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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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珉宣是一个沉稳的人,虽然是我主观臆断他是一个装做沉稳的人,但无论是否是装的,他的沉稳表现的确很令人刮目相看。他并没有询问我和八皇子是怎么遇上的,怎么会一起回来,什么都没问,只是接过我手上的托盘,然后有些难为情地说:“谢谢你。”
唉,他不问,叫我怎么好“顺带问一句”八皇子叫什么呢?“谢我什么啊?我这是自己个儿饿了才去寻的……你也知道女孩子家面皮薄,不好意思一个人吃所以‘顺带’给你也带了一份。”
我喝着稀饭,吃着酸菜,竟突然有些想念以前家里常吃的榨菜,也想起了韩国的泡菜,一晃也三年多没吃了,难怪会想念——“我决定以后出了宫去开一个小馆子,就卖这包子稀饭。”
他看着我,“真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稀饭被我喝得稀里哗啦的,他也跟着,一时之间我们俩竞相喝着稀饭,一不小心就呛着了。他给我拍着背,这个时候我心头一暖,笑了——
“你能有愿望,真的很好。”
“那你就没有吗?”
“我只希望离开这里……”
咳咳——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昨天不就已经窥探到他有离开的想法了吗?为此还小心翼翼的避开,没想到今天我自己竟然主动提出来了,呜呜~~一定是感冒让我的脑子也不清楚了。
“我希望你能帮我。”他安静的吃着饭,仿佛刚才说的只是:这雨好大……
帮?不帮?不帮……只怕……
“你怎么会觉得我这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宫女有能力帮你呢?”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但脑子里的却在怒吼着:疑惑疑惑天大的疑惑,难道我在他们眼里就那么出色吗?这件事也来拜托我?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话听来是女子专用的句子吧?难道我长得一脸诚实相?难道我的脸上刻着“有困难来找我林小雨”的字样?可要知道这事一旦办砸了,他倒没事,死的会是我这个美其名曰“绑架”皇室成员未遂的我耶。
“其实我很想问你为什么要离开,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说,因此……你让我想想好吗?”生与死的抉择我能不想吗?看吧看吧,昨天的第六感果然应验了……现在我不得不信,所有的事坏就坏在这一张嘴上,难怪古人很有自知之明的给我们这些后辈留下了一句经典语录——祸从口出!
他点点头,站起身来——
“怎么,你这就走吗?哎呀,你这是干什么?”我看着跪在我面前的他——即便他不受众位皇子的喜爱,但他也有着皇室成员的高傲自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跪在我面前呢?我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是他确确实实的跪在了我的面前,这——以后想找借口推托也不可能了。
“谢你替我保密……”
“保密?那是没问题的——即使我不答应我也会保密的,这点做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什么叫做人的道理?就是保命的道理。哼,我说出去也要有人相信啊。我扶起他,小心翼翼谨慎的问道:“十七,不知吧?”
他的脸色果然立即现白,我在心里替他惋惜,也不在询问那些我已经猜测到的答案的问题。既然如此要帮他离开吗?要吗?
我真的怀疑无论何时何地,他身后都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虽然表面上不受皇帝的宠爱,但谁也说不准他在皇帝百年之后是不是那把金交椅的继承者。
关于这一点我完全是从那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话体会而来。我在问自己,这样的人也该帮能帮想帮要帮?可是心底有个很小的声音在说着:帮他,必须帮他,不然……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明显的一惊,我也没离开,而是小声的问道:“你想过离开这里以后怎么生活吗?”
“我想离开京城。”他似有所感,也很小声的说着。
“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他看着我,“你是答应了?”
“你叫我姐姐我就帮。”我跟他讲条件。
他的脸一下子变红了,然后地垂下头颅,久久没有出声,我挑了挑眉,想来也是,无论他多么想离开这里,但他毕竟是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养成了居住在这里面的人独特的脾气秉性,以这样的脾气秉性是不可能开口称呼一个外人为“姐姐”的。……这样我也有了推辞的借口,不是吗?
“……姐姐……”
我眨巴眨巴眼睛,刚才我没有幻听吧?他开口叫了?是叫了吧?他是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了吧,所以才可以抛却那些不需要的所谓的自尊。
烫手山芋,烫手山芋,这下还真把自己的手烧起了一个大大的水泡!说不定连这只手也不保呢,哎哟,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好不容易有了我梦寐以求的家人,怎么老天爷不让我过上普通的生活呢?要让我看见鬼?看见鬼也就罢了,这宫里怎么也有鬼啊?这宫里有鬼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让我遇见呢?遇见也就罢了,为什么……放她这个好像是我的错,好吧,这是我的错,可是老天为什么不派黑白无常来把她收走啊?
好吧好吧,这一切都可以无所谓,但为什么在这个和我应该毫不相关的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和折磨我良心的人且如此相像的人存在呢?
难道真的要归咎于天意吗?就像刘淑敏遇见四皇子一样?
“好,做姐姐的哪有看见自己弟弟受折磨而无动于衷的?我帮你,但你一定要听我的,等我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你可不能催我。”
他点点头,我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你真的决定要离开?不后悔?”
“都说世间有人情冷暖,可是这里面对于我来说,只有冷。”
如果说一直这么冷下去,或许他不会这么选择,可是偏偏他尝过暖的感觉,在暖的感觉离他而去之后,留下的只有更冷——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其中变化的差异,看着他,我是真的心疼他,也或许我是心疼当年的自己。
“有个人曾经告诉过我,即使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离你而去,那也一定会有个人陪在你身边,如果你的身边现在还没有,那只能证明他还没有来到你的身边,而不是没有。”
他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就这么说定了,来拉钩。”他看着我,我拉起他的手,掰开他的尾指和我拉钩,“这就是约定,我们约定好了。”
好,帮他离开。可是要在什么时候离开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呢?——别说要带走的是一个大活人了,就是想从宫里“顺”点东西出去那也得费尽心思小心万千啊。更何况对于我这个生平第一次要带(我拒绝说是偷,那样太难听了)的竟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很高。很高,真的很高,也许以后他的身份就是人上人啊。
嗯……这个我应不应该告诉他呢?
既然他想离开就带他离开吧,这个国家或许需要一个好的君主,但不一定非他不可。但是如果他再继续呆在这里,谁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岔子。
而且还有一个严重的问题,他身后是否随时都有一双眼睛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呢?而我的身边呢,是不是也有眼睛在监督着呢?如果真是这样……
要真是那样,我还能帮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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