙。
“别哭了!”不知何时,吴泰宇站在金合子的身后。用一种非常了解的目光看着妻子,他也是从这种心情走过来的。
“东明,他——”看着带着忧郁望着自己的爱人,金合子擦了一把泪水,“他怎么办?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他还是那么的年轻!
把金合子揽在怀里,“别让东明看到你的眼泪,好吗?”吴泰宇轻声说,“别让他再为我们而感到歉意!”是的,我们左右不了命运的安排,但是,我们会给予东明最深最纯的爱,最坚强的支持。“为了东明,也要坚强,看看他,”为金合子擦去如泉涌的泪,“看看东明,他忍受了我们所无法想像的痛苦,为了他,我们也要坚强!”
东明,你饱受了怎样的痛苦,掩藏了怎样的悲伤,又隐忍了怎样的无助后,你还能露出那么恬美,淡定,从容,亲切的笑容,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在夜深,在人静,在寂寥,在落寞,在孤独中,你是如何一个人去品尝命运赐予的苦酒,却让它在你的心中,开出如此艳丽而芬芳的花朵!
正信辗转反侧,在床上凝视没有一丝光亮的如墨的夜。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彩真离婚的吧?”自己的问话回荡在这绝望的深夜。提到彩真,那看着自己的眼睛里,竟然会有着这么多的情感,在金红的夕阳里,一**的闪亮。那低沉醇和的声音,也一遍遍的低语,“请不要告诉彩真,请不要说!”
我可以做到吗?东明,你相信我能做到吗?在你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忍心让你爱的人,误会你,离开你,东明,你相信我能做到吗?
我可以这么做吗?正信问着自己,苦恼的把枕头压在了头上。
教室里一片明亮的阳光。
“围棋,是一种非常态的竞技运动。第一点,它要求棋手要有很高的人文魅力,其表现就是文雅,呃,可以这么说吧!”东明微笑着说,没有想到来听课的学生还很多,“坐姿一定要端正,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牢记自己棋手的身份,”底下哗啦啦的,都挺直了腰板,“态度是谦和礼貌的。因为在棋局上,我们要展示的不仅仅是我们的竞技水平,还有我们的意志和修养。”一枚棋子夹在两指间,映着东明浓密的眉,深邃的眼,“围棋,是智者的运动!”
随着东明的讲述,教室里一片寂静。
基石路过这里,看着侃侃而谈的东明,和黑板上画的棋局。抵制不住对围棋的好奇,由后门而入静悄悄的坐在最后一张桌子前。
看到基石,东明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阳光照在成哲的身上。那个胆怯唯喏的孩子早已不见踪影。他自信的照着东明的话,摆放棋子,脸上是和他的老师一样的灿烂的笑!
彩真在慢慢的收拾东西。父母知道她要离婚的消息,执意要把她接回家。
“他还在为慧成的事怨恨你吗?他难道不知道那是意外?东明怎能如此的昧良心?”母亲斥责着东明,“他难道就不能为你想想,十月怀胎的人是你啊!”真没有想到,一向文质彬彬的人,心肠硬起来,会如此的决然。
“妈,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彩真无力的辩解。她无法向母亲说明一切,她觉得自己心力交瘁,无法向父母在重复说一遍让她遍体鳞伤的现实。
“东明就这样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任你自生自灭吗?还是有一定的原因吧?”父亲虽然也很生气,可还是保持了一份冷静。
“爸爸,是我的错,是我不和他一起去的!爸爸,是我拒绝了他!”彩真低声说。
“除了认错外,彩真,你就不能想想如何挽回你的婚姻吗!”父亲温和而含蓄的说,“你把自己沉浸在痛苦里太久了。”
“是我要求要离婚的!爸爸,不是东明。”含着眼泪,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是我伤了东明的心,爸爸!”
父亲长叹一口气,怜爱的看着女儿,“还是个没长大的傻孩子!”
母亲则心疼的揽过女儿,“别怕,那个没良心的李东明敢催你离婚,他就试试!”
基石心不在焉的听着课,注意力全被窗外的东明吸引住了。
早上,在学校门口,早已守侯多时的东明,拦住了他,“有空的话,来补课吧,怎么样?”
见了基石下棋,还称不上会,但出手的棋路竟然很大气,很犀利。基石对围棋有种天生的直觉。“你,也许会成为国手的!”东明的微笑像冬日的暖阳,直入基石的心底。“所以要努力,要坚持!”
老师,你真的认为我行吗?在有那么多的老师对我摇头后,你还认为我可以吗?
林荫道上,东明在和郑老师讲些什么。只看到郑老师再不停的摇头,最后面无表情的离开,留下极度失望的东明。
老师,你也有不开心的事吧!
郑老师回到办公室,极度不满,“上大课,上大课有那么容易吗?几个班的学生凑到一起,让我讲什么啊!——他还以为这是大学吗?真是!”
郑老师的话被刚要进门的校长听见了,默然的又退了出去。他能理解东明,对这个学校来说,墨守成规只能是死路一条。他也能理解郑老师,是啊,两手空空的要求变革,这也是行不通的啊!
一队学生从他面前经过,礼貌问好后,又悄声的互相叮嘱。
“喂,注意仪表啊。东明老师说,棋手要服装整洁。”

“手都洗了N遍了,放心吧!”
“领子,领子在整整!”
沉思的望着学生。权校长的嘴边露出赞赏的笑。自从围棋班开展以来,学生的变化,是有目共睹的。
一枚小小的棋子啊,威力竟然会这么大!
东明,你是好样的!放手的干吧。希望在你身边的孩子,他们都会是那蔚蓝的海上,乘风破浪的船!
基石向东明的办公室走去。今天看到了老师失望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很难过!
老师,你会不会对我也曾失望过呢?
“美惠,你看,这个是1,这个是2,哝,这个是3,摆在一起,就像现在。看看,美惠,是不是一座桥了!好看吗?”拿过美惠的手,指导的帮着美惠也摆了一座桥。一红、一兰的两座桥,立在桌面上。
东明开怀的笑着,仿佛刚才的不愉快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落日的余晖,从窗外斜射过来,汇聚在东明和美惠的身上。
光芒里的快乐,深深感染了门外的少年。他羡慕的看着东明把美惠抱在怀里,羡慕的看着东明脸上的微笑,这个在光芒里也如此灿烂的微笑!
深夜,云层很低,空气里有了潮湿的腥气。
一阵微风,夜来香的芬芳浓郁的飘拂在半空中。
彩真站在露台上,望着阴郁的天空,思绪不知停在哪里,连母亲的问话也没有听见。
“喂,彩真,你不打算去看看美惠吗?彩真,彩真,你听见了吗?”母亲又问了一遍。看彩真没有反应,刚迈步要去露台,就被丈夫拦住了。
“别打扰她了,她已经很难过了,我们让她好好想想吧!”
“还想什么,东明就会欺负彩真,仗着咱们彩真温柔,不能把他怎么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情况未定前,不要妄下结论!”父亲心平气和的劝着,“再说,离婚是他们两个的事,我们就不要瞎掺和了。照顾好彩真,别让她死钻牛角尖!”
心疼的泪涌上来,“我可怜的孩子!”
李东明,你真是忍心啊,别让我见到你!!!
一样,东明也站在窗前,凝视着阴沉的天。
拿起桌上的手机,轻轻摩挲着,思念的目光便投向天边。
彩真,你还好吗?很久了,没有听到你的声音,没有见到你的身影,没有看到你美丽的笑脸!你还好吗?独自在枫城,你孤单吗?你想念美惠了吗?
捶捶闷的发疼的胸口,连带着肩背也刺痛起来。看来,真是朴医生说的那样,随着扩散的速度,疼痛的范围会扩大,疼痛的程度也会加剧!
看看装止疼药的瓶子,依靠它还能走多久呢?
彩真,爱人啊——
我能去怨恨命运对我们的捉弄吗?
草长莺飞的晚春时节。
东明回到枫城。
打通了彩真的手机。
彩真刚接通,就被母亲劈手夺了过去,“是东明吗,是李东明你吗?”
“是我,妈妈!”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这样对待彩真,你难道不愧疚吗?东明,你的心是肉做的吗?”
“对不起,妈妈,让你失望了!”
“妈,给我,你给我啊!别这样,这不是东明的错,”彩真哀求的,从妈妈手里拿过电话。
听到电话里的争执,东明心里很不好受,“彩真,你在听吗?”
“是,我在听,东明!”
“和妈妈在一起住,我就放心了。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见一面!”
“你在哪里?”听出东明的伤感,心里也跟着酸楚!
“我在——我们的房子里!”不能说家了吧!虽然,这里是自己永远的家!
放下电话,东明环顾这熟悉却稍有陌生的地方。
这里还残存着甜蜜与温馨的味道。轻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嘴角微微勾起。这里就是家,有心爱的女人,有心爱的孩子。
慢慢睁开眼,眼睛明亮而又湿润。
脱去外套,拿起抹布,缓缓擦拭家里的一切。
等彩真走进门时,东明已经收拾好了一切,伏在地上,擦拭着地板。
用手轻捂住嘴,温暖的泪水就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发现了彩真,站起来,看着日夜思念的妻子,又轻轻的展开笑颜。眼中是千丝万缕的思念和挂牵,“你好吗?”
似乎每次见面,你先问的都是这句!你在关心我吗?东明,你还在关心我吗?
声音哽在喉头,彩真点点头。
“坐下吧,”东明扭过头,借着放下抹布的机会,平复了一下心情,“谈谈我们的事!”
我们的事?!彩真眼中的暖意消褪,又恢复了那冰冷的哀怨。
垂下眼睛,隐藏了眼中的深情。东明坐在彩真的对面,“彩真,”艰难的开口,“协议我已经写好了,你看看吧!”
茶几上放着一份协议,东明把它推向彩真。
没有接,彩真静静的看着东明,声音清楚空洞,“我没有意见!”
“美惠,”东明咬咬嘴唇,看着自己微颤的双手,紧紧的握了一下,“她,还是应该跟着妈妈!只是,现在是治疗的关键时期,请再给我几个月的时间,”声音突的飘忽起来,“也许,用不了几个月了!”
彩真意外的睁大双眼。
东明接着说,“房子的过户,我已经办好了。过几天,会让正信交给你的!”
“东明,”彩真迷惑的看着东明,他在干什么?家里什么他都不要,他要干什么?
看懂彩真的疑问,东明笑了笑,“我——会出国。我不太想留在国内——可能会去加拿大吧!”终于鼓足勇气的抬起头,直视彩真,“这次出国,我想,我就不太可能回来了!所以——”
“为什么要出国呢?”彩真问。她太了解东明了,“你一直不喜欢国外的!”是啊,有多少次机会,可以留驻国外,东明都放弃了。为什么现在要出国?东明,你有了更好的机遇了吗?孑然一身的去国外,难道你不会想念美惠,不在牵挂了吗?还说什么不要回来的话!
眼神依旧温暖如春,语调依旧温和无波,但是话语却如一把出鞘的钢刀一样锐利和冰冷,“可能是这里,有太多伤心的回忆吧!所以不太想回来!”
心脏猛的缩成一团,猝不及防的像是重重的挨了一拳。彩真的呼吸急促起来,“东明啊。”请不要那么残忍,伤心的回忆是我吧,为了我,为了不见我,你才远走他乡,你才不回来的吧!
看到彩真的样子,东明的心也跟着为之紧缩,带着胸口也隐隐刺痛。
可是,话还要说,事情还是要做!
彩真,你要忍住。只痛这么一次。以后,我们就可以劳燕分飞,就可以形同陌路,就可以了无牵挂的天涯永隔。只痛这么一次!
“美惠,她可以不姓我的姓,这点,协议中,我已做了声明!”深情担忧的看着彩真,你要挺住啊,彩真,“我已经放弃了美惠的抚养权!”希望,你今后能记住我的,就是我带给你的伤害。彩真,你要记住我带跟你的伤害!
泪如决堤的海,狂涌而出。东明,你要把我的一切,都要从你的生活中剔除吗?
东明站起身来,拿起外套,“那我走了,协议我放下,你在看看。有异议的话,我们在谈!”
走过彩真的背后,看着她抖动的双肩。东明眼中浮起了明亮的光点,在那里闪动。
伸出手,想去抚摸妻子瘦削的肩,又在半空中停住。细长的手指,往下按了按,好像触摸到了,慢慢收了回去!
再见了,彩真。再见了,我的——家!
打开车门,在做进去之前,有无限依恋的望向那熟悉的窗户。以后,不会在有机会来这里了吧?
不会有了!!
分别
岂止是轻轻松开手
分开的,还有
那耳鬓的厮磨
与甜美的笑靥
可是啊
珍藏在心里的
是我们一起
再一起时
美丽的如同珍珠
似的
流过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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