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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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整整吃了三个多小时才尽兴而散。一斤高度的白酒喝下去,饶是冯潜素来酒量不错,也觉得脚步轻浮,走起路来七歪八斜。而吴通奎到后来说话已亢奋不已,只是舌头越来越大,好好的一句话要掰成几截才说得完。出了餐馆,冯潜说什么也不肯让吴通奎开车回去,拦了辆的士,先把吴通奎送到,再兜回自己家里。
宝贝儿子早已睡了,妻子许心舒服的躺在沙发上看着韩剧,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又喝酒了?我看你这次去新单位,别的没见长,饭局倒是不少。”
冯潜一**摔在沙发上,用力把领带松开,解开脖子上的衬衫纽扣,长长的舒了口气,好象要把最近几天的郁结一扫而尽:“前两天不是和你说么,有个同学也在凯旋上班,十几年没见,晚上一起吃饭,聊得高兴,酒喝得有点多。恩,打条热毛巾给我,再来杯蜂蜜水最好,嘿嘿。”
许心被冯潜的满身酒气熏得直皱眉头,嘴里嘀咕一句:“都不知道酒有什么好,你们男人一喝就跟丢了魂似的。”说是这么说,但还是起身,到洗手间用热水泡条热毛巾敷在冯潜额头,又冲了杯蜂蜜水放在桌上。
被热毛巾一刺激,冯潜的精神顿时一振,再加上一杯可口的蜂蜜水,整个人清醒不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说:“所以我一直都说,没什么比娶个好老婆更重要的事。就算金山银山,也不如老婆这座宝山。”
许心想板起脸来想教训几句,但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就贫吧你,哼,在家里啥家务活都不干,不是在外花天酒地,就是玩电脑游戏,我看这个家有你没你一个样。”
“那是,那是,有没我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有你。”冯潜伸出手去,搂住老婆的腰肢,心中不禁一叹,原先青春少女的纤纤柳腰,在生育之后已经有了赘肉。转眼间,他们已经相恋十二年,结婚七年,自己一直在外工作,四处奔波,完全是许心撑起这个家。她不算美女,却是中国传统意义上最标准的贤妻良母,为家庭付出自己的一切。
“一身酒味,臭死了,别靠这么近。”许心挪开身子,又说:“后天爸生日,你知道吧?”
“老爷子的生日到了?”冯潜愣了愣,用力拍拍额头,说:“看我这记性,这几天一忙,都忘了。你去买件衣服送他,我买两条烟和酒,后天晚上吃饭,你看看去哪好?”
“还用你说,衣服我早上去逛街时已经买了,烟和酒顺便也买好,和你去年买的一样,一瓶茅台和两条五叶神,你看行不?”
冯潜哈哈大笑,说:“没错,没错,你真是最好的后勤部长,你说,要我怎么报答呢?”
“报答,算了吧,你少气我就谢天谢地。”许心没好气的说,“这个星期,你还没在家吃过饭呢!你说你这样和以前在外地上班有什么区别?弄得我不但要服侍个小的,还要伺候你这个老的。”
“区别?那可大了。比如以前我们一个月只有三四次,现在一个星期都不只三四次了,是不?这可是身心最大的满足啊,我的好太太。”冯潜嬉皮笑脸的说,整个人就朝许心凑过去。
许心闪开,笑骂着:“老没正经,快走开,最烦你这酒味了。”
冯潜站起身来,学着京剧的腔调,一本正经的说:“得令,为夫这就去洗漱一番,保证白白香香的服侍夫人,夫人切莫心焦,为夫去去就来。”
“急你的头啊。”许心抓起沙发上的抱枕向冯潜扔去,在夫妻两的调笑声中,冯潜的心情舒畅不少,调好水温,任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工作的疲劳和酒后的兴奋,思路开始慢慢的转到工作中。
今晚和吴通奎的聚餐,收获实在不小,不但多了一个忠实盟友,还了解到关键的人脉厉害关系。毋庸置疑,宋树伟只会是自己的敌人,而罗均发也不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他们两人一定会想方设法,弄陷阱,用地雷,不惜一切手段,逼自己和曹凯生趁早一样走人。而现在最大的依靠,就是一手把自己引进公司,和他们关系不睦,势成水火的张闻新。就算罗均发不把张闻新放在眼里,但支撑着张背后的那个人——凯旋集团副总裁兼凯旋青云公司总经理李永道,却是罗均发都不得不忌惮的人物。
虽然和张闻新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在短时间内判断一个人,正是人力资源工作者必备的基本技能。通过面试时的沟通谈判,还有入职这几天的接触,冯潜认为他是一个性格极为圆滑,精于世故,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滴水不漏的人。张油条的绰号,可说是入木三分。他追求平衡,不走极端,表现看起来和你称兄道弟,但绝不会为了你赴汤蹈火,两肋插刀。这点和王大少或吴通奎形成鲜明的对比。其实,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在国企的温水文化中生存成长,象吴通奎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就在凯旋干得很辛苦,论技术,他是无可争议的专家,但是,六年前就破格提为工程部经理的他,几年来再也无法上更高的台阶,就是因为在民主测评时,从来都是在初选时就被淘汰,根本进不了领导的复选评定。
得罪了二号人物罗均发,张闻新还能步步高升,可以断定,他和李永道的关系绝不简单。而在曹凯生黯然离去的背后,张闻新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发挥什么作用,虽然还不得而知,但冯潜判断得很清楚,只有全力向张闻新靠拢,才有立足凯旋的根基。
主意已定,冯潜整个身心都彻底放松下来,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只觉小腹间有一股热力升起,男人对权利之外的另一股**升起,快速擦干身子,赤身**的走出大厅,大叫一声:“夫人,为夫来了。”

第二天一上班,冯潜直接来到人事行政总监办公室,但只有高滨在位置上,两人聊了十多分钟,张闻新才提着办公包姗姗来到,看到冯潜,毫无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对方会过来般。
刚进办公室,冯潜开门见山的说:“领导,昨天罗副总找我,布置一项工作让我去完成。但该怎么去处理这个任务,还得有您的指导。”
高滨走进来,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桌上,等他出去后,张闻新用手指指牛奶,说:“医生说多喝点牛奶,少喝茶,对胃好,我现在每天早上都让小高给我准备一杯牛奶,效果确实还行,你要来一杯吗?我让小高给你弄。”
冯潜手一摇,笑笑说:“谢谢,我对牛奶过敏,一喝就拉肚子,打小就不敢喝。”
“哦,我听说这叫什么‘乳糖不适症’,看来你没口福。”张闻新趁机卖弄下自己的学识,看到冯潜配合着露出的惊讶和敬佩的表情,心中颇有满足感,才转回正题,说:“是什么工作,你说说。”
冯潜一边将昨天的事情说了一遍,一边注意着张闻新的反应。但令他失望的是,张闻新毫无表情,平静如水:“罗副总说的大部分事实,公司确实存在这种不良现象,但是,要解决,并不是一时一刻之功,急不得。”
“很多公司都有这种的情况,但象我们公司员工不但下班时间无故逗留,还敢申领加班工资,就比较少见。昨天下午我调阅公司一年来的薪资支出表,加班工资这一块所占的比例很高,因为还没做具体调查,暂时还无法判定有多少是工作加班,多少是借故冒领。”
张闻新喝了口牛奶,不紧不慢地说:“应该这样说,公司的福利制度很齐全,加班工资完全按照国家规定的标准实施,这也是为了激发员工的工作积极性。在加班控制上,还是以上级领导的审批为主,毕竟员工是否需要加班,要加多长时间的班,只有用人部门最清楚,人力资源部没办法去准确判定,只是备案并在月底计入薪资。做好加班的审查工作,杜绝冒领加班工资的情况,严肃劳动纪律,虽然看起来属于人力资源部职能范围,但是,我并不觉得人力资源部就要把责任都揽过来。如果每个加班都要我们审批,我们不但要耗费很大的精力,还会吃力不讨好。如果判断加班申请属实?随随便便就批,那这工作毫无意义。可真否决加班申请,各申请部门还不跳起来?其实这事,以前曹经理做过,他当时把审批权收上来,结果加班的现象是有所减少,但也站到其他部门的对立面,还不时闹出纠纷,甚至有两次还惊动李总。”
看来这个陷阱,曹凯生已经踩过,真是招不怕久,有效就有:“是的,领导,但是这工作如果人力不去做,又确实没哪个部门更适合负责这个事情。罗总把工作交待下来,我们推掉也很难说通。”冯潜一脸难色。
张闻新推一推眼镜,眼眸中闪过一道亮光:“我只是说人力资源部不能揽下全部责任,但没说推掉责任。该我们做的事情,还得去做,而且必须做好,但不该我们做的事情,也不能随便去做。罗总这么想,自然有他的道理,不是不对,但未必全对。”说到这,顿了一下,一字一字地说,“你刚来,做事更要注意方式方法,如果影响到和其他部门的关系,以后的工作就难了。这事存在已久,属于老大难问题,更可说是企业普遍现象,让你刚来还没一个星期就处理这事,急了点。”
“那您的意思是,先把这事放一边?”听完上面一堆废话,冯潜小心翼翼的问。
张闻新拿起杯,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牛奶,沉吟良久。对罗均发的目的,他一清二楚。这位常务副总关心的不是公司支出多少加班工资,而是怎样让冯潜这新丁成为各部门开火的靶子。最要命的是,他是把柄在手,振振有词,让你躲都没法躲。以前的曹凯生的败退,很大原因不就是在他以权威布置的各种棘手任务下,急于表现,把公司上上下下得罪个通透,最后只得走人么?现在换了冯潜,罗均发依然依样画葫芦,正所谓招不怕旧,有效旧行。
只是这个冯潜,他能看清罗均发的真实用意吗?他会重蹈覆辙么?
如果让冯潜不管罗均发的命令,那更不对路,只会更给罗均发攻击的藉口。可要处理的话,怎么处理?要那么容易处理,早在自己任上就搞定,还轮到冯潜出场?想来想去,张闻新只感脑袋隐隐发痛,毕竟他是前人事经理,现人力行政总监,公司的内管理不善,也有难以推卸的责任。一想到这,心中一抖,放下杯子,重新把球踢出:“这样吧,你先深入了解情况,不立足实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用着急。再参考其他公司的处理办法,拿出一个方案来。我的原则刚才已经说了,只做好我们部门的本职工作,不要把其他部门的事大包大揽。”
冯潜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别的没听到什么,废话倒是一大箩筐。人力资源部的职能不就是管理公司人员的?能离开其他部门吗?还是说其他部门不管,管好人力部自己的加班审批就好?他知道再请示也请示不出什么,张闻新没法明着违抗罗均发,又拿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让自己去自生自灭,如果解决不了,顶多成为第二个曹凯生吗,又不会影响到他的仕途:“明白,我会办好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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