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阁中帝子今何在(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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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忽觉得有只手在轻抚我面颊,我下意识便挥一巴掌出去,一声轻微的闷哼传来,我睡意全无。睁眼一看,冥翳坐在床前正有些凄苦地凝视着我。我瞥了一眼他的左手背,有一片淡淡的潮红,想是我方才的杰作。
我支起身,靠在床架上,讶异问:“怎么这样早?”
他不说话,径自脱了鞋子上得床来,紧紧搂了我。
我含笑打趣他:“王爷总喜欢爬上别人的床么?”
“你又不是别人。”冥翳不阴不阳地强调。
我撑起身,瞅了他半晌,觉得他一付苦大仇深状,揶揄道:“聂霜妹妹的床不够暖和么?怎地王爷此刻看起来像是从冰窖里出来的。”
冥翳冷哼:“你倒也大方!”
“大方谈不上,”我讪笑着:“王爷种下的因,总要王爷自己去收这果,难不成王爷还想将这有毒的果实让我强自咽下去不成?”
“你这道理太深,我有些不太明白。”
我叹了口气,无奈问:“王爷可用心瞧过你父王的后宫么?”
冥翳点头。
“那王爷想必也是深谙宫中女子生存之道!”我淡淡续道:“如若从不曾有夕颜夫人,云舒夫人以及其他,我想,你母后的日子可能更好过一些。当然,这个王府并不能与王宫相比,可是王爷,一夜夫妻百日恩,一日恩情似海深,无论如何,你娶聂霜是事实,你纵是悔不当初,那也是枉然。所以说——”
“所以说,我做下的错事,我就必须自己去善后?”冥翳轻捏了下我的鼻子,苦笑道。
我重重地点头:“我真是很喜欢同王爷这样的聪明人说话!”
“你好像连嫉妒也不会?”冥翳有些酸酸地说着。
“呵——”我巧笑着皱眉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冥翳手臂一紧,豁然道:“你这话可让我情何以堪?”
“那王爷你想我怎么做呢?与聂霜妹妹争得头破血流?”我嘲弄道,天下间恐怕没有一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因为爱,所以不愿意,因为不愿意,所以嫉妒。我不争,不嫉妒,不是因为不爱,是不敢去爱。

早膳过后,冥翳进宫商议政事。阿珊娜进来盯着我的脸有片刻的失神,末了,只是关切地问:“公主昨夜又做梦了么?”
我眼神一暗,默默道:“没有。”
见她不相信,我微笑对她道:“真的没有。”
梦的的确确是没做,只是真真切切地想起了那件事,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清醒着痛与恐惧。
我转移着话题,吩咐阿珊娜去取一块我自爨族带来的上等醒酒石,嘱咐她给梅归送去。
半个时辰后,阿珊娜回来,带回了一幅画,说是梅归回赠予我。
我兀自笑着打开,那画里画的是燕丹易水为荆轲送行,旁边提着陶渊明的一首《咏荆轲》。我有些犯傻地望向阿珊娜:“你去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
阿珊娜想了想,告诉我:“梅姑娘正在读《战国策》,估计是刚读到这‘荆轲刺秦王’,见奴婢带了醒酒石过去,即兴就绘了这画,托奴婢回赠公主,她还叫奴婢转告公主,多谢公主对她的关心。”
“擅画之人擅读书,这话倒是一点不假。”我点头微笑着,心里立即思忖,梅归定是要告诉我什么,否则她不可能无缘无故送我这副画。她在这王府本是如同隔绝红尘的方外人,如今却与我多了一重密切的关系,我和她更是要小心谨慎,疏于来往,以免给他人瞧出端倪,功亏一篑。
可是,这画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阿珊娜,你看这画应该挂在什么地方呢?”我接过画笑问阿珊娜。
“挂哪里也不太合适。”阿珊娜微微一笑道:“闺房之中挂这画,怎么看也是格格不入。”
“最好是挂在王爷的书房。”站在阿珊娜旁边的青莲接口提议。
我淡笑着将画举起,对着清清浅浅的阳光,看了又看,赞不绝口:“这梅归的画工堪称一绝,或流畅或凌乱,不浓不淡,印刻深显,一笔一划,都赋予了人物鲜活的生命。”
忽然,眼光不经意少过那画,我连忙移开眼神,复又从容回到画上。这一次,我再度绽开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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