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阁中帝子今何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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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前日里偶遇王妃娘娘,得知娘娘这几日身体微恙。要知弹琴者最是耗费心神,不如今日就让奴婢替王妃娘娘弹奏一曲,虽感班门弄斧,不自量力,却也是奴婢对娘娘、对夫人的一番挚诚心意。”
我循声而视,钟离荷盈盈起身,离开自己座位,莲步移自厅中,俯首柔柔说与冥翳。
“梦蝶,你身子不好么?”冥翳关切问,眼中却是亮如晨星。
他一日里倒有半日时光与我待在一起,我身子好坏他自是比谁人都清楚。
我微欠身,无谓道:“天气变化无常,想是有些着凉。”
冥翳微点头,嘱咐我在左首席入座,然后笑对聂霜:“霜儿,钟离琴艺高绝,定也不会辱没你惊鸿一舞。”
他话甫一出口,我暗自松下一口气。弹琴?天知道我只要对着那琴弦,便似飞娥缀了蛛网,只怕是灰飞烟灭、粉身碎骨也再难拂去我心头的伤痕。那是我的死结,也是我致命的弱点。可是今夜,我居然轻易让别人抓住了这个弱点。
聂霜对着我娇笑连连,语声亲切绵软:“虽然不能聆听姐姐天籁之音,实在遗憾,可姐姐保重身体当属要紧。”
她一面说着,一面吩咐下人抱琴而至。
相如绿绮琴,佳人端坐,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不过是脉脉拨弦三两声,便如流水洗客心。
我心不禁一颤,那一曲琴声幽幽,销尽红尘万古悲愁,清音袅袅,悠扬婉转。聂霜随曲而动,风姿洒落,衣袂翩然,弄影厅堂,舞着满室流光溢彩,舞尽瑶台半生倾欢。
冥翳脉脉含笑,眼神随聂霜一同飞舞旋转,眉宇荧荧,百感魂翩。
绿绮为谁弹?琼花为谁舞?刹那间不就通透明澈么。

曲尽舞散,厅堂中余音袅袅,香雾遍染。我执杯饮酒,酒入喉咙,原来梨花白也能让人产生辣辣的生疼。
撤琴而去,钟离荷入座之时,七分了然地对着我微颔首浅浅一笑。裹起心绪不宁,我对她回应一笑,今夜,我始终是要感激她的。
接下来的席间,梅归让玄圭捧出一约三尺长的雪白画卷,叫了另外两个下人,分执画卷两端。梅归双手执笔,翩然起舞于雪白画卷之前,边舞边画。霎时,墨香迎风飘飞,长袖当空吹散,花怒放,影徘徊。一舞尽,画已成,那原先雪白的画卷上赫然多了一丛栩栩如生的芍药,叶绿花红,艳丽绰约,花旁更有两行小篆:万花竞纷华,无双独此花。
梅归将此画赠予聂霜,复又向众人敬了几杯酒,薄醺微醉,便向冥翳告了辞,在玄圭的搀扶下离了水月阁。
聂霜一舞动地,兴致越来越高,加之她是今日宴席中的主角,冥翳对其十分地纵容,在整个夜宴中她算是风头出尽。相较之下,我既未展现才艺,也未欢声笑语,越发衬得自己落落清影。
曲终人散,已是夜半时分,聂霜借着酒劲儿紧紧抓住冥翳不放手。我扫了一眼那情景,漠然一笑,缓缓离去。冥翳一边扶住摇摇欲坠的聂霜,一边急切地在身后唤住我:“梦蝶——”
我悠然转身,便又是一腔平和:“午夜流风,王爷切莫让聂霜妹妹受了凉,有什么事待明日再说。”
我自不待他开口,便尾随钟离荷离开。外间寂寞夜空,如墨泼洒的漆黑,凉凉夜风,居然引得身上战战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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