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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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我所料,皇上召见了我——就是没有料到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我就很荣幸的被皇上宣召,荣耀的光环再渡上一层闪闪发光的金光,闪耀得晃眼啊。
被皇上召见又会问我些什么问题呢?我揣测有可能会被问到的问题,在心里默默的思考着该如何应对,就在这时我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这个人我很少见,但不可否认即使隔的时间再长我也能在第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她站在那里,似在等人。我低下头保持着和带路公公的距离——
“四王妃,四王妃是在这里等四王爷吗?”
“三公公……不是的。我好奇,来看看……林姑娘,是林姑娘吧?”
“是啊。还不快回话,这是四王妃。”
“四王妃好。”我乖顺的问候道。不过四这个数字在中国人的眼中并不怎么吉祥啊。她对我似乎很疑惑又似乎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一时之间神色有些异常,但很快就稳定住了,对站在我前面的三公公说道:“我可否和林姑娘单独聊两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公公对此似乎也很有体会——他再怎么得宠也不姓夏啊,说白了他也只是夏家的一个奴才——这和我现在的情况倒是一致。
“好,奴才在前面等着。”
我依然低着头——没有想到会在这途中遇见她啊!她要确定什么事我是知道的——不可思议的事不仅仅是发生在我身上,也发生在了她身上,在无人可倾诉的环境下能遇到一个和自己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无疑是最好的倾诉对象——所以问题是我对此是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
“你……是哪里人?”
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吗?所以才问这么没有任何价值的问题。
“回四王妃的话,奴婢是常山①人。”这也是小路告诉我的,开始的时候觉得这地名有些熟悉,后来想了两天才想起来,三国时候的赵云好像就是常山人吧,他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乃常山赵子龙是也。就不知此常山是彼常山否。
“常山人啊。”
听起来这句很有感慨,但我猜她很有可能不知道常山在什么地方吧?就如同我一样。
“老实说,我并不知道常山在怎么地方。我想知道的是……你,知不知道飞机?”
“飞机?”这不是明显的在问我是不是和她来自同一个世纪吗?“奴婢在家的时候倒也看过鸡飞……飞鸡……是一样的吧?”谎话随口扯出来,连结也不打一个。但谎话毕竟是谎话,她……还不能分辨出来吧?
其实我也是矛盾的,我很想承认,但是承认了之后呢?她已经是四皇子的妻子,而也许是我的错觉,那个四皇子似乎对皇帝宝座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怀,那就是麻烦。在有些人看来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最好是独一无二的才好,例如她,她的经历;再例如,那个皇帝宝座。
她看了我一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推理会出错误,也不愿意接受自己长久以来的渴望就这么的悄悄溜走了。“那……那个双轮车,我听说是你发明的。”
“算是吧……”我可没那么说过。
“其实它应该还有一个名字,叫自行车。”
“自行车?好奇怪的名字啊。为什么会叫自行车呢?它会自己走吗?”我很好奇的问。
她看着我,我疑惑而纯真的看着她——无论是现在的她还是以前的她,我想她的阅历都还有限,不足以能拆穿我的谎话。
“那你叫它双轮车是因为它有两个轮子?”
“是啊,很好理解吧?”我应该没有在楚仁面前说过这车还叫自行车吧?不过就算说过,那也是三年前的事了,若还能记着算他有本事,更何况还和她说。不过要真是那样就说明老天也在帮他,输了,我也认。
“是啊,很好理解。你走吧……”
我看着她失落的表情,心里闪过那么一丝丝的歉意,但还是迈着我该有的步伐离开,没有回头多看一眼。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接下来要对付的人才是一个大问题。
※※※※※
其实人都有好奇心,这是本性,有人说人类之所以进步就是因为好奇心的存在,而我也赞同这句话,但一直都知道什么可以好奇,什么不该好奇,不该好奇的即使好奇也不能表露出来。
但我对当今皇上还是有着说不出的好奇,也许是从未得见过,也许是因为梅妃以及她儿子的关系——因为毕竟不只一人说他们父子是如何的像了,换句话说见到了皇上也能瞧出几分那位皇子的模样,有时候我也分不清楚是对当今皇上好奇还是对那名苦命的皇子好奇。
我深吸一口气——还是会紧张啊。
听见里面的宣召,我低着头小心谨慎的迈着步子进到一间宽敞而摆设讲究的屋子,因为低着头只有看着地上,这一看不要紧,却不由的将眼睛瞪大了——纯手工的波斯地毯!当我还是欧阳佩的时候家里也有一块……不过和眼前这块相比,无论花色大小都是大巫见小巫。这么大一块用我所了解的市场价保守估算也要几十万吧?
有钱啊——我感慨的想,随即一转——当今皇家,什么没有,有的除了势就剩下钱了。我用连素妈妈都称赞的仪态跪在门口——女人,要仪态万千,临走时她叮嘱我的——呿,我又不嫁给他,干吗要听素妈妈的话?而我之所以要这么跪的原因是因为我不想拿我的膝盖去试探这张昂贵的地毯的厚度。不过也不知是有了这地毯,还是我那轻盈的跪法,总之膝盖是没有感觉到疼,唯一有些疼的是能感觉不能看见的尊严。
“奴婢参见皇上……”
然后一双脚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从他来的方向和他衣服的颜色我判断这双脚的主人就是带我来的三公公,就在我不知道他来我身边的目的的时候,他伸出了脚——踢我!
他踢我?!
我从下往上斜着看上去,虽然说的是踢,但并没有什么力道,相反的如果我没有理解错,那是在提醒我,不过提醒我什么?所以我看了他——他努嘴,而他努嘴的方向应该是指皇上吧?我顺势一看——
当时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原来皇上长成这个样子啊,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和平常人一样——当然我知道他没有多一只眼睛或是少一张嘴,我的意思是,原来他的五官是这样分割的。就长相而言他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我觉得不如夏珉宣俊美,但是他的那种尊贵而沉稳的气质却并不是夏珉宣所能比拟的。怎么说呢,夏珉宣是故作沉稳,而他的沉稳仿佛已天成,即使站在那里不动,不需要任何言语就能让人生畏。
然后我想到了梅妃那个唤作子规的儿子,据她和素妈妈说他们父子俩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么现在的他是三十年后的他了?时光倒转,三十年前的他的模样……

啪!
我正在思考,又被踢了一脚。我知道我刚才的行为在他们眼里是逾越了——呿,人的一张脸皮难道不是给别人看的吗?又不是女人——不过在他们看来那是不行的,我不该也不能盯着他看。我收回目光,看在是提醒我的份上,我决定不予计较。乖乖的低下头——
“你刚才在打量朕,朕让你想起了谁吗?”
我暗自心惊,不愧是一株老姜,竟然能看出我在打量他的同时在思考不着边际的问题。那么我该怎么回答呢?——没有?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否定他已经认定的事实;你儿子?不该这么老实的回答,那么……“在想皇上您年轻的时候必定是风姿卓越。”
啪!
我又被踢了一脚,几乎是反射性的我瞪了过去,就差冲口吼出去:你干什么!?我得承认,即使每一脚都不重,但在相同的地方一连挨了三脚也会有感觉,更何况受重伤的绝对是自己的尊严!
“你下去吧。”
皇上开口,谁能不遵从?看着他离开,整个屋里除了我就是那些犹如木雕的宫女,我迅速的思量之后开口问道:“他干吗老踢我?”我是真的没有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现在是不可能问当事者本身,那么就只好问眼前这位很有可能知道答案的人了。
“没什么,不用介意。没踢痛吧?”
“痛倒不是特别的痛。”我揉了揉被他踢过的地方,“不过,他是不是经常这样踢人啊?每一脚都在同一个地方,真准。”
他看着我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我在心里不仅长出了一口气,这样说来,我是压对宝了!
“起来吧。”
我纯真的望着他,小声的问道:“可以吗?”
他微笑着点点头,我便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还很有感慨地说道:“嗯,虽然我不喜欢跪,跪的次数也少,只有这一次没有把膝盖弄疼。”
“你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听他这话好像我们有多么熟悉似的。不过面对他,面对眼前这个现实世界我当然是不会把我此刻的真实想法说出口,于是我老老实实的就他的问题回答道:“绝大多数的时间呆在浣洗局里洗衣服,有时候也去御膳房房里帮忙洗洗菜刷刷碗什么的,虽然我喜欢整天泡在水里,但是冬天那个滋味可不怎么好受。不过呢,因为使用的是井水,即使是在冬天,水也不是冰冷的。”
这一点是生活在现代的人感受不到的,每家每户的用水都是通过长长的水管子输送到千家万户,虽然有了热水器,但那毕竟是经过人类加工,不像井水那么自然。而且现在的水没有任何污染,虽说是洗衣服用的,但仍然可以喝。也不知是不是在现代生活的时间久了一些,在我第一次喝到纯正的泉水的时候感觉自己从内往外渗出一种释然。进了皇城也喝过井水,但也许是地域的不同,觉得这里的水似乎没有家乡的好喝了——不过我猜,这大约是心理因素。
“然后呢,还去过什么别的地方没有?”
他很好心的问——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可我对他的善意还是抱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御花园,我去过御花园,哇,好美哦。”女人十个有九个都是爱花的,我也不例外。
“还有呢?”
听到他的追问,我连眉头也不皱的紧接着回答道:“还去过梨园,去过崇文馆,去过承天门……”我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色,心思转了一下接着说道:“还去过西苑,我其实呢经常去西苑给各位娘娘送衣服……”然后我看到了他轻微颤动了一下的眼神,再接再厉的说道:“不过有一次我被拉去打扫,唉呀,那个院子里啊杂草丛生,走廊上虽然没有蜘蛛网,但那些摆设上都蒙了厚厚的一层灰,那是我做得最累人的一次活儿。”
“是哪个院子啊?”
“那个院子啊我不知道,带我们去的公公也没说,不过我记得在那个院子里有两棵梧桐树。很高大,枝叶相连……”我观察到他的脸色有些不正常——当然会有些不正常,后来我听说凡是进过那个院子的人都会得病,有的能好,有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了,我也曾私下里问过梅妃,是不是她做的,但是她摇头否决了,我相信了她的说辞,因为祝红曾经告诉过我,鬼其实是不能害人的,最多也只是吓吓人而已。
“我曾私下里想过,要是在那里搭一个吊床倒是挺好的。”
“是吗?”他笑了笑,完全感受不到他此刻的身份是一个九五之尊,就像是你在街头随意遇见的中年大叔。“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什么?”我装笨,佯装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后来我们就回去了,第二天接着爬起来工作。不过,说来也怪,和我一起去的人回来以后好像都生病了……”
“你没有?”
“我身体很好啊,照吃照睡。”
他回身端起御案上的茶杯,这个时候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我可是“很老实”的回答了他想要知道的,就不知他会怎样看我了。
“听说那双轮车是你发明的?”
他怎么也提到这个?“是啊。”
“怎么想起来要造一辆?”
“嗯,很简单啊。我们家住在偏远的山村,要想进一趟城也不容易,再加上我们家穷,没有闲钱买骡子买马,每次进城都是靠两条腿,可是我的脚力不行,所以就只好自力更生自我解决了。”
“是这样啊,你可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过奖过奖……”
我的背此刻却在冒冷汗——我想我忘了,在这宫里是没有秘密可以瞒过他的,只要他想知道,就算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也会有专业人士告诉他,因此只有他想知道和不想知道的。那么绫妃的那件事他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呢?
“你和平留侯是怎么认识的?”安静了一会儿的房间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在茶楼。”我详尽的解说道:“他吃完饭没钱付账,是我替他开的。”有一种谎话是说出来要像真的一样,而有的谎话说出来就要十足十的像谎话,此时我说的是属于后一种。
“他没钱付账?”
“是啊,谁叫他倒霉呢,钱被小偷给摸了。”
他点了点头,看起来是相信了我的说辞——才怪。
“他会让你付账?”
这并不是我子虚乌有捏造出来的,只不过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而是第二次见面的情景。
“我按时辰计算利息啊。”
注释①常山:今河北正定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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