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无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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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那扇门,默默的深吸一口大气——脑袋还在脖子上,没有搬家,皇上看上去也没有不高兴,暂时我没有性命之忧,可喜可贺。
此刻已是月上了中天——我并不能准确地知道此刻换算成我能理解的北京时间是多少,这让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曾经在家的时候做过简易的日晷用以计时,但在这里作为一个普通的宫女,作为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竟然不知道看天计时,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所以我一直隐藏着这个缺点,这也导致了三年来我依旧没有学会“看”时间——总之平日里的这个时候我差不多是在睡觉吧,不过今天这个时候我却没有一点睡意,我想是紧张的缘故。
跟随着另外的一个公公走在回廊上,三步一灯倒也丝毫不影响脚下,只是这个蜡烛……浪费啊,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有个词叫上行下效。一个历经两代平息休养生息的国家,也是国富民强,不过这样一个状况容易导致另一种思想的产生吧?
兼并,战争……
咦?我去想这干吗?我现在想的应该是如果规避皇室成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带给我的风险吧?要规避风险就要了解风险的起因,而要了解起因就要了解形成这些起因的先决条件,而这先决条件就势必欲其人性有关。
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会得出不同的结论。所以你就要了解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就是说你要了解对方,然后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就能预测出他会对这件事有何想法,只有这样先行一步才能规避其风险。
说白一点,从现在开始我要去了解这些在宫中可以呼风唤雨之人的性格,这是一件看起来很容易的事,但要实施起来却有些麻烦的事。因为要了解一个人必须通过一些事,而说不定这些事中就有你不该知道的。而当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当然是要在你的嘴上装上带有保险的拉链,而如果让对方知道了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后果堪危啊!还有一点就是在你了解的时候无意中就不小心搅进了宫里权贵们尔虞我诈的争斗中,到时候想抽身,难上加难啊!
麻烦啊,还是平静的生活最好了。可惜从现在起——不,是从遇见那单“蠢”可爱的十七开始我就对平静的生活saygoodbye了。要知道这些人原本都是我不想知道不想认识的啊!
这宫里到底还有没有让我们这些小的微不足道的宫女活命的机会啊?一年,我这一年怎么这么难熬啊!我一边心不在焉的走着路,一边在自我感叹,就在这时我听到带路的公公开口尊敬道:“八皇子……”
根本来不及多想我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和我迎面而来的人,那是一个男人,一个手拿一束荷花的男人!一时间我呆住了,我不得不说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如此适合拿花——特别是荷花。也不知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映照了他还是因为他那张不苟言笑但却并不僵硬的脸给荷花增添光辉,总之是两者相应生辉熠熠光彩夺目。
我想就我看来连何仙姑手持荷花也不及他吧……
“八皇子这是去觐见皇上吗?”带路的公公问道,将我已经脱跑的神经拉扯回来,我看了看立在眼前的他,心突然一惊——这八皇子不会就是……那个人吧?我看了看他的身后,没有任何异常。可是他长得还真像……当今皇上啊。
这时我才发现我只知道梅妃的儿子叫子规,可那是他的字啊,而他叫夏珉什么的我却至今不知,更不知道的是他的排行。也许是平日里不关心,也或许是别的原因,总之这个很实际的问题我却一直不知道,也不知是她有意不肯吐露完全还是我下意识的在回避这个问题……总之,现在是不得解啊。
“嗯……”
我们俩目光相对,我用缓慢的速度低下了头,不由得暗自疑惑——被这双眼睛这样看着的感觉好像在哪里经历过,转了两秒,知道暂时得不出答案于是很快就放弃了,转念想到了夏珉宣,他们的眼睛还真是像啊。
一时之间三个人站在那里各自低头无语,他没有立即或者说是直接离开,是有问题想问我吧?他想要问我什么呢?我等着——
淡淡的荷香萦绕着鼻息,让我很想今夜去西苑的荷塘边睡觉。就在我提高警惕等着他的问题的时候他却突然离开了,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走吧。”
我跟着他,心想着要不要跟眼前这位打听一下刚才那位的情况,这个问题在我脑海里转啊转,就是出不了口,我想是我的自控能力已经不是由我控制了,这还真是讽刺啊。
问他?还是算了吧。与其问他还不如去问那个只有我能看见的东西呢,至少她不会碎嘴的乱说。如果我去问她,就不知道她会不会告诉我,因为如果要说的话应该早就说了,而到现在还没有说只能说明:一,她忘了;二,她不愿意说。
如果是前者,被我询问到她肯定会说,如果是后者……那又是为什么呢?不过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我开口,她应该都会说吧,毕竟我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听到她说话的人,难得提出要求……可是我真的会问吗?
※※※※※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流逝,我的生活似乎恢复到了以前——平静而单调的日复一日重复着过,再也没有一个大人物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让我觉得我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但是我却清楚的知道我并没有做梦,因为和我相遇的工作伙伴她们看我的眼神和以往不同了。
至于八皇子究竟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子规”我也并没有对任何人做任何询问,甚至我没有对她们提及我碰见过这么一个人。好奇心是有的,但是与以后涉及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说重一点可能波及生命相比,孰轻孰重我还自然分得清楚明白。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越来越接近皇太后的八十大寿——八十大寿在中国人的眼里一向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再说了这是在古代,古代人很少有活到八十的;更何况,她还是当今圣上的母亲呢?何等的尊贵何等的荣耀啊!
宫里也逐渐的热闹和繁忙起来,我被差遣到御膳房择菜洗菜,这可比在浣洗局洗衣服要轻松容易得多。
而我现在做的工作就是将豆芽掐头去尾,这是一项既简单又不需要细心的无趣工作——没掐的豆芽已经长短不一了,更何况是被掐之后留下来的呢?所以根本不需要我用心!当然也不需要我细心了——豆芽里又不可能有虫,何须细心去观察。我记得第一次看见青菜虫的时候好惊讶哦,绿油油的,细看皮肤上还渡了一层绒毛,软软的,放在手心上让它蠕动着,痒痒的。当时兴奋的是我,吓着的就是周围的那些人。

这么好的一个工作为什么会落到我的头上呢?呵呵,这里面是有典故的,话说两年前,我第一来到这御膳厨房,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厨房,免不了产生好奇,东瞧瞧西望望,然后就看见一名厨师端着切好的豆腐站在灶台旁边,我好奇的问了一句:是做麻婆豆腐吗①?结果他像是要吃人似的瞪着我,瞪得我心惊肉跳莫名其妙。
——那是什么菜?
——川菜。
再瞪着我,我真的很无辜。
——你会做?
——不会。
使劲的瞪着我,说实话也是一种罪过,我暗自忏悔又迅速补充道:我知道它的特点和做法!我怕啊,怕这句说晚一点他就把我吃了……
我一直相信人无完人这句话。例如,我——我自认为虽然不是绝顶聪明的人,但好歹也在十八岁就大学毕业了,但我知道我也是有不足的,例如,做饭炒菜。这些家事我不会,也是天生的也许是后天娇生惯养养成的,无论是哪一样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不会,很烂。
我知道做饭的时候米里要加水,可不知怎么煮出来的饭就是半生不熟——这还是在用电饭煲的情况下,而在现在要用柴火……我根本就不敢去试验,就怕一不小心烧了我家厨房;我也不会把白糖当作盐,不会把酱油当作醋,也不会分不清楚料酒和麻油,更知道什么是花椒大料,也知道什么该先放什么该后放,可炒出来的菜……连我自己都不敢恭维。
所以我坚信——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然后在我的详细解说下,他竟然实验成功,虽然不甚完美,但也还算不错,在我看来也很不起了——我是不会做,但却不代表我不会吃。然后经过一些时间的准备研究,他竟然做出了地道的麻婆豆腐,然后呈现给那些皇室成员,人人夸赞啊,为此他还得了赏银一百两(顺带说一句,其中的三十两归了我),并且在一年前他荣升为总厨了。此后他会时不时的来找我讨论,偶尔也会从御膳厨房带些吃的来改善改善我的生活。
总之一句话,从此以后,他对我很照顾。
现在他几乎把我知道的菜谱全挖光了——除此以外就剩下法国大餐的做法了。其实他也有一个伟大的愿望,出一本食谱!当时我还说,这好说,我认识一个书商,替你想想办法。
可如今呢?唉,有时候我倒希望这真是一场梦啊。
“小,小林姑娘……”
我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给我挡住太阳的人,背光,大块头,他是现任总厨的儿子,长得也像他父亲,和他们的姓也挺配的——熊。
“什么事?小熊师傅。”大家都叫他父亲熊师傅,为了区分他们父子因此他就只好委屈做了“小熊师傅”。
“那个,收拾好了吗?”
我看了看手上的东西,然后看了看身边还剩余下来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真诚十足的抱歉说道:“我的手脚好像慢了一些。”
“不,不慢。”他蹲了下来,“我帮你。”
“啊?”我惊讶的看着他,“厨房,没事吗?”一根小小的脆弱的豆芽拿在他的手上……想想那画面实在有些诡异。但与他那双熊掌不相配的是他动作的灵巧与迅速,见他如此认真的帮我我也只好收回神游到外太空的神志,专心致志的做工。
“没有。那个……”
“嗯?”没听到后面的话,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作为询问。
“听说皇上召见了你。”
“嗯。”这是……七天前的事了吧?才传到他的耳里吗?流言是以这种速度传播的?我持怀疑态度。
“还听说……”
“嗯?”与这幅尊容不配的是他的性子——明明长得一幅火爆脾气的样子但却是一幅温吞而犹豫的性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鲁莽之人必无思索,犹豫之人定无主见。
无主见吗?
“你和平留侯……相识?”
“嗯。”这句话有那么难以问出口吗?
“很……好?”
“嗯,算吧。”要好?算吧?虽然没熟悉到知根知底了解对方的祖宗八代——要是真了解了,我也不会惊讶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了——但毕竟相识相处了有半年之久,也算要好吧?
“他……听说很有钱?”
“嗯,也许吧。”记得我第一次看见自行车在宫里出现的时候,简直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我很惊讶他竟然还有本事将车推销进皇宫,当然重点是在揣测为此会为他增加多少收入……不过他到底要问什么啊?
“听说他……未婚配?”
我眼睛一亮,看着他。“你想让我把你妹子介绍给他?”这才是目的?不过说来他妹子和他们父子俩还真不像,娇俏可人的小家碧玉型——我想要是像的话……那也太恐怖了一点。想着她和楚仁站在一起——我想了一下那幅画面,还不错。
“什……什么呀!?”他把手里最后一根弄好,也不管我手里还未完成的和剩余的,端着已经打理好的就径直离开了。
我呆愣住了,他的脾气……其实,蛮大的嘛。可是我有说错话吗?我求助似的朝四周看看,就见他们或掩嘴而笑或是含蓄一点背过身抖动双肩。是在笑我还是在笑他?
“他好像……生气了。”
在场所有人一致点头认同。
“可是为什么呢?”
所有人一致摇头,拒绝交出答案,我也只好耸耸肩放弃追寻了。
不过他为什么生气我还真好奇呢,他好像是为了最后一个问题生的气。难道我当时露出了讥讽的神情?看不起他的神情?不至于吧,我想都没有往那方面想过耶。
唉,谁说女人心海底针来着,男人的心啊也差不多啊——也许差的就是针的型号不同吧。
然后在我好不容易做完事准备去吃饭的途中又被人叫住了——
注释①:麻婆豆腐是在清朝同治元年,即1862年发明。以其麻辣嫩烫香鲜活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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