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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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个馒头,我还以为当了人事经理就不认人呢,都来上班一个星期,现在才记起来找我,不够意思啊你。”龙华街边东北餐馆内,一身便装的吴通奎拍着冯潜的肩膀,略带不满的说。
“冤枉啊我,你看,都快六月飞霜了!公司的杂事有多少,你这个老凯旋不是不知道吧?我第一天就到你们这些老大那拜山头,前两天又要和部门员工谈话,实在是走不开。你看,今天一有时间,我不就马上约你吃饭侃大山?”
“那倒也是,凯旋啥没有,就是破事多,还都不是啥正事,干得人吐血。”吴通奎颇有同感的附和着。服务员把菜单拿上来,冯潜看都不看,如数家珍的说:“来个拍黄瓜,猪肉炖粉条,地三鲜,酱骨架,韭菜盒子,拔丝地瓜。”
吴通奎“啊”的一声,满脸惊讶:“有你的,馒头,都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我喜欢吃啥。”
冯潜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十多年又怎么样,有些事情,是过多久都不会忘的。”
吴通奎脸上的激动无可掩饰,哈哈大笑着说:“说得好,有些东西确实是过多少年都忘不了的。为你这句话,今晚不醉无归。”
“行啊,只不过要把你抬回家恐怕部容易,哈哈。要喝啥酒?白酒,洋酒,啤酒,黄酒,你定。”
“都吃东北菜,当然是喝白的。老板,来两瓶北大仓。”吴通奎扯着嗓子吼了一句,
听到吴通奎一开口就是两瓶,冯潜吓一跳,说:“好小子,看来这些年来别的没啥变,酒量可练出来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偷喝了你爸一杯白酒,结果整整睡一天,差点没把你妈急死。现在喝酒都是以瓶叫的,有长进啊!”
吴通奎呵呵笑着,一脸憨厚,哪还有前几天那怒目金刚,人见人怕的模样:“其实也没啥,俺酒量还是不行。东北人喝酒,不就是用碗的么?再说了,十多年兄弟没见面,喝上八两一斤又算啥,高兴就好。”
两人说说笑笑,吃得热火朝天,酒到半晌,吴通奎的黑脸掺和着酒劲带来的红晕,涨成紫色,亮堂堂的,说:“馒头,我上次不是听鸭子说你考上北大,然后在北京发展么,首都,中国的中心,多牛啊,怎么又跑回来?”
冯潜笑着说:“俺的根还在这,北京再这么好,家里人都不习惯那的生活,也不肯过去,我总不能抛妻弃子,落下二老,一人在那瞎混吧?”
“那倒是。你那口子在哪工作?儿子还是女儿?多大,在哪读书?”吴通奎连珠炮似的问。
“在房产局,就一普通公务员。儿子,今年六岁,就读小学了。你呢?结婚没?”
“嗨,结啥婚啊,我这脾气,没啥姑娘受得聊。以前倒是谈过几个,都吹了,后来想想,咱也不能祸害别人一辈子是不?现在也不想这事,孤家一人,想咋样就咋样,没人唠叨,日子过得也是忒爽。”吴通奎憨笑着说,脖子一仰,满满的一杯白酒一饮而尽,眉宇间的那浓浓的无奈更逃不过冯潜的眼睛。
拍拍吴通奎的肩膀,冯潜缓缓说:“看你说的,兄弟。三条腿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女人还少?再说了,论条件,你哪样不如别人?要房子有房子,要车子有车子,要票子有票子,要位子有位子。不就是脾气急点么?其实你是没遇到合适的那个人,就象我们招聘一个理,找一个能干活的人不难,但找一个符合企业文化,团队环境和岗位特性的人就不简单,有时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就是怎样都找不要到。可有时蓦然回首,那人已经在灯火阑珊处。缘分这种事情,不信是不行的,企业招聘需要缘分,就别说婚姻这种关系一辈子幸福的大事。这种事急不来,不过也不用担心,缘分真来了,你想跑还跑不掉呢。”
“虽然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不过这几句话听起来还真是舒坦。怪不得都说你们这些做人事的,嘴上能跑火车。”
对于这个评语,冯潜除了苦笑,只能闷头喝酒。拿了块酱骨架啃起来,一边装着毫不在意地说:“你毕业后就来凯旋,都干了十多年,一定是干得很爽吧。”
“爽个屁。兄弟,别看凯旋表面风光,内里就是一垃圾堆。我早就想甩手不干,辞职信交了不下五份,可最后都过不了李总那一关。哎,不是我说你,好好的外企不混,来淌这趟浑水干嘛?小心和曹凯生那死僵尸一样,落得个一地鸡毛。”
冯潜摇摇头,满脸无奈:“青云不比北京,好的企业不多,好的工作更少。你自己扳着手指头数数,在这能比凯旋好的企业有几家?说实话,我不是没找过,而是找不到。不过既然来了,我就想好好做一番事。在这一点,我可需要兄弟你来指路。”
“屁,怎么一家人说两家话来?别的不说,就冲着咱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我能给你使绊么?有啥需要我做,你一句话,我顶着炸弹也给你冲上去。说这话真没意思,就是看不起我,罚酒。”吴通奎满脸怒色,大声说。
冯潜含笑把酒喝了,说:“有你这句话,我的信心至少足了三成。这两天和部门同事谈过话,这个团队看来不好带。”
“当然不好带。”吴通奎放下筷子,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说:“柯呆瓜的老丈人,是去年刚刚退休的生产总监刘总。周淑敏的表哥,是市国税局长。还有宋树伟,原来是一把手龚总的专职司机,还是常务副总罗均发的小舅子。还有下面那些文员什么的,哪个没有背景?凯旋就这德性,别的没有,关系最多!”
“宋树伟是罗总的小舅子?”素来神色不动,有话只说三分,另外七分往心里藏的冯潜禁不住耸然动容,失声说。

“是啊,他老婆是罗均发的亲妹妹。要不是这样,就一个破开车的,他敢这么拽?”吴通奎不以为然的说。
“怪不得,怪不得。”冯潜喃喃自语,罗均发为什么要给初来乍到,无怨无仇的自己下套,宋树伟又为什么如此肆无忌惮,就因为这两人是蛇鼠一窝。
虽然酒喝不少,吴通奎还是很清醒,问:“怪不得什么?是不是罗均发找你麻烦?”
冯潜苦笑着,将下午罗均发找自己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出,吴通奎一拍大腿,说:“这老小子真他妈毒,你才来几天啊,对公司的方方面面都不了解,要查这个,怎么查?到最后不就是明摆着得把各部门都得罪一遍么?就说工程部吧,我们的工作量有多大,人员怎么调配,每天需不需要加班,你能比我清楚?我说必须加班,你敢说不行?工作要出问题,你还不被口水淹死?这招真他妈够毒。我看你下午就不应该答应。”
冯潜叹了口气,一边给吴通奎加酒,一边说:“我当然知道他扔给我一个手榴弹,但是,我能不接么?他是常务副总裁,而且,他说的是事实,也的确属于人力资源部的管理范围。要是找借口推开,那更落他的口实,肯定会指责我工作没责任心,欠缺能力,这个评语要是传出去,我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上级,平级,下级又会怎么看我?别说是手榴弹,就是核弹我也得接!在现在的情况下,我如果处理的不好,还可以用不熟悉公司来解释。但要是做都不做,那就成态度问题。他抓住这点,根本不怕我不接招,甚至还巴不得我推掉呢。我原本想不通我们远无冤,近无仇,级别相差那么大,更不会去触动他的利益,干嘛设个陷阱让我跳呢?现在我总算明白。”
“恩,我看你也该明白,不就是因为宋树伟么!宋树伟想当这个人事经理,那是全公司阿猫阿狗都知道的事。当时张油条升为总监,宋树伟就想上,但张油条以宋欠缺管理经验为由,而且公司需要吸收高级人才加盟为由,招了崔僵尸进来。结果崔僵尸干得一塌糊涂,不到一年就走人,本来谁都以为外来的和尚念不了经,张油条该没话好讲,该让宋树伟上了吧,谁知道张油条不知道出了什么招,居然说服李总再另行招聘,就把你给挖来。你说这就像看中国队踢球,明明几个人围在空门边,可就是怎么也踢不进,看着都叫人憋屈,宋树伟能咽下这口气?他不对付你那才真是有鬼!”
看来张油条是张闻新的绰号,冯潜听在耳里,心里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反而沉甸甸的,很不舒服。虽然知道国企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团队不好带,但也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主管不但满怀敌意,虎视眈眈,后面还有常务副总撑腰,这场仗还怎么打?夹了块韭菜盒子放进嘴里,细细品尝着酥脆的表皮和浓香的韭菜混在一起的美味,说:“张闻新和宋树伟的关系有那么糟么?象他这种老好人,就不怕得罪罗均发?”
“你说得在理,张油条在公司是出了名的滑不溜秋,对谁都客客气气,可就是和宋树伟不知咋整,一副杀父仇人的模样,这里面的原因,别说你不懂,公司很多人都在奇怪。不过张闻新倒真不怕罗均发,为宋树伟,两人早就搞僵了。但他是李总的人,就算罗均发想撕了他都好,依然升职加薪,逍遥自在。呵,罗均发就算再狠,在李总面前,依然放不出半个屁来。”吴通奎说到兴奋处,唾沫星子四溅,一副指点江山,慷慨激昂的模样。
冯潜沉吟着,缓缓说:“依我看,你们对曹凯生意见那么大,一方面固然是他的处事方法有问题,但另外一方面,有宋树伟和罗均发这些人不断给他使绊,能把事情做好才是怪事。内忧外患双管齐下,换谁都只有灰溜溜走人的份。”
“所以我说兄弟你这次来凯旋,实在是往虎**里跳。能找到好的机会,还是走吧,这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不是干事累,而是被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搅和得一团糟。”吴通奎感触极深,频频摇头,叹着气。
冯潜微微一笑,说:“你刚刚说张闻新是李总的人?曹凯生是他招来堵住宋树伟上升通道的,难道他没帮曹在凯旋立足么?”
吴通奎一抹嘴,笑着说:“这是他们内部之间的事,我哪知道?张是李总的人这是肯定的,没有李总的支持,你怎么可能进来?别看我在公司做这么久,最烦的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算别人想说,我还懒得听,久而久之,很多事情也没人和我说,嘿嘿。反正公司就跟个菜市场一样,谁家发生了啥事,不用半天全公司的人多久都知道,每天都是正事不干,就顾着说些不着调的事情。操,你说这样的企业还有什么前景可言!”
冯潜举起杯子,眉宇间虽然带着沉重,但脸上已恢复原来的自信和从容:“兄弟,我不是曹凯生,而且你该知道,我最讨厌认输,更不会未战先怯。就算是罗均发扔给个核弹又怎样?我还偏不给他引爆的机会呢!今晚这场酒,喝得痛快。来,再干一杯!”
“说得好,他***,做男人就该有这股气!”看到斯斯文文的冯潜突然间**昂扬,吴通奎的热血在全身燃烧腾的一下燃烧起来:“你放心,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他***,欺负我兄弟,就跟抽我耳光没啥两样!”
“呵,哪有这么严重。”冯潜一边帮吴通奎加酒,一边说,“和李总你熟么?我想了解一些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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